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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养猪养牛小能手


    一听到声音, 三人都眼露诧异之色,伍永兵率先就举着火把钻了进去。


    不多一会儿,这位大队长就面露红光, 眉飞色舞地从里头出来了, 怀里还抱着一只被绳子捆绑的黑猪崽子。


    “快看我找到啥了?野猪崽子,里面还有两只!都被绳子绑着, 嘿,这黄大仙还真是神了, 居然真是来给咱们引路的!”


    伍永兵那叫一个兴奋。


    供应站每年给屯子里分配的任务猪都是有定数的,基本上养到能出栏了,就都会被收购站收走。


    除此之外,生产大队还单独养了一头老母猪, 每年能产上一胎猪崽子,这些猪崽子养大了之后倒是能自己宰杀给本屯子的村民们分肉。


    但老母猪产的猪仔数量有限,能有个六七只就算不错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六七头猪仔就能顺利上岸, 基本上每年这六七只猪仔里面, 有几只是要半路夭折的。


    所以现在, 找到了三只野猪崽子的伍大队长才会这么激动, 因为这野猪崽子在山中糙养到这么大,体质比一般的家猪要强上不少, 只要带回去圈养,很快就能长膘,到明年秋收的时候绝对膘肥体壮, 正是宰杀的好时候!


    把剩下的那两只都给抱了出来, 三人一人怀里抱了一只就准备下山。


    叶青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只黄鼠狼还在洞口站着呢, 她忙伸手,把她上山前特意揣兜里的几只红薯掏出来,一个不留地都丢了过去,算是给那家伙的报酬。


    回了屯子里,伍永兵就要把这几只野猪送去生产大队的猪圈里。


    叶青在地里面顺手拔了几片菜叶,偷偷加了点料喂进这些野猪崽的嘴。


    虽然没人提,但是光是从这三只野猪崽子身上绑着的绳子就能猜得到,肯定是殷霜把这些家伙藏在山洞里的。


    估计一开始殷霜是想把这些猪崽都转移到村尾的那个茅草屋的地窖里偷偷养的,但没想到她才带了一只野猪下山,就让李娟当着屯子里那么多人的面给爆了出来。


    暴露了行迹后,她的计划就被迫终止了,所以那三只小猪崽子根本没人管它们死活,要不是叶青几个发现得早,怕是这三只猪崽子得活生生饿死在山洞里。


    这会儿看到三只野猪崽子叫声都有些微弱,叶青怕几个小家伙犯病养不活,赶紧先用点异能给提提精气神,身体恢复得好了才能快速贴膘长肉,看在野猪肉还挺好吃的份上,叶青一点也不吝啬付出点木系能量。


    把野猪崽子安置妥当后,叶青回家照旧给邹阿婆做针灸。


    一边扎针,叶青一边不忘吴侬软语地絮叨:


    “今天我得要批评您一句,您一个七十多的小老太太了,让伍聪套个牛车送你去镇上,还把您烈士遗孀的身份都搬出来了,这是要干啥啊?打算用您这身份来胁迫警察?”


    “那我跟您说,您这个思想可有点危险啊,阿公跟两位阿叔他们用命换来的荣誉,可不能让我好这么给抹黑了,不管是为了啥事儿,都不能把他们的勋章给拿来当筹码,所以这事儿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但烈士遗孀的身份不是这么用的,要是都这么干,往后谁还会敬重烈属啊,咱不能给烈属群体蒙羞,身为烈士的家属,更要以身作则,严于律己,这样才能约束别人,您说是不是啊?”


    “以后谁要是再让您这么干,您可不能耳根子软再应下了,这么大年纪了,您该吃吃该睡睡,当好靠山屯的老太君就行了,别的都不要瞎操心,晓得伐?”


    老太太也不反驳,笑眯眯应了,这要是别人,她还真不会去管闲事儿。


    可她跟这叶丫头投脾气,短短几天已经处得比真正的爷孙俩还亲,所以一听说叶青出事,她能不着急吗?


    把老太太给哄睡着之后,叶青就把乔教授给她的那些棉花种子给翻了出来。


    趁着夜色正浓,偷偷在自留地种了几茬棉花,差不多收了二十斤左右的棉花后,叶青就立马收手了。


    有这些棉花,足够她做一整套褥子和盖被,另外还能余留出一些来做大棉袄了。


    不过这个棉花她暂时还不能拿出来,都塞在麻袋里藏进了地窖里,打算回头等闲下来了,再去找顾婶子帮她做。


    把自留地里面的那些杆子都拔出来扎成捆扔进厨房,叶青浑身也是脏兮兮不能看了,赶紧去烧水准备洗澡。


    早前她在老木匠家定做的洗澡桶和书桌,傍晚那会儿老木匠就亲自帮她送过来了,那泡澡桶呈椭圆形,足足有一米多长,叶青如今的身高,坐在里面甚至能把腿给伸直,绝对是泡澡神器。


    她来靠山屯都一个星期的时间了,终于能好好泡个澡松快松快了。


    就是这么大的泡澡桶,光是洗澡水都得多烧一锅,但为了能痛痛快快洗个澡,哪怕多挑几担水多费点柴火叶青也乐意。


    唯一可惜的是,抢收季还没结束,隔壁顾大叔暂时也没能抽得出时间来给她搭盖洗澡棚,所以她暂时还只能在厢房里面洗,这样一来洗澡的动作幅度就不能太大,不然会把屋子里溅得到处都是水。


    十一点左右,她这个澡总算是搓完了,洗完以后浑身清爽舒泰,感觉像是搓掉了好几斤泥一样,整个人都减负了。


    洗得香香地躺在炕上,很快就陷入了深度睡眠,这是叶青来到这个时空,第一次这么快就睡着,并且一觉就睡到天光微亮。


    早上起来她只觉得神清气爽,就着昨晚上的洗澡水把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又去挑水把水缸灌满,甚至还劈了一堆柴,眼看着到了上工的时间了,才往晒谷场那边赶。


    这几天屯子里发生的事儿太多,大家伙儿光顾着吃瓜看戏,稻田的抢收进度严重被耽搁了,所以今天大队长一大早就召开全屯动员大会,要求所有人全力以赴,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把赶进度把剩下的稻子都给收割了,不然晚上摸黑加班都得来干!


    动员大会有没有用叶青不知道,她在听了大队长的那番动员演讲后,十分激动,都已经打算不再隐藏实力,准备抱着十足的热情投入到这次的抢收中去,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正要去领劳动工具呢,却被伍永兵给临时换了个工作。


    “让我去养猪?”叶青瞪大了眼睛,十分诧异。


    伍永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有几头牛呢,猪圈牛棚都在一块儿呢,暂时都交给你来弄,你看你能不能行?”


    这有什么不能行的?这可太行了,原来叶青就设想过如果下乡之后没找到机会当医生的话,她就进军养猪行业,高低得在大队上混个养猪能手当一当呢,现在不让她去抢收了,让她去养猪,对她来说当然求之不得了。


    不过她有点纳闷:“怎么好端端的要让我去养猪啊,之前养猪的那位赵大娘呢?她不干了?”


    昨天晚上把那几头野猪崽子到猪圈那边的时候,叶青才听伍永兵说了,生产大队的猪圈牛棚,是安排给赵老柱的媳妇负责的。


    这个岗位也没多少技巧,只要每天把牲畜喂饱,就能挣五个工分。


    虽然挣得稍微有点少,但比起下地去抢收,这个活可轻松清闲太多了。


    村里不知道多少大娘争着抢着想要这个岗位呢,赵老柱的媳妇怎舍得让出来呢?


    一说起这个,伍永兵的表情就有点不好看:


    “还不是因为咱们昨晚上带回来的那三只野猪崽子闹的,赵老柱那婆娘早上看到猪圈又多了几头猪崽子,非说我增加了她的工作量,然后撒泼打滚要求我给她涨工分,不然她就不干了!”


    “她真以为这个活儿非她不可呢,我还就不惯着她,直接让她滚蛋了!正好你这边很快就要建卫生站了,你这段时间就别下地了,就接手猪圈牛棚那边的活儿,正好闲下来的时间你给好好琢磨琢磨,看看屯子里的卫生站应该怎么弄,需要提前做哪些准备之类的。”


    叶青:……


    让她养猪养牛什么的她当然无所谓,但她觉得,大队长这么干,不是在推她出来挡枪吗,那赵家大娘回头发现自己的活儿被人给顶了,还不得恨到她头上来?


    但叶青想了想又觉得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她跟那个赵麻子刚来就已经结下梁子了,她就算不接这个工作,赵老柱家只怕也未必待见她,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恨她也不会让她少块肉。


    她也不怕那位赵大娘来找她闹,自从当众杀了那五头野猪后,她也算是一战成名了,那赵大娘真要是敢来撒泼,她就敢把她的银针跟飞刀亮出来,想打架她可十分乐意奉陪,就是这位大娘得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靠山屯生产大队今年有二十头任务猪,还有今年老母猪自己下的崽五头,再加上这几天从山里抓的野猪崽子四头,一共三十头。


    牛的话是四头青壮年公牛,还有一头怀孕待产的母牛,那四头公牛每天白天都在地里帮大队拉粮食,所以牛棚里面暂时只有那头怀孕的母牛在。


    猪圈和牛棚,建在村口的鸭子河边,离后山比较远,主要是怕山上会下来野兽攻击牲畜,河边比较空旷,寻常是不会有大型动物跑来的,而且附近有水源还有大片的青草地,方便把牛群放出来吃草。


    别说,这个活看着轻松,但要把五个工分拿到,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猪圈里面就三十头猪张嘴要吃饭,光是把这些生猪给喂饱,每天就得打两三百斤的猪草,再加上还有几头黄牛每天跟着社员们在地里干活,体力消耗巨大,必然需要足够的粮草补给,不然早累趴下了。


    好在这一块儿对别人来说困难重重,对叶青而言却是绝对的专业对口。


    她就往河边那草丛里面一钻,要多少草料没有?哪种牧草口味最佳营养最丰富最容易长膘,她就专挑那几种催化,半个小时不到她就能把猪圈牛棚里那些祖宗的口粮都给整出来。


    但她绝不是敷衍了事,接手了这份工作后,她就真的认认真真地开始做调研。


    白三叶草、菊苣、聚合草、紫菜苜蓿、苏丹草和串叶松香,叶青挨个拿去做了实验,然后根据生猪的进食速度和食用后都情绪反馈,调配出来了一个不管是家猪还是野猪都满意的比例配方。


    除此之外,她还将猪圈的卫生情况,家猪和野猪的进食差异,母猪的身体健康状况,以及牛棚那边母牛的动态,还有怀相等等,专门做了一个日志表格仔细进行记录。


    就在叶青正全神贯注于她的养殖大业,甚至天马行空地思考着要怎么扩大靠山屯的牲畜养殖规模的时候,忽然有车从外头开了进来,再接着,就有几个孩子心急火燎地跑来找她,说是县里来人了,大队长让她赶紧去晒谷场。


    一听这话叶青就不由得皱起了眉,还以为又是公安局来人找她调查殷霜杀人那个案子的,顿时心下就有些不太耐烦。


    但人都来了,她也不能拿乔说不见人,只好把自己手里的日志表格先放下,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脏污后,就去了晒谷场。


    结果一到晒谷场,叶青就看到几个老熟人。


    两个小年轻,是之前叶青做手术时给她打下手的助手医生。


    在他们俩的旁边,杵着个四十来岁,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正用震惊又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星期前叶青在雾凇城下火车后见过的那位知青办负责人,以及昨天才见过的公社书记赖国昌。


    这些人怎么扎堆凑一块儿了?


    叶青有些纳闷,忙朝着伍永兵看了过去。


    就见伍永兵面上皮笑肉不笑,显然对这几个人的到来不怎么欢迎的样子,但还是扯了扯嘴角对叶青解释道:


    “这位是蛟潭县人民医院的何海何主任,他知道李云波的脾脏手术是你做的,想把你招进他们县医院外科手术室给他当助手,但你是咱们靠山屯的插队知青,要把你的档案调走,得从知青办走流程,还得我这边出具介绍信。”


    这位何主任也是个厉害角色,怕伍永兵压着人不放,还专门把县知青办的负责人都给找来了。


    有县知青办出面,正常情况下,还真没哪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敢提出反对意见。


    伍永兵都快要气炸了,眼看着他这边的卫生站就能建起来了,临门一脚忽然有人能摘桃子,这让他如何甘心?


    当初在医院他就觉得那个院长对叶青不怀好意,现在看来还真让他给猜对了,这帮人果然在打着跟他抢人的鬼主意,还搞以权压人这一套,真是不要脸!


    叶青挑了挑眉,很是直接地拒绝道:


    “抱歉,我暂时没有离开靠山屯的想法,恐怕要辜负何主任您的这番好意了。”


    叶青自认为自己挺礼貌的,可她也不知道是戳到了面前这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同志哪个痛点了,这位大叔立马脸色一拉,拧着眉瞪着叶青:


    “你这姑娘是不是有点太不识好歹了?想要拿乔也得有个限度,真以为我们蛟潭县医院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呢,要不是我们院长坚持要给你开后门,就你这年龄学历,别说给我当助手,就是去我们医院打杂都不收!”


    这话叶青就不乐意听了,我好像没求着要进你们医院吧,是你们自己贸然找上门来的,还不允许我有拒绝的权利了?


    而且我有在外科独挑大梁的实力,在哪儿吃不开,非要上赶着去给你当助手,然后由你来指挥我?我又不是脑子有毛病?


    叶青穿越前就算是医院各个科室轮转的老油条了,对这里头的门门道道清楚得很,有能耐的医生被一些搞权术会钻营的无能医生打压得没法出头的事儿她又不是没见过,所以这个何主任一说要收她当助手,叶青就隐隐感觉有那股味儿了。


    她弯了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何主任,人各有志,我就想响应国家响应领袖的号召,扎根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好像没犯法吧?怎么到您嘴里,我这成了不识好歹了?”


    “而且我这人做事向来讲原则,既然是贵县的院长给我开后门我才能给您当助手,那我就更不能答应了,怎么能让院长为了我搞特权阶级那一套呢,这不是违规操作吗?万一要是有人举报,那我跟院长岂不是都要吃挂落?我一个小人物倒是没啥,让院长受牵连就不好了,所以这个事儿还是算了吧。”


    何海脸色骤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指了指叶青,却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概是没想到叶青会对何主任这么不客气,旁边那两个给叶青当过助手,早就化身为叶青的铁杆粉的住院医生顿时面面相觑。


    他们也没想到何主任会临时改变说辞,明明在下来之前,院长给他们的任务,是不管叶同志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哪怕是要求单独开个科室都成,总之务必把叶青同志给招进医院。


    当时何主任当着院长的面可是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到了地儿说变卦就变卦了,还要让叶知青给他当助手,这不是故意恶心人么?


    两个住院医生欲言又止,但碍于何主任在院里的权威,他们俩到底是没敢插嘴。


    眼见着气氛变僵,那个知青办负责人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叶知青,你一个小姑娘不要这么尖锐,人何主任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了,人家县医院确实是好单位,多少人消减了脑袋想进呢,你一个外地知青,没学历没门路的,想要跳出插队知青这个圈子,可不得从当助理开始干起吗?”


    “人家何主任也是看你在医学上确实有天赋,不想你这样的好苗子被埋没在村里,这才愿意给你一个实现理想抱负的机会,你也不要这么着急拒绝,仔细考虑一下,或者你要不要跟你的父母联系一下,和他们再商量商量?”


    叶青耸了耸肩:“不用了,我父母都去边疆支援国家建设了,我们全家都属于革命建设一块砖,哪儿需要就往哪儿搬。在农村就挺好的,您说的好机会,还是留给别人吧。”


    说着,叶青就看向那边的赖国昌:


    “您该不会也是来劝我的吧?”


    赖国昌赶紧摆手摇头:“嘿,你这丫头说的哪儿的话,我巴不得你留在我们公社呢,有你亲自坐镇,甭管卫生站建在哪儿,咱们红旗公社求医困难的现状必然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还能把这么好的事儿推出去?”


    自从县里这几个人下来开始,伍永兵的表情就一直很僵硬,虽然之前叶青已经一再给他保证过不会离开靠山屯,但伍永兵并不能完全放心。


    尤其是县医院的人专门下来给叶青投橄榄枝,这让伍永兵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叶青被对方的糖衣炮弹一哄骗,立马就忘记了跟他的承诺,屁颠颠跟着县医院的人走了。


    但好在叶青这边态度十分坚决,拒绝得也异常干脆,一点都没给县医院那边面子,这让伍永兵顿时笑开了花,脸上褶子都快要堆起来了。


    他赶紧向叶青解释道:


    “赖书记跟何主任他们是前后脚来的。”


    也就是说,赖国昌跟县里的这波人不是一伙儿的,来靠山屯为的也不是同一件事。


    叶青疑惑地看着赖国昌:“您也是来找我的?”


    赖国昌看了看那边的何海几人一眼,他清咳了两声后,从他那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张报纸,笑眯眯地递给叶青:


    “昨天下午,杭记者就给我打电话,让我留意今天的《蓟城日报》,咱们公社是订购了这个报纸,但一般邮递员都要隔天才能送过来,这不,我就专门托人一大早从省城给捎来了一份,你看看吧。”


    叶青心脏猛地一下狂跳不止,赶紧把报纸接过来。


    伍永兵也意识到了是什么,马上就凑了上来。


    报纸一打开,就看到了B版刊印着一个醒目的新闻标题——


    《铿锵玫瑰插队北大荒,见义勇为英姿展芳华——巾帼英雄叶青纪事》


    底下跟着的,正是叶青戴着一顶草帽在地里笑得恣意张扬的脸部特写照。


    没想到杭廷芳竟然偷拍了这样一张照片,还把她这个特写照片给登在报纸上了。


    虽然是黑白照,但她笑得龇着个牙花子的样子却格外醒目,还没看内容呢,叶青已经羞耻尴尬得脚趾都快能抠出两室一厅了。


    关键是,这个时代的新闻,主旋律色彩是非常浓重的,尤其是像这种光荣事迹,那都是极尽溢美之词,把叶青在列车上英勇制服人贩子,抓捕女飞贼的事迹,描述得那叫一个夸张。


    明明叶青在杭廷芳采访的时候轻描淡写,寥寥几句就已经解释完了整个过程,但到了杭廷芳的这篇采访报道里面,却将整个抓歹徒的过程渲染得惊险刺激跌宕起伏。


    要不是上面印着她的照片,她怕是都要怀疑这篇报道在说的到底是不是她的事迹了。


    然后,杭廷芳在新闻后面还总结,并引用了领袖的话: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是兴旺的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看见叶青,就好像看见了晨起时的朝阳,她是那么的青春靓丽,生机勃勃,但她自信却又懂得谦逊,张扬的同时也处事谨慎。


    这是一个用肉眼就能看得出来品质高洁且胸有丘壑的姑娘,哪怕只和她相处了不过几个小时,就很容易对这样的女孩生出好感。


    当她眼含泪意说出,她在靠山屯这个小山村找到了心灵归属的时候,我是大受震撼且为之动容的。


    这样的姑娘,她很特别,因为她深沉地热爱着这片土地;但她又不特别,因为她不过是万千插队知青中的一个。


    在我们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更多如她一般挥洒着汗水浇灌着农田,在农村风彩卓然尽显芳华的优秀女青年。


    叶青,不过是这个群体里的一个缩影。


    这些孩子,才是这个时代的希望,如叶青这样的知青越多,社会才会蓬勃向上发展,国家也才会越来越繁荣昌盛!】


    这个时代的报纸,正面A版都是给领导人的,只有B版才能刊登其他新闻,而杭廷芳写的这篇报道,足足占据了B版大半个版面,可以说是给足了叶青排面。


    而且之前叶青偷偷找杭廷芳打听过,《蓟城日报》在全国各地都有印刷点,采用的是飞机运送报纸纸型、分地印刷就近发行的方式,基本上分地印刷点的周围地区在报纸出版的当天或者第二天就能看得到报纸,而《蓟城日报》在全国的日发行量,足足有近五万份。


    可别小看了这个五万份,这可不是后世,这时候实施的是计划经济,连纸张的产量都有限,加上这个时代还是采用的手动印刷机,所以五万份的油印报纸,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了;


    而且这个时候全国的基础教育尚未普及,很多人大字不识一箩筐,更别说养成翻阅报纸的习惯了,所以订购《蓟城日报》的,也多是单位或者厂里的宣传部门,五万份报纸,足够在全国各地铺开。


    说不定还会被当成知青插队的榜样人物,被拿出来在各个县市的单位、工厂、公社搞宣讲,估计用不了多久,叶青这个名字,就要响彻大江南北了。


    叶青也没想到杭廷芳会把这篇报道写成这样,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但伍永兵、赖国昌却很是兴奋,这俩当着县里来的那几个人的面,直接就把新闻大声地朗读了一遍。


    念到后面,那个县知青办的负责人简直是瞠目结舌,而先前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一开口就骂叶青不知好歹要靠走后门进县医院的何海,这会儿感觉就像是被人扇了几耳光似的,脸上瞬间臊得慌。


    七十年代初,纸媒本来就没多少家,能在省报上占上个豆腐块,都算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件了,更别说登上的是《蓟城日报》这样全国闻名的大报纸,而且还占据了这么大个版面,那得是多大的殊荣啊。


    有这篇报道作为履历,叶青这个人身上就烙上了真正的官方烙印,也代表了《蓟城日报》方面对她的极度赞扬和认可。


    有一个大报社在背后给她背书撑腰,孩子会狂妄一些实在是太正常了。


    这要是换成他们在场的这些人登上了蓟城日报,别说是给这么大个版面专项报道了,哪怕是寥寥几十个字的骑缝豆腐块,或者是能在某篇新闻里面被提到自己的名字,都能让他们在整个蛟潭县横着走了。


    何海这时候已经意识到,他可能把老院长交待的事儿给办砸了。


    可特么谁能想得到,一个十几岁才初中学历的小丫头,能登上《蓟城日报》啊?活了四十多年了,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儿,这实在是太离谱太荒谬了!


    何海努了努嘴,愣是说不出话来来,只能下意识地侧过头,朝着自己身侧带着的两个住院医生求救地看了过去。


    可那两个住院医生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前面你对人家傲慢无礼,非要把人弄到你的科室里面低你一头,想把人家当软柿子搓圆捏扁。


    这会儿发现人家姑娘不但技术过硬,背景也深厚了,就前倨后恭,再想用老院长之前提的那些福利待遇把人家给笼络过去,你觉得人家能搭理你吗?你早干什么去了?


    那两位住院医生也是无语了。


    他们跟何主任其实也有好几年了,老院长对他们是寄予厚望,让他们跟何海学习技术,希望他们将来可以尽快独当一面。


    他们一开始确实也是抱着虚心求教的态度去的外科,在何海面前伏低做小,听话讨好,可何海除了让他们日常打杂把他们指挥得团团转之外,一点经验技能都不教给他们。


    每次老院长问起,他才装模作样让他们跟着观摩几场手术,还说是他们悟性差,总之是各种贬低他们的能力,导致他们好几年下来在外科实操上一点进步都没有。


    慢慢的,这两人也算是看明白了,知道何海就是故意不教,受够了何海的敷衍和压榨,他们也就成了老油条,甚至已经开始在背后偷偷找机会,打算从外科调离,去别的科室试试。


    这次老院长说要把上回动手术的那个小孩姐给挖过去,甚至愿意为了那个小孩姐单独开一个科室,他们顿时激动不已,还以为他们终于迎来了职业转机。


    两人暗地里都商量好了,他们回去就找老院长提交申请,只要叶青去了医院,不管是在哪个科室哪个职位,他们都要从外科这边调过去,哪怕是给小孩姐当学徒工都成!


    可两人万万想不到,何海竟然这么大胆,连老院长千叮咛万嘱咐交给他的任务,他都敢阳奉阴违耍花招,关键是你要真能拿捏人家也就算了,结果还把事儿给搅黄了,这时候再想补救,哪里还来得及?


    两个住院医生都无语了,一开始何海就没让他们俩有开口说话的机会,这会儿他们哪里还敢插手?


    以何海的尿性,他们真要是帮忙说话了,回头老院长要是追究起来,这何海绝对会颠倒黑白,把办砸了这口锅扣在他们俩的头上来!


    在何海手上吃过好几次大亏的两人,这回可不打算犯蠢了,干脆作壁上观,表示他们也爱莫能助。


    何海差点没被气死,见之前帮他打圆场的那个县知青办负责人都跑了过去,拿着那份报纸看了一遍又一遍,脸上洋溢着激动和不敢置信,何海深吸了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凑上前去,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和努力。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呢,那边赖国昌又给掏出了一张纸,笑眯眯地递给叶青:


    “哦,对了,你的申请资料我这边已经递交到县里了,县卫生局对你的情况十分重视,已经准备让你参加十天后的城镇医务基础考核,只要你这边考试能过关,县里面愿意为靠山屯开绿灯,同意你们建立卫生站的申请。”


    “这是你的准考证,可不能弄丢了啊。”


    叶青惊讶地接过了那张手写的准考证,是真没想到这位公社书记办事这么效率。


    能不效率吗?昨天下午杭廷芳给他打过电话后,大概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他就连续接到了县里的电话问询,都是在找他了解这位下乡小知青的具体情况的,然后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县里就通知他拿着靠山屯那边递交上来的资料去卫生局开会,等去了卫生局,半个小时都不到,他就拿着这张准考证回来了。


    往常他去县里面办点事儿,这帮上级办事员哪个不是推三阻四的,从来没个好脸色?但这回这些人个个和颜悦色平易近人,甚至就连卫生局的局长都主动拉着他询问靠山屯那边办卫生站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总之一个比一个姿态放得低,赖国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上头有人打过招呼了呗。


    不管这个打招呼的人是谁,总之赖国昌终于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红旗公社,这回好像真捡到宝了,能让上头都这么重视,这个叶青绝对不容小觑,只要好好把这位祖宗伺候好了,不管是靠山屯还是红旗公社,往后怕是得被这位大佬带着起飞!


    所以现在有人要从他手里面挖人,别说伍永兵心情不爽,就是赖国昌也得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赖国昌可不像叶青那么好说话,这会儿他看着何海,脸上仍然是笑嘻嘻的表情,但说话那就叫一个阴阳怪气了:


    “何主任啊,您也看到了,叶知青致力于乡村医疗建设,县里面对她的这个想法也是极为重视,予以了最大力度的认可和支持。”


    “如果您想要把叶知青调走,可能光找县知青办的同志还不行,还得去县政办、卫生局、计划局还有农经委都跑一趟。”


    “毕竟靠山屯这边的申请材料,是经过这几个单位的领导首肯点头了的,你们县医院不能一声招呼不打,就把这个卫生站的主心骨给抽走,您说是不是?”


    这话一出,何海的脸都绿了。


    他要是有能耐能让那些单位的领导都点头,他还能自己眼巴巴地上这儿来?随便指挥谁下来一趟,不就把人给带走了?


    明白这事儿已经没了转圜余地,自己再留在这儿纯粹是自取其辱,何海恨恨地看了叶青一眼,转过身就冲着那俩干杵在那儿配像的住院医生骂骂咧咧撒气:


    “还傻愣着干啥?呆这儿让人给没脸呢?赶紧滚,没看见人家上了个报纸了不起了,都不把咱们县医院放在眼里了吗?”


    说着,也不等那俩年轻医生反应,何海就已经气冲冲回车上去了。


    他这态度,其他几个人看了顶多也就是撇撇嘴,倒是搞得县知青办的那个负责人很是尴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毕竟前面他还帮着何海说话,劝叶青服从安排,去县医院给何海当助理来着。


    “小叶同志啊,你上次下乡没跟大部队一起,我这边也没找着机会跟你多聊聊,对你的情况有所疏忽,我给你道个歉。”


    “但你大老远从申城来了这儿,致力于改善我们靠山屯的乡镇医疗现状,这事儿我们县知青办也绝对举双手赞同。”


    “总之,我们县知青办就是你的娘家,以后咱们常来常往,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麻烦事儿,你只管知应一声,我们县知青办一定给你撑腰!”


    叶青对县知青办的这个反应并不意外。


    她的下乡手续是县知青办经手的,所以她身上就打着蛟潭县知青办的标签呢,这事儿谁也没法否认。


    现在她登上了报纸,并且马上就要出名了,县知青办必然要利用这件事来大做文章,甭管是蹭热度提升知名度,还是趁机搞政绩争取更多话语权,总之这么好的机会,县知青办的领导只要不蠢,就必然不会错过。


    别说是县知青办了,叶青估摸着整个蛟潭县,马上都可能会有大动作,毕竟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属实是叶青在追着县政办喂饭吃了,他们要是这都还接不住,那这个蛟潭县怕是就没救了。


    所以在见到这位县知青办负责人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后,叶青接受度良好,但她的态度跟之前没什么差别,不远不近宠辱不惊,也没把这人说的什么当娘家人之类的场面话信以为真。


    笑着应酬了几句,把这位县知青办负责人客客气气送走,叶青就准备回河边去继续做她的新工作,她对养猪养牛还是有很多的想法和点子的,已经准备好要趁着这段时间大刀阔斧地大干一场。


    赖国昌本来还想找她聊聊这个新闻的事儿呢,这么大的事儿,公社甚至县里肯定都会开办表彰大会,估计到时候还要让叶青去大会上做演讲,总得要让孩子有个心理准备吧,不然到时候站台上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可就丢人了。


    可看到叶青那淡定从容的反应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又错了。


    他就不能用寻常的眼光来看待面前这个孩子,能凭着几根缝衣针就徒手干掉歹徒,还能将暴动的野猪刀刀毙命,这叶知青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他的担心实属多余了。


    赖国昌正要说点啥挽尊呢,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心急火燎地跑来了几个孩子,看到伍永兵和叶青就喊:


    “伍叔,知青姐姐,出事了!那四头野猪崽子冲出了猪圈,把河边吃草的母牛给顶了!”


    这话一出,叶青瞬间脸色就变了。


    那头母牛肚子里还怀着小牛犊子呢,那几头野猪崽子别看个头不大,但蛮力可不小,这要是直接冲撞上去,那母牛跟小牛宝宝哪儿还能有命活!


    第42章 母牛下跪


    靠山屯的猪圈建得很是粗糙简陋, 说是猪圈,其实就是用木板钉了一个围栏,顶上盖上草棚子之后, 把生猪圈养在里头。


    要不是怕被发现不对劲儿, 叶青刚从伍大队长手里接过这个养猪的活计的时候,就恨不得直接催化一些藤条, 把猪圈给加固一下。


    尤其是猪圈如今又加了四只野猪崽子,这野猪可不像生猪那么老实, 这玩意儿野性难驯,桀骜得很,只要饿了就在猪栏里面发疯到处乱顶,能不跑出来吗?


    关键是, 叶青上午的时候在河滩边上给偷偷用草籽催化了不少牧草,把那头怀孕的母牛从牛棚里面放出来了。


    因为那头母牛怀胎已经有八九个月了,眼看着就要临产, 所以叶青想着给母牛吃点好的, 同时也让它出来多活动活动, 这样对母牛接下来的生产有很大帮助。


    但她没想到, 就因为她在河滩上放牛, 竟然造成了这么大的纰漏,一听到几个孩子说野猪崽子把母牛给顶了, 她立马就急了,撒开脚丫子就疯了似地往鸭子河边跑。


    伍永兵跟赖国昌也立马紧随其后跟了上来。


    等冲到河边,果然就看到在河滩上到处乱窜的野猪, 还有一头已经倒地不起的母牛。


    几个孩子已经被野猪崽子吓坏了, 躲在猪圈围栏旁边不敢乱动,就怕也被那野猪崽子给冲撞到, 看到叶青过来,赶紧喊道:


    “知青姐姐,野猪仔要跑了!母牛出了好多血,会不会死啊?”


    叶青摆摆手,冲着几个孩子摇头:


    “我去看看,你们赶紧回屯子里去,这边危险,不要再过来了!”


    说着,叶青也不去管那几个孩子了,先跑去河滩那边查看母牛的情况。


    只见母牛正趴在草地里,身上倒是没什么外伤,但是下半身湿漉漉的,羊水混着胎盘血淅淅沥沥地往外冒,估计就是撞的那一下把羊水给撞破了。


    这会儿母牛应该是知道自己马上要生产了,一边挣扎着用力,一边抬着头鼻头喷出大汩热气,还时不时呜呜地哀叫几声,看到叶青和伍永兵赖国昌三人来了,这母牛立马试图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眼神也很是慌乱惊恐,情绪暴躁地做出一副要攻击人的姿态。


    叶青赶紧从旁边顺手揪了一把牧草,边小心翼翼地递到母牛跟前,边轻轻伸出手抚摸母牛的头、脖子和腹部:


    “别紧张,我是来帮你的,你别怕,尽量放轻松,先躺下来,乖乖配合我,我会让你跟你的小宝宝都没事儿的!”


    也不知道是叶青的温柔安抚确实有效,还是她递过去的牧草上的木系能量太诱人,这母牛犹豫了一下后,冲着叶青哞哞叫了两声后,竟然真的逐渐平静了下来,还张开嘴来把叶青抓过去的那把青草卷进嘴里开始嚼动。


    见这头母牛真的乖乖躺下,眼睛直勾勾盯着叶青,不一会儿的功夫,那黑黢黢的眸子里,竟然有泪沁出来,惶恐害怕和哀求的眼神更是溢于言表,把跟过来的伍永兵和赖国昌都给惊呆了。


    两人面面相觑,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知道,生产队的牛竟然会露出这么通人性的表情神态?


    叶青却没去管伍永兵跟赖国昌有多错愕,她这会儿的关注焦点,都在这头母牛身上,见它把那把牧草吃下后,赶紧又从附近扒拉了一堆新鲜嫩绿的青草,尽数送到了母牛跟前。


    孕妇生产是很耗费体力的,更何况这头母牛还是被野猪冲撞后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动,估计惊吓之后身体已经脱力,精气神远不如平时的正常状态。


    所以必须尽快让母牛赶紧多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这样才能在一会儿产崽的时候把牛犊快速生出来。


    伍永兵和赖国昌还要凑到母牛后面去看,没想到就被叶青给阻止了:


    “母牛动了胎气,提前发动了,暂时没什么太大问题,不过母牛在野外生产肯定没有安全感,周围人太多它会躁动,随时会朝人撅蹄子,情绪过激的话甚至还会引起难产,所以你们最好还是离远一点吧,也让那些在河滩上玩耍的孩子都别靠近这边!”


    一听叶青这话,两人连忙停下脚步,再不敢贸贸然上前来了。


    不过,看叶青应付得游刃有余的,伍永兵跟赖国昌都很意外:


    “你还会给母牛接生呢?兽医你也懂?”


    叶青这会儿也头大呢,几乎是硬着头皮解释道:


    “这个我其实就只学了点皮毛,没怎么深入研究过。”


    这个是实话,当年叶青在医学院,人医的课程都学不完呢,哪儿还有工夫去兼修兽医啊。


    可后来末世来了,全世界都乱了套了,没有了宠物医院,然后她就抓瞎了。


    因为她在外面跟一个女孩合租,那女孩养了一条小金毛,结果末世一来,那姑娘在酸雨来临的第二天就跟着男友逃回老家去了,那只小金毛就被丢在房子里不管了。


    叶青看那只小金毛实在可怜,就自己收养了,可宠物狗并不是那么好养的,会生病,还要打各种疫苗,叶青又啥也不懂,于是就只能找相关的书籍边自学边摸索。


    得亏是她有人医的基础,所以兽医这块儿上手起来还挺快的,到后面就连金毛成年后的绝育,都是她亲自动的手。


    因着那条金毛一直忠诚坚定地陪在她身边,叶青才觉得自己在末世并不是真的孤苦无依,一路跌跌撞撞辗转了许多个幸存者基地,哪怕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个离开,她也仍然坚强地苟活了近十年。


    但在叶青穿越前一个月,那条金毛在跟随她外出搜罗物资的时候,为了救她,用身体挡下了一位冰系异能者偷袭的数支冰刃,那会儿叶青的木系异能几乎耗尽,根本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金毛停止呼吸。


    正是因为这场意外,让叶青丧失了信念支撑,对同类彻底失望,求生意志越来越低,浑浑噩噩一个月后,她做好了与末世诀别的打算,连自杀用的药都准备好了,谁知道还没来得及服用呢,老天爷就把她送来了新世界。


    这会儿面对伍永兵和赖国昌的询问,叶青不免想起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的爱犬,眼神都有些黯然。


    伍永兵不知道叶青正在emo,他只关心屯子里的生产工具会不会出问题。


    毕竟整个靠山屯如今拢共也就四头牛能派得上用场,今年这头母牛好不容易又怀上了小牛犊子,满屯子的人都高兴。


    毕竟只要小牛犊生下来了,过个两年就能成年,一头青壮年黄牛,能耕地拉粮食还能当交通工具,生产力是普通成年男人的几十倍。


    多一头牛就等于给社员们集体减负,这可是全村的希望啊。


    “学点皮毛也总比我们这些睁眼瞎强,本来我还打算去镇上请农技站的技术员来帮忙看看的,但既然你懂怎么接生,那我就不费那功夫了。”


    “你只要帮这头母牛平平安安把牛犊子生下来就行,抓野猪的事儿你就不用管了,我去找几个人来帮忙!”


    说着,伍永兵就指挥那边几个孩子去地里叫人,他则急哄哄地去逮那几头在河滩上乱窜的野猪崽子去了。


    很快,老支书就听到消息,带着人来帮忙抓野猪了。


    好在河滩这边距离山林子比较远,加上叶青在河滩上偷偷用木系异能给催生了不少牧草,那些野猪受到灵气的吸引,在把母牛给顶撞开后,就专挑鲜嫩肥美的牧草啃食,压根忘记要逃跑的事儿了。


    所以一行人来了之后,很容易就把那几头窜出来的野猪崽子又尽数给逮起来扔回猪圈里面去了。


    不过等把野猪抓回去后,伍永兵和老支书本来是打算检查一下猪圈,然后找工具把猪圈维修加固一下的,可两人转了一大圈,却没发现猪圈哪里有被野猪撞破的迹象。


    这就奇怪了,猪圈没有破洞,那这四头野猪崽子是怎么跑出来的?


    两人赶紧抓了之前在河滩上玩的几个孩子审问,几个孩子吓得脸都白了,生怕大队长和老支书怪到他们头上,立马就哭着解释道:


    “我们只是想去河里抓几条鱼烤着吃,但是我们没去猪圈那边,野猪不是我们放出来的!”


    “赵四奶奶之前在河滩上转悠,但是这会儿不见人了。”


    “对,我也看见她了,她还去猪圈那边往里面扔猪草了!”


    “可是知青姐姐不是说,赵四奶奶已经不负责猪圈牛棚这边的活了吗?她还来这边干什么?”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不一会儿就把赵老柱媳妇儿来过的事儿给招供出来了。


    伍永兵脸色瞬间就一片铁青,气得差点没当场骂娘。


    孩子不会撒谎,尤其这么多孩子都指认,就更不可能出错!


    所以是怎么回事还用想吗?


    肯定是赵老柱那媳妇儿之前跟他吵着要加工分,他没同意,把赵老柱媳妇儿养猪的工作给撸了,那老虔婆子回去后不甘心,知道他把工作让给叶青来做后,就来寻不痛快了,想要故意给叶青使点绊子!


    但她大概没想到,不过是偷偷把野猪崽子放跑,那几头野猪却把母牛给撞了,捅下这么大篓子,那老婆子肯定意识到自己闯祸,可不得赶紧跑了?


    老支书比伍永兵还气,他也姓赵,跟赵老柱还是同曾祖的远堂兄弟,赵老柱的媳妇儿背后搞出这种事儿,老支书也觉得脸上臊得慌。


    幺儿子赵麻子是全屯公认的祸害也就罢了,如今连媳妇儿都管不好,老支书真是替这个远堂兄弟丢人,恨不得当场就把赵老柱给揪出来狠狠打一顿才解气。


    “先把猪圈的问题解决了,赵老柱媳妇儿那边回头再说!去搬点树桩子跟木板子来,再给猪圈加固一下,这几头野猪崽子不比家猪,不把围栏弄结实点,回头没准真撞开了!”


    伍永兵忍着怒气,还是跟老支书商量起修缮猪圈的事儿。


    但经过刚刚几个孩子告状后,伍永兵算是铁了心要治一治赵老柱家,这一家子真是太不像话了,就因为他撸掉了养猪的活儿,竟然就能背后把猪给放出来,这不是拿屯子里的集体财产开玩笑?这种事儿如果都轻拿轻放,以后有样学样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反正犯错的成本低,谁也不会当回事,所以绝对不能骂几句就算了!


    等把猪圈修好,那边负责给母牛接生的叶青却迟迟没有动静,伍永兵和老支书顿时觉得有点不对,忙过去询问情况:


    “叶知青,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叶青表情有点凝重:


    “情况可能有点不太理想,牛犊的位置不太对,怕是生不出来。”


    “母牛的预产期,原本按照时间来推算,应该还有大半个月的,通常在母牛产前一两周的时间内,它会利用身体的外力动作,把小牛犊的体位调准到头朝产道,以方便它自己生产。”


    “可现在它还没来得及调整胎位就突然破了羊水,要顺利把小牛犊生下来就比较困难了,我这边一会儿只能尝试人为干预一下,看看能不能帮它把肚子里的小牛犊位置掰正,如果还是不行的话,那就得想别的办法了。”


    说到这儿,叶青看向伍永兵:


    “大队长,得麻烦你帮忙给母牛清理出一个单独的牛棚出来,既然它现在生不出来,那就直接转移到牛棚里面去,不然我怕得熬到半夜再生产,外头气温太凉了母牛跟小牛犊都会受寒。”


    “哦对了,您再弄一桶干净的温水,往里面加几勺食盐再放点红糖,母牛破了羊水,□□大量流失,得及时补充一点水分。”


    伍永兵和老支书认真把叶青要的东西记下来后,就赶紧回去准备了。


    很快,伍永兵就把叶青要的清水拎过来了,老支书也把牛棚腾出来,叶青看母牛的体力也稍微恢复了一些,就准备把母牛往牛棚里面挪。


    叶青去检查了一下牛棚的环境后,却蹙紧了眉,对老支书说这个地方不行。


    “有什么问题吗?”


    老支书不是很理解,毕竟以前母牛就是在这儿生产的。


    叶青叹了一口气:


    “太脏了,这里头牛粪都得清理出去,还有苍蝇蚊虫到处飞,这种环境下细菌滋生太快,母牛产后很容易发炎感染。”


    “得把整个牛棚打扫彻底,还要往里面多放干稻草,既要环境干净,卫生通风透气,还要确保温度保暖适宜,这些都对母牛的产后恢复有很大帮助。”


    老支书和伍大队长面面相觑,似乎从来没听说过养个牲畜还有这么多讲究。


    这也不奇怪,这个年代农村很多人并没有卫生意识,别说是牲畜养殖了,甚至就连不少妇人生产都很随意,有的甚至直接在厕所或者地里面就生了。


    所以叶青的这个理论,在老支书和伍大队长两个大男人听来似乎有点太夸张了,真的有那个必要么?


    叶青一看这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两人在想什么了:


    “既然你们安排了我来负责咱们生产大队的牲畜养殖工作,那就得听我安排。”


    “我早上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咱们屯子里养猪养牛毫无章法,随便看几眼我就能挑出各种问题和毛病。”


    “这个母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以前生过很多胎了吧?每一胎都能养活吗?”


    两人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你们说为什么好好的牛犊生下来却养不活?”


    “生病夭折了呗,都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家禽家畜喂养过程中出现折损,这不是很正常吗?”伍永兵一脸理所当然。


    叶青好气又好笑:


    “出现折损是正常,但如果改善养殖环境,再对养殖方法进行优化,这个折损概率,其实是可以控制和减少在一个极其微小的数值的。”


    “不说远了,咱们屯这头母牛得差不多十岁了吧?按照一年一胎算,咱们屯子应该有七八头成年黄牛才对。”


    “但实际上,咱们一共才四头牛养成壮年投入生产,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差不多接近一半的折损率,真的正常吗?”


    这话让两个生产队干部瞬间哑口无言。


    叶青耐着性子道:


    “不管你们信不信,养牛养猪这个事儿,我既然插手了,就绝对不允许再这么胡乱整了。”


    “回头我必须要弄个清晰明确的科学养殖章程出来,将来甭管这个工作岗位由谁来接替,都得按照我的办法来。”


    “您二位就看着吧,最多两年,我保管让你们看出我这个方法的好处来!”


    伍永兵和老支书拗不过叶青的坚持,只好配合叶青的要求打扫牛棚去了。


    但眼下这两人还真没把叶青说的这番话往心里去。


    毕竟在他们看来,叶青一个城里娃子,擅长医术不奇怪,但说她还懂养猪养牛?别开玩笑了!


    两人根本不信叶青说的什么科学养殖那一套,也不认为叶青真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不过眼下母牛难产,问题还是有点棘手的,所以两人没跟叶青犟,只要能让小牛犊子顺利生下来,城里娃穷讲究就穷讲究吧。


    等叶青要的干净牛棚都弄好,已经到中午了,但母牛还没能把小牛犊生出来,叶青只好让几个村民帮忙,把母牛挪进产房里。


    这个过程中,叶青生怕母牛躁动发疯,只能偷偷用木系异能极尽安抚。


    等母牛终于搬进牛棚里面,所有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小牛犊还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叶青就知道不能再等了。


    她试探着伸出手朝着母牛的腹部摸去,想要将横在母牛子宫内的牛犊扳一扳,看看能不能把位置掰正。


    可不知道是里面的小牛犊不配合,还是母牛吃痛,母牛立马就嗷嗷大叫起来,站起身来着急躲避叶青的抚触,甚至就连木系异能不管用了。


    这下叶青开始意识到情况不太妙。


    “胎位正不了了,只能这么着生出来!应该是这个牛犊的个头长得有点太大了,羊水又提前撞破,所以就卡在里面出不来。”


    “那怎么办?”这下伍永兵和老支书都急了。


    尤其是老支书,他就在牛棚外面看着呢,见母牛可怜巴巴地趴在草堆里面也不怎么动弹,一时间备受触动,也跟着心酸地红了眼眶。


    这头母牛,还是十年前他大老远从隔壁镇买回来的,那会儿这头母牛还是个才半岁的小牛犊子呢,而到如今,它已经是儿女成群,靠山屯地里埋头干活的那几头壮年牛,都是这头老母牛的孩子。


    鞠躬尽瘁这么多年,这头母牛也从原来的初生牛犊慢慢变老,再不复当年的强壮健硕。


    本来屯子里都已经做好了这是母牛怀最后一胎的准备,眼看着就要顺利生产了,没想到竟然遇上这样的事儿。


    老支书越看越是难过,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卷烟,颤巍巍地点燃,狠狠抽了一口,借着吐烟的那股劲儿,边咳嗽边擦了擦眼眶。


    叶青咬了咬牙:


    “用肥皂水试试,牛犊太大,产道狭窄的话,就只能增加润滑度看看能不能靠外力把牛犊子拉出来,要是还不行,那就只能开刀了!”


    一听说要开刀,老支书拿着卷烟的手都在抖,伍永兵也被吓了一大跳:


    “开……开刀?这,能行吗?”


    叶青哪儿知道能不能行啊?她给人接生过,侧切和剖腹产她都有很丰富的临床经验,但给母牛开刀接生,她却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但这种情况下,她能想得到的办法也就这么多了,总得挨个都尝试一遍,不能任由小牛犊憋死在母体内吧?


    “能不能行我也不知道,只能说尽力一试,如果前面那些办法都不见效的话,那就只能走这一步了。”


    “这话说起来可能会有点残忍,但真要到了那种情况,我估计就只能在母牛和小牛犊之间保一个,怎么取舍,还得你们来做决定。”


    如果是妇人生产,叶青根本都不会问保大保小的问题,遇到这种情况当然是第一时间先保产妇;


    但牛不太一样,这是属于生产大队的集体财产,母牛眼瞅着已经到了生命尽头,顶不了大用了,而初生的小牛犊却代表着新的希望,一两年的时间就能完全投入到劳动生产当中去。


    所以是保一个可能再无法产崽的母牛,还是保一个将来能给屯子里提供大量劳动价值的小牛犊,这不是叶青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决定的。


    伍永兵和老支书对视了一眼,马上语气坚定道:


    “那就开刀,能保一个算一个,叶知青你不要有任何的顾虑,只管按照你的办法来,出了任何问题我们俩去跟屯子里的人解释,责任我们俩来承担!”


    有这话,叶青就算是吃了定心丸了,她对这事儿没把握,主要是因为她的飞针在母牛这儿行不通,因为她熟悉人体身上的任何一个穴位,但到了母牛这儿就有点抓瞎了。


    所以叶青能指望的,只有她自学过的那半吊子兽医知识,还有她的木系异能辅助,真要给母牛动刀子,她心里其实也没底,就怕一个没弄好,把事儿给办砸了。


    为了给母牛接生,几个人甚至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伍永兵把肥皂水准备好后,叶青就迫不及待地尝试将肥皂水灌入干燥的产道。


    大概是知道叶青在救它和它的孩子,所以母牛哪怕十分痛苦,但是仍然在努力配合叶青,奈何这个小牛犊的生产着实不顺利,叶青用肥皂水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取得什么明显成效。


    这时候母牛的体力明显已经在快速流失,哪怕叶青数次使用异能,也挽回不了母牛的颓势,眼看着它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意识到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不管是小牛犊还是母牛都得被熬死,叶青忍不住朝着那边的伍永兵和老支书看去:


    “两位叔,赶紧做决定吧,我得准备下刀了!”


    如果是救母牛,叶青就只侧切,把小牛犊拉扯出来就算完事儿,是生是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但如果是救小牛犊,她就可以把产道开到最大,力保小牛犊能从产道里滑出来,只是这么做的话,母牛很可能会丧命。


    不管怎么选,都有可能导致一方出问题,所以该怎么取舍,对生产队的两位领导而言,实在是难以抉择。


    两人在一旁争执了好几分钟,最后老支书难过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蹲靠在牛棚旁边围栏处,根本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伍永兵看到老支书这个模样,本来做好的决定都到嘴边了,忽然又顿住了。


    最后他咬着牙改了口:


    “救小——救母牛!小牛犊没了就没了,这头母牛是咱们屯子的大功臣,咱们不能在关键时刻就这么放弃它的命!”


    这话一出,那边老支书猛地一下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伍永兵。


    叶青也愣了一下,然后她重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好!那我就要开始动刀了!”


    叶青把早就准备好了刀具、缝衣针、缝合线、剪刀那些东西拿了出来,又用一旁水壶里面烧得滚开的水消好毒之后,就准备开始动手。


    万万没想到,她这边才要举起刀子呢,就在这个时候,匍匐在地上都已经快要休克的母牛,却忽然做出了一个让在场三人都惊得眼珠子快瞪出来了的动作。


    只见这只母牛,竟艰难地从稻草堆里爬了起来,前膝盖噗通一声就朝着叶青跪下了,头则低下来,在叶青脚边不停磕蹭。


    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子里,眼泪跟滚珠子似地疯狂往下掉,眼神里充斥着浓浓的痛苦祈求之色。


    这个场面,让在场的三人备受震撼,齐刷刷地沉默了下来。


    叶青只觉得心都跟着紧缩起来,嘴唇哆嗦着,一时间根本下不去手。


    她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母牛是什么意思。


    它知道叶青要救她,也知道如果救它的孩子,它就会没了活命的机会,可它仍然在跪求叶青不要伤害它的孩子!


    它下跪求生,求的是它孩子的一条活路!


    叶青下意识回过头,朝着伍大队长还有他身后的老支书求助。


    两个大男人这会儿都跟着红了眼眶,但他们都同时狠下心来冲着叶青吼:


    “救母牛!别犹豫了,就救母牛!”


    叶青死死咬着嘴唇。


    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她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赌一把的疯狂念头。


    反正怎么都是死,还不如拼上一把!


    “我改主意了!不成功便成仁,要么两个都救活,要么,就一尸两命,两个一块儿死!”


    喊完这句话,也不等伍永兵跟老支书是个什么反应,叶青火速把自己挎包里的银针给翻了出来,抽出几根长针就毫不犹豫地扎了过去。


    叶青隐约还记得自己几年前曾经看过一张奶牛的穴位图的大概轮廓,但那个记忆已经很模糊了,而且她不确定奶牛跟面前的黄牛穴位是不是一致,只能尝试着一点点摸索。


    可刚开始试探时,接连扎了六七针竟然都扎错了,拔一次针就有血珠子疯狂涌出来。


    这让叶青心慌意乱,手都不自觉地开始发抖,吓得都有些不敢再继续了。


    可叶青没想到的是,明明母牛被针扎得浑身都僵住了,但它竟然完全没有挣扎躲闪,就这么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叶青,眼睛里只有宽容和鼓励。


    感受到了母牛这份沉重而伟大的母爱,不知道为什么,叶青原本紧张害怕的情绪竟然离奇地平静了下来。


    一针一针又一针,又扎了四五次后,终于顺利探到了她要找的经脉!


    叶青心下控制不住地一阵狂喜,意识到这一把稳了!


    只要找准了第一个穴位,后面的就能靠着她的治愈系异能顺藤摸瓜全部都给摸索出来!


    这时候,叶青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额头上更是豆大的汗往下流,眼角都被汗渍灼得一阵阵尖锐刺痛。


    但她根本顾不上擦拭,全副身心都在母牛的身上。


    大概过了近半个小时,整整一盒的飞针尽数没入母牛身体里,在她的异能注入后,犹如活了一般在母牛身上犹如跳舞一般不停颤动。


    也是在这个时候,母牛的产道迅速得以扩张,打开到了一个惊人的宽度。


    叶青眼疾手快地将手伸了进去,将里面憋了四五个小时的小牛犊调整好位置后,一点点从产道里面拉了出来。


    前面叶青大喊要么都活要么都死的时候,伍永兵和老支书都懵了,但看到叶青给母牛下针,他们也不敢再阻挠,生怕影响了叶青的判断,让她错失了抢救母牛和小牛犊的最佳时机。


    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叶青动作,紧张得都死死抠着围栏边的木桩子,把老木桩上面都抠出好几个爪子印了也没察觉。


    等到亲眼看着叶青将小牛犊顺利从母牛身体里拉出来后,两人再也忍不住了,一边鼓掌一边冲着叶青高声欢呼,激动得都快要热泪盈眶了:


    “生出来了,终于生出来了!唉呀妈呀,叶丫头你可真是神了!”


    叶青却顾不上回应,等小牛完全滑出产道后,她忙着将小家伙的口腔、鼻周围的粘膜和黏液擦拭干净,还要检查小牛犊的身体状况,确认没有什么器官损伤才能放下心来。


    这时候母牛也艰难地拖着身形靠了过来,不停伸出舌头舔舐小牛身上的脏污,眼中满满的都是对自己孩子的温柔爱意。


    等母牛把小牛犊身上的毛舔干净后,小牛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并且完全是处于本能地,它开始往母牛怀里钻,寻找到母乳后立马大口吞食。


    母牛也老老实实地配合,哪怕它刚刚生产完,身体十分虚弱,仍然努力侧着身子让孩子吮吸初乳。


    一直到这个时候,叶青悬着的那块石头才终于落了地,她浑身脱力地跌坐在地上,一边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一边抬起头来朝着伍永兵和老支书哈哈大笑:


    “我赌赢了!两头牛都被我抢救回来了!”


    伍永兵和老支书也跟着她笑,一个个乐得跟二傻子似的。


    度过了最难的那一关,后续相对就没那么紧张和危险了,叶青便没再让伍永兵和老支书再在牛棚这边守着。


    因为怕母牛产后出现突发状况,所以叶青也没敢松懈,仍然坚守在牛棚里,期间顾婶子给叶青来送了一次饭,她也是胡乱扒拉着吃完的,压根都没顾得上细嚼慢咽。


    快到傍晚的时候,小牛犊就已经能在牛棚里面活蹦乱跳到处转悠了,母牛体内的胎衣恶露也总算尽数排出。


    确认母牛身体状况还算良好,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后,叶青才拔掉了所有银针,这时候整套的母牛接生流程才算正式结束。


    叶青浑身又是汗又是血,脏得都已经完全不能看了,屯子里的村民们也陆陆续续下工,听说又产下了一头小牛犊子,都好奇地凑到牛棚这边来看热闹。


    农业机械落后的七十年代,牛这么重要的生产工具,每一个庄稼汉都极为重视,小牛犊的诞生,对靠山屯而言绝对是一件大喜事。


    不过关于母牛难产的事儿,伍永兵和老支书并没有瞒着,下午回地里上工的时候就已经把具体情况都给大家通报了,所以满屯子的人都晓得母牛今天遭了大罪,这会儿谁也没敢凑得太近,也不敢大声喧哗,生怕惊扰了母牛休息,都只站在牛棚外面远远地看上几眼。


    但叶青从牛棚里面走出来的时候,这些社员们还是情不自禁地朝着她竖起了大拇指,发自内心地敬重和佩服这个城里来的小姑娘:


    “叶知青,你是好样的!”


    叶青的身体很疲惫,但是在看到这一张张对着她真诚夸赞的笑脸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和自豪感又油然而生,让她不自觉地就挺直了胸膛。


    知道叶青今天辛苦了一整天,伍永兵下了工就带着人来给叶青接班了。


    接班的人,是赵老柱的大儿子赵国胜。


    “今天那几头野猪崽子,是赵四婆娘放出来的,那混账玩意儿早上被我撸了养猪的活儿,心里不服气,就在背后偷偷搞鬼,结果险些酿成大祸!”


    一说起这事儿,伍永兵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婆子被赵老柱给打了一顿,跑回娘家去了,她儿子赵国胜说要来替他妈赎罪,母牛产后这一个月,晚上就让他在这边守牛棚吧!”


    赵国胜挠了挠头,对着叶青连连道歉,整个人看起来憨憨的:


    “叶知青,对不起,我妈做事不考虑后果,给你添麻烦了。”


    叶青才知道那几头野猪不是自己撞开猪圈跑出来的,想到今天母牛差不多是去掉了半条命才把小牛犊给生出来,原本这些罪它是完全不用受的,叶青的脸色就不由得冷了下来。


    哪怕明知道这事儿跟赵国胜无关,但作为赵大娘的儿子,叶青也很难做到心平气和。


    “我一个外来知青,本来没资格对你家老太太说教,毕竟她的年纪都能当我奶奶了,但有些话,我不说不痛快!”


    “她知道她今天干的事儿,会对屯子里造成多大的损失吗?如果母牛今天真的难产,一尸两命,屯子里的人能放过她?”


    “这可是公然破坏集体财产,而且破坏的还是生产工具,这事儿到哪儿都是大罪,认真追究的话,她怕是得下放去农场劳改上七八年了!”


    叶青很是愤怒,实在是赵老柱这个媳妇儿太过分了。


    不满意队里的安排,你正大光明地提出来啊,怎么跟大队长理论争吵撒泼耍赖都成,但你不能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为了泄私愤,就置队里的财产于不顾,这就太恶劣了,简直是又蠢又坏!


    叶青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个赵麻子会成为屯子里的毒瘤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个妈打样呢,歹竹里能养出好笋就奇了怪了。


    所以说实话,刚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母牛,交给这个赵国胜来值守,叶青真不怎么放心,就怕这人万一再给她整出什么幺蛾子,把她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母牛再给折腾没了,那叶青真怕自己的暴脾气要刹不住车,直接把人给嘎了。


    但她见伍永兵好像还挺信任这个赵国胜的,就把偏见先撇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这个人。


    然后她就发现,这个赵国胜还挺老实本分的,代母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并未因为叶青说话难听就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之后在叶青说起晚上守夜要注意哪些事项时,他也一条条仔细地记下来,还几次重复背给叶青听,生怕自己漏下了哪一条,在照顾母牛时出了差错。


    见这人倒还算靠谱,叶青才没再揪着赵四婆子的事儿不放。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同意让这件事这么草草收场,叶青在回去的路上,就对伍永兵道:


    “母牛气血亏损,身体有些虚脱,这段时间需要尽可能给它喂□□料,我这几天也进山去采点草药,给它熬一副方子吃一吃,尽量把亏空的身体给补回来。”


    “但这次生产对它造成的身体损害应该不小,明年究竟还能不能再揣崽,这事儿我暂时还不能给您任何保证。”


    “赵大娘这个事儿我觉得还是得严肃处理,不能因为她跑回娘家去了就不予以追究了,不然以后大家都这么干,整个屯子里哪儿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尽快把那位赵大娘给叫回来,我这边还需要找她了解一下情况。”


    伍永兵愣了一下:“你找她想了解什么情况?”


    叶青解释道:


    “咱们屯子里的牛,是她负责喂养的,但今天我给母牛接生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母牛体型并不壮硕,甚至还隐隐有些消瘦,但它怀的牛犊个头却很大。”


    “这还没到母牛的预产期呢,如果没有这次的野猪冲撞事件,小牛犊还得再在母牛肚子里长半个月。”


    “可别小瞧了这最后半个月,一般孕后期才是胎儿长得最快的时候,我估计真要再等到半个月后,这小牛犊的块头怕是比现在还要再大上一圈。”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不是今天突然破了羊水,按照正常的怀孕周期,等到四十周的时候再发动,哪怕小牛犊的胎位调整回来了,母牛也很难把这个巨大儿顺产下来。”


    “咱们屯子里的这个母牛,已经生产过七八次了吧?那应该算是经验丰富的老油条了,哪怕只是出于保护自身的本能,它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营养过剩才对。”


    “而且单纯吃草料的话,是不可能会出现胎儿巨大的情况的,所以我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伍永兵听明白了:


    “你怀疑这个母牛怀胎的时候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让小牛犊长得太大了?”


    叶青耸耸肩:“这个就得问过那位赵大娘之后我才能做出判断了,有没有问题,都得调查过再说。”


    伍永兵的表情顿时变得格外凝重。


    毕竟叶青提到的这个问题不是小事,母牛的生产,就是关系到整个屯子的民生大计,必须得拿出十二万分的小心来,绝对不能含糊小觑!


    第43章 顾卫东回来了


    申城人民医院。


    “我是真搞不懂你了。”


    “好好的娃娃亲, 人家写封信来吵架,你哄哄不就行了?哪个女人不闹脾气的?你好歹解释几句看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啊!结果你倒好,人家说退婚你就同意, 你不会以为你这样就是真男人了吧?”


    “真以为外头姑娘多得随便你挑啊?我告诉你, 就你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臭脾气,过了这个村就没了那个店了, 你还想要成家?我看你这辈子就是打光棍的命!”


    顾卫东懒洋洋靠在椅子上晒太阳,任由自己身后的郝少峰絮叨。


    在听到郝少峰骂他这辈子都要打光棍的时候, 他甚至松散地将身体都摊开在了椅子上,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庸庸碌碌了一辈子,好像一直在努力试图抓住什么,可到最后, 他什么也没抓住。


    下岗潮一来,工作说没就没了;出国潮一来,老婆也要离婚跑路;甚至就连辛苦养大的孩子, 都是替别人养的。


    上辈子的他, 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或许还是别人眼中的死瘸子窝囊废绿王八。


    所以重来一次的他, 反倒是把一切都看开了, 他不愿意再被捆绑在枷锁里,让自己活得那么累了。


    打光棍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他正好可以狠狠拼一把事业,看看这辈子没废掉这条腿的他, 到底能在当兵这条路上走多远。


    看着自己那条已经好了大半的腿, 顾卫东如今眼中只有庆幸和对未来的踌躇满志。


    “我看侬就是脑子瓦特啦!”


    “谈对象那事儿我就不说了,问题你好好抓个敌特, 都受枪伤伤成这样了,非说那两人不是你抓的,背着我偷偷给上头做汇报,把我给你提交上去的转正申请给撤了不说,还让人去畲山周边找个什么小姑娘!”


    “这都找了得有十来天了吧?你找到人了吗?”


    “人家那两敌特自己都招了,说他们就是被你追着打,慌不择路不小心落到了你设的陷阱里面晕过去的!”


    “不要晋升也就算了,你三等功也不要,你知不知道有了这个三等功,明年开春大比武的时候你再拿个个人赛一等,你营长转正的事儿照样板上钉钉?”


    “这个时候你不趁热打铁,居然还跟团里申请,要拿你这次立的功,去换个什么学历进修,你知不知道两年的时间,你在团里就得落后别人一大截,没准等你回来的时候,连高福生的军衔都比你高!”


    “你不会是打算干几年就退伍,早早收拾铺盖卷滚蛋吧?”


    郝少峰很是不满顾卫东这个吊儿郎当的态度。


    他这边正在口若悬河呢,那家伙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在状态。


    “哎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没听啊?听了的话你倒是给我个反应,好歹知应一声啊?”


    “吱——”


    郝少峰:……


    徐团长这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混账玩意儿,这瘪犊子的也太气人了,能不能把他给老子原路退回去啊?


    成功把郝政委给气冒烟了,顾卫东才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笑,侧过头来认真看着郝少峰:


    “政委,您甭劝我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也晓得我到底想要什么。”


    “就是因为我想要走得更远,所以我才绝对不能错失这次的进修机会,等我进修回来之后,我向您保证,一定会把我落下的都补回来,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郝少峰嗤笑:“你说得轻巧,怎么补回来?你就是比别人差了两年啊,难道你打算五年三|级跳啊?”


    顾卫东挑了挑眉,态度狂妄又嚣张:


    “难道不行?”


    郝少峰立马气笑了:“年纪不大,你这口气倒是不小!你知不知道,老子拼死拼活干到现在也才混了个团长!”


    顾卫东当然知道,如今的特种兵团有多风光,将来的命运发展就有多令人唏嘘。


    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他才明白,这一次的进修机会,他才必须要抓住。


    甚至顾卫东都想要劝劝郝少峰,看看能不能把团里有上进心的,都弄到进修班去塑个金身呢。


    结果他这不经意间一抬头,目光扫过了走廊上经过的一个路人,视线却是一凝。


    “同志——”


    毫无征兆的,顾卫东忽然就开口叫住了那个路人。


    那人顿住脚步,很是茫然困惑:“您叫我?”


    顾卫东点点头,指了指这人手里拿着的那张报纸:


    “能把您那报纸,给我看一下吗?”


    那个路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报纸给递了过来。


    顾卫东一低头,就看到了报纸上那张笑得恣意张扬的脸。


    “呵——”


    他一把就拍在了那张报纸上。


    他就说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人呢,搞半天,这小丫头跑路,跑到北大荒去了!


    “走,回去收拾东西吧!”


    顾卫东拄着拐杖站起身来,朝着身侧的郝少峰喊道。


    郝少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收拾东西干嘛?你上哪儿去?”


    顾卫东回过头来,在下午细碎的阳光中,犹如发现猎物的猎手一般,眼中尽是狡黠和得意:


    “回靠山屯,退婚去!”


    远在靠山屯的叶青,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掉马。


    她忙活了一天,给母牛接生之后,只想赶紧回去烧一大锅水好好洗个澡,把她身上沾染的那些脏兮兮臭烘烘的味道通通洗干净。


    让她没想到的是,等她回到家,顾婶子已经帮忙做好了晚饭,还把她要的洗澡水都给烧好了。


    看到叶青回来,苗翠兰赶紧就进厨房,把热水倒进叶青那个洗澡盆里,调好水温后,就催促叶青去好好泡个澡。


    叶青顿觉不好意思:


    “婶子,您放那儿就好了,您帮忙做饭烧热水已经很辛苦了,哪儿还能让您给我倒洗澡水,这也太麻烦您了。”


    顾婶子却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反而还一脸的荣幸和欢喜:


    “就这么点事儿,哪儿就辛苦了?丫头,你可真是咱们屯子的大福星啊,只要你出手,我看就没什么病是你治不了的。”


    “前头臭松沟那个王春花难产,那么危险你都给救回来了,这回也是,听老支书说,差一点那头母牛跟小牛犊子都要救不活了,结果愣是让你妙手回春,想办法给抢回来两条命。”


    “你说你爸妈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厉害的闺女呢?这小脑袋瓜子也太聪明了!”


    “要是我家也能有个像你这么灵光的姑娘就好了,我怕是得把她给供起来!”


    这位婶子是真喜欢叶青,那种怜爱宠溺如看自家闺女一样的眼神简直溢于言表。


    而且她不光只是嘴上说,等叶青洗完澡出来后,她又忙不迭地把叶青换下来的脏衣服都给抢了过去,非要让叶青歇着:


    “衣服我来帮你洗就行,你去吃饭,吃完饭早点休息,你今天忙活了一天,早就累坏了,我正好也要洗衣服呢,顺手给你搓两下的事儿。”


    叶青表情却是不大自在,主要是长这么大,她都是靠自己,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过,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婶子,您是不是有啥事啊?”


    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对她这么热情吧?她跟顾家还没熟到这个份上啊。


    苗翠兰一愣,倒是一旁的邹阿婆忍不住笑了:


    “她能有啥事?她就是大大咧咧,对人古道热肠惯了,你一个城里人不太习惯这样的亲近很正常,但往后跟她相处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当年我回靠山屯的时候,一开始也不太能适应。”


    叶青忍不住挠了挠头,她在末世养成的防备人的习惯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了,总担心人家是抱着目的接近她,对于这种不计回报的付出,她确实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这就是时代差异造成的巨大代沟了,这个时代都讲牺牲和奉献,整个大环境都以雷锋精神为荣,所以像顾婶子这样的人并不算个例。


    不过,甭管顾婶子有多热情,帮忙做饭烧洗澡水这些也就罢了,但洗衣服尤其是贴身衣物这一块儿,叶青是坚决不愿意让他人代劳的,哪怕顾婶子是女的也不行。


    实在拗不过叶青的坚持,苗翠兰也就不再坚持了。


    “那行,那你自己洗吧,我去叫你顾叔或者是杨大志多帮你挑几担水,回头你洗衣服不要省着用,水要是不够了,只管言语一声,男人们力气大,挑水这种事儿让他们来干!”


    “要是怕水太凉,你就烧一锅热水再洗,再过几天我家小南跟小北就放假回来了,到时候我让那俩小崽子进山砍柴去,多帮你搂点柴火回来!”


    叶青:……


    洗完澡又吃饱喝足了,重新躺在床上,叶青开始复盘今天给母牛接生的全过程。


    再回想当时扎针的情形,叶青仍然有些恍惚,觉得她能把小牛犊和母牛同时救回来这事儿,真有些不可思议。


    她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到底是怎么就有了那么大胆的想法,对母牛的穴位毫无把握就敢下针,关键是她竟然还成功了!


    当时那个情况,如果稍有差池,就是一尸两命。


    真要是母牛小牛犊都死了,后续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风波来。


    这么一想,叶青也不由得一阵侥幸和后怕。


    学医的人靠的从来不是误打误撞的运气,而是实力的严谨,所以第一次干这么没谱的事儿,叶青是真被吓出心理阴影来了。


    所以这会儿重新复盘后,叶青就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必须得尽快找人想办法,去弄一套中兽医的针灸手册图解之类的书回来。


    她准备重新捡起当年她学得半吊子的兽医技能,把兽治这一块儿好好学习和研究一段时间了。


    不说有多深的造诣,最起码普通的症状,她要做到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病,并且能直接上手,避免将来再遇到这样赶鸭子上架的情况,只能凭直觉和运气来解决问题。


    而且经过今天这场惊心动魄的接生后,叶青估计伍永兵这个老狐狸怕是又要拿她去打广告做宣传了,怕是用不了多久,她这个城里来的小神医力挽狂澜抢救难产母牛的事迹,就要在方圆十里内传遍,到时候,不知道又要有多少生产大队求上门来了。


    乡下人可不懂人医兽医的区别,如果她在兽治这块儿啥都不会,只怕会让村民们大失失望,她这块小神医的活招牌也要直接砸自己手里了。


    一晚上睡得并不太安稳,主要还是担心母牛的身体状况,隔天一大早,天都没亮叶青就跑去牛棚那边。


    等叶青来了,赵国胜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忙把母牛昨晚上的情况给叶青仔仔细细做了说明。


    他昨晚上在牛棚里面睡的,提心吊胆了一晚上,就怕出啥问题。


    好在母牛跟小牛犊一切正常,清早的时候,母牛还站起来在棚里面走了走,吃了一些糠麸和豆饼之类的精料,给小牛犊哺乳也没表现出任何不适。


    叶青满意地点了点头:


    “昨晚上是最危险也最难熬的时间段,没出现啥问题,母牛就算是顺利度过难关了,接下来只要好好养,身体状况很快就能恢复,您回去吧,白天我来守着就行。”


    赵国胜赶紧回去,得趁上工前再眯一会儿养养精神。


    叶青则进牛棚,凑到母牛和小牛犊跟前又探了探,然后就跑去河滩边上催化又收割了不少鲜嫩青草,扔了一筐在牛棚里,剩下的则剁吧剁吧丢到了猪圈里。


    这会儿其实还早得很,猪圈里的生猪都还在酣睡,但是叶青收割的青草自带灵气,一丢进去,香气立马就霸道地侵入了小猪们的鼻腔。


    原本还睡得香甜的猪群顿时就躁动起来,一个个都从窝里爬起来兴奋地往猪槽这边拱,吭哧吭哧就开吃,有的甚至为了争抢一个最佳的进食位置差点当场打起来了。


    叶青站在围栏外面,一边好笑地看着这些生猪们抢食,一边摸着下巴盯着那四头黑黢黢的野猪崽子默默沉思起来。


    “大清早的,你这是在琢磨什么呢?”


    因为担心母牛和小牛犊,伍永兵昨晚上也没睡好,一大早的就跑来鸭子河边了,没想到还没到牛棚呢,就看到叶青正在猪圈外边盯着里头的猪瞅个不停,边看边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就跟在打什么鬼主意似的。


    听到伍永兵的声音,叶青毫不掩饰地回道:


    “我打算,把这四只野猪崽子统统都送进宫里去!”


    “啥?”


    伍永兵一愣,没听懂叶青这话啥意思。


    叶青顺手就比划了一个咔擦的动作,嘿嘿一笑:


    “这野猪崽子破坏力太强了,受体内雄性激素的影响,会不停躁动和争斗,冲撞母牛还是轻的,就怕它们还会为了争食物、争地盘、争地位不停打架斗殴,到时候吃进去的食物都消耗在这个上面了,生长速度就会变得很缓慢,也不容易长膘。”


    “所以干脆都送进宫去当公公吧,没了雄性激素的刺激,它们就会变得温顺了,也能跟其他家猪和睦相处,养个一年半载的就能出栏。”


    伍永兵人都麻了,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


    “你,还敢劁猪?”


    这话问出来之后,伍永兵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太蠢了。


    这城里女娃,连野猪都敢杀,劁猪她有啥不敢的?


    但这会儿伍永兵却莫名觉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就缩了缩脖子,甚至很想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裤|裆。


    实在是面前这个小姑娘太可怕了,哪怕她脸上的笑很是纯良无害,但他却感觉到她眼神里隐藏着一股噬人的杀意,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伍永兵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胡乱唠嗑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迅速尿遁了。


    这城里女娃太凶残了,他生怕一言不合这小姑娘就要朝着他飞刀子 。


    看伍大队长被她给吓得落荒而逃,叶青差点没笑喷,目光重新落回那几头野猪身上。


    为了杜绝昨天冲撞母牛的类似事件,给野猪崽子绝育这事儿宜早不宜迟,等她搞到她要的中兽医针灸图解手册,就可以开整了!


    叶青打算上午喂完生猪后,就想办法去一趟镇上农技站碰碰运气,看看徐献珍徐大姐的丈夫那儿有没有她要的书。


    正巧之前她还答应了那位徐姐“匀”她几斤花生的事儿呢,这也隔了有几天了,可以给人送过去了。


    几头野猪崽子正埋着头认真干饭呢,忽然齐刷刷地停了下来,警惕地朝着四周看了又看。


    四小野猪: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风吹蛋蛋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是怎么回事?


    吃过早饭,叶青正准备去河滩上割草准备喂猪呢,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公社书记带着一帮县里领导下来搞视察了。


    昨日的《蓟城日报》,在当天中午抵达蛟潭县邮局后,才由邮递员慢悠悠分发到各单位。


    虽然报纸姗姗来迟,但领导们下午陆陆续续忙完了各自手头的工作,然后就悠闲地坐下来开始喝茶看报。


    于是,占据了B版大半个版面的那篇专访报道,自然也就被不少人看见了。


    一开始看到报道的标题,那些领导们还不以为意,可等他们细度时,发现新闻里面竟然有“蛟潭县靠山屯”这样的字眼,这些这些人集体坐不住了。


    然后,从昨天傍晚开始,县知青办那边、红旗公社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不知道多少县领导在打听这个叶青到底是谁,怎么不声不响的就登上了《蓟城日报》,还给了这么大个版面。


    县卫生局那边更为夸张,靠山屯递交卫生站申请的事儿他们才刚刚开会商议完,对于这个卫生站点能给予多少资源调度,几位领导却迟迟拿不定主意,还想着等叶青那边参加完考核,确定合格之后再说呢。


    谁知道这时候《蓟城日报》这篇新闻报道就出来了,县卫生局局长二话不说当场就拍板,给靠山屯卫生站的资源调度提高到和与红旗公社卫生站齐平,并且还决定划给这个卫生站两个正式的编制岗。


    也就是说,在卫生站正式落成后,当上站长的叶青,就自动拥有了正式的编制,由县卫生局统一调度管理,同时,叶青还能再招个人来给她打下手,并且这个人也是带编制拿津贴并且吃国家粮的那种。


    在如今各地方财政困难,卫生局医疗资源紧缺的情况下,这绝对是县卫生局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了。


    毕竟就连红旗公社的卫生站,都只有一个正式岗呢,底下生产大队竟然能单独建站还拿到两个正式工,这其实本来是不符合规矩的,卫生局完全是看在这篇新闻报道上,给叶青破了例了。


    卫生局这边这么上道,其他单位总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吧?于是,一大早的,靠山屯这边就来了好几辆车。


    县政办带头,后面还跟着农业局、审计局、卫生局等一大串的机关单位,每个单位都派了代表,都是冲着叶青这位大名人来的。


    靠山屯的村民都懵了,活这么多年,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这么多县里头的大官亲自来村里探望,额滴个乖乖,这得是多大的排面啊。


    这时候,村里人才晓得,叶青上次被记者采访的事儿,真的登上了报纸了,这些县里的领导,都是被那篇报道给引来的。


    伍永兵又是激动又是不知所措。


    平时挺精明强势,对社员们动不动就骂得狗血喷头的伍大队长,这会儿脑子里竟然一片空白,手搓着裤缝,愣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赖国昌见伍永兵这没出息的样儿,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啊,气得差点没直接朝着伍永兵屁股踹上几脚了,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伍队长,领导们今天就是来屯子里转一转,顺便来慰问一下叶青同志,叶同志人呢?”


    伍永兵这才回过神来:


    “在鸭子河边,屯子里原先养猪养牛的社员不干了,我就把她调到猪圈牛棚那边去了,我这就叫人把她给叫回来。”


    县政办的领导听了这话马上笑道:


    “不用去叫了,正好我们也亲自下去看看叶同志在咱屯子里的插队情况嘛,我才听你们公社书记说,昨天叶同志又在你们屯子里干了一件大事,给一头难产母牛接生,现在母牛跟小牛犊怎么样了?”


    伍大队长干巴巴道:


    “都挺好,都挺好。”


    这是回答了个啥啊,有你这么聊天的吗,你这是要凭一己之力把这个天给聊死啊!


    赖国昌都快要气死了,真想把伍永兵那个嘴给撬开。


    领导这么问,是想知道母牛跟牛犊子好不好吗?他们是想知道叶青是怎么力挽狂澜给母牛接生的,你倒是展开说一说啊!


    你这家伙平时不是挺能叭叭,在我们公社拍桌子骂娘的,啥事儿你干不出来的?现在怎么就跟个小鸡崽子似的,蔫吧了?


    见伍永兵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赖国昌知道这家伙靠不住,只好自己来了。


    “昨天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在呢,当时那母牛被撞得羊水都破了,叶知青立马就说她来接生……”


    赖国昌硬着头皮把他昨天跟进的部分都给添油加醋描述了一遍,后面不知道的,他才找伍永兵补充,好不容易把这一趴给应付过去了。


    果然,领导们都对叶青的事儿感兴趣,一群人边往河滩走边七嘴八舌地议论探讨。


    等叶青背着一大筐子的猪草回到猪圈时,看到的就是一群穿着中山装的男同志们正在猪栏牛棚前指点江山,把叶青都给看愣了。


    一看到叶青,伍永兵总算找到了救兵:


    “小叶,这些都是县里来的领导,专门下乡来慰问你的。”


    叶青一脑门的问号。


    慰问她?她吃得好睡得好也没缺胳膊少腿的,有啥好慰问的?


    但她还是露出了应酬式的假笑:


    “领导们好,我是叶青。”


    一群领导目光都落在了这个小姑娘身上。


    怎么说呢,就这细胳膊细腿的小不点儿,看起来真的很普通,完全想不到,这姑娘小小的身躯里面,蕴藏着那么大的能量,不光能抓歹徒跟飞贼,还敢徒手杀野猪。


    大家伙儿无论怎么看,都想象不出来那是个什么画面。


    不过不论大家伙儿心里怎么想,叶青这个被《蓟城日报》大肆报道的巾帼英雄,却是板上钉钉毋庸置疑的。


    对蛟潭县这些单位的领导们而言,在他们治下的地方,出现了一位这样形象高大个性鲜明的女同志,绝对是给蛟潭县加大分了,以后他们对外做各种工作汇报的时候,也终于可以言之有物,可以狠狠吹一回牛皮了。


    所谓的慰问之行,其实主要就是下来看一看这位能让《蓟城日报》不惜花费大半个版面来报道的女知青到底长什么模样。


    毕竟,真正的表彰大会,他们也要等上头的消息,毕竟叶青是在火车上立的功,需要省城那边跟蓟城交接完毕后,下派到县里面来,才能由县里面来负责主办,什么样的规模,用什么样的基调,都得由省里面商榷。


    所以,这些县领导眼下能做的,就是先在叶青面前先刷个熟脸卖个好,拿出他们春风化雨的执政态度来,给人家孩子送送温暖。


    于是,由县政办代表带头,率先询问起叶青下乡靠山屯遇到了哪些困难。


    叶青多灵光啊,立马就意识到,这可是改善靠山屯的基础设施条件的大好机会啊,赶紧朝着一旁的伍永兵挤眉弄眼示意。


    奈何伍永兵这会儿脑子就是一团浆糊,压根没get到叶青的意思。


    叶青这下没辙了,只能豁出去自己的脸面:


    “要说困难其实哪儿没有呢,如今整个农村都是这么个现状,咱们靠山屯也不是个例了。”


    “我是来了靠山屯之后,才晓得咱们这儿连个知青点都没有,都是在社员家借住。”


    “可现在的政策就是城里各家都要安排孩子下乡,今年还只要求一个孩子,没准到明年就变成家家户户都只能留一个孩子了,这谁又能说得准呢?”


    “但这样一来,屯子里社员家哪儿还能收留得下那么多知青啊?难不成到明年,新下来的知青都睡外头马路上吗?”


    “所以我觉得屯子里知青们的居住条件,亟待改善。”


    县里的领导显然不知道如今底下各个公社都是这样,听了叶青的话,忍不住朝着伍永兵看去:


    “是这样吗?”


    伍永兵表情讷讷: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屯子里原本已经计划好了建个知青院子,回头就让知青们都搬进去,这不是最近还在忙着地里抢收嘛,所以大队上就打算,等秋收结束后再说。”


    “正巧我们屯刚向县里申请了建卫生站的事儿,到时候知青点跟卫生站可以一块儿建,只要材料准备齐全,最多一个月就能把房子给弄好。”


    那边计划局闻弦知雅意,赶紧接口问道:


    “建卫生站有具体方案了吗?其他方面都能凑合,但老百姓看病这事儿不能凑合,这个卫生站既然要建,就得建好,缺什么东西只管提,能解决的我们局里都会帮忙想办法!”


    伍队长不敢提,叶青可没啥好顾虑的。


    送上门的薅羊毛机会要是抓不住,那她十年末世算是白混了!


    原本屯子里是打算卫生站就建在村尾那个荒废的茅草屋上的,就着原来那个茅草屋的地基进行修缮,弄个两间土砖茅草房就成了。


    可现在县里的领导都发话了,主动提出来愿意帮忙,叶青要不顺杆往上爬那她就是傻子了。


    叶青立马就跟这位计划局的领导哭诉卖惨,表达的意思总之就一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生产大队账上没多少钱,建知青点跟卫生站要用的基础建筑材料,除了木料椽梁屯子里能自己解决之外,其他的像红砖黑瓦玻璃这些一概买不起。


    那位计划局领导本来接话,是打算给支援上几十块钱就算完事儿了。


    可他哪里晓得这个城里来的女知青这么厚脸皮,一上来就是狮子大开口,竟是想要他们计划局把建房子的所有材料都包了。


    关键是看这个小姑娘一脸装无辜卖可怜的模样,摆明了是吃定他们这计划局不好意思当着其他单位的面拒绝她提的要求,这位计划局领导嘴角都不由得抽了抽。


    可前面大话他都已经说了,这会儿再想收回去也来不及了,他张了张嘴愣是不知道该说啥,只能深深看了这个小女娃一眼,把吃的这个哑巴亏给记下了!


    叶青可不怕被领导记住,反正这羊毛就只能薅这一次,往后她也不会跟这些人再打交道,白得的好处傻子才不要。


    伍永兵站在旁边人都傻了。


    他觑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小知青一眼,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我的天哪,县里的领导你都敢坑,你这丫头不要命了?你就不怕这些领导一生气,回头给咱们屯子穿小鞋啊?人家可是县领导,随便在哪个地方卡一卡脖子,咱们屯子里的日子怕是就要不好过了!


    叶青可不像伍永兵这么怂,县里面正要拿她登报的事儿做文章呢,她才要这么点东西,而且还不是为她个人,都是在为屯子里谋福利,这些县领导只要不是短视到只看到眼前这点利益的,都会想办法来满足她的这些要求。


    赖国昌在一旁倒是暗暗傻乐,这靠山屯真是运气好,捡到了叶青这个聪明人,这小丫头别看年纪不大,脑子还挺好使,这么快就转过弯来了,可比伍永兵这蠢蛋靠谱多了!


    看了看那边吃了暗亏还得笑着应付的计划局局长,不知道为什么,赖国昌有一种预感。


    以后这靠山屯有叶青这女知青坐镇,往后这些县里头的领导上赶着来找亏吃的机会还多着呢!


    除了索要建知青点跟卫生站的建筑材料,叶青还不忘朝农业局那边的领导代表询问关于中兽医针灸方面的书籍一事。


    她本来还想去找徐大姐爱人帮忙打听呢,这不瞌睡有人送枕头,专业人士都主动上门来了,她哪儿还用得着舍近求远?


    相比起跟计划局那边要的那些东西,几本兽治方面的书籍那可太便宜了,那位农业局副局长立马就爽快应下了,并拍着胸脯对叶青保证,这两天肯定会帮叶青把她要的书找全,并且安排人帮忙直接送到屯子里来。


    接连有两家单位被点名,其他那些来凑热闹的领导们心里都是惴惴,生怕也让叶青给注意上,好在一直到这场慰问活动结束,叶青也没再开口提什么过分要求。


    等把这群领导送走,伍永兵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回头他就点着叶青的额头没好气地道:


    “你这丫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叶青懒得跟伍永兵掰扯,一个生产队大队长,眼界肯定是受到了局限的,他能把屯子里的事儿调摆得明白,但对于政务机关里面的那些事儿,肯定就啥也不懂了,所以他才会觉得叶青今天那么做是出格了。


    殊不知以叶青登上《蓟城日报》的那份履历,想要借她来狠狠刷一笔政绩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只要她有利用价值,县里面那些领导都得上赶着来讨好她,计划局那边如果不乐意,多的是其他单位抓住这个机会来送温暖。


    不过有了这个小插曲,叶青反倒是不急着去镇上了。


    她的心情不错,在把猪圈牛棚料理妥当后,下午见昨儿个那群抓鱼的孩子又跑来河滩了,心下玩心大起,忍不住把她当初在申城买的钓具给取了来。


    看到叶青居然有钓具,那群毛孩子立马就被吸引了过来,一个个蹲在叶青旁边看她摆弄,还叽叽喳喳地告诉叶青,让她上谁家自留地里去挖蚯蚓,那家的自留地里面蚯蚓肥得很。


    不过叶青才不听呢,她揪了一根河边青草,就那么挂在了钓竿上。


    几个孩子们看到叶青就这么钓鱼,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知青姐姐,你这样怎么可能钓得到鱼?这个叫空心莲子草,河里的鱼又不傻,它们才不会吃你揪的这个——”


    话才刚说到一半,那边叶青抛出去的钓线就被拉直了,叶青这边猛地一拉竿子,好家伙,一条又白又胖的大鱼就在水面上开始翻腾。


    一群孩子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一直到亲眼看着叶青一拉一放间干脆利索地把那条鱼给扯回了岸上,还有些回不过神。


    “我看这河里都是傻鱼,空心莲子草它们也挺喜欢吃的,你们觉得呢?”


    叶青冲着几个孩子调皮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一群小毛孩子瞬间眼睛锃亮,对叶青又是好奇又是崇拜,一个个都缠着叶青教他们。


    叶青单纯为了好玩,教是不可能教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鱼钓上来了,差不多有十好几斤,叶青就指挥孩子们在河滩边用石头搭个临时灶,然后上面架一块平整的石头当锅子,直接弄烤鱼吃。


    马上就有孩子回家去取了盐巴和辣子面,也有孩子跑去附近不知道谁家的自留地扯了小葱和香菜,都不用叶青动手,这帮毛孩子就接过了杀鱼的活,个个都成了帮厨小能手。


    不用自己动手,叶青乐得吃现成的,不过是一条鱼,就让她顺利打入到了这群毛孩子内部,不但当上了靠山屯的孩子王,还收获了一帮死心塌地要效忠她的小弟。


    听着这帮小孩自发叫她“老大”,叶青简直是哭笑不得,一时间仿佛以为她置身的不是靠山屯鸭子河,而是铜锣湾呢。


    县里的那帮领导办事还是挺有效率的,在靠山屯转一圈回去后,当天下午叶青要的那些东西就陆陆续续送过来了,先是计划局那边送来了各种建筑材料,再然后是农业局那边送了几十本兽医相关的书籍和兽医用的工具箱,箱子里不仅有各种基础类药物,还有两支不锈钢注射器,一套兽用手术刀。


    叶青在那一堆书籍里面找到了她要的中兽医针灸手册,里面果然就有各类牲畜的穴位解析图,有了这个,她给野猪做阉割手术就方便多了。


    于是,隔天一大早,叶青就开始磨刀霍霍向野猪。


    郝少峰是真不明白,这位祖宗到底是在闹什么幺蛾子,好端端的不在申城医院静养,非要坚持回老家。


    一路上他见顾卫东盯着他手里那份《蓟城日报》都快要盯出花来了,也不晓得到底是在看什么。


    开着军卡赶路了一天两夜,两人终于在早上抵达了蛟潭县,然后军车拐道先去了县一中,把顾卫南和顾卫北接上,这才回靠山屯。


    车子快要开进靠屯子里了,忽然一阵惊天动地鬼哭狼嚎的声音传来。


    听到动静的郝少峰一愣,下意识地把车速放缓,车后座听着郝政委数落顾卫东,一直正襟危坐噤若寒蝉的顾卫南顾卫北姐弟俩这下也坐不住了,急忙四下环顾,寻找声音的来源。


    然后三人就见到右侧不远处的鸭子河河滩上,四头被藤条捆绑得结实,并排撂在倒在地上的野猪崽子,正一边惨叫,一边眼神惊恐地看着它们面前那个女煞神。


    这位女煞神就蹲在不远处,身前烧了一堆柴火,右手捏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在火堆里反复灼烧。


    “我去,这是哪家的熊孩子啊,竟然能抓到野猪?这也太厉害了吧?她这是准备干嘛?要宰了来做烤乳猪吗?”


    郝少峰赶紧踩刹车,把军车停靠在路边上。


    一提起烤乳猪,刚在学校清汤寡水吃了一个月的顾家姐弟俩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就是郝少峰也有些嘴馋,看到那边有四头野猪,他顿时心下一动,想要上去分一杯羹。


    他冲车上三人道:


    “你们几个在车上等一等,我去找那个孩子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分咱们两只野猪,回头弄回你家去,咱们也弄个烤乳猪尝尝!”


    说着郝少峰就跳下河滩,朝着那火堆边的小姑娘跑去。


    顾卫南跟顾卫北是什么性子?那是比皮猴子还顽劣,这都回了自家屯子了,哪儿还有什么好拘谨的,一看郝少峰跑下去了,立马也拉开车门跟了上去。


    顾卫东对这位不着调的政委实在是无力吐槽,正要把他手里的报纸折起来呢,结果一偏头他就看到了那边河滩上生火的小丫头的大半张脸。


    这一看,他手上动作就不由得顿住了。


    虽然离得有些远,可他仍然一眼就认出了河滩上蹲着的小姑娘就是他要找的人!


    郝少峰真以为叶青是要杀野猪吃肉呢,一边兴高采烈地冲了上去,一边就准备掏自己的腰包把他身上那些钱跟票据翻出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见刚刚还好端端蹲在那儿生火的小姑娘,左手从一个盒子里抽出数根银针,毫不犹豫地朝着其中一头野猪的身后扎去。


    与此同时她的右手抓着的那把在火里烧得绯红的小刀,快准狠地切入了那头野猪身体内。


    关键部位割开后,一个勾拉间手起刀落,一团血肉模糊的目标器官就从野猪身上剥离了下来。


    “窝草!!!”


    郝少峰只觉得瞳孔地震,头皮发麻,天灵盖都差点被创飞了!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整个过程速度之快,根本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看着地上掉落的那个血呼刺啦的东西,郝少峰只觉得头晕目眩,顾卫北更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默默往后退了好几步。


    叶青全副身心都在劁猪上,尚未察觉到身后多出了几个围观者。


    在顺利劁完一只野猪后,她终于找回了早些年给她那只金毛爱犬绝育时的手感。


    一回生二回熟,一边慢悠悠地给工具消毒,她一边还不忘笑眯眯地侧头对着一旁剩下的那几只小猪温柔安抚:


    “二号爱妃请不要着急争宠,马上就翻你的牌子,但是如果你再这么热情的话,我不介意留到最后再宠幸你,如果你嫌速度太快的话,我还可以将这个过程无限延长,绝对让你爽翻天!”


    郝少峰、顾卫北:……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噗嗤——”


    顾卫南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到笑声,叶青一惊,猛地回过身朝着后面看去。


    这一看,她当场傻眼了。


    河滩上一共站着四个人,在离她两步之遥处,有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以及穿着一身绿军装的郝政委。


    至于另一边拄着拐杖沿着坡道缓缓走下来,正目光如鹰隼一般盯着她的,不是顾婶子家那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大儿子是谁?


    叶青是真懵了,为了阉割这四头野猪,她今天还特意清场,把昨天闹哄哄的那群调皮毛孩子都给赶走了。


    但她没想到自己劁猪的场面还是被几个外人看到了。


    尤其是这四人里面,还有一个顾卫东。


    一看到顾卫东,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头皮发紧,跟个被年级主任抓包的问题学生一样,下意识又想落跑。


    这会儿她手里还抓着那把割野猪蛋蛋的手术刀,刀尖上甚至还在滴血呢,一时间她是拿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尴尬得都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了。


    想到杭主编费尽心机,用各种华丽辞藻把她的事迹描述得高大上,极力给她塑造出的光鲜亮丽的女英雄形象,就这么被她给整得稀碎,叶青就有些欲哭无泪。


    再厚的滤镜,也遭不住这巾帼女英雄一言不合就给人表演阉猪啊。


    顾卫东还不知道叶青这会儿脑子里一片凌乱,只想赶紧毁灭这个地球去火星生活。


    他这会儿目光死死盯着这小骗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以为之前在畲山,这姑娘把那俩敌特捆绑成了木乃伊、将人给抽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就已经够离经叛道的了。


    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


    年纪轻轻的小丫头,不但劁猪手法狠辣干脆,竟然还能笑眯眯地跟野猪开黄腔,这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了。


    他真想知道,到底还有啥事儿是这个胆大妄为的小骗子干不出来的!


    第44章 腿瘸了?


    叶青已经自闭了, 反正都让人看见了,她再遮遮掩掩也没用,干脆躺平摆烂, 爱咋地咋地吧。


    “郝政委, 好久不见啊,上次您开车送我下屯子, 我还没谢您呢,要不今儿中午我下厨, 请您上家里吃顿便饭?”


    叶青挥舞着手里那把手术刀,手上都是血,脚边还躺着一团肉疙瘩,笑眯眯地表示要请郝政委吃饭。


    郝政委脸都快要绿了, 赶紧打哈哈:


    “呃……叶,叶青是吧?上回送你过来只是顺路,不是专门为你跑那一趟, 你不用这么客气, 那什么, 我这边还有事儿, 就先走了, 你继续,继续, 呵呵——”


    刚刚那个画面实在太凶残了,对郝少峰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这会儿他仍然心有余悸, 尤其是这小姑娘脸上那抹单纯无害的笑, 让他心里头瘆得慌。


    郝少峰是一秒都不愿意在这个河滩上多呆了,只想赶紧找个借口尿遁, 去别的地方洗洗眼睛先。


    顾卫北见状立马跟上,两人前面想吃烤乳猪的心情有多急切,这会儿溜得就有多快,走了没两步干脆直接跑起来了,就跟后面有恶犬撵似的。


    叶青:……


    “你是今年下来的知青?”


    郝少峰带着顾卫北跑了,顾卫南还在呢,这姑娘倒是胆子大,眼睛落在叶青身上不停打量,最后目光好奇地看着她身后那一堆工具,


    “你这是在劁猪吗?我第一次见到女同志做这个,而且还不用人帮忙,你一个人竟然就搞定了,你可真厉害!”


    见面前这个小姑娘一点也不怕,反而还凑上前来认真观摩,叶青有些诧异:


    “你不怕?”


    顾卫南立马摇头:“这有什么好怕的?你一城里来的知青都敢动刀子,我们山里人啥玩意儿没见过,早些年只要劁猪匠上屯子里来劁猪,我们这些小孩都跑去围观呢,你别管郝政委跟我弟,他们俩就是矫情!”


    说着,顾卫南皱了皱鼻子,又指着那边的三头野猪崽子,开始催促道:


    “你继续啊,刚刚我来得慢了点,你动作又太快,我根本没看清你就已经弄完了。”


    一听这话,叶青可就来劲儿了。


    难得碰到个这么捧场的,她当然要好好炫技一把。


    “成,那你可要看好了呀!”


    叶青没了逗弄小野猪的心思,勒起袖子就准备速战速决。


    从劁第一只野猪那儿找回了手感,这次叶青的速度更快了,十分钟不到,就把剩下的三头野猪都给阉割完了。


    “这就结束了?”


    顾卫南看得那叫一个兴奋,恨不得也拿上一把刀跟着上手,见叶青速度这么快就弄完了,顿觉意犹未尽,语气里满是失望之意。


    叶青摇了摇头,解释道:


    “劁是劁完了,但还没彻底完事儿,飞针封闭了穴位,会暂时麻痹这些小猪的痛觉,同时减少出血量,但是得等刀口的血小板凝结才能拔针,起码还需要半个小时的观察时间。”


    顾卫南目光落在那四只野猪崽子屁股上扎着的银针上,满眼都是惊讶好奇。


    主要是叶青的这个阉割方法,跟她以前见过的那些劁猪匠使用的方式不太一样。


    像蛟潭县这边,多是采用缝合和抹草木灰的传统老办法,不但过程复杂,还需要至少两个人帮忙打下手。


    打下手的人得把生猪的后腿死死抠住不能乱动,劁猪匠才能动手施为,并且在阉割过程中,哪怕生猪不挣扎,都会出现大量出血的情况。


    但叶青的这个方式,完全不需要经过繁琐的缝合包扎过程,野猪在阉割过程中痛感不强烈,并不会挣扎反抗,单人就能完成这项手术工作,而且整个扎针和下刀的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看起来很有几分暴力美感。


    这让顾卫南产生了极大兴趣,相比起老式劁猪匠那种粗暴落后的劁猪方式,她对叶青的这个高明办法可太好奇了。


    “你这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别人教你的?”


    顾卫南在叶青那一盒银针上面摸了摸,眼睛亮如星辰。


    之前叶青还只觉得这姑娘捧场,并没有想太多,可这会儿,见这女孩耐心观摩完了她动手术的全过程,不旦不排斥这血腥场面,甚至目光还一直落在她那些工具上,露出一副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的神情。


    她心下不由得一动:


    “你对这个感兴趣?想学?”


    顾卫南倏地一下就抬起头来,期待地看着叶青:


    “你愿意教我?”


    叶青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女孩竟然认真了。


    这让她眼睛不自觉眯了眯,审视起面前这个孩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给出个什么反应。


    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第一个对她掌握的技术感兴趣并且想要学习的女孩。


    但比较奇葩的是,人家感兴趣的,不是她的飞针也不是她的医术,而是她自己都还只能算是半吊子的劁猪技能。


    “能是能教,但要想学我这个,可不是简单的学几下实操就能直接上手了,你别看着我这个方法简单易操作,但其实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光是这个飞针技艺,我就练了七八年,没有一点天赋悟性,连入门都难。”


    叶青指了指她那个盒子里的飞针,轻轻抽出一根,然后朝着不远处随手一扔。


    下一秒,那根软趴趴的银针就如同箭矢一般笔直飞出,顷刻间已经扎在那猪圈外墙的木围栏上。


    飞针末端仍然在颤颤巍巍抖个不停,但针尖已经没入木板内寸许深。


    “入木三分,要达到这个境界才算是出师,没有一定的毅力,寻常人很难坚持到这一步。”


    顾卫南脸上若有所思,试探着也捏起了一根银针,朝着木围栏上射去。


    叶青的本意是要告诉顾卫南这个飞针并不是她看到的那么简单,所以在见到顾卫南要模仿她的动作时,她也就没有阻止。


    但下一秒,叶青淡定的笑就裂开,瞬间脸上那故作高深的表情绷不住了。


    因为这姑娘,真就站在叶青飞针的地方,将她手里那根银针,也原模原样地扎进那块四五米远开外的木板子里了。


    银针还是晃动,顾卫南人就已经凑了过去。


    等查看过她的针扎进去的深度后,再对比叶青的那根,小姑娘表情立马一垮,很是失落和遗憾:


    “确实是不简单,我的力度还不太行,只扎进去几毫米,跟叶知青你这个差远了。”


    这话看似轻描淡写,但却对叶青造成了万点暴击,差点没让她当场哇的一声哭出来。


    姑娘我怀疑你在凡尔赛,但我没有证据!


    你知道当年我从那位中医老教授手里学到这门绝学后,花了多少年才练到你现在这个程度?


    你这轻飘飘的一句力度不够,把我这些年的沾沾自喜直接掼在地上摩擦,碾得连渣滓都不剩了好么?


    叶青已经不知道该说啥了。


    当年学这套飞针技术的时候,她就一直领悟不到其中的奥义,一年多天天练,愣是连门都摸不着。


    那会儿老教授就说她天资愚钝,没这方面的天赋,让她趁早放弃。


    但叶青不服气,觉得老教授把所谓的天赋看得太重了,分明是在故意贬低打压她,于是她偏偏不信邪,非要在这个飞针上面死磕。


    到后来其实叶青已经慢慢意识到,老教授的话是对的,要不是她觉醒了木系异能,有了异能作为辅助,她恐怕练习多少年都悟不出飞针的窍门。


    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纵然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也不过是原地踏步白费时间而已。


    现在,顾卫南随意飞出的那一针,更是让叶青再次深刻地认清了现实。


    在飞针这项技能上,所谓的努力,在天赋面前真的就是不值一提。


    叶青终于能明白,为什么当年她在医学院的时候,听到一些老师提起他们上学那会儿遇到的那些大佬级别的同学时,会露出那种既敬仰崇拜,又恨得牙根痒痒的表情了。


    叶青这会儿就是这样的心情。


    没经过任何的技能指点,仅仅凭模仿就能把她刚刚演示的动作精髓参透,这已经不是天赋异禀了,这都可以称得上惊为天人了。


    这姑娘要是从小就培养,到现在这个年纪,怕是已经能独当一面,别说是靠山屯了,就是整个蛟潭县,怕是都没叶青什么事儿了。


    “你是顾卫东的妹妹顾卫南吧?你现在念上高几来着?”叶青试探着问道。


    顾卫南点了点头:“我现在上高二。”


    这时候已经没有高考了,上完高中要是不能进厂,就只能回来务农。


    叶青确实是见猎心喜,不忍心浪费了这样的好苗子,于是她指了指顾卫南射进木围栏上的那根针:


    “这么说吧,就你刚刚比划的这一下,我足足练了四五年才达到你这个水准,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在飞针上的天赋非常高,当年我的资质要有你的这一半,不,哪怕只有十分之一,我老师都得把我当块宝供起来。”


    “你有这么好的资质,如果单单把学好的飞针用在劁猪上,那完全是暴殄天物,你要不要试试,走人医或者兽医这条路?”


    顾卫南顿时愣住了:“什么?”


    叶青朝着顾卫南伸出了手:


    “我叫叶青,是今年刚分到你们靠山屯的知青,同时也会是马上即将建起来的靠山屯卫生站的站长。”


    “我学得有点杂,人医全科和兽医我都有涉猎,并且暂时还没有拿到执业资质,但目前在红旗公社这一块儿,我自认为我的医术应该还算拿得出手。”


    “你如果对人医或者兽医感兴趣,我觉得你可以趁着假期尝试着接触一下,看看你有没有往这方面发展的意向。”


    “如果有的话,等你高中毕业,就上卫生站来当学徒工吧,我免费带你几年试试看,怎么样?”


    顾卫南立马追问道:


    “那是不是说,我也能学你刚刚那个劁猪的手艺?”


    叶青嘴角抽了抽,不是,好好的姑娘家,不想着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谈个对象就算了,怎么倒是跟劁猪杠上了呢?这玩意儿一上手,回头姑娘你在相亲市场上怕是就要跟异性绝缘了你知道吗?


    见这姑娘是真对劁猪感兴趣,叶青砸吧了一下嘴,无奈道:


    “你要是愿意学,教你也不是不行吧。”


    顾卫南瞪大了眼睛,惊喜地伸出手来握住了叶青的手,迫不及待地点头如捣蒜:


    “愿意,我愿意!只要能给您当徒弟,让我干什么都成,有什么活姐姐您只管使唤我!”


    叶青摸了摸鼻子,老黄瓜刷绿漆,硬着头皮装一回嫩:


    “那啥,我好像听翠兰婶子提过,你今年17,所以我大概,可能比你还小一岁。”


    顾卫南反应倒是快,立马就改口:


    “那我就叫您师父好了,三人行必有我师,没人规定师父一定要比自己大!”


    叶青觉得这事儿这么儿戏也不成,还是得跟顾卫南的家里人商量一下,看看顾振兴夫妻俩是个什么态度。


    如果他们不愿意孩子学医,并且对自家孩子有其他更好的工作安排,那她这就纯属多管闲事惹人嫌了。


    “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先别急着改口,等中午回去,问问你父母对我提议的这事儿是个什么看法吧。”


    说着,叶青就弯下身去检查,见那四头野猪崽子的刀口凝血情况良好后,她才把银针给拔掉。


    拔完针后,把几头野猪重新扔回猪圈里,撤掉藤条捆绑的小猪们先是有些懵,等反应过来它们终于刑满释放后,马上就又恢复了横冲直撞的本性,在猪栏里欢快地四处乱拱了起来。


    叶青往里面倒了一大筐新割的鲜嫩猪草,算是给这些刚去势的“猪公公”们的一点小小补偿。


    看几头野猪吃得欢快,并没有表现出半分不适,叶青就放下心了。


    能吃能睡,不出两天这些家伙的身体就能恢复,没了雄性激素的影响,长膘速度蹭蹭往上蹿,估计到明年开春就差不多能出栏了。


    养猪养牛这个工作,只要不出现病症,基本上就只需要把这么多张嘴喂饱了就行,这对叶青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


    她早上忙活了两个小时,给猪栏牛棚里搂了一大堆鲜嫩牧草,这会儿这些牲畜们都吃饱了,一声不吭趴在草堆里休息呢。


    见手头没什么活了,叶青就准备早退,回去正好把昨儿个那些县领导拎给她的那些慰问品清点清点,中午好好吃上一顿。


    正要叫顾卫南走人呢,没想到那边伍永兵已经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顾卫南赶紧叫道:


    “伍叔。”


    伍永兵看到顾卫南,表情愣了一下,这会儿他还不知道顾卫东已经回来了,只当顾卫南是放月假了,点了点头后,就看向叶青:


    “你不是说上午要劁猪吗?要叫几个人来帮你?我跟老支书两个人够用吗?”


    叶青愣了一下,才知道伍永兵是准备来给她打下手的,顿时摆摆手哑然失笑:


    “不用,我已经都弄完了。”


    伍永兵不敢置信:“已经阉割完了?你确定?你一个人整的?”


    说着伍永兵就伸长了脖子朝着叶青身后的猪圈看去,想看看那些野猪还好不好,该不会被叶青一刀都给嘎了吧?


    叶青见伍永兵不信,只好指了指一旁的顾卫南道:


    “这还能有假?不信您问她,她亲眼看着我动的刀,或者您干脆去那个火堆边看看好了,切下来的物件还在那边草地里扔着呢,那玩意儿总不会骗人吧?”


    一听这话,伍永兵像是得到了提醒似的。


    他一拍脑门,不等顾卫南点头,就率先朝着火堆那边跑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从地上找到了那几块血呼刺啦的东西,跟捡到宝似的小心翼翼将那四块肉球都给揣进兜里。


    “咦~~”


    看到伍大队长这个动作,叶青和顾卫南都皱起了眉,脸上不自觉露出了嫌弃之色。


    “不是,伍叔,这么埋汰的玩意儿,扔河里喂鱼得了,您干嘛还捡起来?”顾卫南实在是没忍住。


    伍大队长嘿嘿一笑:


    “这可不是你们小孩子能打听的,总之这野猪蛋肯定是好东西,寻常想吃这一口还不一定有机会遇上呢,得亏我反应快先跑过来了,不然这玩意儿就要被老支书给抢走了!”


    说着伍永兵也不继续在河滩边逗留了,揣着那几个玩意儿喜滋滋地溜了。


    一听伍永兵说是弄回去吃的,叶青表情瞬间犹如戴上了痛苦面具,顾卫南也是一脸的瞠目结舌。


    野猪蛋腥骚气那么重,这得多重的口味儿,才吃得下这玩意儿啊?


    两人光是想想都觉得胃里面在翻腾,很是不能理解伍永兵这是什么特殊的异食癖。


    结果这位大队长前脚才走呢,后脚老支书就跟着蹿来了。


    一听说叶青都已经劁完猪了,而且那野猪蛋都被伍永兵抢走了,老支书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副错失一个亿的表情:


    “伍永兵这个老狐狸,真是太极贼了,四个野猪蛋,他怎么能一个人全给占了呢,好歹给我留俩啊!”


    叶青:要不是知道那玩意儿是我亲手割下来的,看你们这个反应,我怕是都要怀疑我扔掉的不是四坨野猪蛋,而是四块千足黄金了!


    等回了村尾,大老远的,就看到顾卫东就坐在自家院子门口,正隔着个篱笆笑眯眯地陪着邹阿婆说话。


    这个时间点,屯子里去上工的人还没回来,顾家除了卧床养胎的顾卫西外,暂时也没什么人。


    看到叶青和顾卫南回来,顾卫东意味深长地瞥了过来,那一眼,直看得叶青心慌慌,下一秒直接走成了同手同脚。


    顾卫西也怕她家大哥,尤其是这次回来,她感觉她家大哥气势更足了,一个眼神扫过来,都让她跟个小鸡崽子见着老鹰似的,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哥——”


    顾卫东这会儿可没空搭理顾卫南,摆摆手示意:


    “小南你先进去,我跟叶知青说点事儿。”


    顾卫南哪儿敢多嘴问她大哥要说啥事儿啊,得了这话她就如同得了特赦令,立马撇下叶青就钻进自家院子不见了。


    叶·尔康手·青:不是,姐妹,咱刚刚回来路上不还聊得挺开心的吗?结果你大哥一句话就让你把我给抛下了,你这也太不讲义气了吧?


    叶青见状,冲着顾卫东微微一笑,捂着挎包就又要开溜。


    可这回就不像之前在申城人民医院那么幸运了,顾卫东如今腿脚利索了不少,而且他早有防备,知道这小丫头是个什么尿性了,一看她冲着自己笑,就知道这狡猾的小骗子又要故技重施,二话没说伸出手来就抓住了叶青脑后的辫子啾啾。


    “唉——疼疼疼!”


    受制于人,叶青哪儿还敢乱动啊,赶紧举手求饶。


    顾卫东好整以暇看着这个才到他胸口的小矮子:


    “你属兔子的吗?每次见了我就跑,你跑什么啊?”


    “你信不信,就你这小短腿,我单腿跳都能追上你?”


    叶青气得想打人:


    “大哥,抓人小辫子可以,但你不能这么直白地羞辱人啊,小短腿怎么滴了,吃你家大米了?”


    嘿,还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兔子!顾卫东乐了:


    “你骗人还有理了?是谁说家里穷得都要揭不开锅了,好几个弟弟妹妹饿着肚子等你摘果子回去,我还真是信了你的邪了,活了一把年纪了,竟然让你个丫头片子给哄了!”


    叶青:……


    没想到这位解放军童鞋记性这么好,当初在畲山里她信口胡诌的话,他竟然还记在脑子里,这会儿再翻出来,把叶青给噎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好了。


    “说吧,为什么见了我就跑?还有畲山那俩敌特,是不是你抓的?我口袋里那个纸条,也是你塞的吧?”


    正主亲自来抓人了,叶青就知道这事儿不给这位大哥一个合理解释怕是翻不了篇,她只好“老老实实”交待道:


    “行吧,我摊牌,但是你能不能先把辫子松开?”


    顾卫东看了看这个张牙舞爪的小不点,就这小身板,他怕是单只手都能提溜起来,也就没再揪着对方那辫子不放。


    “我是申城市里的居民,大概一个月前,我父母偷偷背着我给我报名下乡插队,等革委会来通知了,我才知道我马上就要前往北大荒。”


    “我那会儿确实是穷得饭都吃不上了,而且也没钱准备下乡物品,就想去山里采点野果子拿到城里去换钱。”


    “然后你就知道了,我在树上摘果子呢,那俩敌特就正好从树下经过,还在树底下偷偷交接信息,密谋说要去弄死陷阱里的人。”


    “我就只好先下手为强,把他们都给弄晕了,又跑去陷阱那边准备救你。”


    “你跟那俩特务,确实都是我弄到山脚下去的,至于我为什么不敢暴露我自己,甚至见了你就跑,那不是废话嘛,我那会儿以为你真是警察,而我当时缺钱,就趁机打劫了那两个间谍,我把他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抢了,而且钱都被我给花完了!”


    “我偷了钱,我当然见了你就跑,也不敢暴露我的信息,就怕警察来抓我去坐牢。”


    叶青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无赖相。


    顾卫东:……亏他这段时间在医院里费了不知道多少脑细胞,甚至脑补了不知道多少阴谋论,结果最后的真相,竟然这么扯淡?


    “你偷了那两人多少钱?”


    叶青细数了数:“一百多块现金,还有一堆票据,几片金叶子,还有一块手表,别的就没了,其中一人身上还带了一支钢笔,但那支钢笔一看就是舶来品,我怕拿了反而容易引人注意,万一要是让他的上线看到了,可能会打草惊蛇,所以我就没敢要。”


    顾卫东当场气笑了。


    所以你觉得我还得夸你一句聪明是吗?


    “大哥,咱要不打个商量呗?就是那个什么抓特务的功劳我不要了,都算在你头上,然后你呢也放我一马,我拿走的那些东西,您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成不?”


    叶青拿出自己的筹码,试图跟对方求和。


    顾卫东嘴角弯了弯,眼底眉梢都是戏谑:


    “所以,偷了这么多钱挥霍一空,转头在火车上又大义凛然抓起了女飞贼,还被报纸夸成了独一无二的铿锵玫瑰。”


    顾卫东掏出了他兜里那张《蓟城日报》,指了指上面那张戴草帽的大特写照片,


    “传闻中见义勇为让大家拍手称赞的巾帼女英雄,就是你这样的?”


    一看到顾卫东手里的报纸,叶青不由得老脸一红。


    实在是这人语气里都是阴阳怪气,叶青两辈子都没干过多少坏事,现在因为偷盗钱财被人抓包,她多少也觉得有些尴尬和丢脸。


    那会儿她还带着末世的思维,零元购就能发一笔横财,不干白不干,再说那俩间谍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就当是劫富济贫了,干一票就金盆洗手呗。


    可谁能晓得,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的事儿,最后复盘起来却发现全是漏洞,更离谱的是,她还自投罗网,跑到人家老家来了,这不是擎等着被人抓吗?


    看出叶青确实是无比心虚懊悔,顾卫东心下暗笑,把手伸到这小屁孩面前,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拿来吧!”


    叶青一愣:“什么?”


    “钱跟票花了就花了,但手表跟金叶子肯定还在你身上,把这两个交出来吧,有这两个东西,我才好给上面一个交待,不然跟间谍的口供对不上,这些东西人家还不得以为是我贪了啊?”顾卫东无奈解释道。


    叶青顿觉尴尬,敢情她这边贪的那些东西,都是顾卫东在给她买单啊,难怪这大哥揪着她不放呢。


    “呃,那你稍等一下,我进去把金叶子都给找出来。”


    那玩意儿都让她夹在了一本书的封皮里面,直接压在箱底了,要翻出来还有点费事儿。


    叶青如今在靠山屯小日子过得还不错,而且往后肉眼可见的会越来越好,所以她也没必要贪图那点东西不放。


    唯一可惜的是,没了手表,她在时间上就稍微有些把控不准了,回头可能还得再琢磨琢磨,看看想个什么办法再弄一块手表回来。


    叶青进了屋就开始往厢房那边去,没想到顾卫东居然也拄着拐杖跟了进来。


    叶青领地意识还是很强的,马上就劝道:


    “你那膝盖没事儿了吗?还是少走几步吧,这么快就下地走路,当心回头留下后遗症!”


    顾卫东表情一顿,看了叶青一眼后,瞬间get到了对方的意思。


    他立马收住了脚步,就靠着屋外的墙上没再继续往前:


    “你怎么住进了邹阿婆家里?”


    叶青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解释道:


    “刚来的时候住的其实是伍大队长家里,但我不太习惯跟人同住一个屋,正好那时候伍队长要安排知青住进邹阿婆家,我就趁机搬过来了。”


    顾卫东看了看这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屋子和院子,还有邹阿婆那鹤发童颜的好气色,原本冷厉的眉眼都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阿婆年轻时候吃了很多苦,你既然住进来了,麻烦你多费点心,把老太太照顾好。”


    叶青挑了挑眉,开玩笑道:


    “你不是要把我抓起来送去公安局吗?大老远从申城跑回靠山屯来,总算把我这个贼给抓住了,就打算这么轻轻揭过去,不准备追究啦?”


    顾卫东瞥了似笑非笑的叶青一眼:


    “看在你后来又是救人又是抓贼,到了靠山屯也一心向善,种种表现良好,确实有在痛改前非的份上,就算你戴罪立功,那件事到此为止,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要是再犯,两罪并罚,到时候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叶青“哼”了一声,弯下身把压箱底的那本书拿起来,翻出了里面的数片金叶子,又从兜里掏出了那块手表,老老实实地递了过去。


    看出叶青对那块手表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顾卫东眼神微闪,眼疾手快地把东西抢到手里。


    东西都上交了,叶青心里面那点不自在顿时就没了,她看了看顾卫东,忽然想起了之前她在青山镇看到伍月英跟那个简铭拉拉扯扯的画面,八卦之心又起了,忍不住好奇问道:


    “顾同志,你跟伍月英,是不是真打算要退婚啊?”


    顾卫东把手表和金叶子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就用帕子把东西仔细包起来揣进兜里。


    然后他淡定看向叶青:


    “听阿婆说,最近有很多大娘要给你介绍对象,你有看上的吗?”


    叶青立马心生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儿?”


    顾卫东脸上不由得露出恶劣的笑:


    “是啊,我退不退婚,关你什么事儿啊?你一个小屁孩儿,不要东家打听西家对卦的,好奇心害死猫知道吗?”


    叶青:!!!被这家伙一句话给噎死!她叶青唇枪舌战这么多年从无败绩,没想到会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栽跟头!


    看叶青脸都憋成了绛紫色,气鼓鼓跟个河豚似的,顾卫东心里顿觉痛快,总算让这小骗子也吃了一回憋了!


    正要拄着拐杖回去呢,想了想,他又停了下来,伸手在他那绿军装的内口袋里掏啊掏,从一叠票据里面翻出了一张,朝着叶青递了过来。


    “什么?”叶青不解。


    顾卫东把那张票塞进叶青手里:


    “我腿脚不便,你得自己想办法去买,你看看是上省城还是找你申城那边的亲戚朋友都随意,这个票全国的百货大楼通用。”


    说着,也不等叶青反应,这人就拄着拐杖一深一浅地走了。


    叶青低下头看去,只见她那手里,赫然是一张印着“申城半刚防震”字样的手表票,供应部门写的是百货公司。


    叶青怔了怔,旋即就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个顾卫东,虽然脸有点黑嘴巴有点毒,但好像人还不错。


    等到中午的时候,屯子里的人就陆陆续续下工了,叶青这边正在厨房忙活做饭呢,隔壁顾家就传来了顾婶子的一声凄厉的哭喊,把叶青都给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赶紧跑去院子里查看情况。


    只见顾婶子一把抱住了她家好大儿,边哭边嚎:


    “儿子,怎么会这样?你的腿怎么弄成这样了?老天爷啊,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出这种事儿?”


    叶青正纳闷呢,顾卫东那个腿,手术做得挺及时的,在医院也养了快有半个月了,刀口基本上已经愈合,只要再慢慢调养上个把月,就能恢复如初,怎么顾婶子还哭得那么惨?


    结果她就听到顾卫东的声音:


    “妈,刀枪无眼,这种事儿很正常,您哭成这样,让领导看了还以为您在怪部队呢,就算我这腿瘸了,以后部队也肯定会帮忙安置,大不了我就复原转业,回老家当个没出息的工人,怎么,难道不在部队当兵了,您就不认儿子了?”


    这话让顾婶子哭声一滞,赶紧收了哭腔:


    “不是,真瘸了?兵也当不成了?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怎么会这样啊,申城那边都治不好吗?”


    顾婶子下意识地看向郝政委那边。


    郝少峰能怎么说?他也很无助啊。


    回来的时候,顾卫东这瘪犊子说一出是一出,非要他陪着演一场戏,还坚决不允许他把真相透露给顾家人,他问为什么,这王八羔子也不解释,反正就是要装瘸子,把郝少峰都给整懵了。


    看顾家嫂子哭得这么伤心凄惨,顾家其他人也个个红着眼眶,眼中尽是苦楚之色,郝少峰真怕自己一个憋不住就把这个谎言给戳破了。


    可再看顾卫东,这死小孩倒是真沉得住气,那佝偻着背脊沉痛又隐忍的模样,演得就跟真的似的,好像他真受了多沉重的打击,他那腿再也好不了一般。


    实在是受不了顾家那压抑的氛围,郝少峰根本没在顾家多留,吃了午饭就立马跑了,他得回团里了,这段时间为了顾卫东这小子的事儿上下奔波,搞得他也是身心俱疲,他得赶紧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慰藉一下他备受摧残的小心灵。


    “在家好好养伤,别的都不要想,还有,少给我闯祸闹幺蛾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不管,但你别弄得不好收场,回头要老子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丢下一句话,郝少峰开着军卡一溜烟就跑了。


    把郝政委送走,顾卫东一回身,就看到了隔壁篱笆院子里冒出的脑袋。


    小丫头个子太矮,被那篱笆一挡,脖子以下都不见了。


    这会儿她正伸着脖子,露出个小脑袋,眼珠子在他那左膝盖上一个劲儿打量,那眼神俨然已经把他的谎言给看穿了似的。


    顾卫东脚步一顿,朝四周看了一眼后,就朝着叶青伸出了一根手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叶青顿时会意。


    得,她就说这事儿不对,当初她救了顾卫东之后,就给他的伤势做了一些急救处理。


    别的那些伤口她都用异能修复过,只有那处枪伤她没动,就是因为她觉得只要及时把子弹取出来,他那个膝盖要恢复如初问题不大。


    如果真严重到了会造成腿瘸的地步,当时她肯定就一并出手了,哪怕不把子弹直接逼出来,也会想办法用异能保住他的那条腿。


    而且她今天一看到顾卫东,就觉得这家伙的伤恢复得还不错,以她的眼力劲儿,怎么可能会看错?搞半天是这家伙自导自演,撒了个谎骗人呢。


    还说我是骗子,我看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叶青忍不住腹诽。


    但对方既然要她闭嘴,就说明他这么做是有用意的,叶青还不至于讨嫌到直接把这事儿给当众戳穿。


    但叶青多少是有点好奇,她不晓得顾卫东搞这一出是想要做什么,但看这家伙连自家人都瞒着,绝对没憋好屁,她觉得应该马上就有鱼要上钩了!


    果然,叶青的猜测没错,没过多久,这鱼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顾卫东回来了,而且是带着伤回来的,据说他那条腿好不了了,会变成瘸子,以后也不能再回部队去当兵了,只能退伍回靠山屯种田。


    一个下午的时间,满靠山屯就流言满天飞,关于顾卫东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地打听顾家的事儿,上工的时候都在偷偷议论,看顾振兴夫妻俩的眼神里,也是好奇同情困惑探究幸灾乐祸什么的都有。


    顾婶子情绪不太好,下午割稻子分了神,还把腿给割伤了,吓得顾卫南心急火燎地来鸭子河滩上找叶青帮忙。


    叶青赶紧回了屯子,给苗翠兰缝合伤口,又叫上顾卫南和顾卫北陪同,就在后山脚下那片林子里找了一些简单常见的治外伤的草药,碾压调和成膏状后,敷在顾婶子的腿上。


    “这几天就不要碰水了,不然可能会感染发炎。”


    说着,叶青瞥了那边面无表情的顾卫东一眼,到底还是没忍住,宽慰顾婶子道:


    “婶儿,您也别太着急,顾大哥这个腿,也未必就真的治不了了,您可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这话一出,顾婶子身形一震,猛地就抬起头来,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住了叶青的手臂:


    “对,婶子怎么忘了,你那个飞针很厉害,丫头,你一定要帮我家卫东想想办法,算婶子求你,只要能治好他的腿,你让婶子干啥都成!”


    叶青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顾婶子的手背:


    “我肯定会竭尽全力去尝试的,您也得放宽心,万事往好了想,别一个劲儿钻牛角尖,不然回头顾大哥那边没事儿呢,您倒是先倒下了,那这个家里头不就乱了套了?”


    那边邹阿婆也跟着帮腔:


    “就是,你这就是自己折磨自己,你看看我这个眼睛,医院不是也说治不好了嘛,结果叶丫头不照样能治?”


    “我可不蒙你,昨天我就感觉我这眼睛好像能感觉到些微的光亮了,说明了啥?说明叶丫头的那个飞针是真管用,医院里的那些医生,也不见得就一定靠谱嘛!”


    “你之前不是还说叶丫头妙手回春,不管什么病,只要叶丫头出马,就没有她治不好的?卫东的这个腿,肯定也没问题的!”


    这边顾家人你劝一句我劝一句,总算是把顾婶子焦躁不安的情绪给安抚下来了。


    她正想让顾卫东把裤腿给撩起来,让叶青现在就帮忙给看一看伤呢,结果外头顾卫北就黑着一张脸进来了。


    “哥,伍月英来了!”


    第45章 伍月英掉马


    一听这话, 屋子里几个人齐齐变了脸色。


    倒是顾卫东格外淡定,拄着拐杖就出去了,见到伍月英后, 脸上表情也没多少变化。


    伍月英来的时候是有点忐忑心虚的, 可等看到顾卫东拄着拐杖走出来的样子,她脑子里对顾卫东瘸腿的形象又一点点浮现上来, 伍月英心底那点不自在瞬间就消失不见。


    她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觉得自己这回做的决定没有错!


    虽然这一次, 顾卫东回靠山屯的时间比上辈子要早了很多,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判断。


    顾卫东的腿肯定是瘸了,马上部队就会把他退回原籍,接下来这家伙就要去钢铁厂当保安, 然后一辈子在保卫科再没挪过窝。


    嫁给一个瘸子,本就让她一度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这个瘸子还是个拿死工资的保安, 这更是让她的人生一眼就能看得到头。


    上辈子的种种, 让她明白她选择顾卫东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如果没有这桩婚事, 她也许早就跟着简铭出国, 拿到对岸的绿卡,过上人人艳羡的上流社会奢华贵妇的美好生活了!


    如今重生回来了, 伍月英当然不愿意再重蹈覆辙。


    她要在尚未酿成大错之前,把一切都扳回正轨,至于顾卫东这没出息的窝囊废, 谁爱要谁要去, 反正她伍月英坚决不会再嫁第二次了!


    “上次你们政委来屯子里,我已经把我的态度表达得很清楚了, 希望你不要再死缠烂打,把这桩莫名其妙的婚约给解除了,是个男人就干脆点,别让我看不起你!”


    伍月英态度强势,一副这事儿没得商量的姿态,看向顾卫东的眼神也极为鄙夷不屑。


    顾卫东盯着伍月英,没有说话。


    他其实并不知道上辈子的伍月英是不是也曾经这样抗拒过这桩婚姻。


    他只记得那会儿他刚伤了腿,在申城足足养了两个多月才回北大荒。


    等他回来的时候,部队的转业手续都已经办完了,是郝政委领着他去钢铁厂办的入职手续。


    再回到屯子里,伍家就主动提起两人结婚的事儿。


    彼时他还沉浸在职业生涯毁于一旦的巨大打击里,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看不到希望了,于是破罐子破摔,周围人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听,稀里糊涂地就啊跟伍月英领证了。


    婚礼当晚他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隔天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女人,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竟然就这么草率地结婚了。


    那时候他其实隐隐已经有些后悔,但遭遇了重大打击的他,根本无法静下来认真思考他到底要什么,只想要尽快从黑暗压抑的情绪中重新振作起来。


    就如同父母亲朋劝说的那样,他也信了那个荒诞的理由,觉得办一场喜事冲一冲,或许身上的霉运就能散了。


    可能是因为他步入婚姻的初衷就不虔诚,所以老天爷才会惩罚他,那场婚姻,没能如他所愿,终结他的霉运,反而成为了他人生悲剧的开始。


    重生一回,看着面前这个年轻靓丽的伍月英,顾卫东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隐隐有些厌恶和不耐烦。


    上辈子他和伍月英结婚十八年,但其实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刚结婚第二天,他就去钢铁厂上班了,没过多久家里就传来了伍月英怀孕的消息。


    后来孩子出生后,伍月英不是跟他吵架,就是在跟他妈、他妹妹干仗,在顾卫北娶媳妇儿后,新妯娌也成了她开撕的对象。


    先是在屯子里造谣说他妈跟他妹妹欺负她,之后又对顾卫西结婚后仍然住在娘家的事儿极为不满,吵着闹着要把妹妹妹夫给赶出去,再后来顾卫北结婚,新婚第二天她就敲锣打鼓地要分家,把全屯子的人都给引到家里来了。


    他爸妈对这个大儿媳妇失望透顶,最后实在疲于应付,只好应了伍月英的要求,分了家还专门在屯子里要了一块宅基地单独给他们夫妻建了房。


    结果分了家后,伍月英就再也不愿意踏入顾家半步了,别说是平日里,就是逢年过节也再没去看过他父母,对他的三个弟弟妹妹,更是横眉冷对,根本老死不相往来。


    甚至她还怨恨上了顾卫东,绝对在分家那件事上顾卫东没站在她那边,所以只要顾卫东放假从厂里回来,她就各种挑刺找茬跟他吵架,最后找借口带着孩子回娘家住。


    两个人相看两相厌,本就没什么爱情和默契的婚姻,完全成了有名无实的空壳。


    这场可笑的婚姻,煎熬凑合了十八年,直到那个男人回国,彻底让伍月英丧失了理智,迫不及待地想要冲破婚姻的枷锁束缚,奔向她想要的理想生活。


    于是她就像现在这样毅然决然地提出了离婚,害怕他不同意,甚至不惜在他刚刚面临下岗危机、一片兵荒马乱之际,给予他一记痛击。


    想到后面发生的那些事儿,顾卫东眼神微沉,侧过头去叫顾卫南:


    “小南,去把我行李包里面的那摞信封拿过来。”


    “哦。”


    顾卫南转过身老老实实进屋去取东西,等拿了顾卫东说的信封出来后,还忍不住瞪了伍月英一眼。


    顾卫东把那叠鼓鼓囊囊的信封直接递给了伍月英:


    “这是伍同志这一年来寄给我的信,我都已经整理出来了,也请伍同志你把我寄的信退还给我,谢谢!”


    “另外,既然伍同志你执意要退婚,那是不是得请你拿出点诚意来,至少把我家走的礼、还有我寄的那些津贴物资还回来?”


    没想到顾卫东会这么直接,伍月英呼吸一顿,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羞恼又是愤恨地道:


    “不用你提醒,我会让我爹把东西还给你的,你大可以放心,你家的便宜我一分都不会占!”


    说着,伍月英一把就将顾卫东手里那一摞信给抢了过去,然后转过身怒气冲冲地就走了。


    “哥,伍月英怎么这样啊?当初可是她们家自己主动提出来要议亲,你才——”


    顾卫南气鼓鼓地插着腰,要不是怕她哥生气,她早就冲上去跟伍月英干仗了。


    不就是大队长家的闺女吗,有什么了不起,不照样在乡下务农,居然还瞧不起她哥,什么东西!


    顾卫东回头看向二妹:


    “我觉得比起这个,你更应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班主任说你把同学给摁在厕所打了一顿,还拿小刀威胁说要废掉人家命根子,这事儿是怎么回事?”


    一直在屋里竖着耳朵默默吃瓜的叶青,一听这话差点没当场呛住。


    好嘛,她就说这顾卫南好端端一漂亮姑娘,怎么会对她那个劁猪的手艺辣么感兴趣,搞半天源头在这儿呢!


    顾卫南虽然很怕自家大哥,但她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儿,知道班主任给她大哥告状,立马当场反驳道:


    “王阳弘那个王八蛋,见我们班一个女孩长得好看胆子又小,就盯上那姑娘了,故意捏造了一封情书非说是那女孩给他写的,然后对人就说那女孩是他对象,甚至连人家上厕所都跟着,还要对女孩动手动脚,我实在是看不过去,就教训了那鳖孙子一顿。”


    “他还说要整我呢,结果我说我大哥在部队当军官,那王八犊子立马就怂了!”


    “欺软怕硬的恶心玩意儿,这种人就是欠收拾,我呸!”


    一提起这个事儿,顾卫南那叫一个气愤。


    顾卫东一看二妹这桀骜不驯的模样,就一阵头疼。


    他真心觉得自家最小的这俩弟妹,怕是出生的时候搞错性别了,这个二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惹事能力那是一流,啥事都想用拳头来解决,脾气虎得很。


    倒是幺弟,从小就是个哭包,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文弱弱跟个战五渣差不多,但别看他外表毫无攻击性,其实就是个白切黑,内里焉儿坏,经常在背后搞各种小动作,算计人这块儿他们全家都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你是去学校学习的,能不能不要总想着闯祸?你要真看不惯,你也稍微懂点脑子,哪怕去报警,或者是去革委会举报人家耍流氓,让公家的人来查呢?”


    “我问你,你这么做,真的有救你班上那个女同学于水火吗?并没有吧?”


    “你冲上去打人家一顿,除了给你自己惹来麻烦,让那个姓王的记恨上你,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就连你帮的这个女生,她也不会感激你,反而还会怨你多管闲事。”


    顾卫东这话,让顾卫南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我也不明白,我明明是帮了那女同学,可她非但不谢我,反而还跟我绝交了,甚至还在背后说我坏话,联合其他女生排挤孤立我,我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


    顾卫东还没说话呢,那边顾卫北伸着脖子就探了过来,笑着插嘴道:


    “因为你打人,把事儿给闹大了,大家就都知道你为什么打王阳弘了,你的行为,让你那个同学陷入更加剧烈的流言蜚语之中,本来王阳弘纠缠她,她就算反抗不得,还有谈对象那块遮羞布在,但你这么一闹,让大家都知道她是被骚扰的受害方,她名誉扫地,她肯定就把你这个多管闲事的人给恨上了呀。”


    “归根结底,是你这个同学她自己立不起来,她欺软怕硬,不敢反抗王阳弘,所以就只能迁怒上你了,因为她知道你最心软好欺负!”


    顾卫南立马气得脸都黑了:“我心软好欺负?这是什么鬼话,就我这暴脾气,怎么还被人当成软柿子了?”


    顾卫北耸了耸肩:


    “你不会真以为,靠拳头武力就真能起到震慑了吧?你那个女同学就是看透了你的本质,知道你不会对女同学下手,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有时候处理问题别太冲动上头,不要遇到什么事儿就一个劲儿莽上去,你老这么干,迟早要吃大亏!”


    被幺弟教育,顾卫南表情很是郁闷,她心下不服气,可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看向她哥:


    “那这人我都已经打了,我还能怎么做,才能让我不被人家记恨?”


    顾卫东看向顾卫北:“你说呢?”


    顾卫北想了想,嘿嘿一笑:“那还不简单,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嘛,只要这个王阳弘跟你那个女同学都不在学校里面待了不就好了?”


    顾卫南听得一头雾水:“啥意思?人家在学校好好上学呢,怎么可能不在学校里待了?”


    顾卫北耸了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指是指了一条路,但具体怎么操作,我懒得动脑筋,你自己去想办法,大哥我这个办法说得没错吧?”


    顾卫东瞥了顾卫北一眼,没接茬,只问顾卫南:


    “王阳弘的父亲,是不是在县钢铁厂任职?还在车间里面当了个小官?”


    顾卫南点了点头,对她大哥简直是五体投地:


    “哥你连这个都知道啊?你跟我们班主任打听的?”


    顾卫东没解释,只揉了揉妹妹的头,淡笑道:


    “知道了,你别听老四的,什么解决制造问题的人,这就不是你一个学生该干的事儿,你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学习,把你的高中课业认真学完,至于剩下的都不用管,明白吗?”


    顾卫南也不知道她哥说的“知道了”是啥意思,但她哥既然都说让她别管了,那她就当这事儿翻篇了,大不了以后再也不跟那个女同学来往就得了。


    至于那个王阳弘,量他也不敢来找茬!真要是敢来惹她,那她不介意把她师父那一手劁猪的绝活学到手,到时候第一个就拿这个王八犊子开刀!


    叶青还不晓得,顾卫南已经在打着学会劁猪手艺后就去没收那个王阳弘的作案工具的算盘了,这会儿她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越听就越是对顾家这对姐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俩一文一武一个外毓一个内秀,随便哪个都算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了。


    就是这个性别,是不是姐弟俩投胎的时候没商量好谁先来,所以投错胎了?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同顾婶子商量商量顾卫南学医的事儿呢,结果这个时候,一个让叶青意想不到人来屯子里了。


    人是被老支书领进村尾的,叶青看到人之后很是诧异:


    “古院长,您怎么来了?”


    没错,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叶青在蛟潭县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老院长。


    古院长也很尴尬,他知道他已经错过了来挖人的最佳时间,主要是何海那个蠢货,好好下个乡非要整幺蛾子,把他交待的事儿给办砸了。


    自从见过叶青那场脾脏手术后,古院长就意识到这个叶青在临床手术上的技艺比他们院的何海主任还要高。


    尤其是她那一手飞针技艺,如果能够发扬光大,教出几个像样的徒弟,那他们蛟潭县医院,未来怕是要一飞冲天,说不定有一天能跟跟协和齐名!


    这让古院长意识到,这个叫叶青的女医生,他必须得招到医院不可!就算这姑娘提出各种过分条件,只要人家肯来,他都会去想办法解决!


    本来前天他是打算亲自下来一趟的,可临时接到通知,他得去省里开会,于是这个事儿他就只能交给何海来处理。


    当时他是真的把这个女知青的情况都掰开揉碎了跟何海讲清楚了,甚至把这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以及这个女知青到了他们县医院之后,他准备如何借住这个女知青手里的技术,重点培养一批人才的意思,都表达得很清楚了。


    他以为何海明白了这个人的重要性后,一定会尽职尽责,按照他的要求把人给请回去,见何海对着他拍胸脯保证会完成任务后,他就放心去省城开会了。


    谁知道才去了两天,再回来他就被告知,去靠山屯挖人的任务,何海给他办砸了,并且还带来了一个让古院长气得眼前发黑的消息,那个叶知青,登上了《蓟城日报》,马上就将成为全雾凇城,甚至是乃至全国最炙手可热的大名人!


    古院长在看了那篇报道后,就明白大势已去,挖人这事儿,他们已经错失了先机,后续只会有更多的大医院来抢人,他们蛟潭县根本毫无竞争力,只能被淹没在大汩洪流之中。


    好好的翻身崛起机缘,就这么被何海那个没脑子的给搅黄了,这让古院长如何不气愤?一怒之下,他当场把何海给停职了,让这个蠢货先滚回家去反省一段时间之后再说!


    琢磨来琢磨去,古院长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放弃,趁着新闻才刚出来,还没来得及发酵之前,他还得下靠山屯一趟,再试探试探这个叶知青的态度。


    于是这位古院长这次没带任何人,就自己跑到青山镇来了。


    到了靠山屯,看到叶青,古院长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道明了来意。


    这位院长倒是不像之前那个何海主任那样高高在上眼高于顶,他是真带着诚意来的,把他能给的最好待遇都逐一摆在了台面上,比如说职位,比如说薪酬津贴以外的福利补偿,比如说叶青进了医院后能得到的资源以及重点培养项目等等,反正是只要能拿出来说的,这位院长事无巨细都说了。


    说实在的,这位院长给予了一个医院能给医生最好最想要的东西,不管是物质生活上还是职业精神上,都做到了细致周详算无遗漏,就是叶青来自后世,也不得不承认,那些条件无可挑剔,连叶青听了都忍不住心动。


    不过叶青还是很直接地就拒绝了。


    知道这位老院长是真带着诚意来的,叶青也没敷衍搪塞,而是领着老院长,在屯子里规划的那个村尾的荒废茅草屋附近转悠了一圈。


    指着那个如今还是一片断壁残垣的老宅基地,叶青笑得很是坦然:


    “古院长,我承认您给的那些条件待遇都很好,但是我仍然是那句话,比起县医院,靠山屯乃至它周边的那些生产大队,可能更需要我。”


    “您那个县医院规模不小,能给予的条件也优渥,可以随时随地吸引各种医务上的人才来就职,但靠山屯不行,红旗公社也不行。”


    “小村庄没有县医院那样吸引人才的能力,这里的人却跟县里的人一样会生病,他们努力利益他们的身体创造劳动价值,把种出来的最好的粮食养出来的最肥的家禽牲畜无条件上交给了国家,让城里人个个都吃上了最优质的国家粮,他们自己却勒紧裤腰带过着艰难拮据的苦日子,最后熬出一身的病痛了,却没有人能为他们的身体健康买单。”


    “民生大计,不能把老百姓分成三六九等吧?国家不能只关心工人们的医疗状况,却忽略了农民们对基础医疗的强烈需求。”


    “所以我想要从我这儿,打破农民们求医无门的现状,也许我个人的力量杯水车薪,但是我可以把我的这个理念传播出去,凭着我的影响力,未来未必不能吸引到更多跟我抱着一样的理想和抱负的同道中人。”


    “所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仍然要拒绝您的这份真诚聘书,真的很抱歉。”


    古院长看着眼前的这个破烂不堪的屋子,再回看身侧这个目光坚定的小姑娘,一时间不由得感慨万千。


    明明这个女孩儿个子小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个女孩的身上,却感受到了两米八的气场。


    他自认为自己拿出来的物质条件没人能不受到诱惑,可面前这个女孩,却连犹豫一秒都没有,拒绝得极为干脆利落,对于她的未来,她有着明确的规划,且是那样自信笃定,丝毫不受任何外力影响,


    更为关键的是,这个女孩,她虽然来自大城市,眼神里却没有对自己这个城里人的身份感到有任何的骄傲和沾沾自喜,她把农民视为了平等的存在,她平等地怜悯着在这个世上受苦受累的每一个人,并不认为城里的工人就比农民高贵,甚至她还站在了农民的角度在急他们之所急,想要努力凭借她的身份她的能力,为农民们解决民生上的大问题。


    难怪《蓟城日报》不惜拿出那么大版面来赞扬,这样的女孩,确实值得这份殊荣。


    老院长心下只觉得遗憾,可控制不住的,他又对这个女孩口中所说的农村基础医疗的未来憧憬和好奇,他期待看到未来国家能有这样一批白色战士,扎根基层服务农民,让劳碌了一辈子的贫下中农们,也都能看得起病,吃得起药,活得更有尊严更有盼头。


    “不用觉得抱歉孩子,虽然我对于不能同你共事感到遗憾,但你的理想我为之钦佩,并且很愿意给予你祝福和鼓励,你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儿,比我们这些大城市里自诩精英的人更为纯粹,我自愧不如!”


    老院长拍着叶青的肩膀,没再继续坚持。


    眼看着老院长就要离开了,叶青目光落在顾家院子里一闪而过的顾卫南身上,忽然脑子一动,想起了什么,赶紧追上去又叫住了老院长。


    “古院长,请等一下!”


    古院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叶青:


    “还有事?不会是想改变主意了吧?”


    老头嘿嘿笑着开起玩笑。


    叶青耸了耸肩:“不是,我是觉得,虽然我不能去贵院正式入职,但是咱们未必不能深度合作,您觉得呢?”


    这话让老院长愣住了:


    “你的意思是?”


    叶青笑道:


    “您也知道,靠山屯这个卫生站开起来之后,就我一个人的话,能铺陈开的摊子是相当有限的。”


    “而且屯子里能提供的资源相当有限,所以如果有什么困难,我这边如果解决不了的话,就只能请外援。”


    “同样的,我也看出来了,您这次来给我投递橄榄枝,想要我去贵院工作,看上的无外乎就是我的外科能力,还有那套飞针技艺。”


    “我的外科经验,还有那套飞针技术,我并不敝帚自珍,所以您有没有想过,咱们筹码交换一下呢?您把您那边的好东西拿出来,我也把我的技术拿出来,咱们交换交换,达成共赢不是更好吗?”


    这话顿时让古院长眼睛都亮了,他惊喜地看着叶青:


    “你这丫头,可真是——”


    这脑子转得也太快了,怎么长的啊这孩子,谁家十六岁的娃有这么精明的,这都已经智多近妖的程度了吧?


    叶青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


    “卫生站还没影儿呢,但我可以先跟您预约一下,比如说我这边缺各种医学书籍,脉案资料,这些贵院应该都不缺吧?”


    “等卫生站正式挂牌后,我还打算带个培训班,专门教授外科手术和飞针上的经验技巧,人选我暂时想控制在三到四个人左右,如果您这边有合适的人选的话,也可以推荐过来,如果通过我的考核,我可以也一并教,但前提是,这人可能得免费上我这边的卫生站给我当学徒工打杂,时间不得少于半年。”


    “另外,您如果觉得我这个医术还算拿得出手,贵院碰上疑难杂症难以解决,尤其是外科手术上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主刀的话,也可以请我去飞刀做手术,但我不免费,得拿医院的资源来换。”


    “卫生站还缺什么东西,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周全,总之,咱们这种共赢模式,完全可以更紧密更深入嘛,不拘泥于形式,只要对双方都有利,后续的合作多多益善,您说呢?”


    老院长能怎么觉得?他觉得叶青这些话简直说到他的心坎上了。


    这丫头不去他们医院入职没关系啊,只要能培养出来几个像她那样也能飞针的好苗子,他聘请谁不是一样的?甚至这个去学习飞针的人,他都可以实现挑选出更亲近更靠谱的自己人。


    至于叶青提到的送下乡给靠山屯卫生站免费干半年,这算什么条件?这年头想学技术的那波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大部分人当学徒工,都是三年起步好吗?


    要不是靠山屯卫生站还没建起来,老院长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当场拟协议,直接拉着叶青签字画押,生怕这姑娘就这么随口一说,果断时间就后悔了。


    “你这个话可不能是耍我老头玩啊,我告诉你我可真当真了,回头等靠山屯的卫生站挂牌了,我立马就能把人给你送来,到时候你可不能找借口再推三阻四,食言而肥啊!”


    老院长生怕叶青是在开玩笑,赶紧再三确认道。


    叶青乐了:“哪儿能呢,在这种事儿上,我从来不拿人开玩笑,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常来常往,我跟您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着呢。”


    把高高兴兴的古院长送走,叶青一回头,就看到院子门口杵着的顾卫东,正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这让叶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


    顾卫东忽然问道:


    “你想要什么?”


    这没头没尾的,把叶青给说懵了:“什么意思?”


    顾卫东指了指他的腿:


    “我身上的伤,在畲山的时候是你帮我偷偷做的急救吧?如果不是你,我的伤不可能好得这么快,而且我的腿也不会恢复得一点后遗症都不留。”


    这事儿叶青不否认,虽然顾卫东的那条腿她当时没动手脚,但她给顾卫东清理其他外伤的时候,是动用了木系异能的。


    治愈系能量一入体,身体素质整体都能得到提升,自然外伤恢复得就快。


    甚至就连那个被子弹射穿的枪伤,在治疗和恢复过程中,同样也能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当然这个影响肯定是正面的。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当初在畲山上,顾卫东的伤势那么严重,却在入院后不到半个月就出院了,恢复速度快到连申城医院的医生都啧啧感叹的程度。


    没想到叶青才来靠山屯不到十天,竟然就惊动了县医院的院长,让人家亲自登门来递橄榄枝了,这着实让顾卫东感到震撼,也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叶青的医术到底有多高明。


    而他这辈子之所以开局就跟上辈子的走向截然不同,根本原因并不是他有多坚韧不拔,而是因为面前这个小姑娘当初对他伸出了援助之手。


    想到这儿,顾卫东对他之前一直揪着这小姑娘不放一事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他觉得他应该做一下弥补:


    “我这人有点较真,之前揪着你抓敌特的事儿不放,还让你把拿走的那些东西交出来,并不是刻意针对你,主要是那些敌特狡猾得很,我怕你拿走的东西里面,还有什么隐藏线索没被挖掘出来。”


    “但你放心,该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那两个间谍确实是你揪出来的,包括你提供的那些重要信息线索,我都原封不动给上报给团里了,等团里调查完整个案子,肯定会对你的突出贡献进行奖励。”


    “除了手表以外,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有的话你只管提,我手里要是没有,也会想别的办法,或者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儿,需要我帮忙的,也可以跟我说。”


    顾卫东平时话其实并不多,今天跟这个小姑娘说的,大概已经是他上辈子大半年的话量了。


    叶青没想到这顾卫东态度转变这么快,前面对她还不假辞色呢,这会儿已经有逐渐向顾婶子发展的趋势了。


    不过她确实救了顾卫东,现在这家伙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让她宰,叶青可不会客气,她这会儿想起自己充公的那几片金叶子和那块手表还觉得肉疼呢,可不得让这个罪魁祸首的钱包好好出点血!


    “自行车票你有吗?这青山镇离靠山屯太远了,我有时候想去镇上一趟,得走好远的路,来回一趟脚都要长水泡,我想买辆女士自行车,二八大杠太大了,我实在驾驭不了。”


    顾卫东闻言,看了叶青那小短腿一眼,眼中不自觉闪过一抹笑意。


    “票没有,但你要的自行车我能帮你想想办法!”


    叶青顿时高兴不已。


    “别的我暂时也想不到,那就先这样吧,我等你的好消息,你可得快点帮我把自行车给弄回来啊,别让我等上好几个月啊,我着急用呢。”


    说着,叶青就喜滋滋地准备进去,都垮过院门了,她忽然又顿住,回过头来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哦对了,你认识简铭吗?”


    顾卫东一愣,眼神倏地一下就变得凌厉起来。


    一看到顾卫东这个反应,叶青还有啥不明白的。


    得,她还以为伍月英那事儿就她自己知道,抱着这个隐藏在瓜田里的大瓜她纠结又得意,甚至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跟顾家人稍微透露一点口风呢。


    没想到,这位瓜田正主,早就已经知道伍月英劈腿的事儿了。


    难怪这大哥一回来就装腿瘸了,还不对家里人说实话,搞半天他就是在故意钓鱼,只要他腿废了,不能再回部队了,伍月英退婚的意愿就会越来越强烈,伍家那边应该也不乐意要一个瘸腿女婿,应该也会很快松口,这样一来他退婚的事儿就顺理成章了。


    就是有点奇怪,伍月英想要退婚,是因为她重生或者穿越了。


    原本的伍月英跟这个顾卫东结婚后日子过得并不太如意,所以才会在一回来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要退婚改变原主的命运;


    那顾卫东呢?顾卫东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简铭这个人的存在的?又知道简铭跟伍月英之间多少事?伍月英跟简铭,真的背地里已经越界了,让顾卫东无法忍受,甚至不惜用装腿瘸这样的方式,也要退掉这桩婚事?


    叶青看着那边眼神跟气场瞬间不一样的顾卫东。


    鬼使神差的,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


    伍月英是重生或者穿越来的,那有没有可能,这个顾卫东,也换了个芯子呢?


    这个想法一产生,差点没把叶青给吓了一跳。


    她立马拍了拍自己胸口,冲着顾卫东干笑道:


    “那什么,我就是随口一问哈,主要是我前几天不小心看到伍月英跟简铭一起在镇上闲逛,简铭是我们屯子里的老知青了,他跟伍月英会认识好像也不奇怪,是吧?”


    “倒是我觉得这个伍月英奇奇怪怪的,我刚来屯子里的那天,有个女知青被人推下河,我正好看见了,就下去把人救了,这事儿本来也没啥,可那个伍月英居然跑来质问我为什么要下水救人,好像我救人不应该似的。”


    “我就是看她好像不太喜欢我,还老是去翻我的行李,才跟伍大队长提出要搬出来的,结果我都收拾东西要搬家了,她还在那儿强拉着不让我搬,非要我教她唱歌,什么《亚洲雄风》,我听都没听过,怎么教她嘛,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觉得你这个未婚妻,可能这儿有点问题,你跟她退婚是明智之举!”


    叶青边说边指了指脑袋,看似是在茶言茶语内涵伍月英,实则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顾卫东脸上,想要试探他听到《亚洲雄风》这个歌名时会是什么反应。


    但让叶青比较失望的是,顾卫东已经收起了他脸上的凌厉,这会儿面色平静无波,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情绪异常。


    没查验出顾卫东到底是不是重生或者穿越者,叶青只好收起了试探,冲着这位挥了挥爪子就脚步轻快进屋了。


    一直到叶青进了屋见不到人了,顾卫东看起来都很是镇定。


    但在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他脸色却猛地沉了下来,眼神里满是暗潮汹涌,表情波云诡谲。


    他就说,上辈子他根本没收到伍月英寄的退婚信,这根本不正常,果然,伍月英跟他一样也重生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就是在去民政局离婚的路上,他们俩坐的车出了车祸,所以一块儿都回到了十八年前!


    这样也好,如果是十八年后的伍月英,那他对于退婚这件事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这个婚约必退无疑,因为伍月英比他更加急切!


    毕竟不退婚,她跟简铭的关系就不能摊到明面上,而她要是再不抓紧简铭这个潜力股,过不了几个月,人就要拍屁股走了,再回来得等到十八年后,到那个时候,简铭就是归国精英,华尔街的金融新贵,成了伍月英再也高攀不上的存在。


    第46章 猎物送上门


    就在叶青试探完顾卫东的当晚, 伍永兵就拖着伍月英来顾家了。


    彼时叶青刚把县里那些领导送来的慰问品清点整理完毕,一共收到了各种米面油糖点心若干,还有毛巾、牙膏、搪瓷缸、热水壶、布料之类的南杂物品, 都是这个时代县里面较为常见, 但在青山镇却不是那么好买的东西。


    有这些慰问品的出现,叶青倒是正好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可以正大光明地将她那些棉花一块儿拿出来了。


    到时候万一要是有人问题,她也可以推到那些领导身上, 反正也没人知道县里面到底给她送了多少慰问品,里面又究竟有没有棉花。


    吃完晚饭,邹阿婆就要去顾家串门子,叶青正好就把那两麻袋棉花还有棉布给拎上。


    她想要找顾婶子帮忙, 看看能不能帮她做一床褥子跟一床棉被,另外顺便再跟顾振兴夫妻俩聊聊关于让顾卫南学医的事儿,看看他们夫妻俩是个什么看法。


    顾家也已经吃完晚饭了, 看到叶青和邹阿婆来了, 顾婶子赶紧就指挥小儿子小女儿去搬凳子泡茶, 不但把家里不多的瓜子点心给翻了出来, 还笑眯眯问叶青喝不喝麦乳精。


    叶青摇头如拨浪鼓, 表示她刚晚饭吃撑了,这会儿喝不下东西。


    但顾婶子哪里肯听?看着叶青这小胳膊小腿儿的, 她马上就道:


    “哎哟,小孩子哪里有吃撑的时候?随便动一动不就消化完了?我跟你说,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可得吃点好的多补补, 麦乳精咱们这儿还买不着呢!”


    顾婶子说完这话,就立马朝着自家大儿子使眼色。


    顾卫东正好不想喝那甜滋滋的玩意儿呢, 二话没说就进了屋,把他从申城带回来的那罐才开封喝了一次的麦乳精给抱了出来,直接把那一整罐子都塞进了叶青怀里。


    “都瘦成麻杆了,满屯子都找不着比你还矮的,这玩意儿你拿回去喝吧,要是觉得好喝,回头我再找人帮你捎几桶回来。”


    顾卫东这话,让屋里这些人齐刷刷静了下来。


    几个人悄悄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似乎都在问这是个什么情况。


    主要是顾卫东平时哪怕是对家里仨弟弟妹妹都是严肃苛刻不假辞色的态度,对外人就更是疏离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这还是顾家人第一次见到他待人这么温和体贴,甚至还主动要帮叶青带东西,这可真有点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婶子那根敏感的神经猛地一下就被触动了,目光在叶青和她家大儿子之间来回逡巡,似乎想从这两人的互动里面看出点什么特别猫腻出来。


    顾家那仨姐弟就更不用说了,八卦之火瞬间被点燃,恨不得立马就搞清楚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不然他们家这位不苟言笑的大哥,怎么一下子有变身狗腿子的趋势?


    叶青可不知道就只是一桶麦乳精,就让顾家人反应这么剧烈。


    她看着怀里的麦乳精,表情那叫一个憋屈郁闷。


    她矮她知道,可是能不能不要总是强调这个?她才穿过来半个来月啊,而且这具身体也才十六岁,之前不长完全是营养没跟上,但她的骨骼还没愈合呢,真的还有很大的潜力可以挖。


    虽然说南方女孩大部分都是小个子,但原身的父母可都不算矮,按照公式换算,叶青觉得她再长个五六厘米完全不是问题。


    叶青正要把那罐麦乳精给退回去,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院子外面传来了伍永兵熟悉的声音:


    “顾老弟,在家吗?”


    屋里众人一愣,顾振兴还没啥反应呢,苗翠兰的脸色率先就沉了下来。


    院门一拉开,外头站着的,可不正是伍永兵伍大队长?


    在他身侧,伍永兵的手臂,还死死抠着涨红着眼眶试图挣脱钳制的伍月英。


    “顾老弟,翠兰大妹砸,我听说卫东回来了,这不,我带着家里这不懂事的闺女来赔罪来了!”


    “真是对不住,家里孩子不懂事,都是被我们夫妻俩这些年给惯坏了,月英做事冲动浮躁一会儿一个主意,让你们夫妻和卫东都跟着受连累了。”


    “不过咱两家这么多年的老交情了,相互都算知根知底,孩子也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这婚约的事儿又是整个屯子都熟知的,我这豁出老脸,再来找你们商量商量,这婚事咱不退了,你们看成不?”


    “要是你们夫妻俩不放心,明儿直接让卫东跟月英去领证去,喜酒等咱秋收结束之后再办都成!”


    伍永兵这话,可把顾家人都给整懵了。


    伍月英当场就被气哭了:“我不去,你这是专横独断,包办婚姻,再逼我嫁给这个瘸子,信不信我就吊死在他们家房梁上!”


    伍永兵差点被伍月英给气晕过去。


    他之前就不同意伍月英退婚,顾卫东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去了部队后这孩子也争气,接连立功升职,才二十三岁就已经当上副营长了,未来前途无量,可以说整个靠山屯甚至是整个青山镇,都找不到比这条件更好的女婿了。


    现在顾卫东伤了腿,马上就面临退伍转业,伍永兵就更不能让女儿在这个节骨眼退婚了。


    不然传出去,还不得说伍月英没良心不仗义,看人家残废落难了就立马翻脸,那伍月英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他伍家在靠山屯还要不要做人了?


    伍永兵当然也知道,顾卫东要是残废了,还从部队退下来,那这辈子基本上就看得到头了,相比起原来的副营长身份,肯定是有不小的落差,但相比起屯子里其他那些年轻小伙子,伍永兵仍然觉得这孩子更顺眼。


    更何况,自家这个小女儿,还欠了顾家一条命呢,这个婚,哪儿是说退就能退的?


    所以他希望能重新撮合这对小儿女,来之前的路上也是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掰开揉碎了跟伍月英解释,试图劝自己这个女儿改变主意。


    一路上,伍月英都低着头沉默以对,伍永兵就以为小闺女把他的那些话给听进去了,心里还一阵高兴,准备到了顾家好好说和之后,就让这对小年轻赶紧去领证,只要把结婚证办下来了,这事儿就算板上钉钉,容不得小闺女再胡闹了。


    可他想得倒是挺美,架不住伍月英根本不配合,还一上来就要死要活的,摆明了要把顾家得罪死,好把这桩婚约给搅黄了的架势。


    当着顾家的面说要上吊,顾振兴夫妻俩脸色能好看就奇了怪了。


    顾卫东不想再跟伍永兵墨迹:


    “伍叔,我已经把部队的结婚申请撤销了,本来我跟伍月英的婚事,也是我在部队的时候长辈们私自应下的,下定的事儿就没经过我的首肯,伍月英同志既然瞧不上我家,那这桩婚事完全没必要勉强。”


    苗翠兰这会儿是真哪哪儿都瞧不上这个伍月英了,马上也给自己儿子帮腔:


    “强扭的瓜不甜,月英你这孩子不嫁就不嫁,可别说我们家胁迫了你,我们家可是正经人家,可不做封建地主家逼婚那一套!”


    平素话并不多的顾振兴,也毫不犹豫地站队自家婆娘和儿子这边,并苦口婆心地劝说伍永兵放下执念:


    “是啊老伍,婚姻大事还是得要看孩子自己的意愿,结亲不成不要紧,但这要是真闹出人命来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你也不要太为难孩子,两人既然不合适,那这桩婚断了就断了,真不是什么大事。”


    “你就是太把当年的事儿放在心里了,我父亲当年救孩子,绝对没有要你们家回报的想法,这么多年了,这事儿在我们这儿早就已经翻篇了,我父亲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两家的孩子如今都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了,肯定也会觉得欣慰,并不一定非得咱们两家结成亲家,他才能瞑目。”


    伍永兵听到这儿,哪儿还不明白顾家的意思?


    自家闺女把退婚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满屯子都知道了,而且伍月英对嫁进顾家这么嫌弃抗拒,顾家但凡要点脸,都不会再接纳这个儿媳妇。


    他心下一阵苦涩难堪,努了努嘴想要说点啥,可看了看一旁倔强地梗着脖子的小闺女,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其实在建国之前,他跟顾振兴关系铁到同穿一条裤子,两人一块儿在屯子里长大,当过抗日童子军,后来又一起在屯子里组建民兵队伍,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都不为过。


    但后来顾老爷子出事后,两家就慢慢疏远了,倒不是顾家怨恨他们伍家,刻意不跟他们来往,而是他家那婆娘觉得欠了人家一条命,跟人相处的时候总是不自在。


    两家婆娘来往少了,自然而然的,他跟顾振兴的关系也就回不到从前了。


    原本伍永兵以为,只要闺女嫁到了顾家,他跟顾振兴就又能找回儿时无话不谈的默契,但现在看来,显然是他想太多了。


    知道这事儿再没了转圜的余地,伍永兵的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振兴啊,真是对不住,养出了这么个孽障,把你们家卫东都给耽误了。”


    “明天中午,我叫上老支书还有村里几个老族叔出面做个见证,把俩孩子的婚事给解除了,之前下定的彩礼,还有卫东给月英贴补的那些东西,我都会弥补回来,到时候你们也对一对单子,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既然婚事谈不成了,那两家就更要把事儿大大方方摊到明面上,免得再生出什么误会嫌隙,以后就怕是连故交和邻居都没得做了。


    顾家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既然是伍月英执意要退婚,那不用他们家提,伍家也会主动把那些彩礼给退回来,不然伍家怕是要被整个靠山屯的村民戳脊梁骨骂了。


    和顾家商量好退婚的事宜后,伍永兵就转过身往回走,他的背脊都佝偻了下来,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倒是伍月英很是高兴,笑眯眯地就追上了她爹,甚至还主动挽住了伍永兵的手臂,询问起公社那边今年工农兵大学推举名额的事儿。


    伍永兵正在气头上,根本没心情同伍月英闲聊,一把将小闺女撒娇的手臂给撒开,板着脸道:


    “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赵老柱家说点事儿!”


    他没忘记之前叶青说要找赵四婆娘问话的事儿,赵四婆娘都已经逃回娘家两天了,赵老柱再不去把人接回来就太不像话了!


    伍月英看她爹头也不回地走了,很是不高兴地跺了跺脚,知道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法从她爹嘴里套到关于今年公社推举考试的内幕消息,她眼珠子一转,立马转身就去周家找简铭去了。


    顾家的气氛算不上好,哪怕早就已经知道了伍月英要跟顾卫东退婚,但儿子刚瘸了一条腿,伍家那姑娘就迫不及待跳出来要退婚,这让顾家心里怎么可能舒坦?


    要知道,当年为了救伍月英,可是豁出去了顾爷爷一条人命,那姑娘不感恩就算了,还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出来落井下石,这换成谁怕是都会气愤想不通。


    如果是在几天前,顾振兴夫妻俩也不在乎伍家退不退婚,他们的儿子一表人才,还是部队的军官,年纪又不算大,还愁找不到个合适的对象?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这孩子出任务受伤,那条腿往后很大可能会落下残疾,在部队的职位也黄了,以后要是回了靠山屯务农,哪里还会有姑娘看得上?


    尤其是他前头定的对象伍月英,甭管性格好不好,最起码长相上没得挑,要是往后找的对象各方面跟伍月英相差太大,顾振兴夫妻担心顾卫东可能会接受不了那么落差,万一心态失衡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苗翠兰心里就止不住的着急。


    她立马就想到了叶青,冲进屋后一把就抓住了那丫头的手,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叶知青,你可一定得给我家卫东瞧一瞧他那个腿,你看看你那个飞针能不能治好他的伤,算婶子求你,他那条腿可千万不能瘸啊,这要是瘸了,他怕是要连个婆娘都讨不着,这辈子可怎么过哦!”


    “总不能以后还要让他妹妹的孩子给他养老吧?万一要是外甥长大了不孝顺,把他给赶出家门了,他难道临老了还要拄着个拐杖背着个麻布袋挨个屯子乞讨去?”


    越说苗翠兰越是辛酸,想到自家这儿子将来衣衫褴褛拖着残疾的腿去当叫花子的凄凉场面,她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顾卫东银牙暗咬,脸都黑得快能滴出墨了。


    他这妈可真是敢想啊,他顾卫东混得再窝囊再狼狈,也不至于就沦落到了去讨饭的地步吧?真要是到了那个境地,他还不如直接找面墙创亖得了,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看到顾卫东面部抽搐,又不能说出真相,只能暗暗运气的憋屈模样,叶青忍笑是忍得相当辛苦。


    活该!谁让你小子为了钓鱼,连自己家里人都骗,这不风水轮流转,也终于让你吃一回憋了吧?


    顾卫东能看不出来叶青在看他笑话?忍不住冲着叶青使眼色,让她赶紧帮他解围。


    叶青看顾婶子是真担心儿子后半辈子的日子要不好过,也就收敛了面上的漫不经心:


    “婶子,您先别着急,我这就给顾大哥看一下,要是能治,您说的那些情况就都不会发生,咱妈也不用杞人忧天,您说是不是?”


    说着,叶青就示意顾卫东把他那个左裤腿给撩起来。


    本来叶青只是装模作样看一看,单纯为了安抚顾婶子的情绪。


    但等她伸手在顾卫东那膝盖周围摸索了一圈后,面上表情却倏地严肃起来。


    顾卫东本来还以为叶青是在演戏,心道这小孩演技可真够厉害啊,一秒入戏,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可慢慢的,他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因为叶青一直在他那左腿上按压,足足四五分钟后,才抬起头来看着他。


    “怎么样啊,叶丫头?能治好吗?”见叶青迟迟没说话,顾婶子率先沉不住气,着急追问道。


    叶青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能治,他膝盖上的枪伤虽然严重,但是用飞针是能治好的,比较麻烦的,可能是他身上的几处暗伤,如果不引起重视,眼下年轻可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等他年纪稍微大一点,到阴雨天怕是就要疼痛难忍,甚至有可能到下不来床的程度。”


    这话一出,别说是顾家其他人了,就是顾卫东自己都惊讶地朝着叶青看了过来。


    顾卫东是真没想到,叶青就直是随便那么摸了几下,竟然就把他身上的旧疾都给探出来了,这眼力劲儿,比大医院的检测仪器还精准,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相比起顾卫东的淡定,顾婶子就听到这话后反应就比较激烈了:


    “什么?他身上还有旧伤?伤在哪儿了,这么严重这孩子都没跟我们说过!那他这个情况叶知青你有办法治好吗?”


    叶青算是知道,这个顾卫东才二十出头,是怎么当上副营长的了,年纪轻轻就一身都是伤,这货为了立功真是连命都不要啊,难怪这次能为了追击敌特孤身深入到畲山里面去,还为了找线索查真相不惜大老远地从申城跑回靠山屯来抓她。


    在摸到顾卫东身上那些旧伤后,叶青对顾卫东原先对她紧追不舍的举动多了几分理解,不管怎么说,这位确实是一个敬业且较真的好军官,但是冲着这一点,叶青就不忍心看他在从军这条路上折戟沉沙。


    “治是可以治,但他这个情况,没个半年到一年的调养时间根本达不到根治效果,他没有这个时间配合治疗。”叶青实话实说。


    顾卫东惊讶地抬起头来。


    上辈子,他确实如叶青说的那样,出现了一到阴雨天就浑身疼得直打滚的情况,每次一发病,他就躲在钢铁厂宿舍里自己硬捱,那他身上那些病痛,他从未跟父母和妻儿提过。


    但顾卫东真没想到,他身上那些被医院都判了死刑的旧伤,在叶青这儿竟然有根治的办法!


    不过,要治疗一年的时间,对当下的顾卫东而言,确实是一大难题,再过一个月,他就要去进修,两年的时间可能都会处于封闭学习状态,等进修班毕业后,他还答应了郝政委 要五年连跳三|级,根本不可能抽出一年的时间拿来调养身体。


    顾婶子也想到了儿子在部队那边的情况,如果他腿上的枪伤能治好的话,儿子肯定马上就要归队,根本不可能在老家休养上半年至一年这么长的时间,所以叶青所说的治疗办法完全不现实。


    “就没有其他适合他的办法吗?”顾婶子问道。


    叶青想了想,看了顾卫东一眼,略有些尴尬和犹豫。


    “也不是没有,但刚开始的两个疗程,可能会稍微麻烦一点,而且治疗时间会拉长,可能需要口服中药三五年才能看到显著效果。”


    顾婶子一听说还有其他办法,立马就拍板道:


    “时间长点怕啥,只要能治好病,咱不怕麻烦!你说怎么治,我儿子就怎么配合你,你让他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


    顾卫东这回倒是没有反驳他妈的话,上辈子他可受够了身上那些旧疾病痛所带来的折磨,要是真能把那些暗疾治好,他肯定是求之不得了。


    叶青咳嗽了两声,摸着鼻子道:


    “前面两个疗程,每个疗程在七天左右,需要早晚药浴的同时配合飞针……”


    顾卫东:……


    顾婶子还没反应过来呢,乐呵呵笑道:


    “这有啥麻烦的,我还以为要动刀子呢,药浴就药浴嘛,就当每天多洗两个澡呗,到时候我帮忙烧热——”


    “水”字还没说完呢,顾婶子忽然意识到不对了。


    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叶青,干巴巴问道:


    “呃,还要飞针?边泡边针灸?”


    叶青点了点头,硬着头皮解释道:


    “烈性药不适合口服,对肝脏肾脏的损伤巨大,所以只能采用药浴。”


    “因为针灸能打开经络腧穴,在针灸的同时进行药浴,能让水中的药物渗透进四肢百骸。”


    “这种方式前期见效最快,半个月的时间就能把旧伤情况恢复个七七八八,剩下的部分就只需要口服药物温和调理就行了。”


    顾婶子顿时打起了哈哈,马上朝着自家儿子看了过去。


    屋里顾家其他三小只也都表情诡异地看向顾卫东,想要看看自家大哥会是个什么反应。


    顾卫东脸上没啥表情,只一双黑黝深邃的眼睛直直地觑着叶青。


    叶青有些不大自在,赶紧转移了话题:


    “这事儿反正不着急,顾同志你可以考虑一下再说,那什么,婶子我今天来找您,是想找您帮忙给我做一条被子跟褥子的,棉花跟布我都拿来了,您看看这些棉花够不够,我这几天把厢房的那个炕已经烤得差不多了,只要搬过去就能住,现在就只缺被子跟褥子了。”


    顾婶子看出叶青表情不自然,心下好笑,也不拆穿,就顺着叶青的话题说道:


    “哎哟,我前儿上你那屋看过,看到你那个厢房的炕上光溜溜的,就想问你是不是没准备被子了,还打算把我家卫东早两年从部队寄回来的旧军被拿给你凑合着用来着。”


    “你这个是今年的新棉花吧?哎哟,这个棉花可真软和白净,品质也太好了,做出来的被子肯定舒服!”


    “用这个做褥子可太浪费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把我家卫东盖过的旧军被拿去当褥子,他们部队这些物资倒是从来不缺,每隔一两年就会发新的,他原来用旧的都给寄回来了,正好还有一套多的,你直接拿去垫炕上当褥子得了。”


    “多出来的棉花,婶子给你做几套棉袄棉裤,你没在北大荒待过,不晓得咱这冬天有多冷,等到了寒冬腊月,不多穿点,能冷得你骨头都疼。”


    叶青不缺棉花,更何况那啥军被还是顾卫东盖过的,她拿去当褥子未免有点不合适,所以她赶紧拒绝道:


    “不用了婶子,就用这个新棉花做褥子吧,我有点气血不足,到了冬天晚上睡觉手脚总是冰凉,必须得把褥子弄得松软,被窝里才能睡得热。”


    “做棉袄棉裤的棉花我那儿还有呢,肯定够用。”


    顾婶子闻言也就不再多劝了,笑道:


    “差点忘了,你这丫头如今可是登上过报纸的名人了,县里头的领导都专门下乡来给你送慰问品,这棉花也是他们前天带来的吧?还别说,这些领导想得还挺周到的,知道你一个南方人来了咱们这最缺啥,连棉花这样的福利物资都想到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儿,秉承着多解释多错的原则,叶青没在棉花这个事儿上多纠缠,倒是转而问起了顾卫南在学校上高中的情况。


    “我听卫南姐说,她现在在县里面上高二了?那您跟振兴叔有想过她毕业之后要干什么吗?有没有具体的就业方向?”


    叶青这个话题转得太快,把顾婶子都给问愣了。


    主要是顾卫南学习只能算中等,就她那个成绩,要想凭考试考到县里的那些单位或者厂子里面去,恐怕希望极为渺茫。


    顾家又没啥门路能给孩子找关系,这也就意味着,等顾卫南高中一毕业,估计就只能回来像他们一样务农,或者像屯子里其他人家的姑娘一样,到年纪了赶紧物色一个对象嫁出去。


    但孩子这么小呢,真要是就考虑结婚嫁娶的事儿,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顾婶子有些迷茫,忍不住就朝着顾卫东看去。


    顾卫东瞥了自家调皮捣蛋的二妹一眼:


    “她不是能耐着,跟男同学打架打得挺欢实吗?我看她精力旺盛,也不怕吃苦,干脆等毕业了直接参军入伍算了!”


    这可让顾卫南一下炸了毛:


    “我可不要当兵,一去部队就三五年都不能回家,见不到爸妈跟大姐,也吃不到妈做的菜,我连在学校里面熬一个月都艰难,更别说三五年了,我死都不要去当兵!”


    顾卫东见状,忍不住看向自家小弟。


    顾卫北也立马低下头往顾卫西身后躲,生怕自己大哥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当兵苦得很,他们家也就只有大哥从小就对当兵无限崇拜和狂热,剩下的姐弟仨谁都对这个吃苦受罪的职业不感兴趣。


    顾卫东差点没被这俩熊崽子的反应给气笑了。


    叶青试探着问道:


    “顾叔,婶子,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让卫南姐学医呢?”


    “我今天在鸭子河滩对她进行了一个简单测试,发现她在飞针上很有天赋,如果她对学医感兴趣,你们又不反对的话,等卫生站建起来后,可以让她跟着我学习。”


    “我今天还见了县人民医院的古院长,跟对方约好了以后的合作方向,未来我可能会在咱们屯子里开设一个培训班,专门教授外科和飞针相关的课程,县医院有意向的医护人员,都会到咱们屯子里来学习以及义务工作。”


    “如果你们同意并且支持的话,到时候卫南姐可以跟着第一批学员一块儿在我的培训班上上课。”


    叶青这番话,让顾振兴夫妻俩惊喜不已:


    “哎呀,能跟着叶知青学习你那些本事,那当然是再好没有了,就怕卫南这丫头笨手笨脚的,啥都学不会还尽给你添麻烦!”


    想到顾卫南单靠模仿就能玩转飞针,叶青无语凝噎,您闺女要还算笨手笨脚的话,那我这种怕就是来人世间凑数的了。


    因为叶青给的这个提议,给顾振兴夫妻俩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苗翠兰那叫一个高兴,于是这夫妻俩决定哪怕晚上不睡觉,连夜弹棉花缝被套也要把叶青的棉花被给做出来!


    叶青不知道这对夫妻俩会为了她的事连夜赶工,她在跟顾家商讨完顾卫南的事儿之后,就给顾卫南列了一个书单,让她自己抽空去县里的书店或者废品站淘一下,看看能不能淘到基础医学上的相关书籍,弄回来后翻一翻,看看能不能看得懂。


    等回了家给邹阿婆做完针灸后,叶青洗了澡都准备要躺下了,忽然听到外头窗楞子上传来了敲击声。


    老太太刚做完针灸睡得沉,倒是没被这个细微的声音给吵醒,但叶青却听得分明,她猛地一下从炕上坐了起来。


    “谁?”叶青警惕地压低声音问道。


    没人回答她,但敲击声过了一会儿又响起来了。


    七十年代的北大荒,玻璃属于奢侈品,各家的窗户,都是用报纸或者毛边纸糊的,厚厚的纸张也看不到外头是个什么情形,所以叶青只能壮着胆子从炕上爬起来,小心翼翼推开了正屋的门栓看向外头。


    这一看,叶青就懵了。


    夜色下的院子里,出现了五双幽绿色的眼睛,大大小小的黄鼬,并排站在了屋门口,有的嘴里叼着林蛙,有的叼着山鼠,有的叼着兔子。


    看到叶青出来了,这五只黄鼠狼立马就蹿了上来,老老实实把嘴里叼着的猎物推到了叶青跟前,然后几个家伙也不吭声,就这么直勾勾地用眼睛盯着她。


    叶青:……


    这五只黄鼠狼,绝对没有前两次跟她讨要红薯的那只。


    可这帮家伙,上她这儿来的目的,显然是一致的。


    看着脚边的那几只断了气的小动物,叶青当场就给气笑了:


    “你们把我这儿当成供销社还是粮站了?前面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跟你们说的,让你们都跑我这儿来买红薯来了?”


    叶青指了指其中的山鼠和林蛙,很是嫌弃地推到一边,只收了那只兔子:


    “剩下的这些你们都给我带走,这俩玩意儿我可不收啊,看在这只兔子还算肥硕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们拿几只红薯吧,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下次你们再这么不请自来,我可就没这么大方了啊。”


    叶青把兔子提溜进厨房,然后就下了地窖,给这五只黄鼠狼拿了六只稍微加了一点料的红薯,送兔子的那只多分了一只。


    那五只黄鼠狼达到了目的,叼着红薯就跑,真是一刻都不带耽搁的,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叶青。


    叶青:总觉得我被这帮黄鼠狼当成工具人了。


    不管怎么说,大晚上的给她送来了一只肥硕的野兔子,叶青还是挺高兴的,虽然是她用六只红薯换来的,但这兔子估摸着得有三四斤,够她跟邹阿婆好好吃一顿的了,算起来还是挺划算的。


    一想到明天就能吃麻辣兔头和冷吃兔肉,叶青哈喇子都快要流下来了。


    不行,不能再想了,赶紧去睡!


    不敢深想,叶青重新回了屋躺下,隔天早上起来,她就先迫不及待地把那只兔子给宰了。


    黄鼠狼逮野兔子都是直接咬脖子,把脖颈咬断后将兔子身体里的血吸干,然后肉却不怎么吃。


    所以叶青得到的这只兔子,身上也没什么外伤,只有脖颈处一个撕咬裂口。


    兔毛完整,叶青肯定要连兔皮一块儿剥下来,这个皮毛鞣制之后,拿来做围脖手套耳罩都是很合适的,叶青可不想浪费了。


    这种时候就需要用到她的解剖学技能了,每一个临床出来的医学生,对于解剖兔子、青蛙和小白鼠都不陌生,叶青也不例外,她甚至能在三分钟内,就将一整张兔皮从兔子身上完整剥离下来。


    兔肉她给斩成肉丁,放了豆酱食盐淀粉腌制后,怕被老鼠爬去啃咬,她用罩子罩住后锁紧了橱窗里。


    然后她把红薯小米粥熬上,又弄了个凉拌菜跟酱菜,早餐就算是解决了。


    老太太起得也早,叶青最近不用去赶着上早工了,所以干脆吃过早饭再去猪圈那边搂牧草喂猪喂牛,反正有异能作弊,她的速度很快,也就不用担心去太迟了生猪和牛群造反。


    吃饱喝足了,叶青精神奕奕地去上工,照旧是俩小时都不到,就把大半天的活都给干完了。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开溜,回家里去做冷吃兔的时候,伍队长领着个老婆子来了鸭子河滩。


    一看到那老婆子的模样,叶青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跟那个赵麻子五官眉眼极为相似,绝对就是之前负责养猪养牛的赵四婆子无疑了。


    叶青等的就是这个老大娘,一看到人来了,就直接开门见山:


    “赵大娘,有件事我希望您能老老实实回答我。”


    “屯子里的猪和牛之前都是你在负责喂养,但前天我给母牛接生的时候发现,母牛之所以难产,被野猪崽子撞破羊水只是直接原因,但根本问题,是它肚子里怀的小牛犊长得太大了。”


    “所以我想问您,平时您喂母牛吃的,就只是单纯的草料糠麸豆料这些吗?”


    赵四婆娘被伍大队长带过来的时候,心下是十分不爽的。


    毕竟要不是因为叶青,她还好好地管着屯子里的猪圈牛棚,每天挣四五个工分呢。


    谁晓得她不过就是跟伍大队长抱怨了几句工分太少,竟然就被伍大队长直接开除了,让个黄毛丫头顶了她的缺,这让赵四婆娘心里怎么可能痛快?


    这会儿被叶青询问,她立马就反呛道:


    “你这话问的就有意思了,我不喂这些,难道还能喂玉米高粱这些粮食不成?而且牛犊长得壮实还不好吗?喂得好点,小牛犊出来后才能健康长大,母牛揣崽的时候,隔着个肚皮,我也摸不出来崽子长得大不大,会不会难产啊,这应该也怪不到我头上吧?”


    这话叶青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这年头哪家生产大队不指望自家的牲畜长得结实,小牛犊长大点,生出来了才不会生病,若是瘦津津的,怕是就要让人发愁了呢。


    但有问题的是,这年头没有瘦肉精这类饲料,牛羊猪马单是吃草料糠麸豆饼这些东西,是不可能在怀孕的时候就把崽子养成巨大儿的。


    而且叶青之前就发现了,母牛其实有些消瘦,看起来还有点营养不良。


    母体营养不良,但胎儿又巨大,这说明胎儿在母牛体内,吸食了母牛身体的营养精血,给母牛的身体造成了很大负担,就很不正常了。


    “您不用跟我强调这些,您只要告诉我,除了草料这些,您是不是还往母牛的食物里添加了别的东西,是不是给它吃了什么特殊药物了?”叶青目光紧紧盯着赵四婆子。


    果然,一听到叶青提到“药物”这样的字眼,赵四婆娘眼神微闪,心虚得不敢跟叶青对视。


    第47章 明牌


    一看赵四婆娘这副神态, 伍大队长立马就明白了,这是真有事儿瞒着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四婆子,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 敢再扯谎, 你信不信我回头罚你家赵麻子再多上两年河工!”


    要不说还是伍大队长了解这些屯子里的社员呢。


    这赵四婆子最擅长偷奸耍滑那一套,但她也是有软肋的, 她的软肋就是自己的小儿子赵麻子。


    只要拿赵麻子说事儿,对这个赵四婆子, 伍大队长几乎是一拿捏一个准。


    如果伍大队长说要罚她自己去上河工,赵四婆子可能还不会怎么在意,毕竟她也一大把年纪了,去上河工或者开荒地, 她完全可以赖在原地磨洋工,难不成还会有人真把她打死不成?


    但换成是她儿子赵麻子,那就不行了, 她嫁进赵家这么多年, 就只生了这一个儿子, 能不疼宠溺爱吗?


    赵国胜是丈夫前面老婆生的, 她这些年非打即骂各种压榨磋磨, 只要赵国胜稍微有一点不听话,她就敢给他扣不孝顺的大帽子, 逼得赵国胜那一大家子不得不任由她搓圆捏扁。


    但对自己的小儿子,她就舍不得动一根汗毛,也见不得这个儿子吃半点苦头, 可以说, 赵麻子之所以会长成如今靠山屯人憎狗嫌的毒瘤,赵四婆子功不可没。


    不过赵四婆子可没觉得她是在害自己的儿子, 不管这屯子里谁说她家小儿子坏话她都会冲出来极力维护,甚至不惜跟人争吵打架。


    反正在她这个亲妈滤镜下,她儿子永远是最棒最优秀的,哪怕赵麻子干出多少腌臜事儿,在赵四婆子看来也都是别人撺掇带坏的,都是别人的错,跟她儿子无关!


    所以这会儿伍永兵一说要给赵四麻子加罚两年,赵四婆子就急了,立马老老实实把她背后偷偷干的事儿给倒豆子一样给倒了出来。


    “就是半年多前,母牛刚揣上崽那会儿,有段时间我忙着给我儿子相看对象,给……给母牛吃的料草不够,然后母牛就开始生病,又是拉肚子又是吃不下饭,趴在牛棚里面一点精神都没有。”


    “我怕要是母牛出了事儿,队里怪罪下来,这个活我就干不成了,所以,所以我就去找了马屎坡那边的窑婆子帮忙打听,看这个事儿怎么弄。”


    “窑婆子不知道找了谁,说是给我弄来了一个土方子,能增加母牛食欲,还能让小牛犊长得结实,我就混在草料里面给母牛试了试,没想到那母牛还挺喜欢吃的,之前那发病的情况很明显都减轻了。”


    “所以这半年,只要母牛出现不吃草料的情况,我就会去窑婆子那儿弄点那个土方子来喂一喂,大概用了有四五副药的样子。”


    “我不知道叶知青说的什么牛犊太大难产的事儿,是不是跟这个土方子有关系,但真的就只是一点增加食欲的药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赵四婆子的这番话,让叶青不由得眼皮一跳。


    什么土方子,能让母牛增强食欲,可偏偏母牛在生产的时候身形明显消瘦,说明母牛孕期根本没长多少肉,营养都往小牛犊那儿去了。


    这听着就不对劲儿,她立马就着急追问道:


    “这个土方子的具体成分您知道吗?或者您手里有没有那个窑婆子开的那张方子,能拿来给我看看吗?”


    赵四婆子摇了摇头:


    “她没写方子给我,是配好药碾碎成粉末后拿给我的,就一个黄纸包包着,一次往草料里面加一点,你要看方子肯定是没有的。”


    叶青顿觉失望。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母牛难产的问题症结,就出在这个所谓的提升食欲的土方子上!


    但没有具体的方子,搞不清楚成分,就有点难办了,母牛到底吃了什么,总不能靠猜测来下定论。


    “不过我家里还剩下了一小半包药,叶知青你如果要看的话,我可以去拿过来。”


    赵四婆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


    这话顿时让叶青眼前一亮,急切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您赶紧去取了来我看看!”


    赵四婆子转身就要往家里去,伍永兵生怕这老婆子又搞什么骚操作,回头把家里剩的那包药给故意销毁了,干脆就跟着赵四婆子一块儿上家里去取东西。


    十来分钟后,两人回来了,伍永兵把一个黄纸包递给了叶青。


    叶青赶紧打开纸包查看。


    这一看,就让叶青皱紧了眉。


    只见这药包里面是一堆用乱七八糟的中药材碾碎混合在一块儿的药沫子,看起来黑乎乎的,一拆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儿就扑鼻而来,根本无法辩清楚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


    但如果是正常的中药,为什么要搞成粉末?关键是这里面还掺杂着一些气味特别大的劣质中药材,这根本不像是正经土方子,反倒像是为了掩盖其中的什么特殊成分,故意弄成这样,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儿。


    叶青把那粉末捏起来闻了闻,冲鼻的气味儿让她无法辨别里头具体都涵盖了哪些成分,她试探着捻了一点点粉末放到舌尖舔了舔。


    这一尝味儿,叶青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立马抬起头来,表情严肃地看着伍永兵:


    “叔,想办法跟镇上派出所联系一下,或者是去找公社赖书记一趟,这个药可能有大问题!”


    伍永兵顿时愣住了。


    他本来也跟赵四婆子的想法差不多,以为就是一包土方子而已,能有多大事儿?可现在看叶青一脸凝重,根本不是在同他开玩笑的样子,这让伍永兵心下不由得一个激灵,立马就意识到不太对劲。


    “什么找派出所?就一个土方子而已,多大点事儿,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上纲上线的吗?你这个城里知青怎么能这样啊,你真把你自己当回事儿了?”


    伍永兵那边还没表态呢,赵四婆子率先急了。


    她没想到叶青竟然准备报警!警察一来,她放野猪崽出来顶撞了母牛的事儿就瞒不住了,到时候她要是受到牵连,说不定就得进去坐牢!


    一想到这个可能,赵四婆媳怎么可能淡定?她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就要把刚刚拿出来的那个药包从叶青手里抢过去毁了!


    但叶青一个异能者,反应能力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老婆子吗?


    她一看赵四婆子冲上来,立马就敏捷地侧身闪出去好几步远。


    同时手里的银针飞速射出,一针就把那张牙舞爪的老婆子给扎得当场腿软,直接跪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伍永兵顿时被吓了一跳。


    他看过《蓟城日报》上那篇关于叶青在火车上见义勇为抓捕歹徒的报道,但只看过文字,没看到具体的现场情况,到底还是有些失真,很难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场面。


    但就在刚刚,叶青那一根针飞出去,轻而易举地就让撒泼发疯的赵四婆子丧失了战斗力,这一幕如此真实地发生在伍永兵面前,带给伍永兵的视觉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这一刻,伍永兵才真正深刻意识到,那位蓟城日报的记者写的新闻稿,根本没有任何夸大其实的成分,甚至很可能还有点委婉了。


    这叶青,简直就是屯子里这帮蛮不讲理的老太婆的克星啊!


    但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脾气,该死地竟然让伍永兵觉得还有点暗爽是怎么回事?


    见伍永兵一直盯着她看,叶青耸了耸肩,解释了一句:


    “没拿她怎么样,就只是扎了她的麻穴,暂时让她的一条大腿处于麻痹状态,不能走路而已,最多半小时就没事儿了。”


    伍永兵看着那边按着那条大腿骂骂咧咧逐渐气得发癫的赵四婆子,心下实在是想笑,面上却还故作镇定:


    “我一会儿就让伍聪骑车去公社,你说这个药有问题,找赖书记做什么?”


    叶青认真叮嘱道:


    “那您把这包药,分成两份,咱们屯子里自己留一份,另一份让伍聪同志送去公社,让赖书记想办法找相关单位,把这包药的成分检测分析一下!”


    说着,叶青看了那边赵四婆子一眼,压低声音对伍永兵补了一句,


    “我怀疑,这里面可能不止有激素成分,还掺杂了罂粟粉!”


    伍永兵听了叶青这话,表情有些茫然,显然他也没多少文化,根本不知道叶青提到的那个什么罂粟粉是什么东西。


    叶青只好换个更直白点的词:


    “就是大烟,鸦片!”


    这回伍永兵听懂了,罂粟粉是啥他完全没那个概念,但一提起大烟鸦片,他立马就变了脸色。


    伍永兵的眼神里露出了震惊和惶恐之色,拿着那包黄色药沫子的手都不由得抖了抖,他不敢相信,自己管辖的屯子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可怕的东西?!


    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伍永兵二话没说转身就跑,甚至都没敢再提让自己儿子去干这事儿,他自己回家骑着那辆二八大杠吭哧吭哧就往红旗公社那边赶。


    开玩笑,这要真像叶青说的,里面含了那什么鸦片成分,这问题可就大了去了,光是公社那边怕是都管不了这么大的案子,得赶紧往上面汇报。


    伍永兵一走,赵四婆子立马就气势嚣张起来,一边怒骂一边命令叶青赶紧把她腿上的针拔了。


    叶青来到了赵四婆子面前,蹲下身来看着赵四婆子。


    她脸上笑嘻嘻的,但笑意一点都没达眼底:


    “赵大娘是吧,我这人其实真的很好说话的,只要不犯到我的头上来,我一般不会对人动粗。”


    “但谁要是真惹到我了,我也不会跟任何人客气,你之前为了给我使绊子,敢偷偷把野猪放出来害我,这事儿已经触到我的底线了。”


    “你要是懂事呢,就最好是当着全屯子的面,老老实实把你害母牛难产的事儿说了,当众认错,求得大队的社员们原谅。”


    “当然,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顶多,就是让你回头出点什么意外,平地摔上一跤,摔个粉碎性骨折,或者是半身不遂之类的,到时候下半辈子,你就在床上度过吧,省得再跑出来祸害人了。”


    赵四婆子气得脸色铁青,一脸怨毒地瞪着叶青:


    “你敢威胁我?你知不知道这儿是靠山屯,你一个外来的丫头片子,哪里来的勇气敢威胁我?你信不信我回头就能找人把你弄死?”


    叶青立马就哈哈大笑起来:


    “弄死我?哎哟我好怕哦,咱俩要不要比比,看看是你找的人弄死我比较快,还是我的银针更快?”


    “想弄死我的人,都已经去阎王殿报道了,你要是想做下一个,就只管放马过来!”


    说着,叶青捏着一根银针,在赵四婆子的跟前晃了晃,冷声道,


    “识相点的,就按照我说的,当众道歉检讨,如果村里人不满意,大队干部们怎么罚你就怎么认,不然,你就等着出意外吧!”


    “我能保证,一点痕迹都不留就让你彻底成为废人,瘫在床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却还得留着这条命如同蛆虫一样赖活着,你要是不信的话,大可以来试试!”


    “就像你家赵麻子,上次为了害人家孟知青,不惜跳到鸭子河里面去,我不也没直接弄死他,还给他留了一条命嘛。”


    这话一出,赵四婆子骂骂咧咧的话顿时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瞪着叶青:


    “我儿子上次掉河里差点淹死,是,是你干的?”


    叶青笑得那叫一个嚣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儿子不是自己跳下河,然后被水草缠住腿上不来的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青嘴上否认着,可她脸上的表情,却分明一副“就是我干的,有本事你来打我啊”的模样。


    赵四婆子快要气疯了:


    “你这个该死的贱人,娼妇,老娘弄死你你信不信!”


    叶青笑了笑,手里银光一闪,那根把玩的细针就已经飞入这老婆子体内。


    下一秒,这老婆子就痛得在草地上打滚,浑身都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刚刚还一副刁蛮跋扈的姿态,这会儿却痛得脸色煞白,面容都狰狞扭曲起来,只能跪在叶青脚边不断痛哭求饶。


    叶青面无表情:


    “我刚刚就说了,我能神不知鬼不觉让你变成废人,现在你信不信了?”


    赵四婆子点头如捣蒜:


    “信信信。”


    叶青又问:“那我刚刚说了,要求你当着全屯子人的面公开道歉,认罪自首,你怎么说?”


    赵四婆子立马道:


    “晚上,今晚上我就去自首,大队要怎么罚我都成!”


    这还差不多!


    叶青勉强满意,蹲下身来把这老婆子身上的那两根银针拔了出来:


    “你最好说到做到,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力,真要把我惹毛了,我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银针一拔,痛感顿消,赵四婆子浑身瘫软在地上,衣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她眼神惊恐畏惧地看着面前这个瘦不拉几的小姑娘,整个人瑟瑟发抖,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再没了前面那不可一世的嚣张。


    叶青都懒得再跟这老婆子纠缠,站起身就准备走人:


    “赶紧滚吧,以后记着,可千万别来招惹我,我这人不喜欢对人动粗,但非要送上门来找打,那我也不介意给你松动松动筋骨!”


    一直到看着叶青走远了,赵四婆子才终于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如同劫后余生一般落荒而逃。


    叶青笑盈盈往回走,准备回家去弄麻辣兔头和冷吃兔丁,结果才经过水车磨坊,就看到磨坊门口,顾卫东嘴里叼着一根草靠在门框上,正目光幽幽地盯着她看。


    叶青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猪圈那边的草滩一眼,不确定刚刚她教训赵四婆子那一出,被顾卫东看见了多少。


    “你来舂米?怎么不让杨大志顾卫北他们来,你伤还没好利索,不能拎重物。”


    叶青隐约听到里面水碓磨子碾压粮食的咔擦声,忍不住提醒道。


    “大志拎过来的,一会儿碾完他再来取,我闲得无聊,上河滩来转转。”


    水车磨坊离猪圈那边并不远,但顾卫东没问叶青那边出了什么事儿,反而是忽然提起了别的事儿:


    “我有个战友是鲁东的,他家爷爷年轻的时候在大药房当长工,专门负责古法熬制阿胶;还有个战友是陕北的,他老家盛产红枣,他自家的院子里就种有枣树,你如果要的话,我就去找他们,看能不能请他们家里人帮忙给捎一些过来……”


    叶青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这好端端的顾卫东怎么就说道这事儿上了。


    正要拒绝呢,忽然她脑子里一闪,想起了昨晚上她在顾家跟顾婶子的对话。


    那会儿顾婶子舍不得她那些新棉花拿来做褥子,说要把顾卫东盖过的旧军被给她垫炕,她为了拒绝顾婶子的提议,就随口说了句自己气血不足的话作为借口。


    原身确实是气血亏空,早些年在叶家吃了太多苦,所以身体底子很差,到冬天就手脚冰凉。


    但这事儿对叶青来说其实不算什么麻烦事,她这段时间每天都会用一点点异能进行梳理,逐步在修复这具亏损的身体,估计最多三两月应该就能将体质提升至最佳状态了。


    所以她昨天也就是对顾婶子随口提了那么一嘴,但其实心里面压根没把这个气血不足的问题当回事。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是真没想到,顾卫东居然会专门为了这事儿来找她,还主动提出可以给她弄来阿胶和大枣。


    这着实是让叶青感到意外。


    她本来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又给咽了回去,想了想后,她点点头道:


    “那就麻烦你了,你帮我问问,看看这些东西要多少钱,我到时候把钱补给你!”


    顾卫东想起叶青上缴那些金叶子和手表的时候那个肉疼的表情,猜测这小姑娘手里头怕是根本没多少钱,于是他直接道:


    “不用,就当是我支付给你的医药费了,不是说要给我药浴针灸吗?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我在家休养一个月就要归队,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尽快给我安排吧。”


    叶青一愣,看着顾卫东没说话。


    顾卫东挑了挑眉:“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叶青回了一句,转身就往屯子里走,


    “等我这几天抽空进山去采到需要用的药材,就可以开始。”


    穿越前她都是三十加的年纪了,早就已经练就了铜墙铁壁般的厚脸皮,顾卫东以为这样挑衅,就能让她乱了阵脚?切,她叶青还不至于这么没出息,不就是个长得高点身材好点的男人嘛,上辈子她什么样的优质小鲜肉没见过!


    叶青撇了撇嘴,边往村尾走,边腹诽着,绝对不承认这会儿耳后根隐隐发热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回家就开始生火,很快麻辣兔头和冷吃兔丁就喷香出锅,把屋里正在默默纳鞋底的老太太都给引过来了。


    “青丫头你这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也太香了!”


    叶青嘿嘿一笑,赶紧夹了一块兔肉塞进邹阿婆嘴里。


    老太太年纪大了,平时吃得并不算重口,但这一道兔肉,还是很轻易就俘获了她的味蕾。


    “哎哟,这个可真好吃,是兔肉吧?原来兔肉还能这么弄呢,赶明儿屯子里进山打猎,可得让振兴他们帮忙多打几只兔子回来做这个!”


    叶青一听这话顿时眼睛就亮了:


    “屯子里每年都会组织进山打猎吗?一般是什么时候啊?”


    老太太笑道:“得等到腊月了吧,那会儿大雪就封山了,那些没囤够食物的动物,就会出来觅食,在雪地上留下脚印,进山正好就能寻得着,不然平时那些家伙躲在林子里头哪儿找得到哦。”


    叶青来了劲儿,她在各种电视还有书籍里面都见过关于在雪山里打猎的场景,但是她自己还没真正亲身体会过,所以她很想见识见识,另外她还不知道猎枪要怎么用呢,有点想学。


    不过眼下才九月末,这个时间屯子里主要是为了抢收的事儿,离进山打猎还远着呢。


    “再过两天就中秋了,咱这边一般都是怎么过节的啊?”叶青有点好奇地问老太太。


    邹阿婆笑道:


    “咱北大荒可比不得你们申城,尤其是屯子里,对过节这种事儿其实没那么看重,尤其是这个世界正是秋收的关键时期,各家各户都在起早贪黑地抢收粮食呢,哪里顾得上过什么节啊,能在晚上吃一顿猪肉白菜炖粉条子,再配个五仁月饼,或者是一盘毛豆、花生米、山里红这些小零嘴,坐在院子里看看月亮,就已经是顶顶好的生活了。”


    叶青顿时就乐了:“那这个简单,我这几天准备准备,到时候咱们就这么过,家里猪肉还有不老少呢,一定把那猪肉白菜炖粉条子咕咚得软烂,吸饱了汤汁后,味儿足足的再出锅!”


    邹阿婆年纪大了,吃不得太硬的东西,一听叶青这么说,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


    正巧这个时候,顾婶子来给叶青送棉被跟褥子,听到叶青跟邹阿婆说起过中秋的事儿,立马也来了兴致:


    “哎哟,那到时候咱两家一块儿过节,小叶你第一次来咱们屯子里,光是你跟阿婆两个人过节多冷清啊,正好我家几个孩子今年都在家呢,人多凑一块儿才热闹呢!”


    邹阿婆往年就是在顾家过的中秋节,今年说要一块儿过,她肯定是没意见的,她还笑着感慨了一句:


    “自从你家卫东去部队当兵,这都已经七八年没在家里过中秋了吧,今年总算是能在家里待上一段时间了,还赶上了中秋团圆,这可真不容易啊。”


    顾婶子也跟着点头,又是高兴又是伤感:


    “谁说不是呢,这回中秋节是赶上了,但过年就根本不用盼了,肯定是回不来了。”


    “唉,以前是盼着他有出息,如今看着他腿伤成那样,我又恨不得他平庸一点,就做个没啥能耐和志向的农民,一辈子就在这屯子里地里打转,平平安安的也没啥不好的。”


    叶青这段时间和顾振兴夫妻俩也逐渐熟悉了,对顾家人的感官不算差,所以对于顾婶子的这个提议,她也没有拒绝。


    她的目光落在顾婶子抱进院子的那床褥子和棉被上,满脸都是诧异和困惑:


    “婶子,这该不会是给我的吧?”


    苗翠兰笑道:“不是给你是给谁的?不是你自己拿了棉花让我给你做的吗?昨晚上我跟你振兴叔连夜帮你把棉花给弹好了,正好小南小北回来了,我今天就没去上工,打发他俩去替我,我留在家里做饭,顺便把你要的棉被和褥子都给缝好了。”


    “咯,你自己拿去厢房铺开来试试,看看成不成。”


    叶青顿时惊喜不已:


    “这可怎么好意思,我其实没那么着急,十天半个月的能弄好就成,哪儿用得着耽误您跟振兴叔晚上睡觉的时间来给我连夜做这个?”


    苗翠兰如今看叶青是哪哪儿都喜欢,恨不得把这闺女当成自家娃疼爱,一听叶青这么说就忍不住笑了:


    “你没在东北待过,不晓得东北这贼老天变脸有多快,头天可能还是秋高气爽的大晴天呢,隔天一场雪就下来了,然后到处地里都冻上了,不提前把冬被准备好,那大雪一来,晚上能冻得人直接打摆子,所以你这被子真要等上十天半个月,怕是就要来不及了!”


    叶青确实不太了解这边的气候,听顾婶子这么说,不大好意思地抠了抠后脑勺。


    不得不说,顾家夫妻做事都很是认真细致,叶青的棉花被和褥子都弹得格外绵密松软,而且缝合的针脚也很是匀称,光是抱着都觉得格外温暖舒服。


    等铺到炕上,叶青往上面一躺,就有点舍不得起来了。


    这要是下午的时候再把这被子晒一晒,沾染上太阳的气息,那晚上睡在这样的炕上,得多美啊。


    叶青对顾婶子的手艺那叫一百个满意,高高兴兴地出去给人道谢,还不忘把她做的冷吃兔丁给装了一盘,非要塞给苗翠兰让她带回去尝尝。


    等人一走,叶青就准备开始张罗午饭,她打算炒个青菜再弄个西红柿鸡蛋汤,再搭配上米饭,中午就准备这么吃了。


    结果叶青这边才把米饭蒸上,院子外面就有人喊,叶青还以为是去公社的伍永兵回来了,赶紧跑出去,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辆熟悉的军卡,还有那位已经两面之缘的兵哥司机。


    一看到这位一头大汗满脸焦急的样子,叶青心下不由一跳,还以为是乔友清那边出什么事儿了,赶紧问道:


    “怎么了小朱同志?”


    朱金刚急切问道:


    “叶知青,我们农场那边有一头母牛难产了,听说前两天你们生产大队也遇上母牛难产,是你帮忙接生的,所以我们场长想请您过去帮忙看一看,您现在有空吗?”


    叶青一愣,没想到她给屯子里母牛接生的事儿,已经被宣传到连隔壁青山农场都知道了。


    她见过隔壁建设兵团那位赵场长,感觉人有点严肃,但是跟乔友清关系好像还挺好的样子。


    人都主动求到她这儿来了,不管是什么情况,叶青都打算去看看再说。


    她冲着这位小朱司机点了点头:“请稍等一下,我得把家里老人安排一下。”


    说着,叶青就朝着隔壁喊了几声,顾婶子也在厨房忙活呢,听到叶青叫她,赶紧跑出来问怎么了。


    叶青解释了两句,又说道:


    “我不确定能不能赶得及回来吃午饭,家里菜跟米饭都准备好了,得麻烦婶子您帮忙炒一下,给阿婆盛到桌上。”


    说着,叶青就进屋把她那个兽医专用的药箱给背上,出了院子就要爬上那辆军车。


    正巧这个时候顾卫东和杨大志舂完米回来了,看到门口停着的军车,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问叶青要去哪儿。


    叶青回了一句要去隔壁农场给母牛接生,顾卫东目光不由得落在小朱司机身上,然后把手里的那一小袋碎米丢给了杨大志,径直就爬上了军卡后座。


    “我陪你一块儿去。”


    叶青本来想要拒绝的,但一想她对青山镇这一带确实是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要是有点什么突发状况,有个人帮忙撑腰好像确实会好点,于是到嘴边的话就又给咽了回去。


    朱志刚可没想那么多,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农场里母牛难产的事儿,只要叶知青能帮忙把小牛犊顺利接生出来,去几个人都不是重点。


    更何况顾卫东那身上还穿着绿军装呢,说明这人也是军人,朱志刚对同行肯定是不排斥的,反而还天然有着好感,所以顾卫东这一上车,朱志刚就赶紧启动引擎把车往屯子外开,一边开车一边还不忘跟顾卫东闲聊:


    “哥你也是军人啊,在哪个军区还是建设兵团服役呢,您这是伤着腿了?没什么大问题吧?”


    顾卫东挑能回的随便敷衍了两句,倒是反向操作,从朱志刚这儿套了不少话。


    朱志刚年纪估计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还是个没什么心眼的愣头青呢,根本不是顾卫东这老油条的对手,稀里糊涂的一路被人手拿把掐也愣是没反应过来。


    等顺利抵达隔壁农场,下车的时候,叶青眼观鼻鼻观心,没朝顾卫东那边多看一眼。


    之前她拿《亚洲雄风》试探过顾卫东,这家伙当时根本没露出任何破绽。


    但通过刚刚这家伙在车上的表现,这会儿叶青已经有九成把握,这顾卫东绝对是换了个芯子了!


    寻常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不会有这么厉害严谨的话术和深沉隐晦的心机,这家伙一套又一套,完全把同龄人朱志刚给吃得死死的。


    这要不是确定顾家大儿子才二十三岁,打死叶青都不信这家伙跟朱志刚是同龄人!


    所以叶青觉得,这个顾卫东,一定跟伍月英的情况一致,也重生或者穿越了!


    伍月英是在大概一个月之前回来的,那之后她就开始性情大变,提出要跟顾卫东退婚。


    那个时候,顾卫东正好受伤住院,按照重生或者穿越的惯常定律,顾卫东最可能回来的时间节点,可能就是当日在畲山中枪然后遇到她那次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上辈子的顾卫东,不管是如何从深山获救的,都绝对不可能跟叶青有任何的交集。


    这也就意味着,她从当日出现在畲山,其实就已经是一个变数了,之后救这位大哥的种种行为,其实都没在顾卫东原本的记忆里出现过。


    所以,她根本不用试探和隐藏,因为她在顾卫东这儿,早就已经掉马了!


    叶青心下忍不住暗骂,难怪这人一直揪着她不放,甚至在面对她的试探的时候还能那么淡定呢,敢情这家伙一早就察觉到她是同类,并且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心理准备。


    叶青甚至感觉刚刚车上那一出,都是顾卫东故意的,他如果不想掉马,完全能把自己藏得更深,但他却故意在叶青面前露出了破绽,分明就是想要摊牌。


    或许是那会儿是河滩上两人的针锋相对,让顾卫东想通了,他不想装了,想直接自爆身份,同叶青玩明牌。


    试探来试探去还要提心吊胆的,叶青也觉得累,反正都知道对方换了芯子了,还不如大家直接摊牌,这样彼此都能放下戒备,反而会轻松许多。


    不过,跟顾卫东的交锋都得先往后挪一挪,眼下叶青的重点,是帮青山农场的母牛接生。


    军卡一路开进农场后,就径直去到了养殖场那边。


    青山农场的规模巨大,除了一望无垠的种植地以外,还有专门的养殖场,占地好几亩,光是即将出栏的生猪就养了数千只,还有数百头的青壮年黄牛,大几十头待产母牛,各种山羊绵阳若干,鸡鸭鹅更是成群。


    叶青哪怕早有心理准备,看到这个国营农场里面的养殖规模后,都忍不住惊叹啧啧。


    家禽家畜这么多,这个农场农产品得多丰富啊,尤其是看到小羊羔和那些家禽后,叶青眼睛都在发亮,已经在悄咪咪打这些东西的主意了。


    这要是能各弄上几只幼崽回去,养到明年年中的时候就能吃上肉了,那日子得多美滋滋啊?


    不过这想法,叶青也就只敢在心里面想想。


    她可没忘记,现在是计划经济时代,老百姓是不被允许随便养殖家禽家畜的,就算要养,也有各种条条框框限制,数量上品种上都有要求。


    因着这个,叶青觉得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还是不养为好,她如今已经算是名人了,可不能因小失大,在这种事儿上让人给抓住了把柄。


    到了目的地,果然之前叶青见过一面的赵金良已经在等着了。


    一看到叶青,赵金良立马就迎了上来。


    “叶同志,麻烦你帮忙去看看,母牛已经发动好几个小时了,一直生不下来,农场里的技术员都没有办法。”


    叶青点了点头,也顾不上给赵金良介绍她身后跟着的顾卫东,拎着她那个兽医药箱就往牛棚里面钻。


    牛棚里面味儿有点重,也不怎么通风,倒是拉了一条电线点了一只白炽灯,母牛的产房,就在白炽灯照得最亮的那块区域,里面还三三两两地围着好几个人呢,看到叶青进来,也没多大反应。


    叶青看了看里面躺着,身形消瘦的母牛,又看了看那母牛圆鼓鼓的肚子,眼皮就又不受控制地狂跳不止。


    实在是,这头母牛的孕相,跟靠山屯那头母牛的状况如出一辙。


    哪怕没上手,叶青就已经猜到,肯定是母牛肚子里的牛犊体型太大,导致母牛根本生不出来!


    见那母牛身下湿漉漉的,很明显已经破了羊水,再加上母牛蔫哒哒地趴在地上,很明显是没多少力气生产了,叶青当下就顾不上耽搁了,一撩袖子就是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围栏内,拿着银针盒子就往母牛身后凑,要像之前她给靠山屯那头母牛接生一样,先给这母牛扎上一圈银针再说。


    “哎哎哎,你干什么呢?!”


    就在叶青捏着银针要下扎的时候,那边一直围着的几个人才发现叶青的动作,立马就有一个戴着眼镜的技术员着急地冲上来厉声阻拦。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你谁啊?”


    第48章 骇人听闻的大案


    “小廖, 你让开,这是隔壁靠山屯的叶大夫,我请来帮忙接生的!”


    见那个技术员拦着叶青不让她动手, 后面跟进来的赵金良赶紧喊道。


    那个戴眼镜的技术员顿时愣住, 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赵金良:


    “场长,您有没有搞错?这母牛都已经不行了, 您还找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江湖郎中来耽搁时间,这黄毛丫头成年了吗?她哪里懂什么母牛接生, 您别是被骗了吧?”


    “我早就说了,这时候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只能抓紧时间把小牛犊给剖出来,至于这个母牛, 救不活那也是没办法,再耽搁下去,这怕是要一尸两命, 您爱信不信吧!但是您要是再这样找乱七八糟的人来掺和, 那这烂摊子我可就不管了, 回头出了事儿您可别来怪我!”


    说着, 那技术员看了叶青一眼, 直接就跳出了围栏,直接双臂环胸站在外围冷眼看着, 好像就在等着叶青闹笑话似的。


    叶青可没管这人啥态度,她蹲下身摸了摸这头母牛,基本上就确定自己猜的没错。


    这头母牛是足月正常分娩, 所以体内的小牛犊, 甚至比之前靠山屯那头提前发动的母牛肚子里的还要大了一圈。


    现在母牛的产道其实已经完全打开了,但小牛犊根本没法正常从产道内滑出来, 再这么耗下去,小牛犊怕是就只能在肚子里缺氧憋死。


    这会儿叶青顾不上询问关于母牛孕期饮食的更多细节,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先把小牛犊从母牛体内弄出来。


    好在之前在靠山屯接生过一头母牛后,叶青处理这种情况已经很熟稔了,加上这段时间她有专门将县农业局送来的中兽医针灸图谱翻看过,对于母牛的穴位,她差不多闭着眼睛都能摸出准确位置了,所以这回下针她快准狠,速度可以说快得惊人。


    几十根银针扎下去,也不过就是等了十来分钟的功夫,原本奄奄一息的母牛终于开始有了动静,重新又抬起了它的头。


    “场长,麻烦尽快给母牛喂食一点盐糖水,它的羊水破了,体|液流失太多,得尽快补充水分和能量。”


    部队农场的这头母牛,跟靠山屯那头的情况还是稍微有点不大一样的,因为小牛犊大了一圈,所以靠外力拖拽也很难弄出来,只能用侧切的办法拓宽产道。


    侧切这个法子,之前叶青给王春花用过,这回用在牛身上,叶青就更没啥好顾忌的了。


    等那边给母牛喂完盐糖水,叶青就开始动手。


    见她从箱子里取出了兽用手术刀,那个姓廖的技术员又开始叫了起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要给它开刀?你简直疯了,没有麻药,不说母牛能不能受得了这个疼痛,就算受得了,刀口会大出血,母牛哪儿还有命活?你这跟我说的剖开母牛肚子把小牛犊取出来有什么区别?”


    叶青抬起头来,也不看那个技术员,只看着赵金良:


    “赵场长,既然您找了我,就说明您是信任我的技术的,所以该用什么办法接生,就得听我的,我不希望有人在旁边鬼喊鬼叫指手画脚,这会影响我的判断和下刀!”


    赵金良是见识过叶青的能力的,之前那个被撞得内脏都快碎了的女知青,就是这个小叶大夫下针之后,硬生生拖了一个多小时才断气,这事儿,就连当日那几个下来调查案子的老刑警都是啧啧称奇,直说不可思议。


    所以这会儿,看到叶青表情笃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赵金良对叶青的医术那是一点都不怀疑,直接就点头表示:


    “听你的听你的,叶知青只管按照你的办法来就行,别人的什么看法你不用往心里去!”


    说着,赵金良就沉着脸看向旁边那个廖技术员:


    “廖栋你给我闪一边去,这母牛都发动了快六七个小时了,你也没想出办法,现在我好不容易请个人来帮忙,你还在这儿给我哇哇叫,你这是什么意思?真以为这个养殖场就是你说了算,离了你就没能人了是吧?”


    廖栋也没想到赵金良语气会这么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下他的面子,这让他感觉又是愤慨又是难堪,忍不住嘲讽道:


    “成呗,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您宁愿信个黄毛丫头也不信我,那就等着看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村姑,把好好的小牛犊都给治死了吧!这个养殖场技术员我看我也不用干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着,这个廖栋就气冲冲把身上那身白褂子给脱了下来扔在了地上,黑着脸就要往外走。


    没想到廖栋竟然连赵金良都敢顶撞,养殖场里面还有好几个干事和战士在呢,一时间全场一片寂静,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气顿那叫一个尴尬。


    倒是叶青一脸的镇定自若,她才不在意那个姓廖的撒不撒气呢,巴不得这个碍事的家伙赶紧滚出去,再站在旁边唧唧歪歪,她怕她会忍不住直接给那家伙几针让他闭嘴。


    确定母牛产道周围的穴位已经被她尽数封闭,痛感降到了最低后,叶青就伸手去探查母牛产道的情况,最后确定好了下刀侧切的位置后,拿着刀干脆利落地就切了下去。


    侧切后,产道一下子就扩开了,小牛犊的前肢和头也终于露了出来,叶青三两下就快速将其拉出了母体,整个过程甚至连十分钟都不到。


    小牛犊到底还是在母体里憋得时间太长,产下来后好一会儿都没怎么动弹,叶青见状,赶紧又用针给刚出生的小牛犊也扎了几针,并悄悄渡了一点异能过去。


    等了几分钟后,小牛犊才终于有了反应,先是挣扎蠕动,慢慢地才尝试着从地上一点点站起身来。


    看小牛犊总算恢复了生机,站立就是迟早的事儿,叶青就没再管了,她赶紧用针线先帮母牛把切开的刀口进行缝合。


    因为封闭了穴道,母牛产道处被切开的刀口出血量大大得到了抑制,甚至连痛感都几近于无,所以母牛全程都很是配合,一直到叶青用针线缝合了几十针,都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动或暴躁情绪。


    等把一切都收拾妥当,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那边小牛犊也在一次次跌倒尝试过后,终于颤巍巍站直了身形。


    “站稳了,真的站稳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周围屏住了呼吸的众人,才终于忍不住激动地欢呼出声。


    赵金良第一反应是急切追问母牛的情况:


    “叶知青,母牛情况怎么样?”


    叶青笑道:


    “暂时没什么大问题,等胎衣脱落后我才会撤针,到时候如果它的生命体征平稳,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但它的产道经过侧切后,刀口容易受到感染,这段时间必须要保持产房清洁通风,如果有条件的话,给它喂食一些土霉素或者庆大霉素进行消炎,刀口恢复起来可能会更快速。”


    赵金良一直悬着的那颗心这才算是落了地。


    不过,他这边才觉得心里安稳呢,下一秒叶青的话,就把赵金良给惊着了。


    “但是,有个情况我得给您说明一下,这头母牛并不是意外难产,而是人为。”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朝着叶青看了过来,赵金良更是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人为?”


    叶青点了点头,指了指她身后的小牛犊:


    “这头小牛犊体型过大,是造成母牛难产的直接原因,但为什么母牛吃草料会导致胎儿巨大,这才是关键问题。”


    “我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我们靠山屯那边的那头母牛,也是因为胎儿巨大才造成的难产,并且连母牛的身体状况,跟您这边一模一样。”


    这话让赵金良听出了不对劲来,他立马打断了叶青的话:


    “你说什么?一模一样?什么意思?”


    叶青指了指母牛:“就是母体消瘦,但是胎儿却长得很大,超出了正常母牛自然分娩的承受范畴。这种属于非自然性质的病变特征,一头牛会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但是同时出现,就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赵金良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你之前说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所以意思就是,你已经知道造成这种情况的具体原因了?”


    叶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只能说是我的一个推测吧,因为我们屯子里已经查到了证据,是之前负责养猪养牛的大娘信了外头骗子的土方子,在母牛生病的时候胡乱给母牛用药,才导致了这个情况的出现。”


    “那个土方子里面,疑似混杂了激素以及罂粟粉成分,药包我们已经送去公社了,等检测出具体成分,就能确定是不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赵金良不是伍永兵,他一听说“罂粟粉”这个词,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只要是有初中文化,了解近代史的,就都知道夏国这一百多年来所遭受到的苦难,其中有一大半是“罂粟粉”给害的,赵金良作为一个建设兵团的总指挥,对这玩意儿当然不陌生,甚至是深恶痛绝。


    但他没有想到,现在的日常生活中,老百姓没谁再敢明目张胆地吸食这玩意儿了,可却有人将主意打到了牲畜的身上。


    这让他异常愤怒,他立马就侧过头去,看向身后站着的那几位养殖场负责人。


    “牛场这边是谁负责的,这段时间给待产母牛喂食了哪些东西,都有做过登记吗?拿来给我看看!”


    那几个负责人这会儿都已经吓傻了,能进入建设兵团还能当上养殖场的干事,这些人就都不是蠢人,听到叶青提及“罂粟粉”这个词,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怕跟这玩意儿沾染上关系。


    于是,马上就有人把刚刚发脾气跑出去的那个廖栋给卖了:


    “母牛孕期都是由廖技术员还有他妻子吴芳负责的,吴芳负责母牛的日常喂养,廖技术员负责母牛的身体监测、检查还有生产,这事儿一直都是他们夫妻俩在做,是从来不让外人插手的!”


    赵金良一听这话,赶紧指挥人去把廖栋跟吴芳给找来。


    这事儿不是小事,如果真被证实给母牛喂食了“罂粟粉”,廖栋和吴芳两口子不死都得脱层皮,几个养殖场干事不敢拖延,马上就有人跑出去找人了。


    廖栋回到宿舍还觉得愤慨又屈辱,一边在屋里骂骂咧咧,一边幸灾乐祸地等着养殖场那边传来噩耗。


    他老婆吴芳刚把午饭做好呢,看到他竟然回来了,还有些纳闷:


    “不是说母牛难产吗?你怎么回来了?是已经生产完了吗?小牛犊情况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个,廖栋就忍不住冷笑:


    “生什么生,今天能生出来我廖栋名字倒写着!赵金良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骗子,要给母牛动刀子接生,还非不听我的建议,真是太可笑了,老子当了这么多年技术员了,还能比不过个黄毛丫头更有经验?等着吧,一会儿坏事儿了,那帮人铁定还得来求我!”


    一听这话,吴芳也忍不住皱起了眉,不过很快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瞬间闪着精光: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啊,之前农场里也没把咱当回事儿,好几次我说要找场长要个名额,让梁子也来咱们这儿呢,赵场长老是推三阻四,压根不肯给咱们讲半点情面。”


    “这次可不就正是好机会吗?他们撂了你面子,再要来请的话,咱可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这回铁定得让赵场长松口,给咱分配一个建设兵团的名额不可,而且必须得是一进来就进养殖场,不能去垦荒田上河工!”


    “拿到了名额,你就可以赶紧给老家发电报,让梁子过来咱们农场了!”


    吴芳想得挺美,建设兵团在农场的日子虽然苦了点,但是每个月有固定津贴拿,等小叔子来了,等于家里就有两个男人都有固定工资上交给她了,她到时候每个月给老家多寄五块钱,剩下的可就都能自己攥在手里,家里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廖栋并不知道吴芳的打算,但他确实是被妻子这话给安抚住了,越想越觉得吴芳这个主意不错,当下也就不恼火了,反而美滋滋翘着二郎腿,拿起筷子就悠闲地坐下来准备吃午饭。


    结果才吃了没两口呢,就真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外头响起了敲门声,养殖场那边真有人来请了。


    廖栋顿时又是得意又是窃喜,示意吴芳把门打开后,就忍不住斜乜了来人一眼,装腔作势开始拿乔:


    “是不是还是生不出来啊?我早就说了,没用的,场长非不信,那小丫头才多大,能摆弄得明白这事儿就奇了怪了,场长要是——”


    话还没说完呢,进来那人就打断了他的话头:


    “已经顺利接生出来了,小牛犊都能站着走两步了。”


    “——早信我说的,也不至于,等等,你说啥?”


    廖栋话说到一半呢,猛的一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来人,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凑了。


    那个负责人点了点头,想到叶青提到的“罂粟粉”,这人看廖栋和吴芳的眼神都带着警惕和审视,表情意味深长道:


    “饭先别吃了吧,廖技术员,吴同志,场长请你们过去一趟,有话要问你们。”


    这话顿时让廖栋和吴芳两人都愣住了:


    “找我们问话?我俩都要去吗?场长有说是为了什么事儿吗?”


    那位负责人眼观鼻鼻观心,对刚刚听到的那个骇人听闻的情报只字不敢提,只说两人过去之后就知道了。


    廖栋对养殖场的同事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位来通知他的干事,他平时也跟人打过很多次交道,两人关系不说多好,但对方平时对他的态度绝对不至于这么冷淡。


    这让廖栋心里顿时生出了不太好的预感。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后,都从各自的眼神里看到了困惑茫然。


    但不管怎么说,场长说要问话,两人也不能不去,赶紧随便收拾了一下后,就跟着那位干事又重新回了养殖场。


    那边赵金良已经趁着这个时间间隙,安排一个班的士兵,把养殖场这边的草料间、休息室还有仓库都搜过一遍了,并未在这些地方发现疑似“罂粟粉”的可疑物品。


    赵金良心下有些烦躁,恨不得马上找人再去催一催,还好没等一会儿,廖栋和吴芳就来了。


    亲眼看到牛棚里面那头难产的母牛躺在围栏里面,还有一头小牛犊在母牛身侧供啊拱,边甩着尾巴边吮吸母乳,廖栋心里的那点侥幸瞬间消失殆尽。


    意识到他真的小瞧了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知青后,廖栋顿时懊悔不跌,觉得他前面那么生气甚至还故意给场长甩脸子撂挑子的举动有点太莽撞失策,估计是把场长给惹毛了。


    廖栋正想着要怎么拍场长的马屁,把刚刚他当众发脾气的行为给圆回来呢,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赵金良问道:


    “母牛孕期是你们夫妻俩照顾的,你们俩老实交代吧,给这头母牛喂食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廖栋一愣,有些不明白赵金良为什么要这么问。


    “就是日常草料,偶尔会给加点玉米、麸皮和豆粕,别的啥都没喂过。”


    吴芳也跟着点头,认同了丈夫的这番话。


    见两人根本没搞清楚状况,她忍不住追问道:


    “你们有没有用过什么土方子,里面都是碾压碎的中药粉末的那种。”


    夫妻俩仍然是一脸茫然,尤其是廖栋:


    “用土方子做什么?我就是养殖场的技术员,兽医从业多年,这方面我技术不说特别高,但至少在咱们农场应该也算是拿得出手了,我手里可从来没开过什么中药方子,那玩意儿没啥科学根据,比起西药差远了。”


    中药比西药差远了?这话叶青可就不爱听了,在她熟知的末世,中医几次力挽狂澜,拯救了不知道多少被病毒肆虐的幸存者基地,受到了全世界医务工作者的追捧推崇,怎么到了这个技术员嘴里,就嫌弃鄙夷成了一文不值的骗子学科?


    这个技术员不仅是傲慢无知,还是个中医黑呢?


    叶青表情顿时不好看起来,她直直盯着这对夫妻:


    “确定没用过吗?母牛这边的工作一直是你们在管,没别人接触过?”


    廖栋没说话,倒是他身边的吴芳,在略思考了一番后,摇了摇头,补充道:


    “那倒也不是,前段时间因为过度劳累,我小产了,找了兵团家属院那边的妇女主任家亲戚帮忙代班了半个月,当时牛棚这边的母牛,都是她帮忙饲养的。”


    这话一出,赵金良还没啥反应呢,叶青却是心跳狂飙,嚯地一下就抬起头来:


    “全部的母牛?农场这边还有其他待产的母牛?有多少头?”


    叶青反应这么大,把廖栋夫妻给吓了一跳,也让一旁的赵金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倏地一下站起身来,当场脸就白了,嘴唇都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养殖场一共有一百多头母牛,目前有孕待产的母牛超半数,即将临盆的大概有三十几头,还有在孕初和孕中期的大概五十多头。”


    勉强稳住了身形后,赵金良发紧的嗓子好一会儿才给出答案。


    哪怕叶青一早就知道部队农场这边的牲畜数量可能有点多,却也没料到竟然有这么多母牛集体揣崽。


    如果没发生母牛难产的事儿,对于部队农场这边给出的数据,叶青只会高兴和祝福。


    毕竟母牛怀孕,就意味着马上会有新牛犊诞生,农场能很快就增加几十上百头小牛,再过上一两年就都能投入到劳动生产,可以让部队农场这边的扩张速度再次加快,要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大规模农场也就指日可待。


    可现在,叶青却笑不出来了。


    她顾不上追问那个什么妇女主任家的亲戚是谁,来自哪里,人现在还在不在农场了,这会儿她必须得做的,是先见到那几十头待产母牛,搞清楚这些母牛的身体健康情况再说!


    赵金良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让几个士兵把廖栋夫妻先看管起来后,他就迫不及待地领着叶青上草料场。


    农场里其他青壮年黄牛如今都在地里干活,只有怀孕及待产的母牛不用参与劳作,如今这些母牛都在草料场散步吃草,悠闲养胎。


    叶青被领过来后,立马就发现不少问题母牛,在逐一将这些母牛的肚子检查了一遍后,叶青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甚至吓得后背都快被冷汗给浸透了。


    赵金良眼神里也充斥着震惊和惶恐,哪怕叶青不说,他也能从这个小姑娘的眼神里看懂意思了。


    “有多少?你直说吧,不用跟我绕弯子了。”


    赵金良手颤抖着掏了一根烟出来,点烟的动作却根本不利索,愣是擦断了好几根柴火也没能把火给点着。


    叶青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即将临盆的母牛,超九成中招了,剩下的那些还在孕初孕中的母牛小牛犊还在成长阶段,我摸不出来,并不能确定会不会也是这个情况。”


    也就是说,三十几头进两个月内就要生产的母牛,有近三十头揣的崽是巨大儿,只要分娩,就会像今天这样会难产,这个数据占比,可以说是相当恐怖了!


    这已经不是一个小状况,这简直可以说是骇人听闻的大案了!


    这时候农用机械尚未在国内普及,像青山农场这样大规模的农场,除了靠建设兵团数以万计的战士们人工劳作以外,剩下的基本上就是靠牛、马、骡子驴子这类生产工具了。


    但现在,竟然有人盯上了牲畜里面最重要的牛,还直接朝着母牛下手了,一旦这批母牛都挂了,短时间内农场里面的牛群,很难再有新鲜血液加入,建设兵团要想扩大农场规模的计划也必然受阻。


    这一招完全是在釜底抽薪,阴损歹毒至极!


    叶青长这么大,什么离奇新闻没听过?但是对牲畜下手,还整这么大一盘棋的,她却还是头一次听说。


    她下意识就朝着赵金良那边看去。


    她觉得这事儿,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有人见不得赵金良好,想要暗中捣鬼,想要陷害他并将他给拉下马,然后好将赵金良取而代之,而靠山屯,不过是恰巧倒霉跟着遭了殃而已;


    如果是这个原因,那这事儿牵涉的就只是私怨,把人给找出来就行了,问题不算太大。


    可若是另外一种情况,有人想要搞事,故意对母牛下手,就是为了不让农场规模再进一步扩大,甚至是意图将整个农场都给毁了,那可就麻烦了。


    赵金良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他这下是真的没法再保持淡定了,必须得尽快把这个情况,上报到师部,让上头的领导派人下来调查。


    这时候留着叶青继续在农场里就不合适了,他赶紧招呼朱金刚把叶青重新送回靠山屯去。


    “叶知青,今天给母牛接生的事儿真的非常感谢你了,但现在我必须要去跟上头汇报这个紧急情况,暂时先顾不上招待您了,您先回去,等我这边忙完了,再亲自登门道谢!”


    说着,赵金良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顾卫东从叶青到农场接生开始,就一直跟在不远处作壁上观,这会儿赵金良都要走了,他才慢慢走上前来,问道:


    “出什么事儿了?”


    他离得有些远,只知道叶青这边似乎是在那群待产母牛身上发现了什么大问题,但叶青跟赵金良到底说了什么,顾卫东却是不得而知。


    虽然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是不管是叶青还是顾卫东,都对彼此的重生/穿越者身份心知肚明,在确认双方都没有恶意,也不存在算计后,叶青对顾卫东也没那么警惕戒备了。


    甚至她隐隐的还觉得,顾卫东这家伙有脑子还有战斗力,跟她倒是同一类人,如果他们要是在末世认识的话,没准还能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嘞。


    所以这会儿顾卫东一问,叶青也就没遮掩,把靠山屯那边发现罂粟粉,以及部队农场这边的情况都跟顾卫东说了一遍。


    顾卫东脚步不由得一顿。


    他猛得回过头,朝着那些在山坡上吃草的母牛看去,恍惚间似乎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见顾卫东表情不太对,叶青忍不住问道。


    顾卫东眼神幽深,他只是依稀记得,当年他从部队退伍,进了县钢铁厂后,有一段时间确实是隐隐约约听说青山农场这边出了什么事儿,好像是死了不少牛,最后调查也没查出来原因,只是撸了几个农场高层的职务,把人给下放了,关于死牛的案子却不了了之。


    当时整个蛟潭县还传出了牛瘟的谣言,弄得底下那些公社都人心惶惶,连他那个曾经的老丈人都专门去县里找过他,让他帮忙去县农业局的人去靠山屯调查一下,看看屯子里死了的那头母牛是不是也是得了牛瘟没了的。


    是的,如果没有叶青,靠山屯那头母牛,就将在半个月后死于难产,母牛连带着肚子里的小牛犊,一个都没活下来。


    “赵四婆子说的马屎坡,在长白山的深山老林子里,得翻过老人沟,离靠山屯起码几十里地,那里面的人以前以伐木为生,后来当了土匪,到解放后才重新当良民,但基本上是以打猎为生,跟外面几乎没多少联系。”


    这话让叶青立马脱口道:“《智取威虎山》?这个马屎坡,里面该不会有个座山雕分雕吧?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听着叶青后面唱那几句四六不像的戏腔,顾卫东嘴角抽了抽,无奈道,


    “我是想说,如果在这种深山老林子里种罂粟,基本上没人会知道。”


    叶青倏地就顿住了。


    顾卫东语气笃定,哪怕没明着说,但意思表达得已经很直白了。


    他在告诉她,马屎坡里面,有人在种罂粟!而且是大面积种植罂粟!


    这让叶青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能让顾卫东如此肯定的透露给她的信息,肯定就是百分之百准确的,因为这家伙是重生来的,所以他有关于马屎坡种罂粟的相关记忆!


    不管重生前的顾卫东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至少眼下,这个讯息绝对是至关重要的情报,一定要尽快找到种罂粟的那个人并将其控制,万一要是走漏了风声,说不定那人就有可能把种的罂粟植株给毁了,一点证据都不留!


    叶青顿时有些着急起来:


    “上午的时候,那个赵大娘不老实,一直骂我,加上上次她还故意使坏,把野猪崽子偷偷放出来,害得母牛被撞早产,所以我就故意吓唬她,还用银针扎了她好几下。”


    顾卫东立马get到了叶青的意思:


    “你怕赵婆子去找那个窑婆子算账,然后打草惊蛇?”


    叶青点头:“怪我没想周全,我之前只是想着让大队长把药包拿去送检,但我没想到这个事儿会牵扯这么大,赵大娘在村里没人管,万一真一怒之下跑去马屎坡了怎么办?”


    顾卫东表情严肃:


    “我觉得这里面种罂粟的人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想出那个土方子并利用罂粟来使坏的人!你跟小朱同志现在回靠山屯去,如果那个赵婆子还在屯子里,你就想办法稳住她,如果不在,你赶紧让小朱同志回来!”


    “我现在去找赵场长说明情况,让他派人现在就去马屎坡抓人!”


    叶青脑子拎得清,知道顾卫东肯定熟悉马屎坡的具体位置,甚至有可能他还知道那些罂粟可能种在哪片深山当众,而这时候她继续留在这儿只能拖后腿,所以她立马就点头表示同意顾卫东这个方案。


    没再继续啰嗦和逗留,叶青爬上军卡就由朱金刚护送回靠山屯。


    也是凑巧,叶青正要去找那个赵四婆子呢,没想到军卡才拐进屯子里,就见到赵四婆子正往山里蹿。


    这时候正是大中午,各家各户都在家里吃午饭做午休,赵四婆子这个时间点往深山老林里面蹿,还能去哪儿?肯定是打算翻山越岭去马屎坡的!


    叶青表情一凝,让朱金刚停下车后,她就径直往山里冲,追了数分钟后,终于在半山腰林子里将赵四婆子给追上了。


    在赵四婆子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叶青手里的藤条就甩了出去,三两下就把那赵四婆子给捆绑了个结实。


    一直等躺到在地上,赵四婆子都是懵的,根本不知道叶青这个地狱女阎罗又在发什么疯。


    她努力在自己脑子里回想了一遍,确认自己这几个小时老老实实没再干什么坏事儿,而且也没有冒犯到这位,可为什么好端端的,又把她给绑起来了?


    一想到叶青那银针的威力,赵四婆子吓得面无颜色,浑身都不自觉地抖了起来,急得结结巴巴解释:


    “叶……叶知青,我我我没想跑,我就是去后山屯办点事儿,晚上那个检讨大会我记着呢,肯定按照你的要求来道歉!您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


    叶青可不信这老婆子会这么老实,估计是打着能跑就跑,不能跑就拖的打算,她也不管这老婆子到底是去后山屯还是马屎坡,总之今天明天都绝对不能容许这个老婆子离开靠山屯,不然谁知道这老婆子会不会胡说八道把土方子的事儿给泄露出去?


    这么一想,叶青觉得还不够保险,干脆直接从挎包里掏出银针,二话不说就往赵四婆子的身上戳了几下。


    也就是十几秒的功夫,赵四婆子就发现她没法说话了,一张嘴就只能阿巴阿巴,根本没办法把她要说的话清楚明白地表达出来。


    这个情况一下把赵四婆子给惊呆了,她当场就吓哭了,真是涕泗横流,看向叶青的眼神又惧又怕,再也生不出半分歹念来了。


    这个城里女娃子太歹毒了,一言不合就给人扎针,实在是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得亏是这个时候《还珠格格》这部戏还没有出来,容嬷嬷那个形象尚未深入人心,不然赵四婆子高低得那叶青跟容嬷嬷做做比较,看看到底是谁更心狠手辣。


    叶青可不管赵四婆子怎么腹诽,总之她把人连拖带拽弄下山后,就将人塞进了朱金刚那辆军卡,让他把人给带回部队农场交给赵金良。


    结果她这边才把朱金刚送走,去公社的伍大队长就骑着二八大杠回来了,一看到叶青,他就迫不及待地冲到了叶青跟前,边喘气边道:


    “叶丫头,情况可能不太妙!”


    “除了咱们屯子,后山屯跟马架屯这个月也出现了母猪难产的情况!”


    这话一出,叶青顿时大吃一惊。


    “什么?!”


    伍永兵以为叶青是在为这个消息吃惊,忙继续解释道:


    “后山屯跟马架屯的母牛,都是这个月发动后难产死了,底下生产大队把情况上报给了公社,但公社只当是个例,也没把这事儿太当回事。”


    “结果我今天去找赖书记送那个药包,公社那边才察觉到不对劲,现在赖书记已经派人下去查去了,我怀疑后山屯跟马架屯的母牛,可能也是喂食了那个大烟,才导致的难产!”


    叶青人都要傻了。


    她本来以为幕后搞鬼的那个人最终目的是毁掉部队农场,靠山屯因为离部队农场比较近,所以才会跟着遭了殃。


    可现在,伍大队长带来的这个消息,却再次推翻了叶青前面的猜测。


    连后山屯跟马架屯都中招了,这个涉事村落的地域可就太广了,绝不是简单的无辜受牵连那么简单,反而更像是被人刻意为之!


    也就是说,那个幕后主使者,针对的目标不仅仅是部队,甚至就连公社底下的这些生产大队都不准备放过!


    这么干,绝不是为了泄私愤,背后肯定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朝母牛下手很可能只是一次小小的尝试试探,下一步说不定就要拿其他牲畜开刀了!


    叶青立马就想到了农场和各大生产大队养殖的数以万计的生猪。


    生猪可不同于母牛,那玩意儿是要宰杀吃肉的,含有罂粟成分的猪肉让人给吃下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可真是找了个绝妙的切入口啊!


    从牲畜着手,害死了母牛,就没了新的小牛犊出生,农业生产就等于瘫痪了一半;


    而生猪要是出了问题,就不光是毁掉了农村养殖业的根基,更是让吃肉的城里人防不胜防!


    真要是任由这事儿发展扩散,百年前的屈辱历史说不定又将卷土重来!


    越想越是细思极恐,叶青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蹿至天灵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颤栗。


    第49章 撕破脸皮


    伍永兵一早就拿着药包去公社找赖国昌去了, 这会儿还不知道,叶青这边又有了更爆炸的情况。


    叶青觉得这事儿必须要让两边通个气,不然很可能会造成新信息差, 双方在调查案子的时候说不定会惹出大乱子。


    叶青赶紧把她上午去部队农场之后发现的情况快速给伍永兵说了一遍:


    “叔, 估计您还得受累再跑一趟公社或者是部队农场,把两边的情况整合一下, 不然两边都只掌握了手里的那点信息,还不清楚问题的严重性。”


    伍永兵显然也意识到出了大事儿, 顾不上多歇息,他重新又跨上了他那辆二八大杠:


    “赖书记不在公社,他拿着药包去县里找人检测去了,咱们现在直接去部队农场!你也跟我一块儿去, 我怕我见了农场的领导我说不清楚。”


    伍永兵在村里说一不二强势惯了,但他只要一见到领导干部就腿软,话都说不利索, 这毛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所以叶青一说要去部队农场, 他赶紧就示意叶青赶紧跳上车后座。


    想到这位大叔上次在县里那些领导下来视察时那个没出息的表现后, 叶青也有些无奈, 只好自己跟着伍永兵又往部队农场那边赶。


    还好部队农场离靠山屯也不是很远,伍永兵虽然已经快五十岁了, 但到底是当过民兵队长的庄家老把式,身体素质没得说,几公里的路程, 他骑车半小时左右就到了。


    万幸他们来得还算及时, 刚到部队农场门口,还在跟岗哨上执勤的士兵解释她的来意呢, 从农场里面就开出来了几辆军卡。


    许是看到了叶青,为首的那辆车在门口突兀地停了下来,露出了后车座表情一脸凝重的赵金良,还有他旁边坐着的顾卫东。


    “叶知青,小朱不是送你回去了吗?你怎么又过来了?”


    叶青一看到赵金良和顾卫东,心下也是一阵大喜,赶紧小跑了几步冲了上去:


    “赵场长,又有一个新情况!”


    叶青没再管后面跟着的伍永兵,直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就跳上了军卡。


    “红旗公社那边,不止靠山屯一个生产大队中招,而是有三家都出现了母牛难产的情况,并且有两个屯子的母牛,已经因为抢救不及时,当场一尸两命。”


    回过头来,叶青一脸严肃地看着赵金良,语气极为急切,


    “这事儿现在不单是你们农场遇到的麻烦了,我怀疑是整个青山镇,甚至是整个北大荒面临的大危机!”


    “那个土方子里面具体掺杂了哪些违禁成分咱们暂时还不清楚,但危害已经显而易见。”


    “大烟是什么东西不用我说您都懂,那玩意儿一旦服用,就会上瘾,连人都很难戒掉,更别说动物了。”


    “关键是危害巨大,会彻底毁掉牲畜的免疫系统,让其成为毫无精气神的行尸走肉。”


    “咱们的耕牛是拿来进行生产的,如果没了它们辅助,大部分农业工种可能就要瘫痪了;”


    “而且有罂粟在牲畜体内残留,这类肉也是不能拿来食用的,人吃了也会成瘾,严重危害健康!”


    “这绝对不是小事,必须要尽快查清楚!幕后搞鬼的人居心叵测,绝不只是要毁掉耕牛那么简单。”


    “耕牛出问题,劳动能力降低,会让农村的粮食大量减产,会严重影响到国家的粮食征收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但如果就连农村的家禽和生猪都中招呢?供应站把农村养的这些体内毒素含量严重超标的肉和蛋征收上去,城里人可都得吃这些食材,到时候免疫系统慢慢遭到破坏,怕是用不了多久,身体素质就会被逐步瓦解!”


    “不是我危言耸听,而是这事儿真要是发生了,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咱们绝对不能抱有任何一丝侥幸心理!”


    “我们南方有句话说的是,如果你看到了一只蟑螂出没,那么在暗处,可能已经有了成千上万只蟑螂在埋伏。”


    “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所以咱们必须要提高警惕,现在咱们红旗公社已经出现这个情况了,我怀疑不只是咱们这儿,整个蛟潭县,甚至是整个北大荒究竟有多少公社中招的?”


    “或者咱们胆子还能再放大一点,合理推测一下,会不会外省也有这个情况?”


    “这谁也不敢保证,总之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要尽快把这个情况汇报上去!”


    “如果真如我推测的那样,那么这事儿背后怕是藏着一个大阴谋,一两个人根本干不成这个事儿,必然是团伙作案,甚至多方面配合,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叶青这番话,让车里几人心底都不自觉开始颤抖。


    尤其是赵金良,他接手青山农场这些年,一直在拼尽全力组织手底下的建设兵团开荒拓土规模扩张,还不断支持省里面的农业科研团队搞研究寻求突破,为的是什么?


    为的不就是要让农场的产量能够快速提升,让更多的老百姓能够日日吃得饱饭,尝得上肉吗?


    而目前农耕生产,对牲畜的依赖性太大了,容不得出一点问题。


    如果动摇了牲畜,就等于是动摇农业生产;动摇农业生产,就意味着动摇民生,乃至于动摇整个国本!


    如果叶青的推测被证实的话,那这个问题可就太大了,这得是有多少敌特势力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了啊,越想赵金良脸色就越是凝重。


    本来他打算亲自带着人去马屎坡抓人的,这会儿却顾不上了,只能看向副驾驶的顾卫东:


    “小顾啊,去马屎坡的事儿得麻烦你来带队,发现任何可疑人员,一律带回来再说,如果有负隅顽抗的,必要时刻不用顾忌,直接亮家伙,出问题了由我来担着!”


    顾卫东认真点了点头:“收到!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赵金良正要叫叶青一块儿下车呢,叶青看了看车后座上顾卫东那条受伤的腿和他身侧放着的拐杖,不由得皱了皱眉,忙出声道:


    “等等!”


    “你那腿行吗?”


    这种时候,哪儿还管得了那么多啊,不行也得行了,事出突然,又如此紧急,只能硬着头皮莽上去,不然多耽搁上一会儿,说不定就有人听到消息直接销毁证据跑路了。


    顾卫东正要说话呢,那边叶青就跟只灵巧的猴子似的直接蹿下了车,一把拉开了顾卫东身侧的车门,并从挎包里掏出了银针盒子,朝着他示意:


    “把腿伸出来,我给你扎两针!”


    顾卫东一句话都没问,直接就把左腿给伸了出来。


    叶青一把将裤管给撸上去,两根银针快速扎入穴道,与此同时异能顺着银针一点点涌入了经络,将受枪伤的膝关节尽数包裹。


    异能一入体,顾卫东表情就不由得顿了一下。


    上辈子他饱受旧疾的折磨,曾经也在各个中医馆辗转,针灸一类的治疗办法更是尝试过无数次,久病成良医,老中医的那些手法他都差不多摸出点门道了。


    可叶青的这个飞针,却让他明显感觉不太一样,针扎入身体后,会有一股奇怪的暖流涌进身体,顾卫东也说不上来那究竟是什么,只觉得非常十分奇妙又舒泰,恨不得想要更多。


    不过容不得他更多思考和分辨,两分钟后叶青已经撤掉了银针:


    “我给你的膝关节做了封闭,短时间内哪怕受力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只要不过分用劲儿,坚持上三五个小时不是问题。”


    说着,叶青就把针收进盒子里,对顾卫东叮嘱道:


    “小心行事,注意安全,切记不要逞能!”


    然后她就退后两步,示意司机可以走了。


    顾卫东没有说话,只深深地注视着叶青,一直到军卡走远。


    遇到这么重大的事件,都能如此镇定冷静,完全没有自乱阵脚,甚至连半分的惶恐慌乱都没有流露出来,这个小姑娘的身体里,得藏着个多么强大的灵魂?


    突然间,他就很好奇,原本的叶青,多大年纪了,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青并不知道顾卫东心中所想,目送几辆军卡走远后,她就随着赵金良去了场长办公室,赵金良急着给上面汇报情况。


    办公室的电话也是手摇式,拨号之后需要转接人工插转台,大概过了一两分钟后,接线员才顺利把电话接入。


    电话一拨通,赵金良就迫不及待地喊道:


    “师长,出大事了!”


    随后赵金良就把农场这边发生的事儿仔细说了一遍,期间他还让叶青就靠山屯以及红旗公社那边的情况进行了补充。


    大概是赵金良汇报的这件事太过骇人听闻,当听到赵金良转述了叶青的那个大胆的猜测后,那边的人也是震惊不已,立马就表示会跟总司令部那边联系,并马上派人下来接手和调查这个案子。


    知道上面已经对此事引起了高度重视后,叶青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上头不掉以轻心,大力彻查,就不愁那些躲藏在阴沟里的臭老鼠揪不出来!


    打完电话的赵金良,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叶青,眼神里也充斥着敬佩和欣赏。


    他没想到这个小叶知青虽然年纪不大,却能见微知著观察入里,将所学的知识灵活贯通到日常生活中每一个细节里面,这可不光是一般人靠读几本书就能做到的。


    这一次,要不是她通过母牛难产一事察觉到了异常,专门找了靠山屯大队长仔细查问,只怕根本不会有人怀疑母牛的难产是人为的。


    那么他们农场这边的母牛难产情况,也会被忽略,真要任由这件事进一步发展,等到他们农场那几十头待产母牛都发动了,怕是就要出大事了。


    只要想到几十头母牛短短一个月内相继死亡,造成巨大的财产损失,赵金良就不由得一阵心慌后怕,吓得冷汗都快要出来了。


    几十头母牛得价值大几千上万,损失这么大对部队农场绝对是伤筋动骨般的重创。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母牛死了,小牛犊当然也就跟着泡汤了,这就意味着接下来农场没年都有几十头耕牛的缺口。


    少了耕牛充当辅助,青山农场原计划里的开垦荒原速度,必然会受到影响,只怕上头安排下来的扩张任务,也势必要完不成,这么巨大的责任,上头肯定是要追查和问责的,到时候不只是他这个农场场长干不成了,只怕农场里面一大半的干部都得跟着倒霉。


    一想到自己幸运躲过一劫,赵金良对叶青就由衷的感激和喜爱。


    之前乔友清因为这个小丫头,专门来找他帮忙,让他去给老战友贺连山开后门的时候,赵金良还很是纳闷。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乔友清一向刚正不阿,从来不在背地里攀扯搞这些不入流的关系的,怎么这次会打破他以往的行事准则,就只是为了救一个女知青?


    这让赵金良甚至产生了怀疑,以为这个叫叶青的小丫头,跟乔友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关系。


    但通过这几次和叶青的短暂接触后,赵金良就理解乔友清为什么会那么做了。


    谁碰上这么个天赋异禀智力超群的孩子,会不喜欢不惜才啊?换成他是乔友清,他也会拼尽全力地去保护这个孩子,觉得舍不得她受半点伤害和委屈。


    就像眼下,赵金良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既然这孩子都来了青山镇,在哪儿插队不行啊?既然能去靠山屯,来他们部队农场不也一样吗?


    赵金良现在只想跟伍永兵抢人,哪怕豁出去脸面不要,也得把这个小丫头留在自己的农场里!


    “小叶同志啊,我听说,你是今年才下乡来到咱青山镇的?”


    叶青以为打完电话就能走了,没想到赵金良竟然找她唠嗑上了。


    但这位是农场的场长,乔友清都在人家农场里头工作呢,叶青肯定还是要给点面子的,所以她就老老实实正襟危坐:


    “对,我是申城人,今年才插队到咱靠山屯。”


    赵金良笑得就跟个猥琐怪蜀黍似的,迫不及待要从他口袋里掏出“糖”来诱拐面前这个小姑娘:


    “是这样的,我们青山农场隶属于北大荒农垦总局,目前是由我们五十六团负责主持建设,农场目前军人加上军属以及志愿者,一共有七万余人,不管是在人医还是兽医方面,都存在巨大缺口。”


    “你在医疗技术上手法高明,留在靠山屯我觉得有点埋没了你的才华了,但来了我们国营农场就不一样了,我可以保证,给你的待遇,绝对是你想象不到的,不管是军职军衔,还是津贴补助,我都会帮你提到最高档,如果你还有其他方面的需求,也只管提,我这边也会不遗余力地去给你争取!”


    “你也看到了,我们部队这边属于准军事化管理,内部人员相对比较简单,不想外头那么乱,你来了这儿就不用担心会被针对,之前像是那种杀人陷害栽赃的事儿,你大可以放心,在我们这儿绝对不会发生,你只需要全身心做你自己的事儿,有我给你撑腰,谁惹你你都不用怕。”


    “如果你想要找对象成家,咱们农场里也多的是优秀男同志供你挑选,不管是军官、技术员还是工程师都多得是,或者你想找个同行的话,我们农场里头配套的医务室也有军医,你说出你的要求,我都可以去帮你物色,你觉得怎么样?”


    叶青:……


    敢情这位大叔不是想要找她闲唠嗑,是想要把她给招揽进麾下,可伍永兵还在农场外面等着呢,这位团长挖墙脚的锄头就舞得飞起,就不怕伍永兵来找他拼命吗?


    “赵团长,真的很感谢您的好意,但是很抱歉,我并没有参军入伍的想法。”


    “不怕您笑话,在您之前,蛟潭县人民医院的古院长其实也跟您一样,许给我很多优渥的条件,希望我去人民医院任职。”


    “但我给老院长的回答跟给您的是一样的。”


    “凭您跟古院长给我的这些条件,可以招到很多优秀的医生,但靠山屯什么都拿不出来,它和贵单位相比,没有任何的竞争力,但靠山屯的老百姓,照样会生病,他们难道就不用看医生治病了吗?”


    “所以我得留在靠山屯,为靠山屯乃至整个红旗公社的农民们解决看病难的困境,我想凭借我的一己之力,看看能不能撬动农村基础医疗的这座大山。”


    “或许这个愿望很难,甚至在很多人看来很可笑,但我仍然想这么做,并且绝不后悔我自己的这个选择。”


    赵金良当下愣住了。


    他诧异地看着叶青,他以为他会在这个孩子的眼中看到迷茫畏惧,虚假漂移或者是冠冕堂皇之类的情绪,但是没有。


    这个小姑娘坦然而沉静,满眼的璀璨星光,只有对未来的孤勇和一往无前。


    赵金良感觉自己失语了,跟这个孩子相比,他竟有些自惭形秽。


    “反正咱们农场离靠山屯也近嘛,您这边若是遇到了像是今天这样的麻烦,照样还是能去靠山屯找我,我二话不说拎着药箱就走,为咱们农场服务绝对义不容辞!”


    “这样一想,是不是觉得我在哪儿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


    “另外您也只管放心,咱们农场那几十头待产母牛的分娩问题,我既然插手了,肯定不会不管,如果您这边的养殖场技术员解决不了,那后续的接生工作都由我包了。”


    这话好歹是让赵金良的心里好受了些,他赶紧点头,认真且郑重道:


    “那母牛分娩的事儿就拜托给你了,我会让养殖场那边的干事跟你交接,并且让他们一切行动都听从你指挥!”


    叶青想了一下后问道:


    “我今天已经看过了,那些母牛有好几头已经足月,临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那要不,从明天起,我每天下午抽时间上咱农场来一趟,直接用银针催产,把足月的小牛犊一次性都给接生出来?”


    “这样分娩节省时间,母牛能少受点罪不说,负责养殖场的同志也能少操点心,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去检查母牛有没有发动,省事儿。”


    赵金良当然是求之不得了,谁不想这么干啊,问题是养殖场的那些技术员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没叶青这样的技术啊。


    他赶紧带着叶青又去了养殖场,同时安排了朱志刚跟着,让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全程负责叶青这边的接送和日常。


    叶青忙不迭地去给那些待产母牛做表格登记,怀孕时间,体重以及怀孕指征,还有分娩时间推测等等,所有数据都要进行整合,把已经足月和即将足月的母牛做了几个小组分类,确保接下来给这些母牛分批催产时不至于会出现遗漏。


    等她忙活完离开农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等看到门口杵着的伍永兵,叶青才猛的一拍脑门,想起来她忘记找人给大队长捎句话让他先回去了。


    叶青顿觉不好意思,倒是伍永兵一点也不生气,他这会儿坐在军卡上,二八大杠就扔在后面的车斗里,整个人坐得笔直,表情那叫一个骄傲和得意。


    上次去县里,伍永兵其实就是坐的这辆车,但那会儿他一心都在李云波的身上,生怕李云波出事,所以根本没心思关注旁的事儿。


    但这回就不一样了,一来那个土方子的事儿已经有领导接手,不需要他再继续操心了,二来这车里也没了领导坐镇,所以他也没觉得那么紧张拘谨了,一上车就在这车里前前后后又是看又是摸的,对什么都感觉到新奇。


    不过他的这股好奇劲儿,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靠山屯离部队农场并不远,几公里的距离,十来分钟就到了。


    结果军卡快要开进屯子里了,他不小心一瞥,竟然看到路边那个矮树林子里,有一对男女举止亲密地在拉拉扯扯。


    这一眼,当场就让伍永兵瞪大了眼睛,气得脸色当场就铁青了下来。


    叶青察觉到伍永兵表情不对,顺着这位大叔的视线看去,这一看,心下就忍不住“哇哦”了一声,暗道刺激!


    才吵吵嚷嚷着要退婚的伍月英,就在屯子外面跟她那个地下男友钻小树林子呢,关键是这姐妹儿也太不注意了,你谈恋爱搞对象可以,你找个更隐蔽点的地儿啊,现在被你爹当场抓包了,这下你还怎么瞒得住?


    “小同志,麻烦你在这儿停一下!”


    可能是顾忌到自己女儿的名声,伍永兵当场没有发作,愣是一直忍到军卡开进了屯子,才喊着让朱志刚停车。


    眼看着伍永兵把二八大杠搬下车斗后,就迫不及待地又冲出了屯子,叶青就意识到这位大队长怕是要去抓奸了。


    想象了一下那个修罗场面,她的表情那叫一个兴奋,恨不得立马就跟上去吃瓜看戏。


    但这个时候她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唱起了空城计,叶青这才想起来,这一整天她都在农场和靠山屯奔波,连午饭都没吃上,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她这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老是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的,老这么下去,可是要耽误长高的。


    这么一想,叶青就不再惦记着去瞧热闹了,先回家去填饱肚子再说。


    等回到家,邹阿婆和顾婶子正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纳鞋底呢,看到叶青回来了,顾婶子赶紧喊她:


    “哎哟,可算是回来了,饿坏了吧?饭菜都在锅里热着呢,我这就去给你拿!”


    把饭菜给叶青端出来,顾婶子不忘问叶青,


    “丫头,我家卫东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啊?”


    涉及到重大事件,叶青也没敢随便跟人乱说,哪怕这人是顾卫东的妈也不行,叶青只好含糊着笑道:


    “我去部队农场给母牛接生呢,顾大哥正好遇上了赵场长,估计是两人聊得投缘,他就被赵场长叫走了,应该是去帮什么忙吧,您甭担心,在部队出不了啥事。”


    顾婶子没多想,只笑道:


    “我不是担心他出啥事,我是担心他那条腿,还没好利索呢就到处跑,在家里头是一刻也闲不住,跟头拴不住的牛犊子似的,就这野性子,真不知道将来哪个女人能管得住!”


    一提起这个,顾婶子就想起了跟伍家的婚事,脸上表情都不由得黯然了几分。


    正闲聊着呢,外头就有孩子在喊:


    “快去看呐,大队长叔叔疯了,拿着鞭子要抽死伍月英!”


    这话一出,顾婶子猛地就抬起头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听清外面孩子在喊什么了吗?我怎么好像听见说伍永兵要打死伍月英?”


    邹阿婆眼睛看不见,但耳力还是很好使的,马上就道:


    “是喊的这个,翠兰你赶紧去看看,可别又是退婚那事儿,这都已经说好了,两家和和气气把礼退了就算完事儿了,可不能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顾婶子如今对这伍月英也是腻歪得很,只想尽快了结这件事,一听说伍永兵要揍伍月英,怕屯子里再把两家的婚事又翻出来议论,赶紧出门要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叶青大概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见顾婶子往外走,赶紧胡乱扒拉完碗里的饭菜跟了出去。


    一走到伍家附近,还在院子外面呢,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只见伍永兵手里的鞭子抽得啪啪响,而伍月英则一边哭一边梗着脖子喊着你打死我算了,伍永兵那媳妇在旁边不停阻拦,红着眼睛不让丈夫打孩子。


    伍永兵气狠了,冲着俩儿子喊:“把你们娘拉开!今天老子不打死这不要脸的,老子就不姓伍!”


    说着,伍永兵手里的鞭子真就抽了出去,伍永兵媳妇想也不想地就冲上去抱住了自己的女儿,那一鞭子直接就打在了她的后背上。


    伍永兵这一鞭用的力气可不算小,大队长媳妇儿这一下挨了个瓷实,后背当场就有血浸了出来。


    伍永兵脸色骤变,又是懊悔又是生气,看伍月英的眼神极尽失望,对自家婆娘这惯着孩子的行为也是十分恼火:


    “你还护着她,你也不看看她都干了啥事儿!慈母多败儿,你自己看看你把她惯成什么样子了!养了个这么个玩意儿,真是把老子老脸都丢尽了!”


    大队长媳妇儿也很生气,她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闺女做错了什么。


    不就是退个婚嘛,孩子不喜欢顾家那小子,总不能强逼着她嫁,现在小年轻都讲究自由恋爱,父母强加干涉的婚姻肯定不会美满,欠顾家的恩情,大不了他们代替孩子偿还,总不能真让女儿被那个救命之恩毁掉一辈子的婚姻幸福吧?


    再说顾家都已经同意了,说明人家也未必就真看重她家月英,本来这桩婚事就是之前他们家月英上赶着,真要嫁过去了,月英欠人顾家一条命的事儿根本绕不过去,怕是只能任由婆家拿捏,要是顾家人不好相处,她闺女还不知道要吃多少暗亏受多少磋磨呢。


    甚至就连她这个当丈母娘的,在顾卫东面前说话都硬气不起来,说不定还得对顾家各种讨好,这让大队长媳妇儿心里面很是不得劲儿。


    原先看闺女喜欢顾卫东,大队长媳妇儿才主动对顾家提了以前那个娃娃亲的约定,但如今闺女变了卦,她越想就越觉得顾家不是月英的良配,闺女要真不想嫁,退婚未必是件坏事。


    伍大队长一看他媳妇那样儿,就知道她根本不清楚内情,这会儿外头已经围过来不少人了,都在瞧热闹呢,他也不好揭闺女的短,只能忍着怒火叫伍月英进屋。


    伍月英哪里肯进去,就怕进去了被她爸按着打,她立马就嚷嚷道:


    “你再怎么打我,我还是那句话,我就要嫁给简铭,他比顾卫东那个瘸子好一千倍一万倍!”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


    “伍月英说啥?她要嫁给谁?”


    “简铭?是咱们屯子里那个姓简的男知青吗?”


    “怎么会是他啊?他们俩啥时候勾搭到一块儿去的?”


    “那谁知道啊,不过听说那个简铭好像是蓟城来的。”


    “蓟城可是首都哎,难怪伍月英瞧不上顾卫东了,原来是攀上高枝了。”


    “攀上高枝就攀上了呗,退婚就是了,也不用这么欺负人,还要反过来踩顾家一脚吧?”


    “就是,人家顾家可不欠他们伍家啥,倒是这个伍月英,身上还背着顾家老爷子一条命呢!”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议论纷纷起来,大家都朝着身侧的顾婶子看去。


    苗翠兰脸色黑得可怕,手都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浑身气得直哆嗦,她忍不住厉声大喝:


    “伍月英!你爱嫁给谁就嫁给谁,我顾家根本不关心也不在乎,但你要是再敢说我儿子是瘸子,这个靠山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不信你就试试!”


    平素一贯与人为善的苗翠兰,这会儿看伍月英的眼神阴冷如同世敌,要不是怕长辈和小辈开撕,有理也会变成没理,她真的想当场就冲上去弄死这个小贱人!


    伍家人也当场懵了,谁也没想到伍月英会这么疯,竟然敢说出这种话,还是当着顾家婶子的面,这真是太过分了!


    大队长媳妇再怎么疼闺女,这会儿面上也是讪讪的。


    屯子里谁不知道,伍家欠了顾家一条命啊,如今伍月英反悔不肯嫁就算了,还当众侮辱拉踩人家儿子,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人苗翠兰能不生气发飙吗?


    伍永兵简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觉得自己在靠山屯这些年建立起来的英明威望,都随着伍月英这一喊,顷刻间毁了个一干二净。


    他甚至都不敢去看苗翠兰的脸色,努了努嘴想解释点啥,愣是说不出来,整个人佝偻着背脊,瞬间像是老了十岁不止。


    苗翠兰冷笑着扫过伍家这些人,最后目光定定落在伍永兵身上:


    “当初要订婚的是你们,现在要退婚的也是你们,之前伍月英还拿我儿子腿受伤说事儿,敢情是早就已经看好下家了!”


    “我倒要看看,这么费尽心机踹掉我儿子,究竟是什么样的高枝儿,能瞎了眼看得上你这样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说到这儿,顾婶子直接看向身后的众多吃瓜群众,大声喊道:


    “大家都看到了,不是我顾家不讲道义,是他们伍家欺负人把我顾家当傻子耍,以后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谁要是再提我儿子跟伍月英的事儿我跟谁急!”


    “散了散了,都回去等着吃伍大队长家的喜酒吧!”


    伍永兵只觉得脸皮都被人揭下来扔在地上踩了,偏偏还只能老老实实受着,因为这事儿确实是他们伍家不厚道在先,怨不得顾家婆娘会这么生气。


    顾婶子挺直着脊背离开了人群,全程没多看伍家一眼,就这么潇洒霸气地没再回头,一直到拐过弯了,才终于牙根发颤,没忍住哭出声来。


    叶青把刚刚那一幕看在眼里,真心觉得这个伍月英就是个蠢货,哪怕重生回来了,也改变不了她没脑子的本质,不过是浪费重生的名额而已。


    你要跟那个简铭结婚,你也忍过这段时间再说啊,不知道你现在正在跟顾家退婚,正处于风口浪尖上吗?


    这么大张旗鼓地宣扬出来,是生怕自己的名声太好是吧?


    好好把婚退完了,往后你跟谁谈对象跟谁结婚谁管你啊,还非要拉着顾卫东出来踩,是打定了主意要跟顾家彻底结仇吗?


    这是笃定顾卫东再也站不起来了,一辈子就只能是当个瘸子了,才这么有恃无恐,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吧?


    叶青简直要无语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道理正常人应该都懂吧,可这伍月英脑子里却好像根本没这个概念,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到这个岁数的。


    伍永兵就算再怎么努力跟顾家斡旋,也架不住自己这闺女是个只会拖后腿的猪队友啊,这么一弄,顾家跟伍家等于彻底撕破脸皮,往后关系怕是再也难回到从前了。


    见顾婶子情绪激动,跟在后面的叶青心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婶子,我偷偷跟您说实话吧,顾卫东那个腿,其实根本没瘸。”


    叶青凑到苗翠兰跟前,点着脚尖偷偷附到她耳朵边说道,


    “他早就知道伍月英跟简铭的事儿了,为了逼伍月英主动提退婚,才故意装瘸的。”


    这话一出,苗翠兰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叶青:


    “真,真的?”


    叶青点了点头:


    “这种事儿我还能骗您不成?他是怕你们知道真相了会露出破绽,所以就连你们一块儿瞒着呢。”


    “我之前就说了,他那个腿的问题不大,严重的是他身上的那些旧伤,不治好的话,可能不光阴雨天会疼痛难忍,严重的话说不定还会影响子嗣。”


    “不过您也别担心,我今天都已经跟顾卫东约好了,过几天进山挖到需要用的药材,就可以着手给他进行治疗,最多一个月,就能让他那些暗伤好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只需要长期吃药丸调养,养个三两年的基本上就能根治了。”


    这话一出,顾婶子的注意力顿时就被转移了,哪儿还顾得上哭啊,赶紧问道:


    “要准备哪些药材?明天就让你振兴叔跟大志去挖!这点体力活他们都能干,你只管吩咐他们去做就是!”


    叶青无奈:


    “光他们进山不行啊,药材他们不认识,而且他们也不晓得该怎么挖,得我去指导才行,不过这两天怕是还不行,隔壁部队农场那边有几头母牛马上要临产了,赵场长请我过去帮忙接生呢,等我解决了这件事之后再说。”


    顾婶子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只好先按捺下内心的迫切。


    不过,这会儿知道自己儿子的腿根本没瘸,顾婶子心情大好,之前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瞬间就被搬开了,连带着刚刚在伍家受到的那股郁气都跟着消散了。


    “走,回去,一会儿婶子就把家里养的那只大鹅给宰了,今晚上咱铁锅吃炖大鹅,你跟邹阿婆都到婶子家吃饭!”


    这位大婶喜笑颜开,拉着叶青就急匆匆往家里赶。


    叶青却高兴不起来,她心里还藏着事儿呢,也不知道顾卫东带人去马屎坡那边,情况到底如何了。


    第50章 你人还怪好咧


    顾家的这顿铁锅炖大鹅到底没能吃成。


    因为晚上六七点, 眼看着就快要开饭的时候,隔壁部队农场的军卡又开进屯子里来了。


    赵金良和乔友清都亲自来了,一见到叶青, 表情看起来就格外凝重。


    “你之前说, 那个土方子药包,你们屯子还留着备份?东西在哪儿?”


    叶青不解, 赶紧说道:“在大队长家收着呢,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赵金良点头, 言简意赅道:


    “你们公社的书记把药包送去县里化验,检测分析室的技术员操作不当,不小心将送检样本污染了,结果检测不出来, 只能重新来过。”


    正常技术员怎么会出现这种失误?叶青心下不由得一突,抬起头来就紧张地问:


    “是不是——”


    赵金良点了点头:


    “人已经被控制了,情报局马上会下来接手调查, 等把人查个底朝天, 藏得再严实的狐狸尾巴总归会露出破绽来!”


    连县里的检验部门都渗透进去了, 足以说明这件事有多棘手和严重, 叶青心里面那个不好的预感却反而更加强烈了, 她觉得她前面的那个大胆猜测,怕是很有可能要成为现实。


    显然, 赵金良和乔友清也是一样的想法,所以这会儿两人来靠山屯,既是为了取那个备份的药包, 也是为了带叶青去县里开会。


    “一会儿乔教授直接把药包带回省农科去做检测, 叶知青你收拾一下跟我走,去县里紧急开会!”赵金良对叶青说道。


    叶青愣住了, 反手指了指自己:“我?”


    赵金良点了点头:“对,阳城军区派来的人已经到县里了,这件事牵涉太广,县政办、公安局、农业局、革委会还有情报局都要调动起来,因为是你第一个发现问题并且提出质疑的,所以你要去做陈述汇报,另外参与商讨关于这件事的紧急解决预案。”


    叶青还有些懵懂,稀里糊涂的被赵金良给拉上了车。


    三人又去了伍大队长家,拿到了那个备份的药包,然后军车就在伍家众人好奇的打探目光里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到了县里的政务机关单位,叶青随着赵金良一下车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


    门口杵着好几个绿军装,都是荷枪实弹,而参与会议的人员都已经就位了,每个人都拉着脸神色极为严肃,看得出来,这个突发状况,打了县里所有领导们一个措手不及。


    进会议室之前,叶青不但被搜身了,还被询问了各种问题,就差没把她祖宗十八代都给翻了一遍。


    这个小心谨慎的态度,让叶青都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别怕,一会儿把你知道的汇报清楚就行,天塌下来还有高个的顶着,这次的事儿你做得很好,要不是你第一个提前预警,只怕这事儿再让它偷偷发酵一段时间,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赵金良忙安抚地拍了拍叶青的肩膀,示意她放轻松。


    好在叶青很快就调整好的状态,主要是县里面这次参加会议的,好几个都是上次下靠山屯考察的领导,跟叶青都见过,看到那几张熟悉的脸,叶青顿时就觉得也没那么吓人了。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会议就开始了,主持这次会议的,是军区下来的一位老首长,没有太多啰嗦的会前发言,这位大佬一上来,就让叶青这位当事人先陈述具体的事件经过。


    赵金良还挺为叶青捏了一把汗的,就怕这孩子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关键时刻会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但让赵金良没想到的是,他低估了这个小知青的抗压能力,面对与会的几十位老中青年领导,叶青思维清晰口齿流利,把整个过程言简意赅地复盘了一遍后,整个会议室的所有人就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老首长的脑子反应极为迅速,在听完叶青的讲述后,很快就做了总结陈词:


    “从广义上来说,这绝对是一起极端分子制造出来的恐怖袭击,虽然明面上看他们针对的目标是牲畜,但实际上最终的受害者,仍然是人民。”


    “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行动起来,在尚未引起民众恐慌之前,将这件事彻查清楚,现在我们开始分工,兵分两路进行。”


    “一方面,就是要把整个这场阴谋的策划者和实施者都通通揪出来,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一个死角,也不放走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这方面得交由情报局、公安局以及革委会的同志来执行,该怎么调动和配合,你们自己尽快商讨出一个方案出来;”


    “另一方面,则是得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捷的办法,来确认和统计,咱们县到底有多少生产大队的耕牛受到了这批不明来源的毒物污染!”


    说到这儿,老首长就朝着叶青看了过来:


    “叶同志,你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接触到问题母牛的人,以你的经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可以让普通人也能快速判断出母牛是不是食用了罂粟,受到了毒品污染?”


    这个问题还真把叶青给难倒了。


    她能说出七八种用检测吗啡成分的原理办法,但基本上都是需要借助到试剂和仪器才能做得到。


    “动物食用罂粟后,除了会有一些行为异常之外,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特征是能用肉眼进行分辨的。”


    “但是如果有试剂,可以利用显色反应进行快速地进行检测分析。”


    “鸦片成分在动物体内短时间内难以代谢完全,所以一旦食用,在它们的尿液里面就会有鸦片、吗啡类物质存在。”


    “这类物质遇到硫酸、甲醛类化学试剂后,会出现紫色到蓝紫色、红紫色一类的颜色变化。”


    叶青斟酌了一下后,给出了一个相对还算简捷高效的办法。


    老首长马上看向县政办那边:“化工这一块儿我不懂,叶知青提到的那两个什么试剂,咱们县里面有能力解决吗?”


    县政办领导也听不懂啊,但这件事十万火急,人家都已经给出解决的方案来了,就容不得他说一个“不”字,所以他赶紧开口道:


    “蛟潭县没有相关化工厂,但雾凇城有,我现在去跟省里面联络,看看能不能申请调派一批叶同志提到的那两种试剂。”


    说着,县政办领导就赶紧跑出去打电话去了,大概二十分钟后,那位领导才急匆匆地跑回来:


    “雾凇城化工厂说能匀出少量硫酸和甲醛制剂,今晚上就能连夜送过来。”


    叶青赶紧补充强调道:“硫酸有强腐蚀性,甲醛有剧毒,普通人一定不要随便就上手,最好是有专业人士进行指导后再操作,切记一定要戴口罩戴手套!”


    县里面这方面的人还是能找得到的,试剂来了之后,只要对下乡去做统计的办事员们临时培训一下,就没什么问题了。


    叶青能起到的作用大概也就只有这些了,后面的会议她也没再参加,因为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青山农场那边就有电话打过来了,说是去马屎坡的顾卫东,不仅在深山里面找到了好几亩的罂粟种植田,还将几个潜藏在生产队里的可疑分子尽数给揪出来了。


    这个消息一来,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领导们顿时就坐不住了。


    然后赵金良就带着一群人往部队农场赶,叶青也顺势搭上便车回屯子里。


    等抵达青山镇后,赵金良先带着大部队去了农场,然后再让朱志刚送叶青回的靠山屯。


    结果,叶青一到农场,就听说顾卫东受伤了,等她找到医务站的时候,果然就见到那家伙正疼得龇牙咧嘴地靠在休息椅上,正等着医务站的医生来给他缝合呢。


    不过就是几个小时不见,这家伙的肩膀跟后背就又被划了两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那血肉横飞的刀口,光是看着都让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叶青都要无语了,她就知道这个顾卫东简直就是个为了不要命的狠角色,不然年纪轻轻的,身体不会熬出那么多旧毛病,所以她才特意在出发前叮嘱顾卫东行事小心不要逞强。


    但很显然,这家伙根本没把她之前的话记在心上,腿都伤成那样了,执行任务的时候还跟个拼命三郎似地往前冲锋呢。


    大概没想到叶青居然会来,这家伙愣了一下后,瞬间就将那龇牙咧嘴的表情给收了回去,又成了之前那副凛冽孤僻的死样子。


    叶青撇了撇嘴,直接戳穿了这家伙的虚伪面具:


    “摆出这副高冷的样子给谁看呢?别装了,我都看见了!”


    顾卫东动作一顿,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掩饰脸上的不自在。


    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叶青很是无奈,只能认命地掏出了银针盒子,一边给这家伙的伤口周围扎针,一边没好气地嘀咕道:


    “你可真行啊,这是仗着有老天爷眷顾,所以压根不把你这条命当回事了是吧?”


    “就你这种活法,就算是有九条命,都不够你造的!”


    这话的意思表达得实在太明显,顾卫东猛的就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朝着叶青看了过来。


    叶青可没有半分要躲闪的意思,不是要玩明牌了吗?那就没啥好遮遮掩掩的了,她坦然地任由顾卫东打量,也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想法,继续絮叨道:


    “本来都说好了过几天给你药浴针灸的,伤成这样,这一个多星期是别想下水了,计划只能推迟,你等着看吧,你这个情况回去,翠兰婶子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儿呢。”


    说着,叶青就进里面去找人要医用缝合工具,准备亲自动手。


    去马屎坡应该是发生了冲突,所以回来的人里面受伤的有好几个,其中还有被猎qiang打伤了的,医务站这边很明显人手不足,顾卫东的外伤也就一直没人来帮忙处理。


    现在叶青说要来帮忙,并且把赵金良的名头给搬了出来,医务站的护士将信将疑,但还是把叶青要的工具都拿了出来。


    然后,在护士的监督下,叶青上下翻飞,三两分钟就把顾卫东那两个伤口给缝合了。


    因为提前扎了银针的缘故,缝合的过程顾卫东竟然也没觉得有多疼。


    见叶青确实将缝合手术完成得不错,那位护士才放下心来,再然后,叶青就被抓壮丁了,被那位护士求着补了医务站的缺口,专门负责给其他几位受了轻伤的解放军同志进行伤口处理。


    叶青没辙,只能又充当一回义工,等忙活完,已经是晚上快十一点了。


    等出去的时候,顾卫东正在门口杵着,见叶青走出来,这家伙从怀里掏出了俩鸡蛋就朝着她递了过去。


    叶青也不客气,她今天就没准点吃上一顿饭,晚上那个铁锅炖大鹅也错过了,去县里面开会完了就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忙活到这会儿还没吃上晚饭呢,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不过这煮熟的鸡蛋有点太干了,她又光顾着狼吞虎咽填肚子,等咽下去的时候才觉得噎得慌。


    正着急找水喝呢,军绿色的水壶已经递了过来。


    末世幸存者的生存环境艰难,一瓶水几个人喝是常有的事儿,所以叶青直接就接过了顾卫东的水壶,仰着脖子就豪迈地隔空喝了好几口水。


    总算把那干巴的蛋黄给咽下去了,叶青才看向顾卫东:


    “你的事儿忙完了?能回去了吗?”


    顾卫东撇了自己那只水壶一眼,摇头道:


    “暂时我还不能走,抓来的那几个人问题还没交待清楚,我得继续跟进,这两天可能都还不能回屯子里。”


    叶青也没问都抓了谁,这里面的事儿太复杂了,她一个普通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那行,那我就先走了,你那个腿还是得注意点,不要真不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有再大的抱负,没个好身体那你拼得再狠也是白搭!”


    说着叶青抬脚就往外走,准备去找朱金刚送她回靠山屯。


    谁知道才走了没几步,身后的男人忽然又追了上来,并把她给叫住了。


    “等等!”


    叶青回过头来,纳闷地看向顾卫东。


    顾卫东眼神锃亮地看着叶青:


    “《亚洲雄风》我会唱,你如果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叶青一愣,旋即嘴角就不由得抽了抽:


    “我真是谢谢你了,你人还怪好咧,不过不用了,《亚洲雄风》稍微有点土,我觉得还是《蓟城欢迎你》这首歌更好听点!”


    顾卫东有一瞬的茫然。


    一看这小子的表情,叶青就有点想笑,知道他根本听不懂这些梗:


    “不跟你开玩笑了,我真得走了,咱俩都没回去,又没交代上一句半句的,还不知道邹阿婆跟你爸妈得担心成啥样儿了呢。”


    顾卫东本来想要开诚布公,弄清楚这个叶青的真实年龄和具体来历的,但一看叶青那疲惫的状态,再加上眼下他们所处的环境,确实不太适合将这个话题再深聊下去,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等叶青回到靠山屯,已经是夜里十二点,村里子都已经陷入了一片沉寂,但村尾顾家和邹阿婆家还亮着灯。


    叶青一下车,就看到了院门口焦急等着的顾振兴两口子。


    “叶知青,只有你回来了吗?我家卫东呢?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顾婶子着急问道。


    叶青冲着朱金刚挥了挥手,目送军卡开出了屯子,这才拉着顾振兴两口子进屋。


    让叶青有些意外的是,屋里除了邹阿婆,顾家剩下那仨姐弟包括杨大志都在。


    显然顾家这些人,都在为顾卫东担心得睡不着觉。


    怕这些人跟着操心,叶青没敢说顾卫东执行任务又受了伤的事儿,只避重就轻道:


    “振兴叔,婶子,白天我骗了您,下午顾卫东跟我去了农场后,被赵场长临时征调去处理一个案子去了。”


    “不过你们别担心,他的腿我给做了封闭处理,不会有什么问题,另外人现在已经回来了,这会儿还在部队农场那边做工作交接。”


    “这次的情况有点特殊,出于保密性质,我不能跟你们说太多,但我可以给你们吃一颗定心丸,顾卫东这回立的功可不小,我估摸着等这个案子结束之后,他应该就能从副营转正了!”


    这话一出,顾家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叶青这话可不是信口开河。


    这次这个是大案,顾卫东去马屎坡不光找到了大面积罂粟花田,还抓到了重要涉案人员,绝对算是立了大功了,等案件彻查清楚后,上面肯定会对参与办案的相关人员进行嘉奖,顾卫东起码一个三等功是没得跑了。


    叶青带来的这个消息,让顾家人都兴奋不已。


    尤其是顾婶子,她可还没忘记白天在伍家,伍月英骂她儿子是瘸子,还把她儿子贬低得一文不值的事儿。


    这让顾婶子十分愤慨,她默默把这份屈辱记下,只等着哪天有机会了一定要找回场子。


    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她迫不及待想看到她儿子受到表彰升职转正后,伍月英那个眼高于顶的白眼狼悔青肠子的画面了!


    有叶青的安抚,顾家人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落了地,都乖乖回家去睡觉了。


    叶青去厨房烧洗澡水,就发现锅里已经烧了一大锅热水,旁边还温着一碗米饭和一大碗鹅肉,显然是顾婶子晚上做铁锅炖大鹅时专门单独给她盛出来的。


    这时候家家户户粮食有限,养的大鹅也不像后世那么大块头,顾家这只估计都有些年头了,宰杀完顶多也就三四斤。


    晚上顾婶子炒大鹅的时候叶青都看见了,其实根本没多少肉,顾家加上邹阿婆就有七个人呢,这点肉根本不够吃,所以顾婶子还往锅里扔了不少干豆角、野山菌、粉条、白菜之类的配菜,给弄成了一个铁锅大乱炖。


    可现在,叶青在这份单独给她预留下来的饭菜里面,却根本没看到任何配菜,里面全都是鹅肉,甚至留的还多是肉多骨头少的部位,一看就知道是特别用心给她挑出来的。


    这种细节,真是很容易让人倍觉温暖又感动,叶青心下酸酸涩涩的,哪怕已经很困了,但她还是认认真真把这份米饭和鹅肉都给吃了个干净。


    洗了澡躺在新盘好的炕上,盖着顾婶子帮她新做的被子,叶青忍不住满足地喟叹了一声,舒适地钻进了温暖的被窝里,一觉睡到了天明。


    隔天上午,叶青去上工的时候,关于伍月英勾搭上简铭的事儿,已经传得整个屯子沸沸扬扬了,就连一贯不怎么爱八卦的孟嘉童鞋,都跑到鸭子河边找叶青八卦起这事儿。


    “听说简铭要入赘到伍大队长家了,这事儿真的假的?”


    叶青好笑道:


    “这话你听谁说的?伍月英昨天确实是当着不少人的面扬言要嫁给简铭,但这跟简铭入赘伍大队长家是两码事好么?这怎么还越传越离谱了?”


    孟嘉却不这么认为:


    “简铭还真有可能会走这条路,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听老知青说,简铭家成分有点问题,他外祖父家好像是大地主,他爸把他寄养出去,他才侥幸逃过一劫,也是为了逃避追查,他才主动报名下乡来插队的。”


    “他急于改变他的那个成分和出身,如果入赘大队长家,能拿到那个工农兵大学的推举名额,他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


    叶青顿时愣住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孟嘉不提,叶青差点都忘了,还有工农兵大学的事儿呢。


    关键是,昨天那个罂粟粉案,靠山屯作为第一家发现问题的生产大队,率先报案不说,还偷偷留样本,绝对是出了大力的。


    以伍大队长那老狐狸的脑子,还有他敢跟赖国昌叫板的脾气,等案子查完后,绝对会去公社索要好处,如果公社给不出实质性的补偿来,没准真会把那个工农兵大学的推举名额分给靠山屯。


    这个名额真要到了靠山屯的手里,那简铭会不动心?之前他为了能拿到那个名额,可是连孟嘉的清白和性命都敢算计,这种人可不光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一定豁得出去,牺牲自己的婚姻就能逆天改命,这简铭百分百干得出来!


    这么一想,叶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反正她是没看出来那个简铭有什么过人之处,这种背后耍阴招的小人,真不知道那伍月英到底看上对方哪一点了。


    “那个刘梅,你还记得吧?就是被我打了一顿,前几天刘奎死的时候还在那儿煽风点火说你是凶手的那个。”


    叶青点了点头。


    “你绝对想不到,简铭被他父母送出去寄养,竟然就是送到了刘梅的亲戚家里,简铭跟刘梅下乡后一直装得跟个陌生人似的,谁都不知道他们竟然从小就认识!”


    “昨天那个伍月英嚷嚷着要嫁给简铭,那个刘梅跑去跟简铭吵了一架,好像是说刘梅对简铭一直就有意思,从小就追在简铭屁股后面跑,要不是为了简铭,她根本不会下乡,结果简铭却偷偷跟伍月英好上了,刘梅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于是就去跟简铭闹,两人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我看那个刘梅性格有点执拗偏激,估计一直把那个简铭视为她的囊中之物,没想到会被大队长家的闺女给撬了墙角,怕是要彻底恨上那个伍月英了。”


    叶青对此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之前那个刘梅为啥好端端地要将孟嘉推下河?她去年公社大考的成绩又不好,考工农兵大学根本没戏,如果不是受到了有心人的暗示,她完全犯不着和孟嘉过不去。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没脑子被男人几句花言巧语哄得团团转,这种为了男人失去了自我判断力甚至都没有了做人原则的恋爱脑,会落到个什么样的下场都是活该,叶青只有尊重祝福!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咱们默默吃瓜就好,掺和进去就大可不必。”


    伍月英重生回来的,勾搭那个简铭还不知道是冲着什么去的呢,那个简铭如果是打着要利用伍月英拿到那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的意图才和伍月英交往,那这两人真是破锅配烂盖,谁也别说谁目的不单纯。


    不过,叶青觉得简铭的这个算盘,怕是有点打得太响了。


    伍永兵也不是傻子,能看不出来简铭的打算?如果伍月英真跟简铭结婚,以伍永兵那老狐狸的做派,为了自己闺女,他能把简铭困死在这个靠山屯子里,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让他飞出去。


    毕竟以伍月英的那点智商,只有被简铭算计的份,真要让简铭离开了靠山屯,那伍月英就等着被抛弃吧。


    伍永兵一个小小的生产队大队长,也就只有在靠山屯才有点权力,真要让简铭出去上大学,那就相当于放出去的笼中雀,再也管不到人家半分。


    所以叶青估计,简铭的这个算盘,很可能把自己搭进去,最后去上大学的目的却是要泡汤。


    想到这儿,叶青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孟嘉:


    “这个工农兵大学,你是非念不可吗?”


    孟嘉一愣,不是很明白叶青问这话的意思。


    叶青耸了耸肩:“你也看到了,目前虽然已经恢复了上大学的制度,但是人选都是靠推举上去的,这里头到底有多少水分就可想而知了,能去上大学的,绝大部分都是干部子弟、还有一些爱算计好钻营的人,这些人能有几个是真学习好的?就算真上了大学,毕业之后这些啥也不懂的人,真能去各个重要单位上任职?”


    “国家也不是傻子,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个推举上大学制度的弊端,到那个时候,工农兵大学这个名头,说不定就要变得很尴尬,你花了那么多心思考上去,最后念出来的文凭却是一张废纸,到时候你真的甘心?”


    这个分析的角度就比较尖锐新奇了,把孟嘉都给说懵了。


    因为周围所有人都在为了上大学拼尽全力,每个人都觉得工农兵大学的推举制度是好的,都想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改命机会。


    可现在叶青却给她泼了一盆凉水,让她一直在发热的头脑突然冷了下来。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叶青的这番话,越想越是吃惊,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这个小女孩儿:


    “你的意思是说,国家可能会重开高考选拔人才,这个工农兵大学制度,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会被取缔?”


    叶青一边搂猪草,一边笑眯眯回道:


    “这话我可没说,是你自己猜的啊。”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叶青眼神里那笃定的神色却几乎是不言而喻。


    孟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真能恢复高考,那她还去念个屁的工农兵大学?可谁知道要等待多久呢,她真的能耗得起吗?


    似乎是看出了孟嘉内心的困惑茫然,叶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认真道: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三条路。”


    “第一条,那就是你老老实实在这个屯子里插队,按部就班找对象或者干脆绝了结婚的想法,然后慢慢等考大学的机会;”


    “第二条呢,就是如果你真的非常想去上这个工农兵大学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今年上大学的名额,简铭是肯定拿不到的,伍永兵也绝对不会给他,倒是我,我不管是在靠山屯还是红旗公社,都还算能说得上话,如果你真想要这个名额,我可以去帮你要过来;”


    “但就像我前面说的,就算你去上了这个工农兵大学,未来是个什么形势谁也不清楚,到时候你去上大学或者说毕业了,考大学的政策又刚好下来了,你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这个你得在心里自己做好权衡。”


    孟嘉表情变幻不定,忙追问叶青:


    “那你说的第三条路是什么呢?”


    叶青嘴角微勾,眼底流露出一抹狐狸般的狡黠算计:


    “第三条路,就是这个工农兵大学你直接放弃,然后来给我当助手吧。”


    “马上靠山屯卫生站就要建起来了,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你考不考虑到卫生站来帮我?”


    这话一出,孟嘉都惊呆了,反手指着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我?可是我根本啥也不懂,对医疗这一块儿完全是一窍不通啊。”


    叶青笑道:“谁不是从无到有,一点点学习摸索出来的?你不是还想要考大学吗?有没有考虑过你未来想从事什么行业,有就业方向吗?”


    孟嘉摇了摇头,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规划,因为根本没人指导过她这些事儿。


    叶青早料到了这点:


    “那比如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呗,你也别执着于上工农兵大学这事儿了,就来给我当助手,我亲自带你,有个三五年的时间,肯定能帮你把医学基础夯实稳固。”


    “到时候如果你想就业,远了不好说,进蛟潭县医院还是没啥难度的;如果政策下来了,你想考大学,以你的基础,考个医学院也不是难题,无论往哪个方向走,你前面的路都是一片光明坦途,绝对不比你上工农兵大学差!”


    “你觉得怎么样?”


    孟嘉是真没有想到,不过是来找叶青聊聊八卦,竟然让她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给砸中了。


    她又不傻,能不知道叶青这个提议对她来说是多大好处?卫生站还没建起来,在屯子里就已经是香饽饽了,听说除了叶青这个站长,卫生站还有一个正式编制名额,冲着这个正式岗位,不知道多少人卯足了劲儿想要把自己的孩子塞进去呢。


    虽然叶青说是让她去当助手,并非给她正式编制,但叶青给她把未来的路都规划得一清二楚了,哪怕是个临时工,对孟嘉而言也绝对是想都不敢想的机会了。


    所以她想都没多想,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那我选第三条路,我来给你当助手!叶知青,真的很谢谢你,那个工农兵大学名额,谁爱要谁要去,我不争了!”


    为了这个破名额,她差点连命都搭进去,如果最后念完出来是一张废纸,她怕她得被气疯。


    叶青挑了挑眉:“你确定?我觉得你不用这么快回复我,这毕竟事关你一辈子,你应该考虑清楚之后再做决定。”


    “而且我丑话得说在前头,真要当了我的助手,那可就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没得到我的首肯,想离开门儿都没有啊,所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啊。”


    孟嘉赶紧摇头:“不后悔,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什么时候能入职你随时通知我就行!”


    叶青笑道:“那我一会儿去找伍大队长说一声,你明天就能到岗了。”


    孟嘉瞪大了眼睛:“这么快?”


    “快吗?你现在是零基础,什么都不会,我不得仔仔细细从头开始教你啊,不然真等卫生站建起来了,你啥也不能上手,到时候干杵在旁边看着病人傻笑啊?”


    孟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


    孟嘉走了之后,叶青把手头的事儿忙活完,也开始继续整她的科学养殖计划,经过这次的罂粟粉事件,叶青越发觉得在农村,科学养殖这条路任重道远,必须要尽快将这个项目提上日程了。


    到中午的时候,乔友清来了一趟屯子里,带给叶青两个不太好的消息。


    一个就是他带去省农科的那个药包,检测分析的结果出来了,里面的确是有好几种有害成分,其中叶青提到的激素和鸦片都严重超标。


    除了这个,省城那边得到消息后,也开始全力彻查关于母牛食用罂粟粉后难产的问题,初步得到了几个县农业局的反馈,都存在母牛难产的现象,是不是因为食用罂粟粉造成的,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是很大的可能,这帮反动分子已经将毒品计划辐射至周边,中招的绝不只有蛟潭县一个县。


    这个消息,让叶青的心都跟着揪紧。


    她的飞针,最多也就能解决得了周边这几个生产大队和部队农场的麻烦,但其他县遇到这个情况就很棘手了,这其中会有多少母牛出事,会造成多少损失,怕是想都不敢想。


    这种时候,叶青就越发意识到人手不足,也就越发生出了要多培养几个飞针专业人员的重要性。


    这么大的案子,乔友清那边也忙得很,根本没时间过多耽搁,给叶青说了一声后,就又急匆匆地走了。


    叶青也顾不上再想别的,赶紧去找伍大队长,把她想要收孟嘉当助手的事儿提了出来。


    “除此之外,咱屯子里如果谁家的孩子想要学医的,只要上过初中,就都能上我这儿来试一试,我探探底子,如果合适的,我都能收了当学徒,不拘泥于人医还是兽医,只要是对医疗方面感兴趣的,我都愿意教。”


    叶青还把她跟县医院古院长的合作模式说了,


    “不要担心学了这个会没用,县里,乡里甚至各大公社,哪里不需要医疗人才?到处都缺医生,在我这儿学个三五年的,不说能独当一面,起码当个走村串户的赤脚医生肯定是没问题的!”


    伍永兵作为靠山屯的大队长,当然是举双手赞同这个决定,甚至他之前就有这样的设想,他想要培养出几个本地医生出来,担心叶青这么厉害,将来万一被征召走了,靠山屯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卫生站,也不至于就直接成了空壳。


    但这个想法他还没来得及跟叶青商议呢,这孩子就已经主动提了出来,这让伍永兵越发觉得,靠山屯能迎来一位这样无私大义的女知青,绝对是靠山屯所有村民的福气!


    于是,孟嘉的事儿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就决定了,叶青也没让那姑娘继续在地里上工,直接就把人给叫走了,反正大队长都同意了,也就不拘是今天还是明天了,干脆直接就上岗吧。


    才带着孟嘉回去,叶青正要教孟嘉创建表格填写生猪和母牛的观察日志呢,结果才走到鸭子河边,就发现牛棚里面闪过一个黑影。


    叶青脸色蓦地就沉了下来,厉声喝道:


    “谁在那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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