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那我也会让你更恨我
没多久沈司芸便被强行搬到偏院,主宅又空荡了些许。
江怡还没探究出那几个指套的来源,突然收到吴管家递过来的一张纸。
上面是沈司云的作息表。
第一行便是早上8点准时出门上班。
后面的懒得看了,江怡团成一团纸团扔到垃圾篓里,撑着虚弱的身躯把剩下的数据总结处理完成。
翌日一早,江怡下来吃早餐,钟女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了中年,起的的时间比她们年轻人还要早,一早就吃完了早餐,和她们错开。
餐桌上就只有江怡和沈司云。
两人沉默无言吃着早餐,仿佛KFC偶然坐到一桌的陌生人。
因为沈司芸搬去了偏院,平时坐的位置突然没了人,江怡还有些不太习惯,加上沈司芸的座位就在她对面,她吃完抬眸便看向了沈司芸的座位。
落在沈司云的眼里,读出了几分依依不舍和对沈司芸的留恋,至于留恋什么……
沈司云闭眸,紧了紧下颌,强行让理智回归,把那几只指套的身影挥去,红唇缓慢咀嚼食物,稍稍分散她的注意力。
“我吃饱了。”江怡放下牛奶杯,拿过纸巾擦拭唇角,敛眸起身准备回房。
只是刚转过身,便感觉到周身的空气变得很压抑。
“江怡,跟我上班。”没有半点情绪的命令在说完后没得到江怡的半点停留后,变得冷厉而倨傲,“希望你不要后悔。”
江怡猛然停下脚步,身后响起女人踩着高跟靴起身出门的声响。
她回过头恨恨看着那道高挑身影,拿起自己包,走向门口。
轿车在路上平缓行驶。
江怡坐在后座靠窗一边,而与她相隔甚远的另一端则坐着沈司云。
谁也没有理会谁。
她看着窗外的风景,而沈司云在闭目养神。
到了公司后,不巧撞上了尹蕾。
尹蕾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见,江怡,你头怎么了?”
江怡打算和她坐普通电梯,顺便聊聊,“没什么,就是——”
“这边。”走向总裁电梯的沈司云一个眼风瞥过来。
“……”江怡吸了口气,微笑对尹蕾道,“就是被两条疯狗追着咬了一口,还被车撞了。”
尹蕾疑惑,“……那没事吧?”
“没事啊,其中一条对我念念不忘,心生嫉妒,把另外一条疯狗打得半死,现在还请了一个专职医生全天侍候我,我能有什么事。”
尹蕾总感觉她话里有话,但是看到江怡进了总裁专属电梯,她只好把这份疑惑收起来。
电梯缓缓上升,江怡面不改色站在一旁。
沈总嗤笑了一声,“我嫉妒?”
江怡神情冷淡,“第一次见有人喜欢对号入座。”
“我智商不低,听得出你在骂我。”
“骂就骂了,妹妹我能骂,姐姐我也照骂不误。”
沈司云深深闭眼,把气咽下去,她管不了她嘴巴说什么,电梯一开,沈司云便大步走向总裁办公室。
一路上,都有人喊沈总早。
有人看到她身后的江怡,误以为是这两天调过来的尹蕾,出声问,“是尹蕾秘书吗?这是所有项目经理以及他们提交的项目总结。”
江怡看了一眼这个人,长得很漂亮,身段也很吸睛,很符合沈司云喜欢养眼的审美。
“我不是尹蕾。”她冷漠回绝。
那人啊了一声,没多久尹蕾上来,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接过她递的文件,“我是尹蕾,辛苦了。”
……
江怡进到办公室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尤其沈司云和尹蕾时不时交流,严重打断她的思路,好在她的工作也不是多难,硬是撑着做完了。
最后因为头还缠着纱布,紧绷绷的感觉让她不怎么舒坦,便靠在沙发上歇息了一下。
醒来的时候,沈司云不在了,说是去会议室开会去了。
这时候有人过来,同她说要收集她的指纹,方便以后进出办公室。
江怡想到今早进办公室时,确实是有类似指纹检验的机器。
“她弄指纹做什么?”江怡不是很理解那女人的做法,沈司芸当总裁也没她那么严格。
“呃,这个估计是为了公司数据安全起见吧,是沈总吩咐我来收集的。”
江怡忍了忍,又是沈司云,陪她上一天班就算了,敢情还天天来。
算了,不想气死自己。
江怡同意让她收集自己的指纹,在机器上按了一下,忽然的,脑海闪过那几个指套。
她知道怎么查指套来源了。
想到这个,江怡马上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然而来到门前却发现死活出不去。门打不开,旁边放着指纹开锁的机器,江怡尝试了一下,显示暂无此人,还是没打开。
因为她的指纹还没录入进去。
沈、司、云!
这边,沈司云开完会,从会议室出来,看了一眼时间,吩咐让人把午餐端上来。
“帮我把午餐送上来。”
“好的,沈总。”
沈司云拿着一份文件回到办公室,刚一打开,便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女人面色冷凝起身,拿着包就往外走,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沈司云红唇紧抿,伸手拦住她,“去哪?准备吃饭了。”
“别拦我。”江怡憋着一团火,硬生生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她开完会回来,她现在火大得很,一点就炸。
然而沈司云徒手拦住她腰,“江怡,你能不能乖一点?”
江怡把她的手甩开,“沈司云,我受够你了!你什么意思,把我当宠物一样关在这里?只准你进出,而我进出只能看你脸色,还得眼巴巴在这里等你开完会回来?”
“我不是让人给你录入指纹了么?”沈司云嗓音淡淡,对她的恼怒无甚在意,“以后你可以随意进出。”
“我不稀罕!”江怡忍了忍,“今天我就只陪你上一天班,以后我再也不来了。”
沈司云否定她,“不行。”
“凭什么?”
江怡看到她当着自己的面抬手把门关了,信步往书桌那边走,她生生气笑,愤愤把手再次按上指纹检测器,还是开不了。
“我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你懂吗?”
沈司云把文件放到桌上,转过身看她,“她先前为了防我的同时,又想别人在恰当的时候把她误认为是我,想出香水加戒指这种愚蠢的身份指定,如果我今天像她一样,不吸取教训,迟早她们也会把我拉下台。”
“那关我什么事?要我体谅你?”江怡第一次见加害者希望受害者体谅她的难处。
“沈司云,你到底想做什么?非要我陪你在这里耗着?你的时间是时间,我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么?”
沈司云还是不吭声,冷漠看着她。
江怡气得没脾气,两人对峙了半晌,蓦地,沈司芸昨晚淋湿时说的话出现脑海里。
——“你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我没有碰过你!我们没有做过那种事!”
再联想到这两天这女人的诡异行为,江怡隐隐有个猜测,先是把沈司芸赶出去,又要求自己形影不离贴身跟着她,如果只是这样她还不至于怀疑她背后的目的,但昨晚沈司芸那一番话显然透露出一个信息:沈司云怀疑她们在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
而这些事恰好就是沈司云在意的事。
为了进一步确认,江怡把气收了收,试探开口,“沈司云,其实你妹妹人挺好的,漂亮、温柔、大方、贴心,而且技术也很好。”
果不其然,说到最后沈司云原本不屑的表情瞬间转为凝重阴骘。
“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沈司云眼里像是含了霜雪般的寒意,江怡内心冷冷一笑,原来这女人也在意这种戴绿帽的事啊,当初让她妹妹看了那么多场“现场直播”怎么不见她在意?
气不死她她不姓江。
“你难道不想知道,在你上班的时候,我和她做过什么么?”
沈司云脸色更冷了,明显压着怒意。
江怡背着手踱步走到她面前,微微垫脚,把嘴凑到她下巴处,在她的下颌靠近脖颈的地方贝齿轻轻咬一口。
“我喜欢在做那种事的时候,咬她这个地方……”江怡敛眸轻轻吐息,唇角溢出暧昧而撩人的话语,“她通常会更加兴奋卖力。”
“江怡!”
一声冷喝从头顶上劈下,江怡被人拽开,她看着沈司云高冷精致的面容染上怒意,眼神极力压着戾气。
就像昨晚碰到她刚教训完沈司芸那样阴冷,如同一条被挑怒的蛇蝎,仿佛下一秒就会把人咬死。
江怡眼里含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她细盈盈双手一抬,迎了上去,娇娇媚媚搂住沈司云的脖颈,靠在她身上,指尖触碰她耳朵边别着的翡翠耳坠,接着又挑着她卷烫好的乌发,“要不要现在试试?看看你有没有比你妹妹更长进一点?”
“你简直不知羞耻!”沈司云扣住她手腕,把她拽开。
“那让你妹妹看着我们做你就不羞愧吗?!”江怡倔强抬起下巴,眼尾已经泛红,眼神愤恨瞪着她,“凭什么你能这么耍我,而我不能?沈司云,你未免太双标。”
沈司云目光触及她那泛红的眼尾,哑口语塞,微微错开视线,“那件事……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但我不后悔这么做。”
“不后悔?”江怡忽然就笑了,她原以为拆了茶室起码意味着这女人对那件事是后悔的,只是有言不由衷又不得不发泄的理由,比如她害死了她奶奶,比如她恨自己出钱帮沈司芸。
“江怡,你可以恨我,我不在乎。”沈司云红唇冷冷掀开,“恨对我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被亲妈和亲妹妹在背后恨了二十几年,精心布局了一个长达二十几年的局,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抢走她的一切。
“但是话我只说一次,别再和她搞在一起,我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门外有人端来午餐,沈司云瞥了她一眼,喊了声进来。
“沈总。”下属看了一眼书桌旁的两人,看到眼眶泛红的江怡,顿时不敢再多看一眼,按下内心激动的八卦之心,“我给你放茶几上了。”
下属离去,沈司云走过去,“过来吃饭。”
江怡没动,看向她背影,“那你强迫我回沈家到底是为什么?是为了让我更恨你吗?”
她原以为这女人性格别扭倨傲,低不下来头,所以才会强迫自己回沈家,好就近忏悔,以求自己原谅。可现实却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根本不是忏悔,她是要折磨自己。
沈司云脚步不曾停顿,“你可以这么认为。”
江怡把泪一抹,讥讽一笑,“那我也会让你更恨我。”
第72章 你就这么喜欢她?
一直到下班,江怡面无表情看着沈司云收拾东西。
“走了,下班。”沈司云站在办公室茶几前,喊了一声。
江怡拿起她的笔记本站起来,沈司云抬手欲替她接过,江怡冷清躲开,和她错过,走向门口。
沈司云也不恼,甚至可以说毫不在意,走到门前抬手打开门,“你的指纹明天能录入,到时候可以进出公司上下。”
江怡没吭声,没给她好脸色看。
两人朝电梯走去。
今早给尹蕾递交项目经理年度总结文件的女人迎面走来,朝着沈司云喊了声“沈总”。
她身上穿着的棉绒大衣前两个扣子敞开,露出里面低领紧致的贴身毛衣,她的风光几乎吸去了所有人的注意。
正要擦肩而过时,那女人不知怎的脚下一崴,踉跄倒向沈司云。
江怡停下,面色冷淡看着沈司云伸手扶住。一只手扶住对方的肩,另一只探到人正面,因为那女人几乎呈一个向前倾倒的姿势,沈司云可以说是绝对会触碰上对方的胸。
“谢谢沈总。”那女人站稳后,挽了一下耳边的秀发,她的妆容也十分精致,被扶后神情只是克制地微笑,更多是尴尬。
沈司云依旧高冷如斯,周身裹着难以亲近的冷漠,并没有把这个插曲放置心上,走向电梯。
两人擦肩而过,那女人长长的秀发好像再无交集般掠过沈司云的肩。
江怡淡然收回视线,跟着她进电梯,坐上车回去。
一天的行程结束,回到家,正好厨子把晚饭做好,做的是西餐牛排之类,因为医生说她要多补充一些蛋白。沈司云这几天的饮食也跟着她调整。
江怡沉默地坐在一旁敛眸细嚼慢咽,这时候吴管家过来。
“沈总,二小姐今天去了派出所,更改了身份证。”
沈司云坐在主座上,头也没抬,“叫什么?”
吴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二小姐改跟钟女士姓,叫……钟怡。”
话音一落,餐桌上发出一道刺耳的刀刮过瓷碟的声响。
“哪个怡。”沈司云放下刀叉,抬眸冷冰冰看向一旁食不言寝不语的江怡。
江怡在优雅斯文吃着饭,但她的注意力其实也被这个“怡”字吸走了。
吴管家在沈家这么多天,多少也了解这沈家的情况,沈家的长女兼嘉誉总裁沈司云,对亲妹妹和生母钟女士有着强烈的厌恶情绪,而对旁边这位叫江怡的女人却有着复杂而深刻的感情,并且曾经还是亲妹妹的未婚妻。
至于是喜是恨,他也猜不透。
但沈司云发话,他又不能不回,“竖心旁加台字的怡。”
钟怡……音似江南口音“中意”,意为喜欢,而里面又带了个“怡”,这个名字可以说是改得十分微妙。
沈司云让他出去,餐桌上只剩下静默的两人,沈司云闭眸再睁开,缓了片刻,拿过纸巾轻擦过唇角,“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
她口气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江怡也差不多吃饱了,只是个名字罢了,而且还是这女人强迫人家改的,不改她不高兴,改了她也不高兴。
“名字挺好听的。”江怡一副真心实意夸赞的表情看向她,“不觉得吗?”
沈司云面若寒霜,她能觉得好听才有鬼了。
自己亲妹妹取了个直白又暗示两人关系的名字,对象还是江怡。这不侧面证明了沈司芸和江怡两人之间暗度陈仓、厮混纠缠的关系?
江怡起身离开餐桌,“我吃饱了,先回房。”
沈司云目光冷沉看她离去的背影。
……
洗漱过后,江怡想起今天指纹一事,翻出一个小型的激光手电筒,把装好的那几个指套拿出来,为提取指纹,她还特地拿了镊子过来,小心翼翼掀开。
虽然刚发现的时候,她确实是碰到了,她的指纹应该也落到上面,但是另外几个,她记得当时有些嫌弃便用纸巾裹着拿起来装进袋子里。
如果是当事人用的话,肯定会在摘下来的时候,指套外翻,从而在上面留下指纹。
激光手电筒有荧光检测功能,而人的手指表面会分泌出一层汗液及脂肪酸,在接触物体后留下不显眼的指印。激光照射在上面,汗液和脂肪酸等会发生彩色荧光,从而显现出清晰的指纹纹路。
这是江怡下午在办公室搜百度百科查到的最便捷的办法。
她现在人身不自由,还得被沈司云看着,根本无法找专业的人帮忙鉴定。
她只能自己动手,而沈家上下总共就没几个人,应该不会太费事。
江怡起身把灯关了,用激光手电筒一照,果不其然有看到几个指纹,挑了个比较完整的指纹拍照下来。
她看着这张照片,神情眯了眯,这就是故意把指套放在她房里的凶手,她倒要看看是哪个变态。
收集好之后,江怡细想了一下,她的房间包括自己在内一共有四个人,沈司云两姐妹和郑姨。
沈司云的指纹先放到一边,最后再调查,她要先比对过沈司芸和郑姨的指纹。
这两人的指纹就好办多了,一个下班了,一个搬去偏院。
江怡把激光手电筒揣兜里,下去一楼,来到一处杂物房,四处打量了一下,找到放水杯背包的平台,郑姨每天过来打扫卫生会自备一个水杯,以防口渴了倒水喝。
江怡把水杯拿下来,依葫芦画瓢提取上面的指纹,为了确保是郑姨的,她又从扫帚和垃圾铲柄上提取了两个,确认三个指纹都来自同一个人后,内心雀跃了一瞬。
郑姨的指纹搞定了,接着就是沈司芸的,江怡直接去沈司芸搬走后的房间,反身把门关上。
沈司芸的房间基本没有什么私人物品,她只好去浴室看看,从镜子和浴室门里侧的门把手提出了几个指纹,应该就是沈司芸的。
江怡准备打道回府,然而此刻门口却站着一道高挑的身影,正冷冰冰看着她。
“……”
江怡看到沈司云就没好脸色,把手电筒踹到兜里,准备越过她回房。
“你在这里做什么?”沈司云身长玉立站在门口,大概是洗漱后换了一身轻便的真丝衣物,她的骨骼是真瘦,一身的骨架子,直肩薄背,看向江怡时神情幽冷。
“不做什么。”江怡越过她,下一秒被人拽住手腕。
“江怡,这是谁的房间你不会不清楚。”沈司云按下心头那股快要嫉妒到疯的情绪,“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去见她?找她做什么?做吗?表达对她新名字的喜欢?”
江怡下意识挣开她手腕,没成功,抬眸望进沈司云的眼眸,“沈司云,你真龌龊,脑子里全是狗屎,放开我。”
啪嗒一声,沈司云稍稍站到门内,把门关上,黑暗里江怡感受的一只细手伸到腰际把她身上的真丝睡袍系带拉开。
“你在干什么?!”江怡隐隐蓄起怒意,想要拦住她,但拦住了腰上的手,却没拦住另一只手。
又冰又凉的指尖温度传开,冻得她受不了。
江怡明显能感受到黑暗里气压骤降。
“江怡。”女人的嗓音含着剜骨剔肉的寒意,“你连内哭都不穿……”
江怡恼意渐甚,只想赶紧把她手推开,她本来就没有穿着睡衣睡觉的习惯,洗漱过后她习惯真空穿着真丝系带睡袍,只不过想到要下来收集指纹,她才又在外面套了一件长大衣。
“沈司云,关你屁事!”把人推开后,江怡深吸了口气,打算开门出去,远离这个疯婆子。
然而下一秒,江怡只觉得肩上一凉,尖锐利齿刺破她皮肤。
点点血腥味在空气里飘散开。
江怡疼得倒吸抽一口气,眼泪毫无征兆流下来,在漆黑的环境里淌过苍白的脸颊。
许久之后,沈司云才放开她。
黑暗里传来毫无温度的一句话,“你就这么……喜欢她?”
江怡难受得沿着墙蹲下来,忍过了那股疼痛,换了口气,“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江怡,这是你再去找她的后果,下一次我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们。”
沈司云打开门,一丝亮光从门缝外面透进来,落到江怡惨淡的脸上,几秒后被关上。
沈司云离去。
在房里静静呆了片刻,江怡才忍着肩头上的痛意意欲站起来,双手撑着墙角,一抬眸一个红色的光点掠过她眼眸。
她僵了一下,看向那个红色光点,把手电筒打开,扫向那里,是书柜隔层底下非常不起眼的角落,正常人走过去会因为身高而看不到那里,除非刻意弯腰九十度从下往上看才会发现。
江怡看了一下她这个角落,正好是低处,所以才能恰好看到书柜隔层底下。
脑海里立马就浮现出当初在沈司芸别墅里看到的红色光点,不出意外,这个东西也是监控。
沈司芸什么癖好这么喜欢在自己房里装监控?
先前在别墅看到监控,她以为是监控作为她未婚妻的自己,以为她不够信任自己,甚至为此惊出了一身冷汗。当时想的是她们都已经是未婚妻了,还不信任对方,得用监控这种东西,其实挺羞辱人的,但当天晚上她就想通了,她不过也存了把沈司芸当替身的私心,被监控一下也不算什么。
而且沈司芸在别墅装监控未必就是为了监控她,也有可能为了防小偷。之后她便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可现在是在沈家,自己就从没有和沈司芸同住一房过,她也在自己房内装监控是为什么?
况且沈家安防系统挺好的,若是为了防小偷用不着在房内装监控。
江怡想不通,肩头上又隐隐作痛,沈司云这个疯子,把衣服整理好,忍着痛走出去,回到房里。
把手电筒和手机都搁到桌上,前往浴室查看,镜子里一个沾血的牙印映入眼帘。
她才刚好没多久的伤口又被咬伤了。
气得想打人!
第73章 你陪我一起去
江怡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正要伏桌把收集到的指纹都拿出来比对,突然,窗前被什么东西击中,把她吓一跳。
起身走到窗前,眺望下去,隐约见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这会基本上都熄了灯,她也看不清底下的人是谁。
突然的,那道身影拿着一个东西作势扔向她窗户,江怡往旁边躲了躲。
砰的一声,砸中她面前的玻璃,没扔进来。
这眼神……多少有点菜了不是。
那人影从地上又挑了块小石头,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团起来,一鼓作气扔上来。
这下倒是扔进来了。
江怡走过去把地板上的石块捡起来,剥下上面揉的皱巴巴的纸张。
写着:小号+一串数字。
江怡走到窗边再看,那人影已经不见。这举动、这时间,这谨慎得怕不是沈司芸。
把窗户关上,拉上窗帘,拿出手机搜索上面的数字,点击添加,弹出一个字:芸。
江怡点击通过,还真是沈司芸。
沈司芸:【你的联系方式被她删了】
这个“她”就非常微妙。除了沈司云估计也没人能那么无聊替亲妹妹删掉她的联系方式。
沈司芸:【这是小号】
沈司芸:【她今晚又发疯了】
沈司芸:【她给大伯打电话,说要把我从族谱踢出去】
沈司芸:【你说是不是因为那个名字?】
江怡:【可能不止这个原因】
江怡想了想,为她默哀了两秒,不用说都能感受到沈司芸的愤怒。
沈司芸:【那个名字不是我改的,是钟女士提议】
江怡:【你不觉得那个名字有问题吗?】
钟怡……钟怡,嫌命长似的。
沈司芸很快回复她,【因为钟女士说沈司云绝对会想方设法把我踢出族谱,与其等下去,还不如取个名气死她】
江怡语塞,这种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拳的小学生打斗方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江怡:【你找我有什么事?】
沈司芸那边沉默了一下,【能不能拜托你去给她求个情?】
江怡:【我去给你求情,你下场可能会更凄凉】
沈司芸正要继续劝说,就看到对方发来一句笃定。
江怡:【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真的】
对方没再说话,江怡放下手机,打开电脑,一一比对那些指纹。
然而没有一个是和指套上面的指纹有半点相似之处。
是不是能证明可以排除沈司芸和郑姨?
难不成真的是沈司云那女人故意扔了几个指套到自己房间里?
江怡琢磨明天去办公室的时候收集那女人的指纹看看,比对比对。
这时,手机叮得一声响,她拿起一看。
沈司芸:【如果你也帮不了我,我只好认了】
等了一会,沈司芸开始给她画爱情大饼,【哪天我夺回我的位置,江怡,你还是我的未婚妻】
江怡:【为什么】
沈司芸:【我看了你身体就要对你负责】
江怡被她的大饼噎住,眼神冷下来:【我更希望你马上忘记】
沈司芸显然没听进去:【备注改一改,今晚对话记得删】
“……”
*
第二天,江怡跟着沈司云来到办公室,等对方去开会时,她小心翼翼跑去指纹检测仪器那里,收集沈司云的指纹进行比对。
然而,比对的结果非常不如人意。
一个也没有匹配上。
到底会是谁的指纹?
江怡只能把目光放更远一点,打算收集沈家其他人的指纹。
思绪没有结果,江怡顿时有些气馁,她打算问问宋娆,想着便从桌上拿起手机,忽的,余光瞥到她包里好像有一张纸。
江怡疑惑拿出来,缓缓打开,上面写着一行字:格雄可置沈司云于死地。
她被上面的话震惊到,首先反应过来是谁给她塞的纸条,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立刻便想到了之前设了一个二十多年大局只为惩罚手肘往外拐的女儿的钟女士。
可钟女士现在被禁足在家里,据说资产什么全被冻结至今没解冻,社交也没有,还是说可能是沈司云的仇家塞给她的?
……
“格雄那边明天帮我约一下邹老板。”沈司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尹蕾回她,“沈总是要把今天这个项目介绍给邹老板吗?”
“嗯,他帮了我大忙,我得表达一下谢意。”
“好的,沈总,我知道了。”
尹蕾在门口退出去,沈司云走到低头看手机的江怡面前,“明天你可以自由活动,吴管家会跟着你,我有应酬。”
沈司云等了几秒,没等到人回应,她拧着眉头把目光徐徐落到江怡正在注视的手机上。
“你在和谁聊天?”
江怡闻声立马把手机收起来,她刚刚在问辛文月关于赔偿合同的事。
她记得当初咖啡厅辛文月告知她是因为沈司芸当时本来是要和一个油漆生产商签署加工合同,但因为沈司云从中作梗,替她签了一份赔钱合同,导致沈司芸和钟女士不得不下台,退出嘉誉。
就在刚刚,她询问辛文月那个油漆生厂商是谁,对方回答的正是格雄油漆。
怎么会如此凑巧……
沈司芸和钟女士因格雄下台,而沈司云能够重掌大权也是因为格雄的鼎力相助,如今却有人给她塞纸条说格雄也可以把沈司云置之死地。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情报会塞给她?而不是塞给沈司云的仇家?
沈司云的仇家无非就是商场上不对盘的大小公司,比如启光贸易,哪一个实力拎出来不比她一个江怡强?
难不成她一个小小的人物手上有可以左右格雄的筹码?
未免也太荒谬了,先不说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什么格雄油漆公司,就连对方叫什么她都不知道。
听到沈司云的声音,江怡把手机屏幕按熄灭,有些恼怒,“我和谁聊天的权利都没有吗?沈司云,你这人控制欲未免太强了。”
“你和谁聊天都可以,除了钟怡。”沈司云坐到她面前,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正午日照从落地窗外照射进来的温度,肤色在融进日光那一瞬间变得虚无和飘渺,只有那侧面轮廓和红唇皓齿依稀窥见实质。
那一刻,江怡从她身上感受到孤僻、傲慢、恣睢,有贪欲且疑心多,甚至……极端。
她就像一个有目标的机器,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她只需要失去的能再复返,变心的能留下来,不懂正人君子的体面,也从不遮掩丑陋的贪欲和伤人的多疑。
江怡又觉得肩头上的牙印隐隐作痛了,“沈司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人总不能一成不变。”
她无话可说。
尹蕾紧急敲门进来,瞄了一眼江怡,站在沈司云旁,“沈总,格雄邹老板说今晚有空,明天他要出差,预计接下来一个月都不在海柘市。”
沈司云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对面的江怡,沉默了几秒,“去安排今晚的饭局。”
她不能错过,只能迁就对方时间。
江怡抬眸看向她漆黑的眼睛,“今晚应该没我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你陪我一起去。”
“沈司云,我今晚有工作!”
这女人有意思极了,以前她会推了和自己难得的相处时间,选择抛下自己前去洽谈客户,现在她带上了自己直接去饭局。
江怡一时之间不知该该哭还是该笑。
“为什么你还要加班?”沈司云略皱眉。
江怡深吸了口气,“小组成员因为家里有事,会迟一点发客户的订单数据给我,但我收到后得在今晚把我的工作做完。”
她原本想着晚上在家里闲着也是没事,再加上人家有难处她总不能做太绝,可现在沈司云要带自己去饭局,她还怎么完成工作?要她通宵吗?
简直不可理喻。
“什么工作?”沈司云就像聋了似的,没有听到她的诉求,自大又傲慢地把话题带向她期望的方向。
江怡从牙齿挤出几个字,“分析客户亚马逊平台上所有国外订单利润。”
“她什么时候发给你?”
“……六点。”
沈司云看了一眼时间,刚好过了六点零几分,瞥向江怡,“发给我。”
“……?”
尹蕾从外面进来,汇报道,“沈总,已经和邹老板约好,时间是今晚七点,新蒙道会所,我们现在要出发吗?从嘉誉到新蒙道会所大约需要半小时。”
沈司云拒绝了她的提议,嗓音平静且认真,“不,帮我把桌上的电脑拿过来。”
尹蕾:“……?”
尽管心头疑惑,她还是过去把她的笔记本端了过来,递过去的时候,忍不住开口,“沈总你不是下班之后就不再处理公司业务了吗?”
就算晚上有应酬也只是动嘴上功夫,绝不需要搬出电脑亲自处理文件和数据。
“谁说我要处理公司业务?”沈司云打开江怡转发过来的全英文数据文件,低眸仔细浏览。
大约两分钟后,沈司云骨节匀亭的手指在键盘上动起来,江怡气得失语,抬头不小心撞到尹蕾由疑惑到明朗的视线。
尹蕾那个角度能看到沈司云的电脑屏幕,她很聪明,在看到自己后马上就猜到了这份数据文件是谁的,也猜到了沈司云实际上是在给她处理工作。
江怡看到她露出略带笑意的眼神,不自在撇过脸,头疼扶额。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尹蕾安静在一旁看着时间,准备提醒沈司云尽早前应酬见邹老板。
在六点半前沈司云完成了她的工作,叮得一声,江怡收到了来自沈大总裁发过来的订单分析报告,她目带怀疑地打开文件。
浏览过后,江怡陷入怀疑。
这女人写的报告不仅多角度分析了客户的订单利润,还由此分析了客户的亚马逊买家的群体画像,虽然看得出图片和环状图都是软件自带的简略图,算不上多精致,但数据精准,分析内容详细而锐利,一针见血,而且还总结了一份销售的季报。
江怡:“……”
“有需要你自己再弄成PPT演讲形式或者今晚回去我帮你解决,时间不够了,先跟我去饭局。”
沈司云不疾不徐关上电脑,递给尹蕾,起身准备去新蒙道会所。
“这样就可以了,不用PPT形式。”江怡淡声回答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得按下对这女人极强处理能力的佩服之情,先跟她参加今晚的饭局。
第74章 我江怡永远不会原谅
新蒙道会所。
江怡跟着沈司云拜见了这个格雄邹老板,但她没有进去,毕竟要谈到商业项目的事,断没有要让不相关的人旁听的做法。
于是沈司云在对面包厢给她开了小灶,让她想吃什么点什么。
江怡没什么胃口,随便点了几个菜,等了十几分钟,服务员端来几碟菜,打开门出去的时候,对面门正好走出来邹老板的秘书,西装革履,正打着电话。
“晸腾油漆的人去了英豫科院?”邹老板秘书眉头紧皱,“找谁?找领导?不可能,专利在宋教授身上,个人所有,这事邹总很重视,看能不能约见宋教授……”
后面的话随着门被关上没有听到,江怡却已经变了脸色,忙从包里拿出那张纸。
格雄二字让她胆战心惊,宋娆身上有个要转让出去的涂料专利,她没记错的话石老板曾经和她说谁拥有了这个专利,谁就能研发出超疏水性能的涂料,对未来整个涂料油漆行业产生重大影响,甚至极有可能会导致重新调整市场占有份额。
业界大佬若是拥有了这个专利,直接更上一层楼,稳固市场地位,而若是普通小公司拥有这个专利,甚至可以直接咬掉业界大佬的蛋糕,快速占领市场。
而此前,宋娆才和她说,专利卖给谁由她江怡说了算。邹老板的格雄油漆也算是这行业的翘楚,如果不想被后来者追上,被市场淘汰,对方绝对会尽百分百的努力争取这个专利。
如果她出面以这个涂料专利为诱饵,驱使邹老板为她所用,让其反悔撤销诉讼,把嘉誉继续告上法庭,而此刻从妹妹和钟女士手里夺回60%股份的沈司云就会面临沈司芸之前的法律责任——资产冻结、公司破产、锒铛入狱。
江怡把纸条攥得变了形,面不改色起身走出去。
邹老板秘书刚好打完电话,一转身看到这位小姐,想起她的身份,是刚刚嘉誉沈总一块带过来的人,应该是家属。
他朝她绅士颔首,准备回包厢。
江怡抬手拦住了他,“能聊一下吗?”
邹老板秘书顿了顿,正要开口,便听到了门内传来脚步声,邹总和沈总结束饭局的客气话隐隐透了出来,他目露为难看着江怡,“恐怕聊不了了。”
江怡也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脚步声,慌乱了一瞬,“能不能给我一张你和邹总的名片或者联系方式?”
邹老板秘书迟疑,“你……”
“宋教授是我闺蜜,在专利转让上,她会听进去我几句建议。”
话落,邹老板秘书眼神顿时就变了,变为半信半疑,转念想到她是沈总带来的人,不太可能会出现打肿脸充胖子的情况。
他马上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江怡,“这是我的名片,如果需要联系邹老板,你直接问我。”
沈司云从包厢里面打开门那一刻,江怡声色不动把名片收到包里。
邹老板看到江怡,愣了一下,问起沈司云,“这位是?”
沈司云毫不犹豫回答,“我未婚妻。”
江怡神情冷了冷,碍于有外人在,没说什么。
送走了邹老板和他秘书,江怡先一步走出新蒙道会所,沈司云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道,“生气了?”
江怡没理,坐进车内,拒绝交流。
一直到家里,尹蕾回去,沈司云才开口,“如果你不愿意,我以后不说了。”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江怡的关门声。
……
洗漱后,江怡躺在床上看天花板,脑海里回忆起在茶室那天知道真相那刻。
未婚妻……可真讽刺。
谁会让亲妹妹长时间观摩自己未婚妻的裸体?
叮的一声,组长发来消息问她关于客户订单利润分析报告完成没有,江怡回了句完成了,切屏正要把下午那份文件发过去。
指尖在触及文件那刻又顿了顿,脑海不受控浮现沈司云低眸给她分析报告的模样。
意识到在想什么,江怡微恼,把脑海里的一幕幕挥去,指尖一点转发过去。
等价交换而已,她要自己陪她去饭局,至于分析报告也是那女人主动揽过去做的,关她江怡何事。
江怡放下手机,临睡前禁不住又想起那个指套,自从在房里发现指套之后,她隔三差五做噩梦,因为只要一想到变态就在家里,甚至可能天天监视着自己一举一动,江怡就头皮发麻。
昨晚回来之后,她甚至把房内都检查了一遍,看看有没有摄像头或者别的指套在角落里藏着。
这段日子的胡思乱想让她神经也变得有些衰弱,江怡一副倦容,打了个哈欠,抬手关灯,准备睡觉,刚躺下那一瞬感觉后脑勺好像隔着枕头隐隐磕到了什么硬物。
她伸手探到枕头下,摸到类似纸质的东西,拿出来,从轮廓上可以看得出是一本书。
啪的一声,灯被打开,满室清亮,让江怡看清了手里的东西——是一本崭新的誊本。
江怡神情冷然翻开,里面眼熟的经文字迹豁然映入眼中,让人一眼就猜到了誊本的主人。
*
主卧里,沈司云拿着毛巾擦拭着滴着水的头发从浴室出来,听到了咚咚咚敲门声。
走过去打开,入眼便瞧见江怡穿着睡裙过来,温柔静雅,眼里有让人看不清的情绪,沈司云抿唇,徐徐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
江怡压着恼火,很认真的腔调,“沈司云,请你以后别随便进出我房间,给我留一点私人空间,可以吗?”
沈司云一看到她手里的誊本,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好,我以后不随便进你的房间。”
“昨晚的事……抱歉。”她不是故意要咬她,她只是太生气了,想到江怡连内裤都不穿跑到沈司芸搬走的房间里,加上沈司芸新改的名字,火上浇油,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回到房里才冷静下来,后知后觉想起江怡平时睡觉都喜欢裸睡,不穿内裤也算正常。
“所以你就把你的誊本放我枕头下?”江怡讥讽道,“用来弥补昨晚你对我的伤害?”
沈司云沉默不语,也证明了这本誊本是她的道歉赔礼之物。
“我不需要。”江怡掩藏眸中的怨恨,冷冷把誊本递到她面前,“我以后也不会需要。”
沈司云没接。
江怡烦了,手上一松,誊本掉在地上,她眼也不看一眼,“如果再出现在我房里,我会撕烂它或者烧了。”
沈司云静静看着她,掀起眼皮,冷艳的面色好似在酝酿什么滔天怒意,可细看却是平平静静。
“不要再做无谓的事,我江怡永远不会原谅。”
江怡明确的态度落入耳中,沈司云眼里没有半点笑意,甚至没有半点窘迫之意,头发丝滴水在她肩头上,只是在弯腰捡起誊本时,指尖迟滞了半秒,收起神色。
“我知道了。”
江怡看她弯腰徐徐捡起,“明天周六,不用上班,我要出去一趟。”
沈司云:“出去做什么?”
江怡十分不喜她这么管控自己,但为了明天能顺利出门,她还是扯了个理由,“我找宋娆聚一聚。”
“好。”沈司云深深看着她,“车库里的车你都可以开。”
“不必。”
……
江怡回房便给邹老板秘书打了个电话,约他明天见面,商谈专利一事。
她可以说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让宋娆把专利转让给他们格雄油漆。
第二天一早,江怡便打算开车出门,刚坐上车才发现自己的车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起不了火。
时间耽搁不起,江怡把视线落到车库里其他车辆上,果断下车,来到一辆白色宾利前,打开车门坐上去,每辆车的钥匙都在车上,不怕偷不怕抢,可以说是十分任性。
省去开口要钥匙的功夫,江怡插入钥匙,启动引擎,踩着油门缓缓驶出车库。
然而就在路过一辆不怎么起眼的车时,江怡突然停下来,若有所思盯着那辆车的车牌许久。
最后一踩油门,驶出去。
一间高档咖啡厅里,为了避免头上的纱布太惹眼,江怡戴了顶阔边帽过来,远远便看到某个卡座上坐着昨晚见过面的邹老板和他的秘书。
邹老板的秘书见到她的身影,眼里一亮,上前迎接,“你好,江小姐。”
江怡颔首,走过去,坐在邹正面前,眼神看了看秘书,邹正立马便懂,示意秘书出去避让。
邹正不愧是混迹多年的老板,话还没说便有股不怒自威的威严,“江怡小姐,你说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劝说宋教授把专利转让给我,这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江怡轻轻抬起眸,“邹老板想要买宋娆手上的专利,难道没有做过她的背调吗?”
邹正被她这么一反问,倒是愣怔了一下,第一次见那么不客气怼自己的人,爽朗一笑,“自然是做过了。”
不然他也不会推迟出差来赴约。
“既然做过,就知道宋娆身边有个叫江怡的闺蜜,还是说邹老板怀疑我冒充宋娆闺蜜?”江怡看到对方声色不动,调侃道,“看来我得证明一下我的身份。”
邹正从容接话,“那倒不用证明,我相信你就是江怡小姐本人,但你说你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劝说宋教授把专利卖给我邹某……”
邹正点到为止,江怡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信她本人是江怡,但对她嘴里说的百分之九十把握存疑。
“抱歉,是我把这个概率往低了讲才让邹老板你如此怀疑。”江怡唇角勾起。
邹正先是一怔,紧接着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意思是不止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江怡当着他的面给宋娆打了个视频电话,开着免提,一入眼便看到宋娆在现代生物科技感十足的实验室里。
“宋娆,你现在是在琸瑞医药实验室里?”
宋娆摘下防菌手套,接起电话,“是的,怎么了?”
江怡这才缓缓开口,“你先前说把专利转让卖给谁的选择给我,还算数吗?”
宋娆在电话那边嗯了一声,“江怡,你是不是有人选了?”
江怡看了一眼对面的邹正,“对,我看格雄挺不错的。”
宋娆:“那好,我等下约一下格雄的邹老板,和他谈谈。”
挂了电话后,邹正还没缓过来,自己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一看,正是他之前加的宋娆宋教授。
“宋教授。”邹正嗓音有一股中年男人的宏厚。
宋娆很直接了当地讲,“邹总,不知您有没有空,我们可以谈一谈专利的事。”
“……可以,我马上安排。”
邹正和她约了时间后,挂了电话,再看江怡俨然是不一样的眼神。
“江怡小姐,您真是一诺千金。”邹正也不傻,没有人会无缘无故送礼送上门,“江怡小姐有什么需要邹某帮忙的吗?”
江怡端庄坐在卡座上,敛眸思索,脑海里闪过沈司云的面容,以及那一天在茶室发生的绝望。
只要沈司云倒台了,她就自由了,再没有疯子可以束缚她,也没有疯子可以用她的朋友和家人要挟自己。
江怡藏起那一份恨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目光灼灼盯着面前的男人。
“我要你反悔撤销诉讼,继续对嘉誉追诉,直到嘉誉破产,沈司云锒铛入狱!”
第75章 我真的没有姐姐优秀么
邹正脸色几变,并没有立马答应她,反而问起,“江怡小姐,你不是沈司云的未婚妻吗?”
“不是。”江怡否认。
“这事……”邹正看出了江怡对沈司云的恨,虽不知缘由,但这句话就已透露出江怡的憎恨程度,神情凝重起来。
江怡盯着他脸色变化,许是邹正浸淫商界多年,看过不少反目成仇尔虞我诈的把戏,喜怒不形于色。
江怡便以为他在挣扎取舍,权衡利弊,主动加一把火道,“邹老板,要专利还是选择站沈司云那边,要考虑清楚了。”
邹正忽然笑开,“江怡小姐,专利虽然诱人,但这种出卖合作伙伴背信弃义之举,我邹某还做不出来。”
江怡一愣,“你的意思是不要这份专利了?”
“是我邹某无缘。”这话也没必要谈下去了,邹正起身,对江怡颔首,“我邹某还有事,先走了。”
江怡想不明白这个事情发展怎么如此,那张纸条不是写了格雄可以让沈司云置之死地?还是说写纸条的人对格雄邹正的人品并不是很了解?
“等等,邹总。”江怡叫住他,见他回过头来,稳了稳心神,“你认识沈司云的母亲,钟彦伶女士么?”
邹正略思索,“认识,以前她掌管嘉誉的时候与她有过合作,但仅是点头之交。”
……
江怡含着一股气回到沈家,沈司云没在家,只有钟女士在餐桌上吃着燕窝,而她对面摆着多余的一碗。
显然是准备留给他人。
江怡坐在她面前,钟女士瞧了瞧她,眼神示意她吃那碗,“快过年了,这燕窝都快放得变味,本来是想端给司芸,既然江怡你来了,你吃吧。”
外面下着细雨,纷纷扰扰。
江怡没领她情,扬起笑来,“钟阿姨,我这把刀用得顺吗?”
钟彦伶女士吃燕窝的动作顿了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真的吗?”江怡端起桌上的燕窝,轻轻搅了搅,故意说反道,“那我可就让格雄的邹老板千万别背刺沈司云。”
话落,钟彦伶女士果然脸色几变,“你没有让他终止撤销诉讼?”
只要终止撤销诉讼,那个赔钱合同就会继续生效,到时候嘉誉不得不申请破产,沈司云也会因此作茧自缚。
“有啊。”江怡眨了下眼,她对沈司云的恨不假,有人递了把刀在她手里,她管她是不是好人,只要能帮她狠狠报复沈司云就行了,她怎么会不立马举刀捅向沈司云?
但千算万算,身为主谋的钟女士却没有给她算到邹正的人品。她扑了一场空,甚至还可能会被沈司云反向报复。
一想到这个,江怡就恼火,有种被人玩弄的感觉。
若是成功,她多少都会对钟女士感谢一句,哪怕自己成为她的棋子也没什么,但这种给了她报仇的希望却因为纰漏而导致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挫败感,让她窜出了一团火。
硬生生憋到了现在。
“那你怎么?”钟彦伶女士后知后觉发现事情不对,反应过来,“邹正没有答应你?”
江怡抬眸直视她,把纸条放到桌上,指尖一抵缓缓移到她面前,“钟阿姨,论手段和谋划你很厉害,我自愧不如,但没想到吧,邹正拒绝了专利的诱惑,坚决站在沈司云那边,你的计划……落、空、了。”
钟彦伶瞥了一眼上面的纸条,再看向江怡,无甚在意一笑,“原来你一早就猜到是我塞给你的。”
“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猜到的。”钟彦伶忽然来了兴趣。
“钟阿姨,你怕不是忘了,专利这件事我只告诉过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便是妹妹沈司芸。”
钟彦伶放下燕窝,姿态娴雅倚到椅背上,“原来如此,那你为什么认定是我,而不是司芸?”
“因为她没有那个胆量。”
沈司芸虽说和沈司云一母同胞,但毕竟前二十几年都活在钟彦伶的操控里,她的目标简单又单一,就是为了取代沈司云。她通过钟彦伶的嘴,复制了一遍沈司云的所有个性和爱好,强行把自己变得和沈司云一模一样。
但有些东西是没办法复制的,比如胆量,沈司云在沈老爷子和钟女士的扶持下,实打实经营起嘉誉诺大的公司,但是沈司芸却不同,在时机没有成熟之前,她都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她仅能从钟彦伶的嘴里学习那些理论知识,却从未实操过。
江怡还记得刚搬到沈家那段日子,沈司芸虽说掌管了嘉誉,经营了一段时间,但是真正垂帘听政的人却是钟彦伶,她还记得有几次碰见过沈司芸去找钟彦伶讨论应对客户的画面,如果是沈司云就不会这样还当着妈宝女,让妈给自己出言划策。
加上最近沈司云发疯让她改身份证,拿赔钱合同要挟大伯把她踢出族谱,而沈司芸频频过来求自己一事,让江怡更加觉得她没有那个胆量利用自己策反邹正,拉沈司云下台。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只能是钟彦伶女士写的纸条。
“她不是没有胆量,她不过是怕被她姐踢出家族罢了。”钟彦伶把右腿搭到左腿膝盖上,神情恹恹,波澜不惊的眼眸里闪过恨铁不成钢的恼意。
“人有了弱点,都会不堪一击。”钟彦伶嗤笑,“你是,她们姐妹两也是。”
“是个人都会有弱点。”江怡反驳她,“我们做不到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哪怕是钟阿姨你,你也有弱点,就别再五十步笑百步了。”
“我?”钟彦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加重语调冷冰冰看着江怡,“我没有弱点。”
“钟阿姨,你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吗?你的弱点不就是你的得意作品沈司芸么?”江怡不留情嘲笑她,“你费了那么多心思培养一个全心全意向着你,并且比沈司云更优秀的人来,难道你忍心看她被毁掉?”
“你不忍心。”江怡接着道,“你忍心的话,订婚那天你就不会为她求情求沈司云放过她。”
钟彦伶又端起那碗燕窝,不急不慢拌了拌,“你说的都没错,但我还是坚持说,我没有弱点。”
固执己见!
江怡对她做的自我判断难以苟同,没想到连钟彦伶女士这样的人到了这个年纪都还是那么狂妄自大,沈司云那性子怕不是遗传了她母亲。
“她还不够她姐优秀。”
这句话一落,江怡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钟彦伶女士眼含笑意看着她,“我说,她还不够她姐优秀,远远不够。”
所以妹妹沈司芸在她眼里也是瑕疵品,甚至比姐姐的瑕疵还要多。
江怡品味过来她嘴里的“没有弱点”含义,两个女儿在她眼里都不够优秀,没有达标。
“不够优秀,只能说明您教得还不够好。”抛去她和沈司芸之间的恩怨,江怡为沈司芸感到一丝悲哀,明明那么努力了,隐忍负重二十几年,仅仅只是因为反被姐姐夺权,就被母亲说还不如姐姐优秀。
怎一个惨字了得。
“教得再好,她也和她姐一个德性。”钟彦伶说这话时有明显的厌恶之情一闪而过。
江怡敏锐察觉,但最终归为两个女儿都没能为她有所贡献,所以才厌恶。
“毕竟都是你生的。”
江怡反讽她,以她对钟女士的了解,当两个都是瑕疵品,也就意味着是可以随意丢弃的程度……
怪不得她会说没有弱点。
“我先回房了。”江怡感觉和她多呆一会,都有一股压迫感压在她脑袋上。
起身刚走了两步,余光瞥到一楼沈司芸搬走的空房间,脚步顿住。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掠过,电光火石之际,江怡抓住了。那些细枝末节在这一瞬间犹如潮水般一一涌现。
她倏然返过身来,望向餐桌上的女人,提出一个大胆又令人心惊的猜测,“她房里的监控是你放的,对吗?”
她两次看到沈司芸的房里有监控,一个是沈司芸的私人别墅里,一个是在沈家沈司芸住的房间。
她想到当初沈司云惨遭钟女士背刺时,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她认为沈司云贪心,想要父爱又想要母爱,贪恋背叛钟女士找小三的父亲那一点亲情。
那同样的,她没记错的话,妹妹沈司芸也一样渴望父爱。从沈司芸别墅那张抢来的父女合照就可以看得出,沈司芸内心羡慕姐姐曾经和父亲相处过。从某种程度上看,沈司芸其实也和姐姐没什么两样,都是贪心,都贪恋父爱和母爱。
没有谁可以一直一帆风顺,偶尔的跌倒也不算什么大事。钟女士在商界叱咤那么多年,怎么会因为沈司芸一时的失势而对她失望,甚至厌恶?
一个人的能力、性情都可以通过后期塑造或者转变,只有对父母最基本的亲情向往,是大多数人都无法割舍的血缘纽带。
钟女士不可能不知道沈司芸这么明显地踩她雷点。联合刚刚说的“和她姐一个德性”,江怡只能想到监控是钟女士放的。她通过别墅的监控看到了沈司芸桌上的父女合照,那一刻钟女士应该也感受到被背叛的心痛。
“我真是小瞧了你。”钟彦伶搁下燕窝,优雅站起来,往楼上走去,语调淡淡,“不过被你发现倒也没什么,我这一生真够失败,两个女儿都对她们该死的爹有感情。”
“钟阿姨,你有想过这对她公平吗?”江怡忍不住喊住她。
忽的,余光瞥见站在门口淋得湿透的身影,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显然她们的对话被她听到了。
江怡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的都是真的?”沈司芸从偏院跑过来,身上被雨水淋湿透,就在一刻钟前,她姐沈司云得意给她打电话,说她现在在大伯沈绪林家里,已经让大伯把自己踢出族谱,她听到这个消息那刻,顿时心如死灰,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她这个人的存在。
就在她打算跑到主宅求母亲安慰时,冷不丁听到这么一番话,整颗心都凉了。
“我真的没有姐姐优秀么?”沈司芸脸上是被雨水冲刷后的狼狈,外面劈下一道闪电,把她整个人照出一个凄凉的轮廓,身形摇摇欲坠。
钟彦伶站在楼梯上,揽着臂弯上搭着的华贵坎肩,慢慢半转过身,高高在上看着门口的身影,目光晦暗,“司芸,你们都太让我失望。”
“你和你姐都一样贪心,什么都想要。”
钟彦伶掀开她深红的双唇,没有半点感情,“还记得么,你说你想要彻底打败你姐,想要江怡成为你未婚妻,无论是公司大权还是人,我都帮你铺好了路,是你守不住公司,守不住人,竟都被她一一抢了回去,你在丢我的脸。”
第76章 那就当是包养,别跟我谈感情
“我……”沈司芸哑口失声,她确实无能,守不住公司,也守不住人。
“钟阿姨,你说我成为她未婚妻这件事上……你也铺好了路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也在暗中使了手段吗?
江怡蓦地出声,她印象里,在认识了沈司芸之后成为未婚妻之前这段日子,根本再没见过钟女士。她很清楚自己松开答应沈司芸当她未婚妻不仅仅只是因为她那些看起来暖心的追求手段。
更多的是因为那时对沈司云失望,她伤害了自己身边的人,比如匿名爆发的帖子、岑若的双相发作,她无法容忍和相信曾经亲密的人变得如此陌生且心狠手辣,迫使她下意识逃避,寻找躲避风雨的港湾,那时沈司芸正好符合她的条件。
钟彦伶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她,接着拾级而上,“我累了。”
江怡欲言又止,目光在触及她背影时又闭上嘴,转而看向门口摇摇欲坠的身影。
没等她说什么,那道身影嘭的一声倒下。
“……”
*
江怡费劲地把人扶到她原本搬出来的房间里,想叫刘姨过来帮忙,在客厅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后,喊了刘姨过来。因为房子搬空,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江怡从别的房间给她拿来一张被子。
等她下来,刘姨说已经把沈司芸身上的湿衣服都脱下了,头发也给擦了一遍,刘姨从她手里接过被子替沈司芸遮上。
“我去厨房给她烧点姜汤驱寒。”刘姨起身出去。
“好。”
姜汤很快就熬好了,刘姨脸色着急端过来,边望着窗外风雨,“江怡啊,主宅是不是没有她的衣服?孙医生等下过来了,我去一趟偏院给她拿一套干净的衣服。天冷,这姜汤凉得快,可能得麻烦你帮我盯着她喝了。”
江怡应下来,接过她手中滚烫的姜汤,“刘姨你路上注意安全。”
刘姨解下围裙,拿起伞:“我晓得我晓得。”
看着刘姨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江怡这才把视线落到手中的碗上,滚烫的温度从瓷面传来,好在她端的是上下边缘,倒也没有感觉多烫。
正欲转身拿去喂沈司芸,忽的顿住,江怡看了一眼这碗侧面,上面留下不少刘姨的指纹。
她又想到那个指套了。
江怡端着那个烫碗爬上二楼,走进自己的房间,熟练关灯,拿出激光手电筒,拍照。
等这一系列收集指纹操作完成后,才佯装无事把姜汤端下楼,端到沈司芸床边。
刚把碗搁到床头柜上,身后冷不丁传来高跟靴响。
江怡垂眸看着眼前床上躺着的晕倒过去的沈司芸,因为主宅没有她的衣服,她只能先暂时保持不着一物躺在被子下。隐隐可看得见羸弱白皙的肩头露在外面。
她甚至都不用多想,都能猜得到接下来的情形。
江怡脑海里想起邹正那番话,深深闭上眼,可惜了。
“江怡,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她病倒了,我给她端姜汤,仅此而已。”
“她身上的衣服谁脱的?”
“刘姨。”
“刘姨人呢?”
“她去偏院给她拿衣服了。”
“江怡,你有没有看过她身体?”
“没有。”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知道。”
沈司云冷笑,“等下你是不是要亲自喂她喝?”
江怡平静看着她,“是。”
刘姨回来了,看到门口僵持的两人,她不敢多问,只得说,“我把一套衣服拿回来了,我来给她换上吧,你们先出去。”
江怡应声出门,想着应该没她什么事,便往楼上房间走去。
快到二楼时,她听到沈司云接了个电话,隐约听到了“邹总”二字。
江怡踏上二楼地面,侧眸俯视客厅的女人,正好沈司云也抬起头看上来,她手上还举着手机贴在耳侧,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漆黑如墨的眼神霎那间就变了。
变得阴冷可怖。
好像有谁又背叛她背刺她那般,甚至远比那天在ICU病房里知悉她父亲去世那刻还要压抑着情绪。
握着手机的指节都泛白了。
江怡不轻不重收回视线,不出意外她应该是知道了自己用专利策反邹正的事。
仍无所畏惧地继续朝着房间走去,身后已经传来蕴含着滔天怒火的脚步声。
江怡白皙细手搭在门把上,她闭了闭眼,拧开,走进去,没有关门,因为关了也是白关。
果不其然,刚走近房内没几步,手腕便被人猛地拽住。
“你想我下台,你想我入狱是不是?!”沈司云把她抵到墙上,嗓音烧着怒火,怒不可遏,“还是说……你想我死?”
说到最后一个字,女人尾音带上了微不可察的颤栗,好像很不可思议,又不得不被迫接受这份绝望。
江怡感受着她身上的气息,抬眸看她,目光在触及她还未来得及散去红晕的眼尾,错愕了几秒。
“我不觉得我做得有什么不对。”江怡强行让自己不看她,缓了口气,微微偏头,“哪怕再来一次,我也不后悔这么做。”
就像她当初说不会后悔让妹妹看她们做爱那样。
“我只恨邹正没有答应我,可惜了。”江怡又觉得痛快,“可惜了”三个字被她说得极其遗憾,一边轻笑抬眸端详她的脸色。
成功看到沈司云饱受背刺后骤变苍白的面容,江怡觉得很好笑,她头上的伤还没痊愈呢,纱布都还没拆,这女人怎么有理由过来质问自己。
“江怡,你真这么恨我?”沈司云的嗓音含了一股凄厉和落寞,神情什么都没有变化,但旁人见了估计都要为她感到心疼。
“不是说不在意我恨不恨你?”江怡平静祥和望着她,语带轻嘲,“算了,我收拾东西回去,就不留下来惹你厌恶了。”
江怡推开她,衣柜就在她旁边,打开柜门,开始一件一件收拾东西。
“你敢回去试试?”
寥寥几个字,昭示着沈大总裁又满血复活,刀枪不入。江怡听着都为她感到心累,为了强迫自己留下来,和自己相看两相厌,她倒是真能忍。
江怡停下手中收拾的动作,把衣服重新挂起来,关上柜门。
沈司云冷冷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房间。
江怡过去把门关上,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听着窗外风啸疾呼,出神了半晌,最后想起指纹一事,她这才又把电脑打开,仔细比对收集到的新指纹。
还是没能匹配上。
她有些心烦意乱,甚至有些不好的预感。
晚上,孙医生过来给沈司芸就诊,没什么大碍,说是受了刺激,一时醒不过来,没多久便被吴管家送回了偏院。
江怡洗漱过后,身形晃了晃,鼻子有些难受,估计受凉了。但她懒得找药吃,躺在床上静思,静思不成,心神却越发不宁。
这时候,手机毫无预兆响起来。
她拿过接起,噎埖是江妈妈打过来的。
这么晚了,妈怎么还会打电话过来?
江怡按下心中疑惑,点开接听,“喂?妈,怎么了?”
“江怡,你之前是不是和司芸她姐姐谈过恋爱?”
这话一出,江怡脑袋快炸开,爸妈那边甚至宋娆至今都还以为订婚宴没什么问题,以为她在沈家和沈司芸好着呢。
可事实却根本不是。
“妈,你听谁说的?”
“你管我听谁说,你就说是不是和她姐姐谈过恋爱?”江妈妈声音有些不对劲。
江怡只能硬着头皮说,“是。”
“那有没有那什么过?”江妈妈很给她面子地提示。
江怡沉默了,江妈妈知女莫若母那般直接断言,“那就是有了?”
“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啊,江怡,你和她姐姐谈过恋爱做过那种事,你还和她妹妹订婚?现在还住在一块?!”江妈妈陡然拔高分贝,“你这不是在乱伦吗?”
“妈……”江怡不知从何下嘴解释,“我和她是和平分手,现在是恋爱自由年代。”
“自由个屁!这种事都要避嫌的你晓得不!司芸作为妹妹,要是知道你和她姐姐有过这么一段,肯定心存芥蒂,更别说亲戚那些人怎么看你。”
“你知不知道就你爸老家那里,就有你这样的例子,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共妻,共妻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
“妈,我知道我知道了。”江怡打断她,“可这里不是乡下。”
要是让她知道,她现在和沈司芸没关系,而和她姐姐纠缠不清的话,江妈妈恐怕气得晕过去。
“妈,很晚了,你先睡吧,我有分寸。”江怡只能含糊先把人给安抚了。
好不容易糊弄过去,江怡握紧手机出门,径直来到沈司云的卧室。
沈司云似乎一早就有准备等着她过来。
“沈司云,你什么意思?”江怡克制怒火,“是不是你告诉我妈?”
“是我又怎样?”沈司云眼眸阴郁,居高临下看着她,手上拿着一份文件,“这是你当初毕业那年和我签的两年协议,你说你妈要是看到了,会怎么想?”
协议一出,江妈妈就会知道她们有过的那段日子根本不是谈恋爱,而是金主与情人的包养关系。
那时候她对自己女儿得多失望。
江怡深谙这件事不能被妈知道,握紧了手,“沈司云,把它给我!”
她抬手欲夺,却被沈司云躲开。
文件在她手中翻动,发出哗啦的声响。
江怡甚至都能从那乱动的纸张中瞥见她当年签的字迹。
不想自己那么狼狈,江怡站定,生生笑了起来,眼含泪意怒视她,“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两年,我以为是恋爱,而你想把它定义为包养是吗?好啊,那就当是包养,别跟我谈感情,以后别再那么自作多情说要给我誊抄经文。”
第77章 江怡,新年快乐
江怡在房里哭得不能自抑。
沈司云坐在书桌前出神望着桌上的协议文件,黑暗低郁的情绪淹没所有理智和恨意,透露出几分茫然来。
脑海回忆起修身养性那段日子,江怡一点点靠近自己的画面犹如走马观花帧帧呈现在眼前,最后定格在最后一天,所有的假象亲密都在那天被她亲手撕破。
那股大快人心的痛快渐渐消失,凭白生出一股极其强烈的错失感。
指尖泛冷,沈司云揉了揉眉心,抑制汹涌的情绪,好半天情绪压制住了,心底却空洞洞地难受起来。
*
哭了一晚上,江怡整个人都憔悴了,也病倒了,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舒服,四肢乏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身体一阵冷一阵热。
难受之际她感觉有人抱起自己去医院,尽管她已经乏力地掀不起眼皮,可那人凛冽含香的气息钻进她鼻息下,侵扰着大脑,叫她生出一股恶心感。
直到手背被插入一根针,医院里的点滴顺着管子进入她血管,她才好受一点。
眼前的视线也不那么模糊了,周遭的声响渐渐明朗,有护士的叮嘱,有病房外病人的交谈,临近过年,连医院都添了几分年味。
漂浮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江怡感觉头上没有了纱布缠紧的紧绷感,虚弱望向一旁的护士,“我头上的伤……”
护士说:“你头上的伤痊愈了,那谁让医生一个小时前帮你拆了,这几天注意多休息和保暖。”
“好的,我会注意的。”江怡顶着一张没多少血色的脸蛋,露出些许笑容,“能问一下是不是打完点滴就可以走了?”
“不行,你头上的伤医生建议多留一天查看,以防伤口感染来不及处理,还有你这个风寒没那么快好,容易复发。”
江怡还想说些什么,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算了。
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年三十,一年的最后一天,她原想回爸妈那里,可她这个样子回去肯定让爸妈担心,再者现在就算没有这个病她也回不去,与其待在沈家和那几个没有感情的母女相处,她还不如自己一个人留在医院。
这样一想,江怡反倒想开了,给宋娆和爸妈打了电话报平安送祝福,她的社交圈不大,很快就处理完。
傍晚的时候,护士过来给她换了新的一瓶点滴,门外有一些家属来来往往,拿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干脆在病房里简单吃了顿年夜饭,其乐融融。
尽管面上表现得多不在意,江怡还是难免感觉孤独难过,这一刻她好想和爸妈一起。
前两年,和沈司云那女人在一起时,每到过年她们会分开,各回各家,各过各的年。只不过那时她们处于一种如胶似漆的状态,跨年最后几分钟她们会打着电话,倾听对方的声音,在沈司云的情话下跨过最后一秒。
那时候她满心欢喜认为虽然异地跨年,但从没哪一刻觉得如此甜蜜。她们迟早会一起牵手度过年年月月。
可如今,甚至就在前一晚她们大吵一架,彼此失望,只剩下互相折磨。
江怡一想到那女人否认了她们曾经的感情,残忍地定义为包养关系,心口一阵窒闷。
雨雾蒙蒙的窗外雨景在九、十点左右就停了。她的楼层高,可以眺望远处矗立在夜幕中的高楼大厦。
吃过药后,因为药性,江怡昏昏沉沉睡过去,等她再次醒来是被外面的烟花震醒的,一簇拥着一簇,别人在过着喜庆欢乐的跨年宴会。
烟花的光影透过落地窗漫进来,漫到她身上的被面上,又快速退潮。
江怡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半小时才跨年,就已经有不少人按捺不住庆祝的心情,十二点一到估计只会更兴奋。
烟花光影再一次漫进来时,江怡被坐在她床边的人影吓了一跳。
沈司云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坐到她床边,抻来一张椅子,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旁边搭着她的西装外套,交叠着双腿,双手抱臂。
不知道是不是刚从公司加班回来,眉眼间有一股倦意,轻轻阖着眸养神。
江怡在黑暗里就着几次烟花光影盯了她好一会,沈司云这个姿势忽然让她想到当初差点被宋娆抓奸她们的时候。
那时候她们就躲在房里,房外是宋娆和她的学生小谷。沈司云明知道这样的躲藏有损她的颜面,可在自己的央求下还是忍了下来,不发一声。
江怡攥紧了拳头,像她说的,人都是会变的,不到一年的时间,眼前人再也不是她以前认识的沈司云。
外面的烟花仍在继续响。江怡重新躺下,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的烟花狂欢,努力压下心底难受到让她想哭的情绪。
可是没用,看着看着,眼前的视线就模糊了,热泪沾湿她长卷的睫毛,在漆黑浓墨的黑暗里巍巍颤颤落下,渗进枕头里。
跨年进入倒数,外面有栋高楼外立面显示屏跳动着数字:10、9、8、7……
江怡望着那个数字跳到1的时候,震耳欲聋的欢呼从远处广场袭来,裹挟着声浪般的烟花绽放声。
“江怡,新年快乐。”
一声简单平静的祝福从身后响起,江怡指尖握紧了被角,鼻子忽然不是那么好受,仿佛被堵住了,没有血色的唇瓣微微张开,哽咽地缓缓呼吸一口气。
半晌之后,她闭上眼,佯装熟睡,并没有理会她的新年祝福。
可沈司云像是知道她假寐,深邃的眼眸看向床上鼓起的暗影,又开口,“你还没给我,你的新年祝福。”
“沈司云,我祝你新年……不快乐。”
“……谢谢。”
*
翌日,新年第一天。
吴管家过来接她回去,沈家大宅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喜庆的灯笼装饰,里里外外都有,对联、福字被人贴在上面,前面花园有鞭炮燃过的红纸,浅浅铺着一层,像那么一回事。
可一进入到客厅,空荡无人,表面再怎么装饰年味,也掩盖不了冷冰冰的气氛。
沈家的人没一个有过年的欲望,钟女士待在房里,偶尔出来走动也是一脸漠然,沈司芸待在偏院,郁郁寡欢。
刘姨倒还过来给她们做一日三餐,她看到江怡回来,吆喝她来厨房,给她端了一碗汤圆,“江怡,身体好点没?你说这大过年的,怎么偏偏就生病了,你得多注意身体,别熬坏了。”
江怡坐在餐桌前,望着眼前氤氲热气的汤圆,“我会注意的,刘姨。”
“年夜饭你们都没吃,等下中饭我给你们做丰盛一点,你们之前去超市买的年货打算怎么做啊,是留到晚饭还是中饭吃?你说了我好去做准备。”刘姨从旁边储存室拿出来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还有红酒啊?”刘姨把一瓶红酒搁到桌上,江怡目光忍不住看过去,这些年货包括红酒是沈司芸生日那天买的,为了不让沈司云触景生情,觉得被母亲忽略,她硬是带着她去超市逛了一圈。
“刘姨,你看着做吧,我怎样都行。”江怡放下碗站起来,“我吃完了。”
浴室升腾起袅袅水雾,江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双水眸还是有些肿,这个年过得真不可思议。
从浴室出来,手机里弹出来的都是一些软件强行发过来的祝福信息和邮件,微信上宋娆给她发新年消息,问她回不回来。
江怡正要划开屏幕回复她,却不小心点到了某软件发过来的新年祝福邮件,界面一下子就跳到了邮件上,她不得不点叉退出。
在退出那刻,余光往下瞅了一眼,看到之前的一封已读邮件。
鬼使神差的,她重新点开,这封邮件是当初帖子曝光她和宋娆假结婚一事之后,有个学生贴心给她查了帖子的ip地址,并称发给她和宋娆是为了让她们提防熟人作案。
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既然分别发给了她和宋娆,为什么宋娆一次也没有和自己讨论过?这么大的事,宋娆至少是会上心的程度。
想到这,江怡立即截屏邮件内容下来,发给宋娆,问她有没有收过这样的邮件。
过了一会,宋娆那边很快给了她回答:【没有收到】
江怡强调了一遍:【真的没有?】
宋娆无奈:【真的没有,我说过我不会再骗你,这邮件我知不知道很重要吗?】
江怡匆匆回了“重要”二字,神情严肃地跑下楼,来到车库前。
找到其中一辆车,坐上去把车载监控调出来,调到岑若出事当天。
她从蓝愫那里瞥到过这辆车的车牌,当时就停在岑若大伯去买烟的烟酒铺前。但是车和人只是擦肩而过,并没有接触。
但现在只要她调出车载监控,查到当初谁开了这辆车过去,就能证明岑若双相发作到底是不是沈司云下的手。
半小时后,江怡走出车库,怒气冲冲走向钟女士的房间。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钟女士会说她给沈司芸铺好了路。
咚咚咚——
“进来。”
江怡气愤推门而进,钟女士坐在她的休闲桌上,喝着美容茶。
“钟阿姨,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什么事?”钟彦伶不慌不忙端起透明的琉璃茶杯。
“这封邮件是不是你派人故意发给我?”江怡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把这封邮件举到她面前。
“车库里的车都有钥匙,谁都能开,我想问一下钟阿姨11月6号那天为什么会开着沈司云的车找岑若的大伯?岑若双相发作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第78章 心魔
“不这样做,你会那么快答应给司芸当未婚妻么?”
钟彦伶请她过来坐,“江怡,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这人给我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若我年轻上个二十几岁,也许也会被你吸引。”
“钟阿姨,我并不觉是什么好话。”江怡面色微冷,“你为了早些让我答应做沈司芸的未婚妻,不惜伤害我身边的人,你不觉得很自私吗?”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司芸从小到大唯一求过我的事便是让你做她的妻子,因为她认为她姐手里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公司我可以帮她拿下来,但人心是最难揣测的。”
“我先前第一次见你是在和仙观会所,你在给你那闺蜜宋教授整理仪表,我带着司云过来,你的目光频频流连在她身上,我就知道你和你那闺蜜假结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司云重视你,是欲擒故纵的把戏,但是你又对她感到失望,你对她的感情处于一种摇摆不定的临界点。”
钟彦伶继续道,“司云要是做得再出格一点,你就会再也不要她了。但同时,她要是像浪子回头一样往回走一步,你又会忍不住心生期待。”
江怡:“所以你为了让我以为她做出格了,故意伤害我的朋友,并把脏水泼到沈司云身上。”
“反正现在你们婚事也告吹,我承认不承认已经不重要了。”钟彦伶表现得无所谓,“司芸当初说要参照她姐的缺点来塑造一个完美的人格,她按照电影里那些俗套的套路追求你,结果呢,你有心动吗?”
“你的心都还在另一个人身上,怎么可能会对她心动,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帮她一把,效果显而易见,立竿见影,你不就马上答应当她未婚妻了么?”
江怡倏然站起来,“钟阿姨,你——怎么能如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谢谢你这么夸我。”钟彦伶朝她一笑,由衷地接受她的夸奖。
江怡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踉跄往后退,惊慌失措朝着门口走去,却突然在门口前停下。
“钟阿姨……这是什么东西?”江怡呆滞地从一个置物架上拿起一盒眼熟和盒子。
双手忍不住颤抖,这是她之前在浴室看到的——倍力乐包装!
紫色的包装以及熟悉的图案。
根本不是什么面膜,而是指套。
江怡急切地从里面拆开,只剩下一个,其他的都不见了。
她几乎是下一秒就想到了她房里的几只指套,恐怕也是来源于这个盒子。
江怡感到非常疑惑,她觉得自己现在进入了一个看不清不知发展方向的迷宫里,踏出的每一步路都被人洞察预料。
她只能牢牢抓紧这个盒子,抓住这个线索,她要问个清楚。
为什么要在她房里放这种东西?
如果是别人放的,她兴许还会以为是变态,是为了寻求刺激,或是故意恶心自己,可若是钟彦伶女士放的,绝不可能会那么简单。
江怡把这个盒子放到钟彦伶面前,质问道,“我房里的指套也是你放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帮她一把。”
又是这个回答,江怡忍不住大声吼,“这次你要帮谁?!你到底想做什么?”
许是大动肝火引得她好一阵咳嗽,脸色更苍白了一些。
钟彦伶似乎对她的大吼大叫感到不悦,但看到她虚弱惨淡的表情,许是不忍,盯了她好一会才缓缓道,“除了那个把我拉下台的沈司云还能有谁?”
“我不明白,你恨她,却在我房里放指套?”江怡跟不上她的思路。
“但是她的心魔是你。”钟彦伶一语中的,“江怡,从你答应借钱给司芸治病那刻起,你就逃不掉了。”
“我了解她,她对感情的忠诚看得很重,眼里揉不得砂砾。你借钱给司芸治眼睛,她在心里就已经开始怀疑你对承认她与你的订婚礼是一场欺骗,认为你是为了救下司芸而不得不委曲求全。所以我只需要再轻轻推她一把,她就会做出让人所不能容忍的出格的事。”
江怡隐隐猜测到这个“轻轻一推”是怎么个推法,喉咙一紧,不可置信问,“你把指套放在我房里,是为了让她误以为我和司芸发生了关系对吗?”
钟彦伶不可置否地沉默,过了片刻才又嗤笑道,“她知道后为了压制这份嫉妒和愤怒,她天天待在茶室修身养性,打磨性子,她以前鲜少喝茶,但她爷爷曾教过她品茶能养性,实在不行就抄经书,你看她茶具摔烂了多少套,经书抄了多少本,她本质上还是会介意。”
江怡跌坐在椅子上,血色尽失,“原来从我和你见面的那天开始,我就入了你的局……”
先是为了促进她答应做沈司芸的未婚妻,现在又是为了刺激沈司云而利用自己。
这个女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怪不得她会说一见到自己就有种舒服的感觉,对于她这种人,一颗有用的棋子比亲女儿都来得顺手。
“不错,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些指套不止你房内有。”钟彦伶朝她浅浅一笑,“想知道吗?”
江怡双唇颤栗,下意识捂住耳朵,“我不要听。”
“在一楼的浴室垃圾桶里,那时你房里刚好蓬头损坏不得不下来洗漱,在你走后我顺势放了几只,你不知道的是你走后,沈司云下来过,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但那些誊抄经书的誊本字迹逐渐潦草就知道她看到了,而且心性还为此受到影响。”
“除此之外,她那死去的爹书房里也有,不巧的是你和司芸也在里面单独待过,她的心魔慢慢压不住了,从一开始地品茶养性,誊抄经书,到最后戴佛珠……”
江怡耳朵轰鸣,脑海里闪过沈司云扔到佛珠,残忍撕开表象告诉她被沈司芸看戏的一幕。
是不是在沈司云看到指套那些瞬间,她都会反复臆测自己和她妹妹放得多开,做得多激烈?
所以茶具才会越摔越多,经书越抄越潦草,最后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戴佛珠。
沈司云内心就算再强大,也禁不住被她妈这么反复折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江怡如坠冰窟,忍住了巨大的惧意才问出这么一句,“钟阿姨,你还是人吗?你配做她们的母亲吗?”
哪个母亲会把折磨亲生女儿当作乐趣,并且丝毫不觉愧疚?
不知是不是这一句惹恼了钟彦伶,嘭的一声,一个茶杯被她猛地摔到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江怡心尖骤然一颤,呼吸一紧,“我们三个人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没有人可以压我一头,哪怕是我女儿也不行!”钟彦伶眼神凌厉,“嘉誉被她夺回去后,她禁足我只能在这破屋里活动,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不是犯人,她却待我如阶下囚!这就是我的好女儿。”
“钟阿姨,我再问一句,当初沈司云爸爸去世时,你建议我带奶奶去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提起?”江怡脸色发白望着她。
钟彦伶蔑笑,“你说呢,不这么做,你怎么会和我们站在同一阵线上?不断了你和她之间的所有可能,你又怎会心甘情愿做司芸未婚妻?她对你的恨又怎会深切至此?”
“钟阿姨,你简直病入膏肓!”江怡这才领略到面前人的可怕之意,根本算无遗策,任何人任何事都在她算计之内,没有谁可以逃得过。
“你觉得沈司云背叛了你,觉得她站在了你憎恨的伯父那边,所以你对她进行二十多年的布局和报复,甚至在她拿回嘉誉后还要刺激她折磨她,你有没有……哪怕一丝的愧疚,钟阿姨?”
“没有。”钟彦伶语气平静到近乎绝情。
江怡忽然觉得很想哭,但她又哭不出来,眼眶干巴巴地涩疼,“那钟阿姨有没有想过,她不是没有感情的玩偶,有没有想过她可能到现在还渴望亲情?”
钟彦伶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看她。
“你们对她做了那么多恶,在她眼里我们都是她仇人,可她还是让你们好好住在沈家,吃穿不愁,风雨不惧,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总是企图让我们几个与她共餐?刘姨说她从小到大,一家团聚吃个饭的次数屈指可数,每逢过节只有奶奶陪着她。”
“她对每份亲情都很珍惜,可你只看到了她珍惜和伯父的父女情,钟阿姨,你有没有想过你一开始就误会她了?”
房里寂静无声。
钟彦伶抱臂睨眼看她,“你说那么多是想告诉我,我做错了?”
“是,你就是做错了。”江怡咽下哽咽,一字一句把这些事实剖开给她看,“你因伯父而受的委屈应该找伯父,而不是把两个女儿拉进来,让她们成为你的发泄对象。”
“平心而论,妹妹一出生便被迫接受了你要报仇的想法,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精神需求?你从监控里看到她羡慕姐姐和伯父的感情,从而认为她也背叛了你,为什么她们一个个都向着一个找小三养别人孩子的父亲?而不是向着‘全心全意’爱她们的母亲?”
“那是因为你的爱都掺杂了像刀子一样的恨和自私自利的利用,没有谁敢靠近你。而她们向着一个找小三养别人孩子的父亲不代表认同伯父这个行为,更不觉这个行为有多高尚,她们也同样厌恶这样的行为,但是伯父曾经对沈司云上心过,也曾给予过她父爱。你说你看过沈司云誊抄的经书,没发现她的字和伯父几乎如出一辙吗?她的家长会谁参加得更多一些,钟阿姨不知道吗?她们贪恋的不过是曾经短暂存在过的那份父爱罢了。”
“在我看来,你和伯父都一样,你们对她们连最基本的养育都做不到,他是一个失败的父亲,而你也是一个失败的母亲,谁也不比谁更高贵。而且我听说钟阿姨当年为了报复伯父也同样出轨,为什么到了钟阿姨身上就宽于待己,严于律人?”
江怡咳嗽了一下,字字相讥,“父母双双出轨,无论什么缘由那都是父母的责任,你们非但没有意识到父母的缺位对孩子造成的伤害,反而被仇恨蒙蔽双目,加害无辜的孩子。”
一个敲骨吸髓拿钱养另外的家庭,一个布局多年只为抒心中那口恶气。谁见了不心惊胆寒?
“钟阿姨,你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吗?”江怡一瞬不瞬盯着她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攥紧了指尖,“你对我做的事难道也一样没有半点愧疚?”
第79章 她又在臆测了
钟彦伶闪过一丝动容,可下一秒便被无情取代,她看着江怡义愤填膺的表情,深红色的红唇轻轻一扯,说出的话宛若利刃。
“江怡,你要我低头求你们原谅?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我的选择永远不会有错。别忘了,当初她报复你的初衷一直没变,我只不过是轻轻推了她一把,她就让第三个人看你们欢愉,你不也不会原谅她?”
“我原不原谅那是我和她的事。”江怡深切感受到劝解一个冥顽不灵固执己见的人远比登天还要艰难,她站了起来,看着这个伤害了许多人的长辈。
深吸口气,“钟阿姨,你谁都不爱,你只爱你自己。”
江怡抬步欲走,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微微偏头,“司芸改叫钟怡这个名字,也是你故意的吧。”
表面上是为了一时恶心沈司云,但实际上却是为了进一步坐实她和妹妹的关系,直到把沈司云逼疯为止。
“你让她叫一个和姐姐几乎一样的名字,却又在她失势后告诉她远不够优秀,随意帮她起一个随时会让自己处境更艰难的名字,她的人生像布偶一样任你摆布,连名字这种寄予父母美好愿景、伴随她一生的标志你都吝于赐予。”
“有一句话非常适合你。”
钟彦伶不屑一顾。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度自绝人。”
话落,砰的一声,又是一个茶杯摔在地上。
江怡抿紧唇角,头也不回打开门走出去,却在开门那一瞬看到了不知道站在门口站了多久的沈司芸。
自从沈司云重新夺回权势后,妹妹沈司芸渐渐少了她姐姐的身影,不再刻意去模仿,尽管脸还是那张脸,但神情上的一些微变化能让她一眼便分辨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她的眼里好像有泪,眼眶有些红,许是被外面冷风冻的。
大概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狼狈,却又无法一下子从噩耗中很好抽身出来,她僵硬地转了转头,四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头也不回走出主宅大门,往偏院的方向跑去。
江怡担心她想不开,便跟了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偏院,小洋楼还保持着旧式西式装修风格,没有多破落,反倒有种沉淀岁月的宁静。
大厅里显然被人翻新过,虽然家具这些都贴合上个世纪的风尚,有着不可磨灭的时代感,但大部分都是九成新以上,而家电这些像是被人特意换成了复古风,一应俱全,完全可以满足日常生活。
也不知是沈老爷子所为,还是沈司云的杰作。
沈司芸身形摇晃站在大厅里,指尖颤抖攥紧,仿佛在努力消化和接受这个事实。
江怡看着她背影,沉思片刻,“沈司芸,你要做你自己,而不是别人。”
“江怡,我忽然很羡慕你,你有父母疼到大,有推心置腹的朋友,有可以谈笑的同学,哪像我,从小只接触过两种人,一个是我妈,另一个是教了我二十几年的家教老师,我从冷冰冰的电子设备上才知道我还有个姐姐,还有很多亲人,可他们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好像仅仅是为了我妈而活的工具人,我连名字都不配拥有,只配用姐姐剩下的、相似的。”
最开始被姐姐剥夺沈姓时,她茫然无措看着母亲,她除了姓沈还能姓什么?
是她亲口说:“跟我姓,姓钟,你是妈的孩子,你的根在我这,除了姓沈,还能姓钟,但是你要单字取怡。”
她知道这个“怡”出自江怡的“怡”,没有任何含义,只有组合起来才会有,也才能刺激到姐姐,可她管不了那么多。有了姓,她漂浮不定的心有了栖息之地,也相当于变相得到了母亲的认可,她高兴得忘乎所以。
可就在刚刚,她听到了真相,原来“钟怡”这个名充斥着一股“被利用”的恶臭,而她却闻之不觉,甚至沾沾自喜。
江怡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对这位可怜的妹妹说什么。
“江怡……”
江怡听到她语调中难以自抑的哽咽。
“我没有人爱了……我妈对我只有利用,父亲不知道我的存在,姐姐厌恶我,奶奶也死了,大伯把我踢出族谱,其他亲戚我还没来得及走动,就被禁足在这里永不见天日,今天就算我死了,怕也不会有一个人为我感到难过。”
江怡蜷缩了下手指,“你怎么能这么想……”
沈司芸重重弯腰咳嗽,转过身来看着江怡,“我感激你曾经拿钱治我眼睛,可你为什么要揭开这一切?如果你不揭穿,我就可以继续欺骗自己,她还是爱我的,我才是她最爱的女儿,咳——”
江怡难以置信于她这个倒打一耙却又近乎自虐的想法,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眼前的人一口鲜血喷出来。
滚烫而炽热的鲜血沾染到她掌心上,江怡慌了,上前扶住她,“沈司芸,你怎么那么想不开?”
她这个被卷入进来的无辜人员都还没喊屈,她倒好,先倒下了。
江怡没办法,只好赶紧带她去医院,扶她走出偏院,正要走向车库,一辆车从外面驶进来,驶到车库大门前。
江怡扶着沈司芸,转过头来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
面容薄冷,红唇冷厉,深邃的眼眸里藏着极深的情绪,晦暗难测,双手正搭在方向盘上,没有下一步动作。
江怡哪里还管得了她怎么想,手上人命关天,她扶着沈司芸匆忙走向她的车,一把打开后车座,把人塞了进去,边着急道,“她吐血了,快送去医院!”
说着,江怡把车门关上,绕过车尾,上了后座另一侧。
车子倒退,转了个方向,正要往门口开去,刘姨拿着锅铲出来,大喊,“你们去哪?!中饭马上就好了!你们不是说要吃个团圆饭吗?!”
江怡摇下车窗,回她,“司芸吐血了,我们陪她去一趟医院!”
刘姨没来得及震惊,一抬头只看到绝尘而去的车屁股。
“吐血……怎么就吐血了?”刘姨一边呢喃一边往回走,碰到站在大门口的钟彦伶女士,她拘谨地朝她躬身点头,“我先去炒菜了。”
“谁吐血了?”钟彦伶抱臂,神情淡淡。
“江怡说是二小姐司芸。”
话落,钟彦伶冷淡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但她仍旧没有下一步动作,仿佛只是聆听了一则新闻而已,从容转身坐在客厅沙发上静思。
*
这边,江怡朝驾驶座上的女人伸出手,“给我点纸巾。”
沈司云抿唇递给她,然后从车内后视镜沉默看着江怡给昏迷过去的沈司芸擦拭嘴角的血迹。
察觉江怡即将要回头看一眼车前路况和进程,沈司云面色冷凝收回视线。
江怡还是捕捉到了她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微微一怔,接着把视线错开,落到前面的路况上。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来到医院,江怡要打开车门,却始终没能打开,她困惑看向沈司云。
“穿上。”她从副驾驶座上拿来一件外套,扔到她面前。
江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才知道自己洗漱过后穿着那件紫色长袖真丝睡袍,因为迫不及待去找钟阿姨问个清楚,她甚至都没注意到要换身穿着。
顾不了她是关心还是占有欲作祟,江怡接过外套大衣,穿好之后,沈司云也下了车,拉过沈司芸的胳膊,送她就诊。
把人送进手术室后,江怡裹着到膝盖的长款大衣站在走廊外,单手抱臂揉了揉眉心。
相比于她的不安,站她一旁的沈司云就显得冷漠许多。
她看着手术室,不带温度掀唇,“你为什么会出现偏院?为什么会穿着睡衣出现在她那里?”
江怡从按揉的两指间抬起头,突然就想到了那些被钟女士放置在主宅各个角落里只为刺激沈司云的指套。
还有那些誊本和佛珠……
她又在臆测了,臆测她和妹妹在偏院厮混。
江怡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也只是比沈司芸早半刻钟知道真相而已,自己都还没平复心情。
于是烦躁道,“她刚刚遭受了一个重大打击,吐血了。”
“她吐血和你穿着睡衣出现在偏院有关系?”沈司云眼神泛冷,“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和她待在一起,这次我不会手下留情。”
沈司云说完,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冷冷瞥了她一眼,边拿出手机说要派人把沈司芸彻底搬离沈家,边和江怡擦肩而过。
“站住。”江怡受够了这种压抑的氛围,“你要真相我给你,我和你妹妹从未发生过任何关系,那些在家里的指套是你母亲钟彦伶女士故意放的,为了刺激你,放出你的心魔,‘钟怡’这个名字也是她为了坐实我和你妹妹的关系而故意改的,你妹妹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真相,一时想不开郁结吐血。”
江怡一五一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她,讲完这才长长叹了口气,不然憋在心里属实难受,“这个真相你有权知道,专利一事虽说背后有钟阿姨推动,但我从知道信息到开口策反邹老板那刻,我都不后悔。”
“在其他事上,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你也可以永远不原谅我。”
无论是她被刺激到故意让妹妹看她们做爱,亦或是她把那两年定义为包养再扬言威胁告知她妈妈,她都无法原谅这个女人。当伤害发生后,无论加害者有万千条无辜理由,都不能磨灭这个伤害带给她的心灵冲击。
“曝光我和宋娆假结婚的帖子以及岑若双相发作一事是我先前误会了你,在这里跟你说声抱歉,我也只能和你说道歉。”
她也不奢求她能原谅自己,就像自己也不能原谅她一样,那就只能让她们互相憎恨,老死不相往来。
第80章 我们结婚
沈司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沉久地沉默背对她。
而后把通话掐了,大步流星走出去。
留江怡一人在手术室前。
不用江怡猜都知道那女人是去找钟女士对峙问个清楚。
算了,她们母女两的事,就让她们自己解决。
沈司芸从手术室出来后便被转到VIP病房休养,江怡遵循医嘱给她买了些维生素C含量丰富的水果,回来经过缴费前台,才想起要给她支付费用。
正当她询问多少钱时,前台工作人员说已经有人付过了,房费和手术费等都缴清了。
江怡看了眼那份账单签字,确实是“沈司云”三个字。
许是出来太久,刘姨忍不住给她打电话,“司芸没事吧?医生怎么说?”
江怡回她,“医生说是外界刺激过大,造成急性胃溃疡,最后胃出血。”
刘姨第一次听这种病,不由得担心,“那严重吗?要不要我过去照顾照顾她,这大过年的,你们一个两个生病,我还以为我做的饭出问题了。”
说到饭,刘姨不得不又提起她刚做好的中饭,“那中饭你们打算怎么吃?”
江怡婉拒了她的好意,“不用过来,这里有看护,中饭的话估计吃不了了,医生说止血期间她只能吃一些流食,我啊,我估计就随便吃点算了。”
原本还想着兴许还能赶回去吃一趟,后来想想沈家现在估计是那母女两的战场,她回去怕是给自己添堵,索性留在医院看着这个不知道想开没有的妹妹。
*
沈家。
尖头黑皮高跟靴踩过干净整洁的地板,径直走向富丽堂皇的Y型楼梯。
刘姨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看到沈司云面若寒霜正要往楼上走去。
许是天冷,千鸟格西装下搭了件紧身的黑色高领毛衣,一袭米色修长西裤在梯柱间隙走动,GUCCI烫金皮革腰带系在腰际,将上衣下裤衔接起来,衬得人高挑腿直,劲瘦干练。
刘姨知道她早上在公司上了一上午班,中午要吃个团圆饭才回来,谁知刚回到家就碰上司芸吐血,不得不去一趟医院。
现在人突然回来,还是单独一个人,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处理,才那么风风火火,不苟言笑。
沈司云红唇抿着一丝冷意推开钟彦伶卧室的门。
一入眼便看到了她的好母亲休闲坐在椅子上,看杂志。
茶几上温着一壶养颜美容茶。
听到高跟靴的声响,钟彦伶抿了一口茶,搁下,从杂志上抬起头看过去。
“看来她都告诉你了。”钟彦伶不觉意外,事实上她一般能主动开口承认,都意味着事情已经结束,她手上的棋子抑或是她设局的人都只有无力回天一种结果。
笑到最后的人只有她钟彦伶。
一个局最后被揭穿和不被揭穿,所带来的成就感是有很大区别的。
若她愿意,她甚至能做到滴水不漏,无人知晓。
她现在是以一种欣赏刚完成优秀作品的心态坐在这里,看着她们痛苦挣扎。
蓦地,一双手伸到她面前,扣着茶几边缘,下一秒,整个茶几被掀倒,茶杯茶壶滚落,热水溅湿了地板。
巨大的动静引得厨房的刘姨愣了愣,边擦着手边走到会客厅抬头看二楼。
考虑到自己人微言轻,不敢多言,只好给江怡打电话,喊她回来。
*
“我自认为对你的耐性已经够多了。”沈司云站在茶几原本的位置,居高临下看着仍旧坐怀不乱的钟彦伶女士,神情绷紧,已经在十分克制怒火。
甚至保不齐下一秒会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我把你当犯人?当阶下囚?”沈司云坐在她面前,自嘲,“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副形象。”
钟彦伶静静看她,没说话。
“我不过是禁足你,而你却蒙上我的眼告诉我前面是敌人,让我挥刀砍过去,你知道这有多杀人诛心吗?!”
“她说不会原谅我,而我也无法做到不介怀,你让我们互相憎恨,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你满意了吗?”
钟彦伶略不在意翻了翻杂志,“挺满意的,你们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沈司云神情收了收,颇有深意笑开,“我希望你以后也能这么开心。”
钟彦伶察觉她话语里的含义,停下翻杂志的动作,“你什么意思?”
“既然你觉得我在把你当犯人关押,那我只好顺你心意。芜宁度假村那栋别墅我看挺适合母亲您养老。”
“放逐我?”钟彦伶反应过来,不屑一笑,“你以为我会在乎?”
“是,母亲您高风亮节不在乎。”沈司云把人喊进来。
吴管家带着几个保镖过来,一下子把房间挤得逼仄起来。
“把钟女士送到芜宁度假村半山别墅,每天晚上准时关门,把信号屏了,所有娱乐设施全撤掉,另外再给她配一个厨艺不佳的人给她照料上下。”
听着听着,钟彦伶嘴角就笑不出来了,她对生活品质要求极高就不说了,单单是不能和与外界联系就足够残忍,这是要活生生逼她与社会脱节,成为废人。
“你!”钟彦伶胸脯剧烈起伏。
沈司云朝着那些保镖说,“剩下的人把这里的东西都清空,改成观影房,对了吴管家,我父亲和高淑君一家三口的合照应该有吧?”
吴管家回答说,“有,已经让人裱成相册。”
“在她房内挂几幅,客厅的墙比较大,弄成巨幅合照。”
沈司云刚说完,一本杂志朝她扔了过来,砸到她身上。
“你这是要羞辱我!”钟彦伶无法想象每天一睁眼就看到沈磊和高淑君那假惺惺装作幸福的嘴脸。
沈司云对她的话不为所动,极尽嘲讽补充道,“为了防止母亲想不开,我会定期让高淑君亲自过去探望母亲您。”
嘴上说是探望,不过就是定期派她最厌恶的人看猴一样看她,奚落她。
意识到这个,钟彦伶脸色冷沉下来,满腔压不住的怒火,“我不去那里!”
“不去也得去。”沈司云一个眼神,吴管家便懂了,扬了扬手,示意保镖左右把人从沙发架起。
钟彦伶一生高高在上如孔雀,哪里受得过这样的屈辱,“放开我!我会自己走!”
保镖只好放开她,钟彦伶剜了沈司云一眼,踩着她的高跟鞋带着仅存的尊严和高傲走出房门。
刚要踏出去时,遇到了从医院回来的江怡,风尘仆仆,姣好的面容被风刮得有些白。
她错愣看着这阵仗,刘姨说她们打起来了,噼里啪啦一阵响,说怕她们做出什么极端的事,不好收场,让她赶紧回来劝架。
她当时想到当初沈司云差点把妹妹掐死的画面,怕沈司云真的要动手弑母,弄出人命来,想也没想便从医院赶回来。
“钟阿姨……”江怡看了眼她两侧人高马大的保镖,再看了看房里那抹身影,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没出人命。
钟彦伶看到她,冷嗤了一声,随即走下楼梯,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坐上那辆即将前往芜宁度假村半山别墅的车。
其他人开始在房里搬东西,一件接着一件。
江怡从吴管家嘴里知道了始末,感慨钟阿姨到最后一刻也没认识到自己的错,不过总得还是松了口气,说实话,她也招架不住城府如此深的人。
刘姨还惦记着她那顿刚做好的团圆饭,过来喊她,“要不先过来吃个饭?”
江怡看了眼那些忙上忙下搬东西的人,点了点头,“好。”
正好她肚子也饿了。
“司云也下来吃吧。”刘姨继续喊人。
沈司云正想拒绝,看到江怡已经往楼下走去,改口道,“好。”
*
江怡落座了才知道沈司云也下来吃饭。
人就坐在她对面,桌上是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
今天是大年初一,年夜饭没吃,这女人又让刘姨做了一桌团圆饭,估计是为了今天一家人能好好吃个饭,但谁能想到短短一个上午,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妹妹吐血进医院,钟女士被她送到芜宁度假村度过晚年。
原本就没多少人气的家更多了几分萧索。
江怡心绪复杂夹着菜吃,刘姨端上来最后一道菜,“来,这是你们上次一起出去订的东星斑,年年有余,这道菜不是我做的,是那个厨师早上赶回来做的,火候刚刚好,应该很好吃,还有鱼鳔熬的汤,补得很。”
“刘姨辛苦了。”江怡说。
“不辛苦,你们吃吧吃吧。”刘姨说完便退下了。
江怡想喝点汤,可盛着奶白鱼汤的盘在沈司云那边,犹豫着要不要放弃。
“给我。”沈司云眼神示意她把碗递过来。
江怡原本想拒绝,可看到桌上的东星斑和这一大桌的菜,不忍破坏仅存的片刻安宁,抿唇把碗递过去。
沈司云给她盛了一碗。
江怡:“谢谢。”
“不客气。”
一直到吃完饭,两人都再没说过话。
江怡轻轻放下碗筷,双臂撑着桌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咬牙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回去。”
她在这里住太久了,还发生了那么多事,她疲惫得只想回去好好休息,过她原本该有的生活。
沈司云淡淡掀了掀眼皮子,“什么时候回来,我派人接你。”
江怡忍了忍,好声好气道,“沈司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司云静静看她,态度摆明了无论她说什么,她都不会让步。
她江怡只能留在这里,住在这里。
“沈司云,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再纠缠下去么?”
“有。”
一个“有”硬生生把江怡气笑了,她都找不到继续在一起的理由,为什么这女人还能这么理直气壮说有?
沈司云看着江怡哭笑不得神情,红唇抿了抿,“江怡,我们结婚,明天大年初二,我和你一起去探望你爸妈。”
“沈司云,我不懂你,我真的不懂你怎么想的。”
江怡连笑都懒得笑了,她最想结婚的时候,沈司云百般搪塞过去,现在她们一地鸡毛,隔着各种矛盾和难以调节的情恨,却来说她们结婚。
谁结得下去?
江怡站起来,留给她一道背影,“我们现在这情况,结了最后也只会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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