第81章 委屈
咖啡厅。
江怡把去年拖了一个半季度的房地产涂料项目策划案递给面前的男人。
“邹老板,今天约你出来是有个小合作想和你谈谈,这份策划案一小时前已经发给你秘书看过了。”
她想三赢,以专利为条件,格雄只需要在拿到专利后,生产出超疏水性能的涂料以成本价的价格售卖给他们房地产涂料项目的老板。这样一来,格雄只需要付出一些成本价的涂料以及原本该支付的专利费用便可以一众专利竞争者中脱颖而出。
房地产涂料项目老板也大大压缩了建造房屋的成本,而作为出谋划策的启光贸易坚持到这一步,已经从一开始的嘉誉、澎霆、启光三角竞争中拔得头筹,尽管中途嘉誉中途退出,澎霆的人自作孽惹恼豪成油漆的左晋荣,但是他们启光还是狠狠地争了一口气。毕竟当初石老板宁愿不要高额报酬也要争一口气,到现在既争了一口气又获得高报酬,可谓是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邹正翻看了这份策划案,抛去上次见面的不愉快外,这份策划案内容,包括涉及到的三方都没什么问题。
但正因为上次的不愉快才让他多少有些疑惑,他站沈司云,没有答应她的诱惑反悔置合作伙伴于死地。可那件事的严重程度已经关系到一个公司的生死存亡,她不可能不知道,然而现在对方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和自己谈起合作来。
邹正斟酌了一下措辞,“我能问一下江怡小姐为什么在上次见面后,仍旧选择把专利转让给我们格雄?”
这份策划案无论是哪个涂料生产商都会眼馋,有专利这个大头在,区区提供一批成本价的涂料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换而言之,只要江怡拿出这份策划案,就会有数不尽的涂料生产商蜂拥而至,抢着要和她合作。
在这种情况下,她为什么还要找一个曾经拒绝过她要求,站在她对立面的生产商合作?
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江怡沉默,上一次她和邹老板见面是为了想要沈司云下台,公司破产,锒铛入狱。
而现在她愿意把专利转让给曾经坚定不移站沈司云那边的合作伙伴……
江怡不想去承认什么,抬眸淡声道,“邹老板,你就当我是启光的普通打工人,我想完成这个项目。”
邹正看了她片刻,不再深究她和沈司云之间的瓜葛,“好。”
*
两天后,宋娆和邹老板签署了专利转让合同,邹老板在启光的石老板的引荐下,和房地产涂料项目苏国良老板签了提供成本价涂料的合作合同。至此,三赢达成。
江怡和宋娆在私人会所里喝酒,一瓶又一瓶。
宋娆很少沾酒,基本是看着江怡喝。
“宋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宋娆无奈,这已经是听她讲的第8句新年快乐了。
江怡轻轻打了个酒嗝,显然已经糊涂,半张脸趴在桌上,“宋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拿你的专利做了那么多事……”
她没有具体指哪些,宋娆也不知道她和沈司云之间的事,便以为她在讲利用专利,谋取三方共赢一事。
她斟酌了下,撑着下巴,指尖时不时点点杯壁,慢条斯理道,“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你很聪明,本来专利转让只是我和被转让方两者的事,但你让它在这个转让过程中产生了更多的附加值,产生了1+1大于2的效用。”
江怡有些不满她的回答,目光出神看着宋娆时不时晃动的手指,酒气上来,“如果……我曾经拿它来伤害人呢?”
“伤害谁?”宋娆眉心一跳。
江怡没回答,只是闭了闭眼。
“那你成功了吗?”
“没……可能是老天看不过去。”江怡挺直腰背,重重喝了一杯,“可是……我也觉得我很委屈,宋娆。”
胸口涌上来一股酸涩,胸口沉闷闷地难受。
她一个人势单力薄,怎么对抗得了管理一整个公司见过各种妖魔鬼怪的女人,她只能本能地拿起身边任何可以抵抗的工具去反抗。
“江怡,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就算伤害了别人,那也一定有你的苦衷,江怡?江怡?”
宋娆说完才发现她已经彻底醉过去,失声哑笑,静默片刻打算把人送回家。
这时候,江怡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宋娆看到上面的备注,抿唇接过。
“你在哪,我去接你。”电话那头传来沈司云的嗓音。
许是积压太久,江怡一晚上说了许多,宋娆从江怡嘴里略微知道了一些沈家的情况,比如那个妹妹下台了,沈司云重新掌权,而她和沈司云仍旧纠缠不清。
因此对是沈司云而不是那个妹妹打来的电话不觉奇怪,她不紧不慢回道,“她喝醉了,在我这。”
沈司云看了一眼公司写字楼的外立面,灯火通明,她刚下班没多久,听着宋娆的声音,忽然梦回到去年江怡喝醉那天,就是这个宋娆在第二天否认她们通过电话。
“我去接她。”沈司云面色微冷,启动车子引擎。
“好。”宋娆报了个地址过去,便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宋娆看着面前的女人,把江怡递给她,见她转身欲走,宋娆忍不住出声喊住她。
“沈司云,她其实后来知道我撒谎……”宋娆叹了口气,“我们险些连朋友都没得做。”
江怡分得清是非善恶,也不是那种帮亲不帮理的人。她也曾经为误会沈司云而感到愧疚。
沈司云搂江怡的手紧了紧。
“她今天和我说她拿了我的专利伤害了一个人。”宋娆看着沈司云怀里的江怡,目光幽暗,“但她也觉得自己委屈才这样做的,沈司云,人无完人,如果和你在一起,她只有痛苦,我建议你们还是好聚好散。”
沈司云只是沉静看她良久,最后一声不吭把人带走。
*
沈家,房内静悄悄。
沈司云把人抱到房里,许是因为放到床上时,江怡抱得太紧,沈司云跟着跌到床上,压在江怡身上。
一时间,江怡身上的体香混合着淡淡的酒香飘进鼻息,沈司云原本扣住她手腕欲扯开的动作缓了缓。
心头升腾起一股贪恋的情绪。沈司云漆黑如墨的眸子深深盯着江怡姣好白皙的脸颊,目光描摹过秀挺的鼻尖,一点点移到泛着淡淡润泽的唇瓣。
宋娆说她曾为误会自己而差点和她那个闺蜜绝交,她是不是可以认为江怡也曾在乎过自己?
“宋娆……新年快乐。”
蓦地,一道浅浅的祝贺声从江怡唇角溢出来,像无意识的呢喃,也可能是做了什么上门拜年的梦,需要她开口祝贺。
“新年快乐。”沈司云鬼使神差回了她一句。
可就是这一句回应,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江怡又祝贺了一句。沈司云不耐其烦幼稚地和她来回了几轮。
单手撑在床一侧,撑着下巴。
指腹留恋般在她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上点点碰碰,但是并没有要做别的事的打算。
江怡又开始她幼稚的循环,正当沈司云红唇掀开回复她时,下一秒猛然一滞。
“新年快乐……沈司云。”猝不及防的,她在后面改成了她的名字,不再是“宋娆”两字。
也就是说,这一句新年祝福是给她沈司云的。
沈司云一下子就想到了跨年那天她讨来的“祝福”。江怡说祝她新年不快乐,她不知道是诅咒还是祝福,但没人愿意在新年那样充满喜庆的节日上听到这样的祝福。
她低眸,掩藏起情绪慢慢纠正她,“我……不快乐。”
她的“祝福”灵验了,跨年第一天她再一次知道残忍的真相,知道她的母亲曾处心积虑要在她身上植入一个心魔,让她发疯,失去江怡,没有谁能快乐得起来。
而在真相大白后,她也拒绝了自己的结婚申请。
“江怡,我不快乐。”沈司云调整了一下身体,与她平视,再一次强调。
然而江怡却没有再回复她了,脸上氤氲着酒气带来的酡红,恬静安好。
沈司云等了好一会,没等到她回应,目光冷沉,有些不甘,她怎么不继续祝福了,起码纠正一下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搜肠刮肚了一番后,终于找到了一些可以进一步接触的债。
“江怡,先前你骂我劣质品,一句话骂了我三次,欠的债是要还的。”
直到现在,沈司云听到“劣质品”这三字还是做不到熟若无睹冷静对待,目光冷了冷。
“唔……”江怡觉得身上有些凉,柳眉微蹙,正要拿些被子驱寒,“冷……”
“很快就不冷了。”
沈司云拦住她乱动的手,桎梏在床上,低头红唇掀开,蚕吞。
江怡感觉到有股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上面,觉得有些痒,可这会又被人压住,手更动不了,只能本能地挣扎,谁知道就是这么一挣扎,一股奇异感福至心灵般由点到面,细细密密传开。
她身体一僵,泛着酥软的酸意。
平直的锁骨微微绷紧,下面相连的胸骨由内缩到往外伸展开,好似睡在一张柔软的席梦思床垫上,让人倍增困乏之意。
江怡脑海中昏昏沉沉,可潜意识里察觉有人在她身边,那只手有些冰冷。
“冷……”江怡不想让那只冰凉的手碰自己,明知道她最怕冷。
下一秒她眉头紧皱,江怡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勉强凝聚出的理智驱使她睁开眼,耀眼的灯光刺得她双眸微眯,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和近在咫尺的脸。
一并映入眼帘的还有女人左耳上别着的矜贵法式翡翠耳环,以及垂落下来的一缕秀发,裹挟着冷冽的香气,有那么一瞬间迷惑了她双眸,让她好感倍加。
“沈……司云。”呢喃不清的话语夹杂着含糊,气氛逐渐暖化,大概女人有些方面过于优秀,江怡慢慢受她引导,唯一仅剩的理智在那冰凉的手指触碰内里后达到最清醒的阈值。
她拧眉委屈道,“你的手……好冷,我不喜欢。”
“马上就不冷了……”沈司云看着她这模样,霜雪般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些许,也许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她们才不会像两个刺猬互相伤害。
“真的不喜欢?”
“不喜欢……”江怡轻轻阖上眸,哪有那么快暖和起来,它还是冷的,像冰一样。
“那你暖一暖好不好?”
江怡尝到口腔里的血腥,胸腔里浮腾起的酸涩和难受渐渐被暖意和快乐充实,驱赶寒意“嗯……”
第82章 解释
晴空当照。
江怡在一阵刺眼的阳光下醒来,后脑勺还有宿醉后的疼痛感。
她愣了愣,头顶上的天花板有些熟悉,目光缓缓往上移,看到是沈司云那张脸,脑海一片空白,企图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她不是和宋娆在喝酒么?好像还说了好多话。
江怡又看了看房内摆设,是她的房间,那就是沈司云接她回来,然后酒后那啥睡了一觉。
头昏脑胀得厉害,很难受,让她懒得去猜测到底是沈司云蓄意还是自己酒后胡来主动的。
江怡半撑了起来,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光洁细腻的美背,揉了揉太阳穴,喉咙有些干,余光瞥到沈司云薄唇上的破口。
“……”
算了,睡了就睡了,再想就是给自己添堵。
确认清醒了不少后,江怡打算下床。
然而刚动一下,她就感觉到手臂压在上面的重量。实在是有些东西她忽视不了它的存在,江怡不敢置信低头看还在熟睡的女人。
真的是……
她深吸了口气,握住沈司云的手腕,往外拿了出来。
这么一动,沈司云就醒了,睁着半睡半醒的双眸看她,最后逐渐清澈明净。
“需要我解释吗?”刚醒过来,沈司云的嗓音有些低,甚至带着点意犹未尽的慵懒。
“不用了。”江怡淡然回答,倾身到床头柜上抽了张纸,从被子下抓起沈司云那只手,给她擦了一遍。
这女人的手真是又细又长,指节匀称,一看就知道从小养尊处优,甲床呈长长的椭圆形,修剪平整,甲面泛着健康的色泽。
唯一显眼的是指腹被泡得出现了褶皱,江怡擦完后没好气地把她的手扔到被面上。
起身下床穿拖鞋,江怡弯腰捡起地上不知何时掉落的口红和其他东西,想了想,补充道,“就当是酒后**。”
都是成年人了,难不成她还能因为一夜情而对她扭转心意死心塌地么?
这话一落,沈司云薄唇紧抿,面上没有半点情绪,只有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和孤寂,江怡窸窸窣窣的收拾东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司云许久才晦涩开口,“江怡,你有两副面孔,一个喝醉,一个清醒。”
明明昨晚还祝她新年快乐,各种乖巧恬静。一醒过来,浑身刺刺扎扎,清冷不近人情。
江怡觉得有些黏腻,便把艺物搁到椅子上,打算去洗个澡,听到她这话,顿了顿,“可能是吧,酒会让人放纵,有两副面孔不足为奇。”
说完,拿着干净的艺物进浴室,等她洗完出来,沈司云已经离开她房间。
*
芜宁度假村半山别墅。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响起,隗嫂把双手往围裙上的擦了擦,觑着前一秒钟把她好不容易做好的饭菜全部掀翻的钟女士,那菜碟摔碎的阵仗把她吓了一跳。
“你这是人吃的?!黑得像炭一样,甜咸混杂,菜也没煮熟,你要毒死我?”
钟彦伶忍了两三天,今天终于忍不住大发脾气。
隗嫂和她相处了几天,由一开始的怯怕到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回她,“夫人,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其实没有味觉,尝不出什么味道,如果你不想吃的话,储物间有速食冷冻的饺子馄饨之类,我再去给你煮一煮?”
钟彦伶撑在桌面上,面色发青,好不容易才平息怒意,手一挥,示意她去煮速食冷冻品。
她已经吃了好几天这些速食冷冻食材,都要吐了。尽管每天会有人送来新鲜的食材,但是隗嫂这人竟然什么都能煮成猪狗不吃的潲水。而她就更不用说了,从来没下过厨,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要是有网络,她还能找找食谱琢磨,但信号都被屏掉,与外界彻底失联。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沈磊那贱人。
钟彦伶坐回到椅子上,抬头望了一眼客厅里的巨幅合照,青筋凸起,忍了忍才克制住对这两个贱人的羞辱。
没多会,隗嫂便端来一碗寡淡的饺子给她,顺便道,“对了夫人,他们说等下会有人上门拜访。”
“谁?”钟彦伶味同嚼蜡般吃着这些难吃的速食。
隗嫂摇头。
说曹操曹操到,大门外传来车声,门铃叮得一声响了起来。
隗嫂前去开门,钟彦伶依旧端着她那副人上人的姿态,坐着不动,吃着她的速食。
直到身后传来隗嫂的脚步声,以及另一道脚步声。
“钟彦伶,没想到你也有今天。”高淑君穿的很素净淡雅,40多的年纪有了沧桑的痕迹,但胜在她气色佳,显得钟彦伶更憔悴和暴躁。
“你来做什么?”钟彦伶放下汤勺,断了几天保养的眼睛周围出现了不少鱼尾纹,抬眼看人时有股凶相。
“我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高淑君手里提着个食盒,弯腰凑过去看了一眼寡淡到没胃口的速食品,讥讽道,“可真寒碜啊,我还以为你在这里吃山珍海味呢。”
钟彦伶磨了磨后槽牙,“看我笑话大可不必。”
高淑君没理会,打开食盒,一碟一碟开始布菜,“这是糖酥鲤鱼,这是油爆大虾,这是一品熊掌……最后一道蒜香菜心。”
美味的菜香飘过来,钟彦伶不屑一顾,低头看着舀起的饺子,把口腔里分泌的唾液咽下,皱眉吃下了那个饺子。
高淑君把一碗米饭端出来,三两下夺走钟彦伶面前的饺子,在她面前搁下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
“吃吧。”
钟彦伶目光复杂看着她,“你到底什么意思?”
高淑君冷嗤了一声,“不吃算了,好心当狗肺。”
她把菜收回去,头也不回离开。
每隔几天,高淑君便带着食盒过来,顺便嘲讽她几句,之后便离开,钟彦伶没有接受她的好意,依旧一天天吃着速食冻品。
由于冷冻速食品不够健康,钟彦伶出现某些微量元素摄入不足的情况,立马有医生上门给她打一剂营养针。
一个月后,钟彦伶气色大不如从前,精神状态差,高淑君再一次过来时,钟彦伶下定决心打算吃她带来的饭菜时,高淑君却空手而来,什么也没带。
“看什么?”高淑君察觉到她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上,嘲讽道,“先前带给你你不吃,现在不带了你又眼巴巴想要,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谁稀罕你那几顿饭?!”被戳穿心事,钟彦伶恼羞成怒摔烂一个杯子,“高淑君,你给我滚!”
“你看你,真像个疯婆子。”高淑君冷眼瞥眸,起身走到门口,把放在门边的食盒端进来,“吃不吃?”
钟彦伶翻了个白眼,起身就要回房睡觉。
“不吃我拿回去给我儿子吃,反正是你女儿做的饭菜。”高淑君拎着食盒就往外走。
“你说谁做的?”钟彦伶一僵,喊住她。脑海里却是不停在想江怡说过的话,她说沈司云还期盼着和她们吃个团圆饭。
难不成这菜真是沈司云做的?
“你女儿,别以为是我做的吧,钟彦伶,一把年纪了,你我什么关系没数吗?”
又过了几天,高淑君再一次带食盒过来,钟彦伶罕见地端起饭碗,默不作声开始吃饭。
接着,一个月后高淑君按时上门送饭菜,每次都免不了刺她几句,钟彦伶已经对她的嘲讽免疫,吃完饭菜后,对高淑君道,“让她过来见我。”
高淑君笑得颇有深意,“谁?你女儿?”
钟彦伶看到她嘴边的笑,察觉不对劲,“高淑君,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这些菜都是我做的,并不是你女儿。”高淑君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拍了拍大腿,笑得弯了腰,“钟彦伶,你以为你女儿还是傻傻对你好,跟你讲,你女儿早就不管你了,只要你还活着就行,随便我怎么戏耍你。”
“这段日子你吃过的菜都是沈磊曾经亲自做给我吃的,有一说一,你的男人厨艺真是一绝,不愧我辛苦把他从你身边抢走,相处那么多年,他手把手教会我怎么做些菜。来见你之前,我想着应该给你什么大礼呢。”
高淑君专挑她痛脚说,“我一想啊,马上就想到你可能这辈子都没吃过沈磊做的菜,我才大发慈悲做给你吃,毕竟一个月前你可是面黄肌瘦,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座桥下的流浪疯婆子。”
钟彦伶睁大双目死死瞪着她,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看着高淑君一言一语讥讽嘲笑,起身猛地一扫,“都给我滚!”
“真是大快人心。”高淑君连食盒都不要了,她知道钟彦伶对沈磊恨之入骨,任何关于他的东西她都嫌脏,更是碰都不碰,如今却吃了一个月沈磊曾经教过自己做的饭菜,当初吃的有多享受,现在就有多反胃。
高淑君拿出相机把她这暴躁的一幕录下来,“我拿到沈磊的墓前,让他看看你这个疯癫模样。”
“高淑君!”
钟彦伶踩着高跟鞋上去,一把劈拿过那个相机,狠狠往高淑君头上砸去。
隗嫂尖叫了一声,上前拦住钟彦伶。
高淑君摸了摸额头的鲜血,静默片刻,随后笑得有些疯,“钟彦伶,你砸吧,你尽管砸!砸死我你女儿会替我把债务全部还清,帮我把清儿供读到大学毕业,最后,她正好有理由亲手把你送到监狱,我这一条贱命,值了!”
钟彦伶不敢置信最后一句,她女儿竟然真的抱有送自己进监狱的想法,怪不得会买通她最讨厌的人故意刺激自己,就是为了让她失手杀人,好送自己去监狱!
这个认知一出来,钟彦伶身形猛地一晃,险些栽倒,浑浑噩噩回到房里,关上门谁也不见。
半山别墅外面,寂静的柏油路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高淑君身上的窃听器返回来的话在车内响起,沈司云唇角冷冷一扯,车头一转,绝尘而去。
人在饿和焦躁的时候容易产生不该有的念头,先是借他人之手给了她似是而非的孝心,接着高淑君揭露真相,人就会产生一种被欺骗的愤怒,尤其是钟彦伶这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以为自己还在当着“女王”,儿女孝顺,殊不知背后人人都在笑她。
最后当头一棒告知她,高淑君这个角色一开始就是为了送她去监狱而存在,高压之下,没有谁会细想这个计划为什么会提前说出来,还是当着当事人的面。
因为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黑色的车驶离半山别墅,疾驰而去,车尾卷起一股肃杀。
第83章 我在乎!
3月初,距离过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一通电话打到了沈司云手机上。
对面是一个外国人,用着英文说,“沈小姐,我是杰西·莫里森,设备和保密措施都已准备好,整容计划出来了,请问人什么时候带来?”
沈司云皱眉,“什么整容计划?”
杰西·莫里森也感到疑惑,“你去年不是说要给一位和你长得很像的人整容吗?”
沈司云看了一眼接听的手机号,并不是她的手机卡,当初为了从沈司芸手中接过那些已经和她签过合同的客户,她把沈司芸的手机卡都卸了下来,装到自己手机上,以免错失客户,耽误大事。
这个整容计划怕是当初沈司芸设立的,为了彻底剥夺自己的一切,从嘉誉到江怡,再到如今的整容计划……沈司芸当初不仅想彻底取代自己,更想让自己独一无二,独占这张脸。
“沈小姐?”
电话里没有声音,杰西·莫里森不由得喊了几下。
沈司云红唇轻扯,深邃的眼眸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怖,报出沈家的地址,“下午三点,你带人来。”
*
沈司芸痊愈后,家里没有人,只有江怡有空在家,便去接她回来。
沈司芸面色不是很好,病怏怏的感觉,她在车上问江怡,“她是不是还在家?”
江怡:“谁,你姐姐吗?”
沈司芸摇头。
那就是钟彦伶女士了。
江怡:“钟阿姨已经被你姐姐送去芜宁度假村,如果你想去看她的话,应该可以。”
“她被送走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沈司芸咳嗽了几声,从那犹豫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几分期盼。
期盼她悔恨么?
不可能的。
江怡回忆钟女士被押着送上车时,脸上的神情仍旧高傲不可一世,她自始至终不认为自己有错。
但她不想如此彻底打击她,“兴许经过了一个月,你母亲想开了,要不有空的时候,你去看看她吧。”
沈司芸自嘲道,“别安慰我了,她不可能会对她所做过的事而感到后悔,在她眼里,所有人都可以是错的,但她只会是对的那个。”
“既然你都清楚她那人是什么样的,何必问我。”江怡真搞不明白。
回到沈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刘姨说给她熬了一些补品,让她多喝一点。于是沈司芸便在餐桌上喝着补品。
江怡本想回房,刘姨说还有多的,让她也喝一碗,省得浪费了。
推脱不过,她只好也坐下。
“这个十全大补汤是我从早上就开始熬了,你们记得多喝一点。”刘姨给她端上来一碗。
“谢谢刘姨。”
江怡舀了舀碗里的汤,一股药材和肉香混合的味道,看着就很补。
刘姨笑着宣布一个消息,“司芸,你吃完不用回偏院了,就在这住下,你的房间今天郑姨给你打扫了,我寻思你姐姐应该默许了你搬回来。”
江怡往那个房间瞅了一眼,只看到一个紧闭的门,“真的?”
刘姨哎了一句,“还能骗你们不成,衣柜衣服啊什么的都让人搬回来了,这还能有假?我今晚要做的饭还是三人份的呢。”
沈司芸神情复杂。
而江怡却是想到沈司云签名的那份医药账单,如果真的是容不得妹妹的存在,又怎么会付医药费?
“喝吧。”她喊了一声走神的沈司芸。
喝着喝着,突然门口涌进来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刘姨一脸懵地听着对方的英文,紧接着她看到了白大褂男人们身后的沈司云,心一下子落下了。
“司云,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话音刚落,只见那几个人高马大的人兴冲冲走向坐在餐桌上的沈司芸,直接架起往外抬走。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沈司芸刚大病痊愈,脸上满是惊慌失措,以及接连不断的咳嗽。
江怡放下碗,站起来,想去把人拦下,刚追到门口便看到了门外的沈司云,手上拿着一份文件。
沈司芸也看到了她姐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钟女士一事对她打击太大,抑或是知道了她姐对她的恶意有一半是无中生有,她现在反倒硬气起来。
“是你!沈司云!你要做什么?!把我赶出去吗?!”
沈司云冷眼瞥眸,“慌什么,只是给你整个容而已。”
“整容?”江怡把目光看向那几个白大褂男人身上,这些人不会是整容医生吧?
“杰西·莫里森?”沈司芸终于意识到站她身边的男人是谁了,语气东窗事发的慌乱:
“我……”
“你知道了……”
她姐姐沈司云已经知道她为她早早设立的整容计划!
“带走。”沈司云一声令下,几人强行拽着她上车。
沈司芸抵死挣扎,头发散乱,“我不可以!我不可以整容!姐姐,你放过我!我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然而沈司云不为所动,“带走!”
沈司芸脸色一白,拉住江怡的手,“江怡!江怡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整容,我不想变成另外一个人……”
江怡被她拽得踉跄了一下,看到沈司芸凄惨落魄的模样,她下意识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被人带走。
抬头看向那个突然又发疯的女人,“沈司云,你改了她身份证,又把她踢出族谱,你把她赶出去就好了,而且世界上那么多人,可能在别的地方也有和你长得相似……”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只是她姐姐,改身份证和踢出族谱一事已经让她觉得魔幻,如今还要给妹妹整容……未免太过分。
因为有了先前身份证和族谱一事,江怡单纯只以为沈司云独占欲作祟,不想有人和她共用同一张脸。
沈司云视线扫过她拉沈司芸的手,神情骤冷,“江怡,你非要向着她是吗?”
怎么就扯到向着谁的问题了?
江怡颇为无语,“不是向着她,我只是就事论事,整容真的过分了,她不是你的玩偶,任你搓圆捏扁,她是个人,换做是普通人,我也一样觉得过分。”
“如果这支整容团队是她当初为我设立的呢?”沈司云眸里闪过寒芒,红唇上挂着讽意,“你会为我求情?”
“什、什么?”江怡捋了许久才把她这句话捋顺,错愕地看向手中的沈司芸。
不敢置信问,“所以你当初就有给你姐姐整容的想法了,是吗?”
直到今天计划败露,沈司云以牙还牙报复回她身上。
江怡松开她的手,沈司芸神情更慌,想要去抓她手,却隔空扑了个空。
“是,我当初是想给她整容。”沈司芸双目空洞,“那时候我没想过会有一天失败,但是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应该那么偏执要把姐姐挤下去,更不应该有这种想法。”
沈司芸看向沈司云,神情悲戚,哽咽道,“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带我去整容,整了就不是我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沈司云冷冷反讽,“可惜我不是你妈。”
一个眼神示意那些人,几个男人立即领会,把人拽向车。
沈司云是铁了心不会心软,沈司芸只好吧目光再次投向江怡,眼里急得忍不住落下泪,悲恸大喊,“江怡!救救我,帮帮我,我不想整容!!”
江怡咬唇看着她,又看了看一旁冷眼旁观的女人,静默了片刻。
如果只是沈司云主动挑起的事端,她兴许还能站在仁义道德的角度帮她说两句,可这个计划是当初沈司芸掌管嘉誉时设立,一直筹谋等待时机成熟,好给沈司云整容换脸。
如今这情况,算不算咎由自取……
江怡脑海里乱糟糟的,这两姐妹疯起来没一个人能拉得住。
偏偏她又夹在中间。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沈司芸嘴角溢出鲜血,重重咳嗽,自怜自艾道,“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没有人承认我的存在……也没有人爱我,只有这个身体和脸属于我,今天过后这张脸也即将不属于我,江怡,我是不是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沈司芸突然挣脱那些男人的束缚,一把撞向沈司云身后的车。
江怡见状,倒吸一口凉气,“沈司芸!”
千钧一发之际,沈司云拽住了她的手臂,卸掉了她一部分冲撞力,可脑门还是嘭的一声撞到两个车门之间的竖杠上。
鲜血从她额头上流淌下来,顺着高挺鼻梁一侧,一直蜿蜒到发白的唇角。
“你拉我做什么?”沈司芸眼里簌簌落泪,“我死了不正好合了你心意?”
沈司云红唇轻蔑勾了勾,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死没关系,死之前给我把脸整了。”
不过是把她曾经想要对付自己的一套搬到了她身上,这就受不了了?
如果不是风水轮流转,今天被整容的人就是她沈司云。
沈司芸脸色煞白,而后拼着一股气道,“那就看看是你手更快,还是我死得更快一点。”
她宁死也不整容换脸,沈司芸甩开她的手,双臂立即被其他人拉住,她奋力挣扎,“放开我!”
“走着瞧。”沈司云对她的赌气不屑一顾,“带走,别让她寻死,今晚动手术。”
“是。”
车门被打开,沈司芸半个身子被塞了进去,手指顽强抠着车门边缘,听到这话,双肩颤抖,恍惚间看到江怡,朝她哀求道,“江怡,我不求你帮我求情免逃整容,我只有一件事想求你……”
沈司芸眼前已经模糊,双目通红,把口腔里的血咽下,“你能不能,帮我求个情,让我先死了再整容,尸体任你们处置,要杀要刮都行……”
几道目光落到江怡身上,她哑口失声,沈司芸那张脸沾满了泪和血,还有不可忽略的病态惨白和绝望,恍惚间像是看到了沈司云的影子。
眼看着沈司芸就要撑不住,被人拽进车内,江怡猛地转头看向一旁冷漠的女人,“沈司云……她要是真的死了,你手上就会沾上亲妹妹的人命,在别人眼里你间接害死了你妹妹,这难道就是你希望的吗?!”
“我会在乎?”沈司云冷冷嗤笑,她失去了那么多,她还会在乎这个本就不该出生的妹妹的死活?
看到江怡被沈司芸说动求情的神情,沈司云按下胸口那股不舒服,内心嘲笑真够讽刺,就算她们没有发生过关系,这女人还是会站在她妹妹那边,为她求情。
嘭的一声,车门被关上,江怡只来得及听到一声绝望的“江怡”。!!!
眼看着车子就要发动,她上前抓住沈司云双臂,脱口而出,“我在乎!”
第84章 8年
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江怡盯着眼前的女人,对方湛黑的瞳眸里似乎闪过一丝错愕。
“沈司云,你的手不能沾上人命。”还是亲妹妹的人命。
这种事……她的身份,一旦被人做点文章,她就会被千夫所指,被万人唾弃。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女人明明已经开始打算接纳这个妹妹,房间都让人打扫干净准备妥当。
在刘姨说收到吩咐煮三个人分量的饭菜时,她都能想象到今晚三个人团聚的晚餐画面。
可就是这个节骨眼上,一个藏在暗处筹谋许久的整容计划露出水面,又把她们两姐妹的关系推的更远。
相比于亲人因她而死,亲手杀害的阵痛怕是会伴随她一生。
她作为一个旁观者,一时不知道该更心疼谁,犹豫彷徨之际,事态已经严重到关乎人命,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江怡咬了下唇,“如果今天是你被整容,我也一样会为你求情——”
话音刚落,双手忽然被人扯下,江怡愣怔,撞进沈司云不带半点感情的眼睛。
她不知道说错了什么,沈司云眼里曾短暂停留过的动容顷刻间被冷漠取代。
“你要救她是吗?”冷艳红唇吐出嘲讽的字句。
江怡感觉她好像在生气,又似乎没有,看到她在等自己回答,她只能点了点头。
沈司云眼神更冷了,仿佛千年寒冰,手指从指尖开始泛冷,眼眸微垂,冷厉的面容好似在酝酿什么滔天怒意,可细看又平平静静,和平日里的矜贵强势没什么两样,仿佛她这个点头承认对她而言毫不在意。
“可以。”她平静地回答她。
江怡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手腕便一紧,被人握住往屋里带,直接往她的书房走去。
江怡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车,已经开始在掉头准备出门了,思绪乱糟糟,但一想到沈司云嘴里的“可以”二字,她又稍稍放下心来。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沈司云带她去书房,应该是想要点甜头和条件吧……
如果能让她手上不沾上人命,和她睡一觉不算什么事。
只是……江怡望着被她紧握着的手腕,而不是手心,这个细节让她产生一种龟毛且矫情的不舒服感。
进了书房,沈司云把她带到金丝楠木办公桌前,饱含深意看着她。
两人都没动。
江怡目光落到她笔直骨感的锁骨上,垂在一侧的指尖微微蜷缩下,试探问,“是不是有条件?”
“是。”沈司云言简意赅。
“是什么?”说出这三个字时,内心仿佛蒙上一层薄雾,让她看不清自己内心是如何。
沈司云弯腰从一旁的书桌抽屉拿出来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
江怡微垂的目光触及到那“协议”二字,猛然一滞,脑海里轰的一声,不敢置信抬头看向沈司云。
“这是……什么?”江怡颤抖着手接过,翻开,熟悉的内容和长达8年的时限狠狠地把她的尊严踩在地上。
根本就不是睡一觉的事!这是8年!!
8年什么概念……是当初的4倍,若是加上前两年的包养,那就是10年,10年青春都要赔给这个女人。
她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
“沈司云……”江怡漂亮的眼眸无声落泪,一滴一滴砸到上面的纸张上,泪渍很快洇干在上面,揉皱了“议”字。
她忽然感到巨大的讽刺和前所未有的刺痛,这份协议怕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等着她,江怡手指冰凉,呆滞轻声问出口,“这就是你的条件?”
“是。”沈司云对她的眼泪熟若无睹,下巴微抬,红唇抿着冷意,“还救不救?”
她肯定是在嘲笑自己没什么本事却非要救人。
江怡看着她那张脸,抬起头倔强笑开,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模糊了她视线,报复性极强地开口,“救,怎么不救?”
沈司芸还在车上,今晚动刀,一旦换了脸,第二天看到的就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8年而已,8年换一条人命,她就当是给自己积德。
话落,女人的脸色变得十分可怖,尽管红唇还挂着嘲讽,可那双眼却显现出阴冷的色彩。
那一刻,江怡仿佛看到了那个高高在上又不可一世的钟女士,母女俩身上都有一股蛇蝎般的阴毒和唯我独尊的自私自利,原本她还以为她和她母亲不一样,现在看来根本如出一辙!
都一样地不把人命放在眼里,都一样不在乎血缘之亲,都一样不懂得怎么处理感情,都只会从最利于自己的角度处理问题,并且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
江怡愤然转头,拿起她桌上的笔,在乙方那处毫不犹豫签下她的名字。
签完,放下笔,把协议横到她面前,“沈司云,你满意了吗?”
沈司云垂在一侧的手慢慢握紧,通过蜷缩揉捏指骨缓解心头说不出的窒息情绪,目光落到江怡那张姣好妍丽的脸蛋,薄唇轻快掀开,“当然。”
江怡眼含薄泪与她直视,胸骨冷不丁骤缩了下,压抑和疼痛从心底漫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泄光了她对她仅存不多的好感,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其流淌干净而束手无措。
“你可以放人了。”
沈司云瞧了她片刻,随后才拿起手机,当着她的面对电话那头的人吩咐道,“整容计划终止,送她去医院就医。”
不多会,沈司云便挂了电话,“人已经放了,从这一刻开始,你可以履行你的义务。”
江怡抬眸只看到阴影席卷二来,后脑勺被人扣住,蛇蝎的唇覆上来,江怡感觉到一股阴冷的腥味,仿佛真的和一条冷艳阴厉的毒蛇亲密。
她惶恐惶骇推开她,沿着书桌蹲下来,一股恶心从心底袭来,干呕了几下,却是什么都没有。
眼帘映入女人骨感均亭的脚踝,和一双高跟鞋,她也蹲了下来,与江怡对视,忽然一瞬间近在眼前,完全不给江怡反应的时间,只能被迫地接受。
书房的空调和地暖都没有打开,地板很冷。
江怡的背刚接触到地板时,仿佛置身冰窟之中,沈司云的手一如既往的冷,应了蛇是冷血动物那句,江怡仍旧为她们如乱麻般的感情关系感到忧伤,明明她们以前也曾经幸福甜蜜,不知道是哪一步走错了,如今她们落到这一副境地。
进了死胡同就再也没法解决。
忽然她很想哭,在她24岁韶华的年纪里却一眼看到了未来的结局,细盈盈的手臂贴着地板,冷意袭来稍稍拉回了她的意识。
把侧着的头扭回来,正看上方的女人,高领毛衣衬得她脖颈纤细如天鹅,红唇冷艳,沈司云的脸还是那张脸,薄冷精致,端庄大气,垂落下来的几缕秀发添了几分柔和,但只要被她那双眼睛盯着,所有的温柔便都变成了错觉,只剩下无尽的阴冷和愠怒。
江怡不习惯她审视犯人一样的盯视,只是还没等她撇向一边,忽然在某一瞬间,委屈如浪潮一样涌上来,一滴泪不受控制从眼尾溢出来,喉咙发酸。
紧接着,春雨漫过冰冷的纹路,蜿蜒在倒映她们两人身影的瓷面上。
咚咚咚几声,书房的门被人敲响,传来刘姨的询问。
刘姨站在门外有些忐忑,刚刚大门那一幕实在太荒诞了,什么整容换脸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车已经把人带走,她都不知道今晚还要不要做三人份的饭菜。
但她又是家里的佣人,刘姨犹豫再三,还是打算上来问一下。
“司云小姐,今晚的饭菜还是照旧吗?”她换了称呼,俨然不敢再直叫她司云,虽然她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有几分微薄感情,但也清楚自己毕竟是个下人,领着工资干活。
沈司云感看出江怡的紧张,慢慢地拖延时间,不回应。
江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是要等刘姨主动地怀疑她们在里面做什么。
过了一会,刘姨再一次敲门问,这一次她问的是江怡,“江怡你在里面吗?”
江怡脑子很空,不知道该说什么,沈司云从大门口拉着她上来时,所有人有目共睹,她的尊严都系在沈司云的身上。
忽然的,沈司云从她身上起来,转身走向门口,江怡察觉到她要打开门。
这个位置……肯定会被刘姨看到她的狼狈。
江怡顾不得地面冰冷,撑着地面起来,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险些歪倒,躲到门口,含着怒意冷冷瞪着沈司云。
沈司云瞥看她一眼,唇角扯出讽意,像是在嘲笑她原来还会注意形象,末了收回视线,抬手打开门。
刘姨乍然看到她打开门,被吓了一跳。
“做两人份,其他照旧。”
“啊?好……好。”刘姨误以为妹妹沈司芸可能无力回天了,双手忍不住颤抖,面上带了几分对她的惧意,她怎么能逼自己的妹妹去死啊。
沈司云看到刘姨煞白的脸色以及颤抖的手,静了片刻,解释道,“她没事,送去医院了。”
刘姨转身的动作顿了顿,眼里迸发出惊喜,好像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并没有走歪,“真的?”她回过头看沈司云,却只看到一扇被关起来的门,紧绷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好好,我先下去做饭。”
门被关上,江怡看到沈司云扭头盯着自己,视线放肆地从上自下。
心底泛起不适,江怡眼尾还洇红着,泪意泣干,受不了她这个眼神。
“还要继续么?”屈辱被她咽下,只剩下满目苍夷。
“当然。”
第85章 花苗慈善基金会
一周后,沈司芸出院。
想找沈司云问个清楚,然而回到家,却只看到刘姨,刘姨说沈司云和江怡这几天都不在家,说是有个公益活动需要下乡审察和宣传。
嘉誉设有一个资助女童上学的花苗慈善基金会,每年春季会派人前去资助的地区查看实际资助情况,顺便统筹拟定新的资助女童人选。
但是今年,拟定的女童人选比往年翻了一倍。
前两天,沈司云收到关于淮西乡各县城中小学提交上来的学校女童人数报表,这个数目比往年多了将近一倍,也就意味着今年的慈善资金需要多支出一倍。
尹蕾收到沈司云亲自下乡审察的吩咐后,当即从公司里组建一支下乡队伍,一同前往淮西乡。
只是她没想到一同下乡和还有江怡。
尹蕾坐在副驾上,和开着车的彭恒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把满腹的疑惑和猜测咽下肚。
他们对江怡可太熟悉了,先前在乌海岛他们嘉誉和启光的人抢左晋荣抢得差点头破血流,而江怡正是启光的人。
如今……她却和他们的沈总一块儿坐在后座。疲惫的沈总甚至还把头搁到江怡的肩膀上轻轻睡过去。
这两人……是他们想的那种关系吗?
前往淮西乡的路算不上多平坦,但也不崎岖,可江怡还是难受得肚里翻江倒海,一想到被沈司云拖着来陪她下乡视察,江怡就更难受了。
好不容易熬到淮西乡,江怡一下车便在马路边吐了,尹蕾给她剥了几颗青桔,“吃一点就不恶心了。”
江怡看到这青桔愣了愣,接过,吃过几瓣后恶心呕吐感就没了。
队伍一共有10个人,开了三辆车过来,其中赵景州和陶溢负责审核并拟定今年资助的女童人选名单,而廖政吉和其他两人负责检查历年的资助状况。其他人则是负责宣传嘉誉此次资助活动事宜,把企业公益名声打响出去。
但是嘉誉的总裁亲自下乡检查,那性质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谁知道她到底是来检查名单还是单纯来宣传。
江怡跟着沈司云来到淮西小学,操场上有个班在上体育课,在玩老鹰捉小鸡。
校长热情邀请他们去接待室,又喊来班主任,让她把一早就准备好的两年期中考期末考以及各种小测拿出来给沈司云看。
“这是林桂、牛冬来、李春生这几个孩子这两年的学习情况,都是三好学生、标兵生,平时小测都是拿优。”
据统计,淮西小学去年被嘉誉资助的女童有36人,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每年级各6个名额,但有时候也不是那么死板,名额申请有个区间,最高限值每年不超过100,都是从中挑最贫困的家庭资助生活费,且性别必须为女孩子。
虽然分下来的名额不多,但是淮西乡大大小小有20多个小学,8个中学,中学之间举办的竞赛活动也会给予一定的支持,算是公益活动的项目之一,统计下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沈司云接手嘉誉之前曾是沈老爷子和钟女士掌管,这个花苗慈善活动到今年已经累计经营了9年。所以校长们对这个大名鼎鼎的企业都是耳熟能详的程度。
校长甚至指着墙上的合照,大为自豪说,“这是孩子们颁发奖状的期末合照、文艺汇演、运动会以及去年秋季刚办的全乡中小学作文比赛,小学第一名就在我们淮西小学,叫李春生……”
还是他们资助的学生。
尹蕾眼前一亮,感慨这个付出值得。
校长见沈司云仍旧在看那些合照,又看了看一旁拿着相机搭支架的男人,提议道,“要不我们合个影吧,纪念贵公司沈总大驾光临,让敝校蓬荜生辉。”
“不急。”沈司云平静道,“这几个孩子家里的地址校长应该都知道吧。”
校长愣了一下,“知、知道。”
沈司云:“那就麻烦校长带路了。”
把拍摄支架都架好的彭恒看着大家都往外走,赶忙收拾支架,跟着出校门。
路上彭恒问尹蕾,“赵景州不是说一般都是在学校检查资助情况吗?怎么还得到人家家里?”
尹蕾摊手,“沈总估计有她的考量,不过我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澎恒挠头,“哪里奇怪?”
尹蕾示意他看向沈司云那边,负责拟定今年资助名单的赵景州竟拿道路崎岖、容易伤人家自尊心为由劝说沈司云不要去。
直到沈司云静静看他片刻,赵景州便讪讪住嘴。
到了其中牛冬来的家门前,前面有一个比较陡的泥破,还铺了一些碎石子,江怡险些滑倒,趔趄了下,被人扣住手臂稳住身体。
江怡一抬头便看到沈司云站在她高一点的地方,一手抓着她手臂,一边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狼狈。
“能不能走?”沈司云说这话的时候,落下山的夕阳就在她背后,给她高挑的轮廓镀了一层暖色金光。
“不能走就回车里坐着。”沈司云并不是很想让她跟着下来跋山涉水。
而江怡却想的是,她都熬到了这里,最后只在车里度过,她还不如不来。淮西乡的青山绿水可比海柘市里的绿化好看多了。
“我可以走。”她道。
许是夕阳太刺眼,江怡不得不用手挡在额头上,站稳后,想挣脱开她的手,可沈司云没让,她改为握住她的掌心,拾步往上走。
察觉周围还有其他人经过,江怡有些不自在,尤其是看到曾经在乌海岛一起抢老板的尹蕾彭恒两人露出好奇的目光。
江怡继续挣扎,快要挣脱开的时候,沈司云冷不丁站定,回头俯视她。
那眼神一盯,江怡就只能把所有挣扎的情绪收敛起来,放弃抵抗,跟着她来到牛冬来的家里。
校长去敲门,喊了两声,“牛嫂——开门。”
没多会从旧木门里走出来一个妇女,两人寒暄了几句,然后又介绍了一下沈司云几人来这里的目的。
“要看冬来是吧,我去喊她,她就在柴房干活呢!”牛嫂收到校长的眼神示意,去旁边的柴房喊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一旁的赵景州有些不安地四处看。
小姑娘脸上有些脏污,一头短发,眼睛不大明亮,怯生生的,又好奇地看着门口的大人们。
“这孩子一回来就知道帮我干活。”牛嫂把她拉到身边,揉揉她的头发。
沈司云在听着校长对这个家庭条件的陈述,诸如什么家里做什么,靠什么为生,多么多么艰难,多亏嘉誉资助才能上得起学。
江怡趁着他们不注意往山下走了一小段路,走到刚刚那个陡坡上,那个陡坡正对着山下一条溪流,有稻田和黄昏下赶牛犁田的人,而且距离沈司云探访的人家不过十来米高。
她想到稻田边近距离看人家怎么犁田。
可是正当她沿着长满高高青草的溪流一岸准备渡桥过去时,有几道小孩子的欢快声从溪流下游传来,江怡循着声音看过去。
在半米宽的溪流里几个男孩卷起裤腿,一边拿着简陋竹篾编成的簸箕一路欢快地从下面踩水上来。
“有鱼!有鱼!冬来,快给我!”一个男孩背着鱼篓同样卷起裤腿踩在溪流里,跟着那个拿簸箕网鱼的男孩后面。
“等下要跑了!”那男孩有些气急败坏。
没多会,背鱼篓的男孩更气急败坏了,“我就说会跑吧!叫你不早点放到鱼篓里!”
那鱼终究还是跑了。
“跑了就跑了,我捉的,关你屁事!”叫冬来的男孩扔下簸箕,推了他一把。
很快两人就打起来,索性溪流不急,两岸草丛又浓密,就算跌倒也只是弄湿衣服。
不多会便分出胜负,叫冬来的男孩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率先从溪流里爬上岸,背鱼篓的男孩一边哭着鼻子一边拿着鱼篓狼狈爬起来。
“……”
江怡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冬来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摸了摸口袋,摸出一个青桔,江怡走到那个背鱼篓的男孩面前,“别哭了,姐姐请你吃个青桔。”
背鱼篓的男孩看到陌生人先是有些怯,最后抵不过青桔的诱惑,还是接了过来,腼腆喊了一声“谢谢”。
江怡朝他笑笑,刚要起身,耳畔旁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的呢?!”
江怡转过头,就看到那个拿簸箕网鱼的男孩表情不满地盯着她,伸出手管她要青桔。
青桔是尹蕾递给她递多了,她吃不下随手放口袋里的,就只有一个,江怡啊了一声,回看背鱼篓的男孩,“我没有了,要不你们两分一下好吗?”
“不好!”
江怡正要头疼怎么安慰没有青桔的孩子,蓦地,一只手突然伸出来猛推她一把。
她站在岸边,右侧就是溪流,被人这么一推,江怡毫无防备直直往后倒下去。
两声尖叫响起,引起了山坡上几人的注意力,沈司云和尹蕾往外走了几步,目光眺望山下的稻田,最后目光锁定在几乎被杂草掩埋在溪流里的人影。
“江怡?!”尹蕾刚出声便看到沈司云从她眼前掠过,往陡坡走去,顺着陡坡找到尽头的一条狭道,身姿敏捷跳到溪流内侧种植的蔬菜地上,大步流星越过蔬菜地。
等尹蕾来到狭道时,人已经被沈司云救上来。
“是冬来!”背鱼篓的男孩拿着青桔瞪大眼睛看着岸边的两个大人,小手一指,指向罪魁祸首,“是他把她推下去的!是牛冬来!”
江怡身上浑身湿透,连头发丝都插着根青草,浑身瑟缩,好不可怜,沈司云二话没说把身上的外套给她披上,正要搂着她上去换衣服,就听到这个男孩的指认。
听着“牛冬来”这三个字,沈司云顿了顿,把目光扫向拎着簸箕的男孩。
牛冬来被她那阴冷的目光吓到,簸箕啪的一声掉到地里,而后又快速捡起,往狭道跑去。
“他叫牛冬来?”沈司云着重问了一遍,目光沉沉。
背鱼篓的男孩重重点头,“他是牛嫂的儿子,他羡慕我有青桔,就把人推下去!”
第86章 NO.事件
车旁,尹蕾从车尾拿出毛巾和换洗的衣服给江怡,让她在车里换。
刚刚栽进河里时,江怡有一段时间处于窒息状态,耳朵被溪水没过,汩汩的湍流之声仿佛要穿透她的耳膜,口腔呛进水,她慌得不能再慌,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后来……
江怡克制自己不去回忆她透过清澈溪水看到岸边一跃而下的身影,这女人习惯了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她要是上当那真是把8年协议不当回事。
尹蕾把衣物递给她,“拿去换吧,省得感冒了。”
江怡接过,弯腰跨进车内,“谢谢。”
刚换下湿衣服,就听到门外半壁之隔传来沈司云和尹蕾的对话。
沈司云问:“赵景州和陶溢是怎么审核的?”
尹蕾回道:“一般是由家长递交申请资料给学校,应该包含了户口复印件以及镇政府的盖章,校长转交给赵景州陶溢两人审核,并申请新的名额,而廖政吉和其他几人作为复查往年资助情况的人员,一般就是在学校查看合照和成绩这些。”
“去查,这户人家有几个牛冬来。”
尹蕾一惊,“沈总,你是说——”
如果真是那样,那牵连的人员绝对不止一个两个。
意识到事态严重性,尹蕾当即转身着手调查这户人家的户口资料。
车内,江怡穿衣服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细细回想,在淮西小学看到的合照,那上面的小孩几乎有一半都是短发,而且并不是十分凸显男生特征的极短短发,加上小学生这个年龄段,样貌都十分稚嫩,第一眼看过去时甚至分不清哪些是男孩哪些是女孩。
江怡又想到推她下去的那个男孩,和在牛嫂家门口看到的女孩,都是短发,而且发型相差无几。
小学生男女生短发并不出奇,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平常,就连她小学都有一段时间是短发状态,可若这是瞒过复查人员的关键的话……
换好衣服后,江怡神情凝重下车,她看了一眼站一旁的沈司云,她看起来并没有太大反应,甚至回到牛嫂家前还能继续心态平和地和校长、牛嫂几人谈论牛冬来的现状。
牛嫂甚至拿出来几本作业本,一脸宽慰道这孩子每次放学回来都会把课本上的一些诗句字词抄一遍,非常用功刻苦。
江怡环顾四周,那个推她下水的男孩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没多久,尹蕾从山下上来,对沈司云耳语了一番,江怡看到校长眼里闪过几分紧张,而后讪笑道,“我看这天不早了,我们要不要回学校吃个饭?”
“不用麻烦,我们还有事先回去。”沈司云婉拒他的好意,带着人驱车离开牛家村。
淮西小学坐落在村落之间,距离集镇有一段距离。夕暮降临,而她们一行人从牛家村出来,直接前往集镇。
镇上的学校规模就大很多,排课和管理都严格许多,比如说村落里的小学没有晚自修,但镇上的会有。除此之外,镇上还有两所中学。
中学的校长听说她们来这里视察后,不少人致电邀请她们去学校住,他们有专门招待客人的住所,方便近距离观察学生的读书状态。
江怡跟着她们踏进了淮西一中的教师宿舍楼。但教师宿舍没有几间是多余的,沈司云便让赵景州、寥政吉几个人在外面镇上住一晚,进学校的就只有沈司云、尹蕾、澎恒以及江怡四人。
晚上七点左右,校园里响起打铃声,学生上完晚读,进行课间十分钟休息,一时间空旷的校道从各个教室涌出来许多学生。
江怡倚在教师宿舍的五楼走廊外看不远处的教学楼,真是令人怀念的中学校园生活。
“沈总,在牛家村为什么不直接揭穿牛嫂的谎话?”尹蕾的话突然响起。
江怡愣了愣,回头看,她隔壁的宿舍木窗并没有关紧,尹蕾的声音正是从那儿传出来。
她试着走近一点,站在木窗外。
尹蕾有些愤怒,“我查了,牛嫂户口上一共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在外务工,二儿子念初三,小儿子才叫牛冬来。但是上传到系统的资料却写着性别女。我们在牛嫂家看到的那个女孩不是她的孩子,是她已故表哥的孩子,叫林玉芬,收养在家里,也就是说牛嫂用林玉芬的性别打掩护,申领资助,却让牛冬来上学,林玉芬一直在家里干活,被收养过来后再没上过一天学。”
而牛嫂在她们过去视察时,偏偏喊林玉芬为牛冬来,不就是为了糊弄她们这些人么?
尹蕾只要一想到原本就是给林玉芬的资源,却被他人掠夺,就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国家有九年义务教育的优惠政策,但学校的餐饮费、教材辅助材料和家庭作业费用都不是免费的,一年下来也有一千,许多贫困家庭对送孩子上学的态度正是止于这一千块。
就这每年一千块还要被原本就已经获得极多资源的男孩夺走,还有天理吗?
“揭穿了又能怎样?尹蕾,你告诉我,揭穿牛嫂就能替林玉芬出口气了吗?”沈司云平静看着她。
尹蕾哑口,“我不是这个意思,单纯的揭穿自然不能出口气,牛嫂能顺利偷梁换柱肯定有人帮她,当时校长、赵景州、寥政吉这些人都在,他们当中肯定有人是帮手之一,如果我们当场揭穿并扬言追究责任的话,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也能一定程度上减少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那些被偷走用在男孩身上的资源,她们不可能追得回来,总不能逼着牛嫂吐出来,到时候牵扯出一系列负面影响,那就得不偿失。
她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及时止损,把原本的轨道扶正,那些人该查查,该告告。
沈司云:“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不止一个林玉芬呢?”
尹蕾正要开口,她当然知道不止一个林玉芬,甚至可能有几十个,几百个,上千个林玉芬每年被人抢走了一千块。
当家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意味着家里各个角落可能躲着无数只。
沈司云继续问,“如果不止一个林玉芬,他们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帮牛嫂?”
尹蕾深思,“社会上讲究落叶归根,男性无论在外务工多少年,大多数都会回到家乡,为家乡做建设,带动经济发展,我认为这是他们的动机。”
“不可否认这是动机之一,但短短一年,申请资助的人数多了一倍,基金会从创办到到现在可不止一年,就我所知,淮西乡的生育率这几年都没怎么增长过。”
尹蕾后知后觉,“沈总认为这些名单不只是偷梁换柱的问题?”
沈司云不可置否,“既然能够偷梁换柱,那捏造虚有的名单不在话下。”
连性别都能改,还能做到不被发现,那意味着审核和拟定名单的人都脱不了干系,增加一个虚有名单,或者在资料上作假,把男孩改成女孩,多申请到的钱谁又会嫌烫手。
“这帮中饱私囊的蜱虫!”尹蕾饶是脾气再好,也不由得低骂一句。
国家的钱也许这些人不敢贪,被抓到就会牵连多代人,影响后代政审,但企业的钱,能赚就赚,甚至有人会认为企业是为了名声和降低税收而做公益,至于有没有落到实处,根本不在意,就贪得更无法无天。
沈司云冷笑,“先别打草惊蛇,我需要你暗中调查,回去之后一个个告,我要他们全部吐出来。”
尹蕾应声。
察觉沈司云要出来,江怡赶紧跑回宿舍佯装喝水。
木窗掠过沈司云的身影,来到门口。
“要不要下去走走?”沈司云倚在门口,对着江怡道。
江怡把矿泉水盖子拧紧,“这是Number几?”
沈司云:“NO.12。”
8年协议里,沈司云还加上了NO.事件条项,意思是要根据情境提供给她各种各样的情绪价值和陪伴价值。
累计满50件,江怡可以提出一个小要求,累计满100件且第50件不提要求,就可以提更高一点的要求,依次累计,上不封顶。
她又不是完全没有其他需求的机器人,比如需要沈司云演戏陪她回去探望父母,或者想要做别的事,江怡就需要累计积攒。
和之前的两年协议相比,确实是完善了不少,否则按照当年的条件,她可以钻空子随时随地气到沈司云。
可是现在,鸡贼得很。
江怡知道开始和她计算这些NO.事件那刻起,自己就输得彻底。沈司云很清楚自己对她的恨意,她要用这些事件来消磨掉自己对她的恨,很容易会让人以为这是情趣,这是劳动互换,从而让人忘记协议的包养本质,一步步陷入她的陷阱,旧情复燃。
那沈司云就得逞了。
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的,江怡在心里冷笑,她会每天都鞭笞自己一遍。
放下矿泉水瓶,目光清冷盯着矿泉水瓶道了一声“好”。
“走吧。”江怡起身从她旁边经过,来到走廊上,准备下去,沈司云紧跟其后。
第87章 夏悠悠
校道上,穿梭过半大的学生身影,有人追逐,有人嬉闹,尤其教室外的走廊,热闹非凡。
夜幕彻底降临,只有教学楼的灯光,以及教学楼十几级阶梯下的小型操场林立着几簇灯光。江怡陪着她在校道走了会,最后在操场边缘的长椅坐下,身后有几棵树。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沈司云率先开口,“攒够50件,你有什么要求?”
江怡把上半身舒展在椅背上,“不知道,先攒着总没错。”
以防需要时,她一时半会凑不出来。
沈司云看了她好一会,背后教学楼高层的灯光透过树隙,薄薄打在她肩头上,沈司云发现她有些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江怡轻轻阖上眼,今天奔波了一天,她有些累,“没什么。”
沈司云把目光收回来,落到前方的空地上,思绪却不由得飘远。
以前刚在一起时,江怡总会有倾诉不完要和自己分享的事,比如今天做了什么,遇到的同事怎么怎么样,随后便会问到自己,问她开完会没有,开完会去哪吃饭,想不想喝奶茶……诸如此类琐碎的事件。
还记得她买了个公寓,离她们各自工作的地点都很近,江怡会很认真去一点点装扮,去超市购置情侣生活用品前,会在前一晚趴在床上,用手机备忘录一件一件敲下第二天要买的东西,时不时还拉自己去看有没有漏写的,细细的小腿在空中微晃,膝盖上是滑落下来的丝滑睡裙,言语间透露出少女般的青春和娇意。
她有派人了解过江怡,江怡在学校一直是温婉恬静的性格,只有和自己在一起时,才会不经意间流露出另一副触动人心的面孔。
那时候她才感受到被特殊对待的偏爱,就好像在那么多人里,她独独对自己是不一般的。
可如今,哪怕心平气和坐在同一张椅子上,她也没有和自己说话或分享的欲望,缄默不言。
沈司云唇角扯出讽刺,她能感觉到自己隐隐在流失什么,但她已经顾不了了。
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回教室上晚自修,校道上寂静无人。
江怡搭在膝盖上的手忽然被人握住,她感受到来自沈司云的触碰,巍颤睁开眼,一张脸近在眼前,没等她反应,眼前一暗。
“沈……司云,这里是……学校。”
江怡吃力地提醒她,可沈司云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进一步加深,江怡拽紧沈司云的手,认命般去承接。渐入佳境,江怡双目凄迷,眼尾醉着被人撩拨后的赧意,直到今时今日她还是会沉醉于这女人的吻。
沈司云稍稍放开了她,昏暗的灯光下,一条银丝在两人嘴角边牵连,因为重力而弯下些许弧度。
江怡涣散的眼神缓缓聚焦,也发现了这一条银丝,抬眸看着沈司云的眼睛,瞳孔湛黑浓郁,忽然沈司云慢慢凑过来,江怡身体僵直,低垂眼看她下巴。
沈司云把银丝吃了,一直到末端,才罢休。沈司云看进她波光潋滟的双眸,江怡反应过来而产生的恼意,以及她不想看到自己而撇过脸的举动,沈司云稍稍散去了心底那股阴霾,但她还想要更完美的尾奏,而不是以江怡撇过脸作为结尾。
“吻我。”她想要这女人对自己有回应。
江怡不想理她,她还没从对沈司云的吻还有心脏跳动的感觉认知里跳出来,她甚至还在为这件事懊恼和自我鞭笞中,沈司云居然还想自己回吻?
“我想回去。”江怡想起来,可面前就是沈司云,和她一个手掌的距离。
“Number.13。”
熟悉的前奏,江怡终于拿正眼看她,看到沈司云眼里的执着,她是势必要在这里,要求自己回应她,心脏没来由传来细细密密的酸楚,眼眶的红已经褪得一干二净,只留下苍白之色,眼眶有那么一瞬间涩疼得很。
“好。”
江怡落下无甚感情的一个好字,身躯微微前倾,吻上沈司云。
半晌,沈司云不太满意。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听到命令,江怡抓住她的手臂,尝试踏进对方的领地,许是因为不熟练,她做不到如沈司云那样娴熟。
但是……
这样的触碰多么让人生涩和眷恋,她忍不住难过起来,哪怕再恨这个女人,她也无法否认,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能轻易掀起自己心灵上的触动。
江怡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哭泣,一半在坚守着恨意之墙,一半在默默流泪,为她被沈司云撩拨起的情绪拨动而感到不争。
她不忍看它难过,心一横,把人推开,心脏揪紧地张开缓缓呼出一口气,灯光下,她的唇透着光泽,低眉敛目的模样让人不忍心欺负。
“沈司云,我们回去吧,别在外面,被学生看到不好……”
沈司云深深凝视她,好像要把她看透似的。
突然手机响起,她敛神接听,不知道听到什么消息,沈司云站了起来,“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出去一趟。”
挂了电话后,沈司云对江怡道,“我和尹蕾出校门一趟,你自己回去。”
末了,临走前,又留下一句,“注意安全。”
没多久,长椅上就只剩下江怡一个人。
眼泪无声从眼角溢出来,江怡捧住脸把那份情绪赶走,这才第一周,就已经开始出现不受控的情况……她还有八年要熬,她真怕没能熬出头,却再一次沦陷在沈司云的柔情蜜意中,成为她感情里卑微求爱的奴隶,被她牢牢俘获。
堕落而不自知,失去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到时候才是真的可悲。
“姐姐,你是在哭吗?”
蓦地,一道稚嫩的嗓音从面前响起,江怡错愣抬起头,眼角的泪痕昭示着她刚刚的难过。
面前的小姑娘约莫10岁,看着不像初中生,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哪怕再那么昏暗的角落也有一层质感的光泽,但是身上穿的并不是校服,而是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两条麻花辫有些乱糟糟,甚至还有些黄土粘在上面。
小手上捧着一些黄色旧本子。
江怡抹了抹眼睛的泪意,“我没有。”
小姑娘低头从裤袋里掏出一小包用了一半的纸巾,正要小心翼翼拿出来一张新的,却又在看到自己脏乎乎的手,悻悻停下来,直接把那小包纸巾递给她。
“吶,给你擦一擦,纸巾是这里的一个老师给我的,说让我擦手,我没舍得用,她还给了我几本旧本子让我拿回去用。”
见江怡没动,她又补充了一句,“很香的,有花香。”
最后她低下头,声音都小了很多,“没有用过……”
江怡接过她给的纸巾,取了一张出来,终于让小姑娘重拾信心抬起头来,江怡擦去眼角的泪意,难受压抑的情绪被冲淡不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夏悠悠。”
“夏悠悠啊,好听,你爸妈替你取的名字吗?”
夏悠悠看到她把纸巾揣到了口袋里,心情有些愉悦,“不是,我出生的时候,我妈就在这个学校的食堂干活,她找到一个语文老师让他起的名。”
江怡明白,“原来如此,那你在这里读书吗?读几年级?”
“我不在这里读,我在淮西小学念5年级。”
江怡看了看天色,这估计都有七八点了,“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不回家吗?”
夏悠悠说,“我来等她下班。”
说着,她朝食堂方向看了一眼,远远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从远处来,夏悠悠叫道,“我妈下班了,我得和她回去。”
江怡正要目送她离去,忽的,夏悠悠又跑回来,很认真地看着她,嗓音有些软糯,“姐姐别再哭了好不好?”
“好。”江怡又想起沈司云那张脸,还有那薄唇冷冷吐出来的数字。
“拉钩吧。”夏悠悠不太放心。
江怡好笑,伸出尾指勾住小姑娘小小的、稚嫩的手指,“好。”
下一秒,江怡余光瞥到校门口放进来两道身影,一个尹蕾,一个是沈司云。
她下意识望过去,而手上还在和小姑娘勾着手指,夏悠悠在看着她,这一幕定格了几秒,夏悠悠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从她们这个角度,食堂和校门都在同一个方向。
夏悠悠看到她妈妈快要走到校门口,匆匆扔下一句“一言为定”便跑开。
江怡看着夏悠悠小小的身板和沈司云擦肩而过,没多会,她便来到自己面前。
沈司云让尹蕾先走一步,站到她跟前,“怎么还不回去?”
“遇到一个小朋友,和她聊了几句。”江怡把手插进口袋,摸到那张纸巾,心里突然一暖。
沈司云对她嘴里的小朋友丝毫不在意,反而问道,“是不是在等我?”
江怡顿住,抬眸盯她好一会,“你要我承认的话,那就Number.14。”
沈司云脸色顿时就冷下来了,径直越过她往宿舍楼走去。
江怡起身跟着上楼。
宿舍楼没有供热水系统,要到开水房去打一壶上来,才能洗澡。
同一层楼的老师借给她两个内胆水壶,和尹蕾跑上跑下打了两壶上来,大概是楼层太高了,她爬得费劲又累人。
仿佛回到初中年代,那时候和同学们相约下去打热水洗澡,经常为了免去排队,提前半小时就去。
尹蕾把两壶水都倒到她的桶里,说她再去打一壶回来自己用。
江怡想着她可能是给沈司云打的热水,毕竟是她下属,可一个宿舍只有一个桶,她总不能调好水温后,洗一半留一半给沈司云吧。
想了想,还是让沈司云先洗算了,她大不了再去打一壶。
“沈司云,尹蕾给你打了水,去洗吧,等下该凉了。”
沈司云坐在一张土黄色的学生木桌前,上面放着她的笔记本,在看一些类似户口的资料。
江怡知道她在查那些资助的女童户口,可这不是她该废寝忘食的时候。
叫了人,人还是没动,江怡有些气,她干脆不想给她准备换洗衣服了,要不是怕她和尹蕾好不容易打来的热水凉了,浪费了,她才懒得催她。
江怡坐在简陋的床边,γιんυā腿上搭着衣物,对她的失望又多了一分,对她的耐性少了一分。高中之前她和宋娆都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甚至同一个宿舍。
每每她犯懒不想去打热水,宋娆总会去帮她打。有时候宋娆有竞赛要参加,老师就会单独给他们班参赛的学生开小灶,买一些专门的试卷让他们课后做。
宋娆要是在宿舍想到思路,就会马上翻出试卷或者在本子上留下解题思路。江怡记得每次喊宋娆,无论她在做什么,她都会立马应声,哪怕是在解题,像洗澡洗衣服去食堂吃饭这些邀约她根本不会不理会。
“宋娆就不会像你这样。”江怡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
条件好的时候,她看不出这女人的毛病,因为事事有佣人忙上忙下,条件不好的时候,才知道一个人到底适不适合过日子。
意识到这个,江怡开始对以前的择偶标准产生怀疑,沈司芸会不会也有她姐姐的毛病?她以为的良人万一生活上有诸多让人吐槽的毛病?那岂不是只剩下日复一日的吵架和一地鸡毛?
忽的,眼前站着一道人影,“她不会哪样?”
“她不会叫不动。”江怡冷冷回怼她。
沈司云淡声:“我在调查。”
江怡冷笑:“我还说宋娆当年跳级高考差点因为我放弃最后一门呢。”
沈司云脸色沉了下来:“少拿我和她比较。”
江怡抬起头,把她的衣服扔到床上,“我才不想拿她和你这种人比较。”
言语间透露她沈司云不配和宋娆比较的意思。
沈司云听出来了,看到被她折叠好又被她扔开的衣服,压了压心头的火。
江怡起身欲走,“我今晚和尹蕾睡,你忙着拯救苍生,忙着让人把你的钱吐出来,我就不打扰你这个大忙人了,省得失败了还得怪我呼吸太重影响你思路。”
“……”
沈司云拉住她,被她最后一句气笑,“江怡,阴阳怪气的本事跟谁学的?”
江怡站定:“以后别拉我来这种地方,我不是你佣人。”
沈司云看了看水龙头下盛满水的桶,又看了看江怡冷心冷眼的模样,“你可以先洗,不用管我,你不是佣人。”
“放开我,爱洗不洗。”江怡对她的解释并不领情。
沈司云放开她,走到门边插上插销,返回到床边,把江怡的衣服从包里拿出来,又捎上江怡刚刚替自己整理好的衣物,一共两套睡衣和毛巾,面色冷冷拉着江怡往里面走,边道,“一起洗,再不洗热水白打了。”
江怡眉心跳了跳,有些抵触,“一桶水怎么洗两个人?”
还是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
“你一半我一半。”
“……”
第88章 故意
狭小而简陋的隔间,站了两个人,更显逼仄,一转身基本就能碰到对方。
江怡看了一眼头上墙壁搭着的衣服,又看了看沈司云行云流水般把头发扎起来,好在天气转暖,不是特别冷。
不然她脱光站在这里,早感冒了。
江怡走神中,忽然锁骨上被捂进一条湿答答的毛巾,流淌出来的热水沿着她肌肤形成细细的水路流淌到脚背,有了温度差,她顿时觉得后背没有接触热水的肌肤凉的很。
水桶里的水被人搅动,紧接着江怡看到沈司云用一个漱口杯盛了一杯水往她后背倒,这下身体勉强都沾湿了水。
“快洗。”沈司云很接地气地递给她洗漱用品。
江怡看着那迷你型的洗漱用品,突然想到,她和尹蕾刚刚出校门不会是去买这些东西了吧?
接过洗漱用品,简单涂抹全身,条件不允许,她只能将就一下,也不敢洗太久。
江怡正要碰那个漱口杯,给自己舀水冲淋干净。
“洗干净了?”沈司云冷不丁开口。
江怡抬眸看了一眼同样浑身泡沫的女人,点了点头,继续探手去拿漱口杯。
只是在途中被人拦住,沈司云凑过来,在她耳边落下一句。
江怡耳朵猛地通红,没等她有反应,沈司云已经把手靠近。
“我洗干净了!”江怡抓住她的手,火气腾起,低骂一句。
沈司云薄唇紧抿,很认真的态度,“我没看到。”
“……”
“我来帮你洗。”她又道。
江怡咬了咬牙,知道她不会罢休,闭上眼忍着怒火让她洗,双手紧紧抓住沈司云涂抹泡沫的肩膀。
眼看着自己呼吸加重,江怡委屈难受,艰难乞求,“沈司云……这些沐浴露不卫生。”
“我没那个打算。”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有股水温比沈司云的手还要热。
“你故意的,沈司云。”江怡愤恨推开她手,说什么帮她洗,她就是故意威x自己。
沈司云没吭声,但也没否认,把手洗干净,安静地拿漱口杯给她舀水冲淋,从肩膀一路往下,没多会,便把江怡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接着用剩下的水把自己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
熟练地把毛巾拧干,给江怡擦干水珠,又给自己擦干。
顶着江怡恼怒的眼神,沈司云把干净的衣服递给她,“穿衣服。”
江怡还是那股恨恨的眼神,沈司云静静看着她,把衣服搁回去,抬手捂住江怡的眼睛,单手搂住她腰。
“江怡,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虽然她强迫她签了8年,可她私心里还是希望这之后的8年,她们能像前两年那样相处,而不是现在这样针锋相对,你恨我恨。
“江怡,Number.14的要求我想到了。”沈司云顿了顿,“这8年,我想你像我们刚认识那样。”
以她沈司云为中心,心里眼里都是她沈司云。
“不可能!”
江怡猛地拉下她的手,两人亲密无间的距离让她不自在,可她还是把注意力落到沈司云那番话上,毫不客气嘲讽,“沈司云,《楚门的世界》看多了吗,你以为你是主角楚门·班博克?配合你演一场8年的戏?”
一个NO.14,让自己假扮她8年的包养情人加初恋情人,无异于让自己放下对她的所有偏见和恨意,毫无芥蒂地重新和她在一起。
真要是答应她,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行动上都是对自己严重的折磨。
这女人想得那么美,根本没想过她江怡会遭受多大的痛苦。
沈司云语塞。
“放开我。”江怡推开她,和她保持一定距离,好不容易稳住刚刚剧烈起伏的情绪,“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想复制,那是不可能的。”
江怡把衣服拿过来,自顾自穿上,穿到一半,不知道是提醒她还是提醒自己,“我签那8年协议,不过是为了救你妹妹,这些天的相处不过是按照协议来,别太自作多情了。”
“8年那么长,而这才刚开头,我难免不适应,总得要找到一个平衡点,找到一个既能维持双方立场又能相处下去的模式。”
江怡看着沈司云不发一语的神情,把话说开,“就算在这期间出现看似模糊边界感的举动,包括生理反应,沈司云,你知道那不代表任何意义。”
江怡打算出去,临出去前她又想到,微微偏过头,“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尊重我一下,要对我做什么之前询问一声,而不是像刚刚那样不顾我意愿帮我洗,当然你要做什么,我基本都会满足你。”
把话都说出来后,江怡感觉松了口气,负罪感也没那么重了,8年一过,她们好聚好散,至于这八年里发生过什么,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动摇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
江怡没去看沈司云的脸色,从浴室出来,外面学生晚自修刚好结束,纷纷回宿舍就寝。
她躺到床上,睡在一侧,留有足够的空位给沈司云,正要阖眼,听到浴室传来动静,不多会,床的另一侧微微下陷,薄被被掀开,躺进来一具裹着冷意的身躯。
两人背对而睡。
……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校领导带着她们几个去接待室,依样把那些成绩单和竞赛合照之类的文件搬出来。
赵景州和廖政吉等人被沈司云支开,让去其他中学检查。
班主任没怎么吹嘘成绩多优秀,只是说有些学生目前这阶段的分数可以去市里上重点高中,有的被资助的学生可能还差一点,成绩不是很出色,可能读不了高中,说她也给过这些学生做过心理辅导,但还是无济于事。
本身不努力读书,或者因为心理素质不够硬,导致成绩一般般,那只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了。
尹蕾点头,“那确实是没有办法,不过,我有一件事想问一下老师,洪雨欣家里是不是有个姐姐或者妹妹叫洪宇?”
尹蕾指着其中一个孩子说。
她昨晚和沈总调查到的资料里,发现今年拟定的新资助女童名单里,有不少名单和去年名单是同一个户口,若是正常的流程,那就意味着她们是家里的姐妹。
班主任皱眉,“没有啊,我只听说她有个弟弟叫洪宇。”
“咳——”校长突然一声咳嗽,“李老师,孙老师说有事要和你谈谈,你先过去看看怎么回事,这里我来。”
班主任姓李,先是啊了一声,再看到校长的眼神,反应过来校长需要她出去,“是是是,我忘了,我先过去一趟哈。”
接待室里的几人看着她出去,尹蕾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沈司云,心底约莫猜到是怎样回事。
有人利用原本资助的女童户口,将其弟弟的性别修改成女,作为洪雨欣的姐姐或妹妹申请资助。
但初中生这个年龄段,大部分学生都有明显的男女性别特征,没法和小学那样剪个短发就能偷梁换柱瞒过复查人员,和直接被抢走资源没学上的林玉芬相比,洪雨欣的情况要好很多,起码学是真的上了。
这个校长还在东扯西扯,心虚之态溢于言表。
“梁德昌梁校长。”
江怡听到沈司云突然直呼校长大名,她和尹蕾以及彭恒几人纷纷看着两人。
隐隐察觉有大事要发生。
梁德昌校长坐在接待桌对面,拿着纸巾给自己擦了擦额头,“沈总,是不是有什么事?”
“听说你有个女儿在市里重点高中念高三?”
梁德昌点了点头,不明所以,“是,不过她成绩一般般,我做个做父亲的一直头疼。”
沈司云笑了笑,只是笑容不达眼底:“成绩不行梁校长可以给她报一对一补习班,不过补习不便宜,一节课补习差不多300,加上还有数学、英语、物理这三门学科,这一年下来花费可不少。”
300一节,数英物三科需要补习……这么精准的信息落到耳朵里,除了有备而来,梁德昌想不到别的,脑海轰的一声炸开。
额头上冒的汗更多了,他不停地擦着,只能干笑地回,“是是……”
沈司云话锋稍转,问起:“梁校长调到淮西一中当校长有几个年头了?”
梁德昌回:“7年。”
沈司云:“7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听说梁校长在任期间,每年都有超过半个班的初三生成功升入市里重点高中,去年六月份更是几乎一整个班进入重点高中,在梁校长带领下,师生人才辈出,学校也荣获数不尽的荣誉。”
尹蕾和彭恒配合地给他鼓掌。
江怡:“……”
一时间梁校长有些恍惚,客气起来,“都是学生和老师共同努力的结果。”
沈司云笑:“梁校长兢兢业业工作那么多年,有没有想过晚节不保?”
梁德昌笑容一下子就下去了,搭在桌面上的双手不安地握紧又松开,“沈总这是什么意思?”
“梁校长知道我什么意思。”沈司云不紧不慢道。
“我给你指条明路,一,把这几年你从花苗基金会上获取的不义之财尽数交还,且把花苗基金会所有涉及贪污人员名单私下报给我,看在这个份上,我可以对梁校长网开一面,不予追究责任。第二,要么等我给梁校长一纸诉讼,你自己选。”
梁校长心如死灰,可还是在犹豫,他要是提交了这份名单,那些人要是知道他没事,绝对会怀疑到他头上。
尹蕾看出他的犹豫,出言提醒,“梁校长,别忘了你还有妻女,女儿未来考公考研会政审三代,梁校长别为了一时意气用事断送女儿的前途。况且就算你选择隐瞒,我们也不是没有办法,其他学校的人未必就不会选择举报梁校长你,对我们来说,不过是多跑一趟而已。”
第89章 她和沈司云没有共同语言
梁校长站在门口,面色发青送几人离开。
时值中午下课,学生们陆陆续续跑去食堂,有的是半走读,午饭在家吃。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碰到梁校长,热情给他打招呼。
“校长好……”
“校长吃饭没?”
“校长我回去啦!”
一个个学生从他身旁经过,梁校长单手负背,右手挥了挥,让他们赶紧回去吃饭。
半小时后,基本没什么人在校道上,门口值班的保安也吃起了饭。梁校长叹了口气,他当初不该鬼迷心窍要那些钱,把自己和女儿的前途勒在刀口上。转身朝着自己办公室走去,拿出纸和笔,略思索,落笔把那些名单一一写下来。
一个月后,负责审核和拟定资助女童名单的赵景州和陶溢因涉嫌贪污被警察带走,有了梁校长的名单,顺藤摸瓜,揪出上百名参与贪污花苗慈善基金会的害群之马。
而复查的寥政吉等人因为监管不力,被辞退。被吞掉的花苗慈善基金竟高达三千万,几乎是花苗慈善基金会一年的投入。
之后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再次出现,嘉誉和相关部门合作,成立一个专门负责审核和复查的资助部门,因为此事影响甚大,也让广大百姓意识到还有更多的失学儿童没有书读,吸引了不少民间组织纷纷加入,自主举办组织实地调查,以防出现给女孩的钱用到了男孩身上的情况。甚至开辟了一对一帮扶的渠道。
嘉誉在此事中赚足了社会声望,沈司云的身价也水涨船高。
江怡拎着食盒穿过公司走道时,听到尹蕾和别人讨论一对一帮扶渠道开通,暗暗记下,转头在网站上搜索花苗慈善基金会,进入网站,果然看到有一对一帮扶的渠道。
只不过这一次更公开更透明,所有被资助女童的家庭信息以及就学情况一览无余,细到资助人每一笔钱用在哪里都有记录。
忽的,一个女童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江怡点开她的详情页面,照片上那张稚嫩的脸和一个月前在校道上看到的小姑娘一模一样。
江怡往下看下去,才知道这一个月里她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夏悠悠的爸爸摔断了腿,无法工作,家里唯一的经济收入是在食堂干活的妈妈,但在治爸爸腿疾时花去了大半积蓄,导致女儿再也上不起学,一家子顿时一贫如洗。
这个花苗基金会是她最后的希望,可江怡知道嘉誉春季重新拟定的资助女童名单已经定下,钱也拨了过去,不可能会为了一两个新增女童再次拨款,夏悠悠要是想继续上学,只能等明年提交申请。
江怡看到头顶上一对一帮扶的字样,忽然就明白了这个渠道开通的意义。有时候远水救不了近火,要是再等一年,夏悠悠就会比同龄人落下一年的功课。
看着照片上夏悠悠那双求知若渴的大眼睛,江怡回忆曾经递过来的纸巾,决定成为她的资助人。
于是,江怡在办公室放下食盒,转头打车回去,一回到家翻出需要提交的资料证明,又去了一趟银行汇出第一笔款。
从银行出来,江怡感觉完成了一场人生大事,正要往回走,这时一个电话打过来。
是沈司云。
她在电话问:“你去哪了?”
江怡想的是沈司云要的饭,她给她带过去了,人在不在她面前,根本无所谓,便道,“我在外面,不去你那了。”
对面沉默了片刻,“我开完会出来,饭凉了。”
江怡:“食盒保温,不可能会凉。”
没等沈司云回,江怡又道,“要是嫌弃,你帮我给你妹妹吃,要是嫌冷就自己加热,你没手吗?”
回来之后,沈司云两姐妹明面上不再争锋相对,也许是沈司芸想开了,不再去挑衅她姐。一个月后沈司云安排她去公司当一个项目经理,不知道是为了锻炼沈司芸的能力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好看管。
沈司芸许是怕了被当成废人一样禁锢在沈家的日子,对当一个项目经理没有半点怨言,这两天是她入职的日子。和沈司云差一个楼层。
所以,沈司云要是不想吃她从家里带来的饭,大可给她妹妹吃。
沈司云不怎么吭声了,主动挂了电话。江怡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讥讽笑了笑。
因为那8年的协议,需要时不时围绕在沈司云身边给她提供情绪和陪伴价值,导致她在启光请假太多,小组的成员对她的行事作风颇有怨言。虽然石老板力挺她,但架不住人言可畏,年后去了几次公司上了几天班,总能听到他们在背后议论自己,江怡也厌倦了和同事打交道的生活,索性递交辞呈,打算找个清闲一点的工作,要是实在找不到,她就进修学一门她喜欢的课程。
人总不能一直废下去。
春末夏初,南燕返航之际。宋娆约她出来,说是有件大事和她商量。
一同来的还有辛文月。
江怡坐在咖啡厅里,透过玻璃看向外面的人流,宋娆的身影映入眼帘,身旁还有辛文月。
宋娆还是那一副温吞稳重的模样,戴着副眼镜,被辛文月在外面牵着手时不大自然,好像挺怕被学生看到。但辛文月就不一样了,恨不得昭告天下这是我老婆。
她们说要结婚了,时间定在下个月十五。
江怡看着宋娆,第一次对她产生一种羡慕的情绪,羡慕她有情人终成眷属。
“江怡,记得来参加好吗,虽然我们曾经差一点在一起过。”宋娆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能见证我人生最重要的时刻。”
江怡点头,从没哪一刻觉得她生命里一个重要的人“离”自己而去,和别人组建家庭时会让自己如此感伤。
“宋娆,你要幸福。”
*
从咖啡厅回来,江怡在被沈司云改造后的观影房里缩着腿看了半天的《老友记》,只是看着看着就哭了。
她以为自己身后会永远有人陪着自己,可一回头才发现别人也有自己的人生,没有办法陪着她走下去。从小到大,她习惯了宋娆的存在,可当有一天听到她结婚,她还是难过得无法自抑。
谁说朋友之间没有占有欲,就算她知道无法给宋娆恋人般的感情,她还是觉得辛文月抢走了她的朋友她的闺蜜,甚至萌生过想要把宋娆藏起来的冲动。
身旁的位置被人坐下来,宽大的银屏一直播放,光影之下,沈司云陪她看了许久。
《老友记》播放到三个女主角同时穿婚纱的情景,触景生情,汹涌的情绪止不住阀门般澎湃倾泄,江怡小声哭泣转为压抑不住的悲恸。
从宋娆说结婚那一刻起到现在,她曾不止一次想过要是当初自己没那么犟非要执着爱情,宋娆就不会搞个□□陪她疯闹那么久,她们是不是会过上细水长流般的生活?
沈司云给她递了张纸巾,她听辛文月说了,她和宋娆即将结婚的事,江怡躲在这里看《老友记》估计也是因为此事。
“沈司云……她要结婚了。”江怡看着蹲在她面前的女人,看着她给自己擦眼泪,忽然哽住。
沈司云淡淡地嗯了一声,她好像个缺失感情神经的机器人,无法感同身受。
“辛文月也是你朋友,你不会觉得难过吗?”江怡问她。
沈司云就着银幕的光看到江怡眼里晶莹剔透的泪珠,斟酌了下,“我不会难过,结婚是她的选择,我尊重她,但我觉得那是个愚蠢的决定。”
江怡:“……”
江怡忽然就被噎住,看她好半天,“沈司云,你走吧,别挡着我看电视。”
她和沈司云没有共同语言。
沈司云却不觉得,“江怡,你是不是还喜欢宋娆?”
当初虽说是一场假结婚,但除了结婚证以外,每一道程序都是按照结婚的事宜来操办,至于两人有没有想要假戏真做的想法,无从得知。
“是不是……不希望她结婚?”她又补充道,目光凛凛。
江怡一言难尽盯着她,被钟女士刺激出来的癔症好了,现在又犯了疑心病。
一天天的,不犯个病是不是不配叫沈司云了。
“沈司云,你有空去治个脑子,没钱我可以资助你,别来烦我。”
“……”
沈司云吃瘪,站起来,居高临下瞥眸道,“就算你喜欢她又如何,她还不是跟别人结婚,你们再也没有可能,与其在这里偷偷哭,不如想想要给她送什么新婚礼物。”
江怡第一次萌生想打人的冲动。
“江怡,我明天出差,下个月十五之前回,到时候和你一起参加她们的婚礼。”
江怡:“你也可以不参加,我相信辛文月不会希望一个骂她结婚愚蠢的人参加她婚礼。”
沈司云:“参不参加事小,江怡,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出差。”
江怡想也没想拒绝,从今天到下个月十五将近二十天,这二十天她做什么不好,要上赶着当沈司云的暖床丫鬟供她饭饱思淫欲?
“我拒绝。”
沈司云似乎早有预料,不勉强她,“我想要一本你誊抄的经书。”
江怡闭眼:“你做梦。”
第90章 你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沈司云出差之前,仍旧没有在江怡身上讨到半点好处。
窗帘被拉开,阳光从外面漫进来,江怡好不容易攒起的困意又被强迫驱散。
不着寸褛的手臂从被子里探出来,挡了一下阳光,好半天才适应这个光照,视线一转,便看到在衣柜前收拾东西的沈司云。
沈司云身上穿着职业装,戴着耳机和尹蕾通话,在校对出差的事宜。
地上放着个行李箱。
“刘姨,我那件千鸟格外套拿去洗了吗?”沈司云忽的停下来,视线越过床,望向江怡身后。
江怡猛地一僵,听到刘姨的回话后,她更是迅速把手臂缩回到被子里。
刘姨看了一眼床上的动静,笑了笑,“洗好了,干洗店的人派人送过来,我记得是放在楼下了,我去拿给你。”
刘姨转身出去,江怡这才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可怜见的,被子下她什么都没穿,还漏了半个背出来,深吸口气,“沈司云,刘姨进来多久了?!”
沈司云认真想了想,“十多分钟吧。”
“那你知不知道我人在这里?”江怡从床上坐起来,她简直无法理解沈司云的脑回路,“我底下什么都没穿。”
“我知道。”沈司云风轻云淡。
“那你——”
沈司云用眼神示意让她看向面前的行李箱,江怡被哽住,昨晚沈司云想自己帮她收拾,她没答应,第二天一早就来报复自己,让刘姨看她笑话!
就她身上的痕迹,谁还看不懂昨晚发生了什么。
江怡咬牙把一个枕头砸向她,“滚。”
咚咚咚,刘姨敲门进来。
沈司云接住那个枕头,喊了声“进来”,话音一落,江怡忍着气快速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刘姨进来,看到沈司云手上拿着个枕头,微诧,一边把千鸟格外套拿过来,“外套在这,要不要帮你收拾一下?”
沈司云接过衣架,取下外套,就着床尾叠起来,“不用,刘姨你下去吧。”
刘姨临走前又看了一眼床上鼓起的一团,“诶,那我下去了。”
“等等。”沈司云喊住她。
刘姨:“还有什么事吗?”
沈司云思忖,瞥了一眼床上的人,“算了,没什么。”
刘姨这才出去。
听到关门声,江怡把被子掀开,一声不吭下床,穿上睡衣,走到衣柜那里,开始一件件把她的衣服连同衣架摘下来,扔到床一侧。
沈司云顿了顿,“你是要和我一起出差么?”
“不。”江怡不带感情地否定,“你出差这二十天里,我搬回自己的房间住。”
沈司云没心情继续收拾,追问道,“为什么?”
这是她沈司云的卧室,哪怕她要出差二十天,江怡依旧可以继续住下去,至少可以给房间添点人气,不至于回来时满室冷清。
“不为什么。”江怡把衣服叠成一摞,弯腰捧起,转身往门口走去。
沈司云上去拦住她,红唇抿了一丝冷意,“江怡,你不能搬回去。”
“凭什么我连睡觉的地方都不能选择?”江怡透过衣服看她,“你的床是龙床吗?睡了能延年益寿还是怎么?”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沈司云想了想,“因为我没跟你打招呼让刘姨进来?你不高兴了?”
江怡垂眸站着没动,显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沈司云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继续道,“我为什么让刘姨进来,还不是因为没有人帮我收拾?我九点钟的飞机,现在剩下不到两小时。”
话外的意思就是江怡没给她收拾,所以才麻烦刘姨帮忙。
江怡不敢置信看她,“所以你觉得是我的错对吗?”
沈司云沉默,片刻后,总结道:“我们都有错。”
江怡忍不住想为她倒打一耙的本事拍手称绝,“让人进来前喊我一声需要费您沈总很大劲吗?”
“江怡,我下次注意可以吗?下次喊你。”
沈司云再次看向时间,时间不多了,不想和她再争执下去,强行把江怡手上的衣服抢过来,放到床上,几件几件地挂回衣柜里。
直到把所有衣服挂上,关上衣柜门,这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合上行李箱,拉上拉杆,经过江怡的时候,停下。
沈司云的心情可以看得出其实是挺不错的,但江怡无法理解她这个好心情从何而来,大概是自娱自乐,也有可能从捉弄自己获得快乐。
“在家乖一点。”沈司云说,“我这次去H市,有什么需要我带的,跟我说。”
江怡总算她在高兴什么了,沈司云主动地把以前的热恋模式套进来,一言一语里透露出宠溺,这可不就和当初一模一样么?
“沈司云,不要用以前的口吻和我说话。”江怡打断她的美梦,“我不喜欢。”
以前她们是开心,但她也同时患得患失。算不上多美好的回忆。
沈司云肉眼可见地皱眉,接着一字一句强调道,“江怡,你喜欢。”
“我不——唔——”
直到沈司云下楼,江怡到底还是没能把一句“不喜欢”说完整,整个人气喘吁吁扶着墙壁,唇瓣被咬破一个口子,沁出血丝,白皙胜雪的肌肤添了几分纤弱。
熬到沈司云出门,江怡果断把衣服都拿出来,搬回到她原来的房间。
沈司云出差的第一天,江怡出门找工作,面试了几家都不太满意,里外暗示她加班是常态,她还不能有怨言,甚至还有更过分的是加了班没有加班费,要她有奉献精神。
江怡索性连脸色都懒得给。
傍晚,江怡走在街上,直到有人喊她名字,她回过头才看到岑若站在宠物店门口喊了她一声。
“最近怎么样?”岑若看她憔悴的样子,不由得担心,“你嘴怎么了?”
江怡不太自然解释道,“磕、磕到了。”
接着又道,“最近还行,在找工作,想找一份清闲的工作,但没有,我打算去报班学点东西,你呢,你最近还好吗?”
江怡对她其实有愧疚,尽管刺激岑若双相发作的人不是自己,但说到底也是因为她江怡才受这一份罪,如果没有她,钟女士也不会找到岑若的大伯故意刺激她。
岑若笑说,“我没什么事,挺好的,你说报班打算报什么班?学什么?”
江怡也抓不准,她现在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碰壁,但惶惶度日她又会焦虑,“大概是绘画音乐这些吧,我总不能从头学医学化学物理这些,我头会大的。”
话落,江怡感觉到空气里有些安静,她懊恼想起岑若以前的职业就是医生,却因为双相被迫放弃。
“抱歉。”江怡道歉。
“我没那么脆弱。”岑若想开了很多,医生这个职业不再是她不能说不能听的禁忌,“绘画音乐的话……或许我有个人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江怡诧异,“是谁?”
岑若却卖起关子,“跟我来。”
江怡跟着她出门,驱车来到一栋高楼大厦前,在岑若的带领下,七拐八拐来到其中一层的录音棚。
江怡隐隐猜到里面的人是谁了。
录音棚外,通过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人戴着耳机对着麦克风唱歌,录音棚外有专业的调音设备和调音老师。
调音老师头戴罩耳式耳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偶尔推动几个键。
录音棚外什么声音都没有,江怡一眼就看到了里面在唱歌的蓝愫。
大名鼎鼎的天后。
她居然还能再见到这个大人物。
岑若让她坐下来,江怡却如坐针毡,“我觉得我可能付不起这个教学费用,岑若。”
普通音乐教学班就够她学了,一下子给她介绍个天后级别的大人物来教她一个初学者,根本不敢想。
“不用紧张,我先问问她的意见。”岑若见到蓝愫从录音棚出来,起身过去,打招呼道,“好久不见,蓝愫,在准备新歌吗?”
蓝愫和她抱了一下,“好久不见,是啊,你今天怎么那么有空过来看我?咦,你看起来好很多,和之前在医院完全判若两人。”
“当初多亏你和江怡照顾我。”岑若笑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江怡,提起这次来的目的,“江怡说想学音乐,这方面我不懂,我想着你在这方面上是行家,就过来问你。”
蓝愫目光落到江怡身上,看了好一会,端起一旁的水杯,却又因为太烫喝不了,指腹在杯壁错落地碰一碰,很好地掩藏情绪,“岑若,她是你什么人?”
“朋友啊,还能是什么?”岑若不解。
蓝愫放下水杯,意味不明看她,“请我教她可不便宜。”
岑若犹豫,“是我考虑不周,或者你有认识这方面的靠谱老师吗?”
“开玩笑的,岑若,真以为我开口跟你要钱?”蓝愫看了看江怡,“实在想欠的话,就欠我一个承诺。”
岑若问:“什么承诺?”
“还没想到,到时候再说。”蓝愫走过去,同江怡寒暄了两句,这才想起来,自己曾经说过欠江怡一个人情,因为她不在的时候,衣不解带照顾过岑若一段时间。
岑若跟在她身后,对着江怡点了点头,示意她已经把人说服。
江怡有些受宠若惊,岑若还真的把人说动了,要亲自教她一个初学者。
蓝愫把她们带到一个房间,里面摆了各种各样的乐器,而岑若和江怡坐在一侧,听着她拿起一把吉他简单弹奏了一段短乐。
“不要太紧张,我还不是老师,我先给你弹一段简单的。”
“音乐通俗来讲就是把不同的声音谱成一段你认为好听的声音,我以前刚接触时也是这么理解,总觉得这几个音和那几个音组合起来非常好听,组得多了就成曲了,但是外行人一般听不懂纯音乐的含义,于是就想着填词,通过词来告诉别人这段音乐在说什么。”
江怡看着她手指在琴弦上翻动,熟练又从容,最后五指抚在上面静音,江怡点了点头,这真是很通俗的说法了。
天色不早了,蓝愫没说乐理知识,只是告诉她明天过来这里,她会教她如何入门。
从蓝愫那儿离开后,江怡拜别岑若,回去的路上看到一家乐器店,想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果断下车进去准备买一把。
店员热情地问她需要什么款式的乐器,见她在吉他上多有观察,便问,“小姐,请问是给自己买的吗?”
江怡点了点头。
店员又问:“对吉他有什么要求吗?小姐学了几年吉他?是参赛用的吗?”
这时候手机响起来,江怡一边接起一边回答她,“有没有初学者的吉他?”
“初学者啊,有的有的。”店员把她打量了上下,确认是个买得起又不懂行的初学者后,指着一把吉他大肆讲解这把吉他多么多么好。
江怡让她先停停,这口若悬河的讲解让她头疼,而且电话还是沈司云打来的。
“什么事?”
沈司云:“你不在家?”
江怡端详店员指着的那把吉他,她不懂,但是外表风格还挺符合她审美,一边回答沈司云,“在外面。”
沈司云听到有几声“吉他”的字音,推测问,“你想买吉他?”
“嗯。”江怡不太想把自己的私事事无巨细告诉她,尤其还涉及到蓝愫岑若她们,“我报了个学音乐的班,明天开始上课,你打电话过来我可能接不到。”
“这个多少钱?”江怡随口问了一下店员。
店员以为她要买,热情回答道,“2888。”
江怡正要开口,沈司云在电话里打断她,“这个价格买不到什么好吉他。”
江怡皱眉,“你又知道?”
沈司云嗯哼一声,“虽说我不懂音乐,但我经销过SP-7800的镍银次中音萨克斯和卡纳尔的三角钢琴,吉他的销售价格我再清楚不过,早点回去,明早我让人给你挑把好的。”
江怡心下存疑,“你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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