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晋江独家发表
半夜, 华澜国际。
周书闻家的客厅比平常乱一些,桌上七七八八摆放着消毒和缝合伤口的工具,垃圾桶里是一块块沾血的纱布。
只不过是蓝色的血。
秋恬盘腿坐在沙发上, 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处理好,腿上的小擦伤简单清理后上了点药,手臂上的大口子缝针后被纱布包了起来, 仍然有隐隐的血迹渗出。
客厅里光线偏暗,给秋恬缝完伤口后,周书闻就关掉了主灯, 只留下茶几旁的一盏立式灯, 散发出暖黄的光。
光晕在纯白大理石桌面上留下一团明亮的反光, 又滑落至地毯,再爬上秋恬的小腿。
周书闻视线在带血的纱布和秋恬手上来回跳跃,静默不言, 收拾残局的动作娴熟却隐隐有些僵硬。
大概是因为周书闻心神不宁的情绪太明显,室内气氛格外诡异。
这种好几个小时都无法平复的心情, 周书闻活一辈子, 还是第一次体验到, 直到现在都仍然觉得指尖发麻。
相比起来, 秋恬就要平和得多,他背靠柔软的沙发, 半眯着眼昏昏欲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流得有点多, 脸色一直没有恢复。
一直以来, 他在周书闻的印象里, 都是活泼又闹腾的乐天派,能吃能睡能撒娇, 永远精力十足。
现在这种突然安静下来,有点虚弱有点不舒服的样子,倒是和平常很不一样。
——“老周,老周?怎么不说话?”
手机开着免提,朋友在那头喊了他好几声,周书闻恍然回神,拿起手机关掉免提。
他掩饰般咳了声:“在,怎么了?”
“今天研究中心楼下的玻璃门突然爆了,你们没受伤吧?”
“没,”周书闻余光瞄着秋恬,用尽量平静的语气:“怎么会突然爆,查出原因了吗?”
“就是查不出来,”朋友稀奇的:“一点原因没有,你要说什么气压温差之类的也不可能,最近天气不都这样,再说我们研究中心玻璃质量其实真挺好的。”
“——而且你知道最奇怪是什么吗?”他神神叨叨的。
周书闻心微微一提:“什么?”
“当时监控也坏了!”朋友夸张道,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的匪夷所思。
“听说后来领导们去查监控,那段时间能拍到那个地方的全都被不明信号干扰了,吓得我们领导以为有什么不法分子要盗窃机密,立刻封锁全院,上上下下排查了一遍!”
“……然后呢?”
“当然什么都没查出来。”
周书闻蓦地松了口气。
“就特么风平浪静一丝异样都没有,”朋友把声音压得很低,像避开了什么了,过了一会儿才接着道:“你说怪不怪?就他妈跟见了鬼似的,我这一整天都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周书闻:“倒……也不至于见鬼,你搞科研的还信这些?”
“这你就不懂了吧,”对面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周书闻:“……”
他蹲在地上把垃圾袋彻底封好。
玄学本尊正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感受到他的视线,缓缓睁眼,很轻地挑了下眉毛,仿佛在说:看吧,早就告诉过你我很强的!
周书闻无可奈何地叹一声,低头搓了把脸。
“咋又叹气了?”朋友问:“最近工作不顺啊?”
“嗯,”周书闻淡淡的,意有所指盯着秋恬:“遇到个很棘手的‘病人’。”
“啧,你周书闻都觉得棘手,那是有点恼火——对了你今天不是来找我吗,怎么突然走了。”
周书闻一顿,随便找了个借口:“医院有事叫我回去。”
“那个棘手的?”
一无所知但很聪明的朋友立刻帮他补充完整了。
周书闻:“……对。”
“行,那你忙吧,我这边主任也找我了,咱下次再聚哈!”
周书闻随意应了两句,挂断电话,他起身把垃圾扔掉,洗了个手,回来坐到秋恬旁边。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他斟酌良久,半晌终于开口:“所以……你真是外星来的?”
他的表情说明,问出这句话时,他潜意识里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秋恬疑惑蹙眉,像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
“所以我之前给你说的那些,你是一点没信呀?”
周书闻:“……”
他偏头,巧妙地避开了秋恬的视线,被这么一反问,莫名有点理亏。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理亏,遇到外星人这种事,除非有真真切切的证据,否则谁会信。
“现在信了。”他自我消化道。
谁知道秋恬比想象中还热情,受伤都无法阻止他对自己能力的肯定,蹭地抓起茶几上的水杯。
“我再给你展示一下吧,”他坚定道:“我觉得现在应该可以把这杯水加热。”
“别!”周书闻大惊失色:“别别别。”
他几乎是用捧的把水杯从秋恬手里接出来,小心翼翼放回茶几是。
“我信,我信。”他心有余悸,不想自己的房子也变成废墟,用虔诚的语气:“你很强,特别强,不用再展示了。”
秋恬无趣地撇撇嘴,靠回沙发上时又虚弱起来:“你也不用这样,其实我的能量现在很弱了,大部分时候都用不出来,今天纯属意外。”
“为什么很弱了?”
秋恬不语,颔首直勾勾盯着他,露出一种“这个明明也跟你说过!”的眼神,似乎对周书闻的健忘不太高兴。
周书闻沉默两秒,想起来了:“你得先回去把命续上?”
啧,说话真的好难听,秋恬皱眉,但仔细想想也算话糙理不糙,勉强点了点头。
“是循环。”他强调。
“好的,循环。”
周书闻叹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总之你以后千万主意,不要再受伤了,万一实在有什么意外,也一定记得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血的颜色。”
“为什么?”秋恬疑惑,“我的血有什么特别吗?”
“蓝的还不够特殊?”
“你血不是蓝的?”
“好男儿根正苗红,血当然也是红的。”周书闻斩钉截铁。
秋恬蓦地有点嫌弃:“开什么玩笑,血管都是蓝的血怎么可能是红的呢?”
“那是因为血管壁厚,透过皮肤再看会产生视觉偏差,而且静脉血颜色本来就偏暗,随便找个人拉一刀子他动脉血管肯定鲜红的!”
很好。
掷地有声,有理有据。
周书闻给自己点了个赞。
秋恬:“……”
斜着眼发出无声的怀疑。
周书闻直接伸出手,“不信我割给你看。”
“别别别!”秋恬连忙制止:“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他摸摸鼻子,周书闻这种突然正义凛然,誓死捍卫医学的模样,莫名其妙让秋恬少了点底气。
“可是为什么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东西的价值和数量是成反比的。”周书闻说完这句话,空气突然静了下来。
他告诉秋恬:“越是稀有就越是无价。”
秋恬眉心微动。
“秋恬,”周书闻轻轻出了口气:“你身上的血独一无二,是我们这个世界从古至今都没有出现过的。”
“——你觉得,如果被其他人看见了,会发生什么?”
他偏过头,无声地注视着秋恬。
客厅里窗帘没有拉上,从秋恬的角度看去,周书闻身后是万家灯火,城市的夜晚流光溢彩,跳跃的光点汇聚成星河。
而周书闻瞳仁漆黑,宛若天边尽头某处寂静的旋涡。
秋恬不由地心里一颤:“会……怎么?”
其实也不会怎么样,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是上头不相信他来自别的星球,把他当成某种罕见病来研究;二是相信了他,相信了外太空的生物降临地球,那会发生什么,就不是周书闻可以猜测的了。
“被抓走,关起来,做实验,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那怎么可以?!”秋恬猛地坐直:“我还要赶紧回家去呢,循环是其次,但可爱星球的子民都需要我!”
他说得极其认真,脸颊都因为用力而微微鼓起,有一瞬间真的很像拯救世界的小英雄。
前一秒还有些严肃的氛围,被这一句话瞬间打破,空气里又溢满可爱的泡泡。
周书闻没忍住翘起嘴角:“是啊,所以小心点没坏处。”
他盯着秋恬的脸,某一瞬间像突然发现了什么盲点,提出一个灵魂拷问:
“外星人也说普通话?”
“我学的呀。”秋恬似乎觉得很好笑,“你不是也说我学习能力很强吗?”
“没错,可是——”
周书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个人只用短短瞬间就掌握一门完全陌生的语言,是不可能的这个事实。
不过对地球人不可能,不见得外星人也不可能,这么想着,周书闻又只能闭嘴。
但后知后觉的,他却感到一阵心惊,这种可以仅凭口型和发音就瞬间学会另一种语言的人类,大脑的开发远远超过地球原住民。
如果有一天他们大规模降临在地球上,那该是多么可怕的场面,比科幻片还要科幻片。
周书闻摇头,用力把这种幻想排出脑袋,问:“那你们星球也有自己的语言吗?”
“当然有啊。”秋恬笑起来,紧跟着说出一通比加密代码还难理解的话,甚至让人觉得他是纯瞎编的。
不过周书闻不得不承认这大概的确是一种成熟的语言系统,如果是人类要胡乱瞎编,那受生存环境的影响,势必会带有某一种口音或者音调,无法脱力人类现有语种的范畴,这是认知的局限。
但很显然,秋恬完全不在局限里,他说出的那种语言很缥缈、旷远、因为过于陌生和难以理解,而让人产生一种汗毛倒竖的诡异感。
“好了,打住。”他抬手制止秋恬,“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秋恬却笑起来:“就是秋恬呀。”发音有点像,至于文字……文字不是当时你们自己写的吗?”他歪头看着周书闻。
“好吧,”周书闻勉强接受这个解释:“那可爱星球呢,要怎么说?”
“打咚咚叮。”
“什么鬼?”
“哎呀,就这么难吗?”秋恬仿佛对周书闻露出这种弱智模样稀奇得不行:“如果实在不懂,你就把它理解成,打咚咚是可爱的意思,叮是星球。”
周书闻:“……”
不夸张,周书闻直接听笑了。
这跟那些用谐音被英语的小学生有什么区别,还以为到了外星能高级点,到头来却发现世界的尽头依然还是谐音梗。
“打咚咚叮。”他跟着复述了一遍。
挺强的,很好,他现在居然成了史上第一个掌握外星语的地球人。
好荒谬啊。
周书闻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还有什么好奇的吗?”
秋恬打了个哈欠,陷在沙发里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很少有这种极度疲倦的模样,显然这次受伤对他还是有不少影响的。
“没了。”周书闻摆摆手,语气松缓:“快去睡觉吧。”
过了两秒秋恬才从沙发里爬起来,懒洋洋往衣帽间走,周书闻突然喊住他。
他回头,看到周书闻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所以你真的不长胡子?”
秋恬:“…………”
·
当晚秋恬睡眠质量仍然良好,在衣帽间里睡得四仰八叉,周书闻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了。
夜色渐深,他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查询着古今中外关于外星人入侵地球的资料。
但要么是天方夜谭,要么是一眼假的伪造记录,要么就是科幻小说,完全提供不了一丁点实质性的帮助。
至于可爱星球,这个只听名字都很荒谬的地方,更是找不出半点记载。
周书闻捏捏眉心向后靠近椅背里,窗外光影都暗淡了,住宅楼里绝大部分人家都已熄灯,夜幕深蓝,市区里依旧人声鼎沸的夜市在很远很远之外,热闹传不进耳边。
客厅里没开灯,最后那盏立式灯也因为秋恬的离去而熄灭,偌大的空间里,只有电脑屏散发幽蓝的光。
咔哒。
不远处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深夜也足够明显到引起人的注意。
周书闻辨认出是衣帽间的位置,抬头望去,看到秋恬光着脚丫走了出来,雪白的脚背踏在瓷砖上相当显眼。
他应该是渴了出来喝水,走得摇摇晃晃还不时揉一下眼睛,摸黑到餐桌边,揭开水杯的盖子,托起水壶咕噜咕噜往里倒。
周书闻提醒:“那里面是冷水,你最好喝点热的。”
但秋恬没应,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周书闻推开转椅站起身,刚上前一步就看到秋恬突然放下了水杯。
这个动作有点大,像他的手支撑不住水杯的重量似的,水杯几乎可以算作掉回了桌面上,只被稍稍拖住一点,水洒出一片。
秋恬深深垂下头,紧跟着扶住椅背蹲了下去。
周书闻一顿,进而快步上前。
“秋恬?”他弯腰拍拍秋恬的背:“你怎么回事?”
秋恬双手紧紧抓着椅子腿,额头枕在手臂上,而手臂的纱布在渗血。
“天啊,好晕啊……”他直勾勾盯着地面,喃喃地:“地怎么还在转?”
周书闻:“……”
他把秋恬托起来,手掌盖到他额头上,果不其然在黏腻的冷汗中摸到烫人的体温。
“发烧了,”他说:“应该是伤口有点发炎。”
“那是什么东西?”
周书闻言简意赅:“是病。”
他不再废话,托起秋恬的腿弯把他抱去沙发上,打开全屋的灯,从而看清了秋恬的脸色。
真的是,好糟糕啊。
秋恬眼睛都烧迷离了,脸颊绯红,嘴唇煞白干涸起皮,他仰躺在沙发上,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灯怎么也在转?”
周书闻:“你是不是觉得你人也转?”
秋恬挣扎着撑起来一点:“这都被你知道了……你也在转……”眼睛一闭又倒回去。
“少说点话吧。”周书闻无奈道,把秋恬从沙发里薅出来,药和水直接怼到嘴边:“吃药。”
秋恬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嫌弃的:“又是那种难吃还没什么用的东西。”
周书闻无法评价,药哪有好吃的,“有没有用吃了才知道,快点,你烧得都快着火了。”
秋恬长叹一声,最终还是捏着鼻子咽了下去。
周书闻把水杯随手放到茶几上,在他面前蹲下,拍了拍他的额头,“你不是说你们那的人都不会生病吗?”
“可这是地球啊,”秋恬晕晕乎乎地说:“我在我家不生病,一到你家就病了,你难道不应该反思吗?”
周书闻:“……?”
多么无懈可击的逻辑啊。
“我反思什么啊?”他笑着问。
“反思、反思,”秋恬烧到流眼泪,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磕磕绊绊道:“反思空气里有毒……”
周书闻哑然失笑。
好好好,是他们医疗条件太简陋了。
他拍拍秋恬的额头,告诉他累了就睡会儿,等醒来烧就退了。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整整一夜秋恬的烧都没有退。
一开始周书闻以为只是药效没起来,多花了些精力守着秋恬,可渐渐的,再迟钝的人也能发现不对劲,何况周书闻本身就是干这一行的,几乎瞬间就肯定了这药丁点作用都没起到。
他给秋恬吃的已经是效果最强的消炎药和退烧药,就算一时体温半刻退不下去,也不可能越来越高。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这药对秋恬根本没有作用。
之后的几个小时,秋恬状态越来越差,体温也越来越高,从勉强能跟周书闻对话,到胡言乱语,最后几乎快失去意识。
周书闻头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不明白这烧怎么就退不下去,他检查过秋恬的伤口,只是很轻微的红肿,发炎并不严重,甚至对这种程度的伤口来说,算得上很好的状态。
思考不出缘由,秋恬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去医院输液,一打针全露馅,他只能试着用冷毛巾给秋恬物理降温。
冷气充足的房间里,周书闻硬是出了一身的汗。
忽然,他手上动作一听,像在某个瞬间想起了什么。
——上次秋恬吃坏肚子,吃的缓解肠胃不适的药似乎也没有作用。
有没有可能,地球人用来治疗疾病的药物,对秋恬来说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
周书闻突然明白了。
如果是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周书闻手渐渐垂了下去,微微有些失神。
他突然想起秋恬说过一句话:除非他自己消亡,否则没有人能杀死他。
那时候他没当真,现在再理解起来,或许的确地球上没有什么东西等让他死亡,但相应的,也没有什么能真正救得活他。
他本来就是不属于这里的。
人类的药物对他没有用,但他生活在地球上,却会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有生病有受伤。
这个认知像一滴水珠突兀地滴在周书闻眉心,不冷,但泛着凉意。
他静默了很久。
天蒙蒙亮的时候,高烧终于控制住了,秋恬自己抗了过来。
他睁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吐槽。
“好难受啊,你们这里治个病这么费劲的吗?”
周书闻比往常沉默很多,他没说话,只扶秋恬起来擦了把脸,照顾他吃饭喝水。
体温说是控制住了,但也只是比晚上稍微缓过来了一点,低烧仍在持续,周书闻不死心地去了医院一趟,拿回来输液的药和针管。
他想最后尝试一下,如果输液也没办法退烧的话,那就只能证明他们的药物的的确确没有用。
事实很残酷。
秋恬一直烧到了第三天,任何针药打进他身体都石沉大海,仿佛他身体里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能吞噬掉一切周书闻企图让他好起来的努力。
秋恬在第三天下午彻底退烧,纯粹是靠特殊的体质硬生生挺过来的。
他自己好像没什么所谓,依旧乐观,看到周书闻忧心忡忡的样子还安慰他:“放心,我死不了的……不过在你们这里生病是有点难熬。”
那时候周书闻刚洗了澡出来,正擦着头发,突然问秋恬:“你们那里医疗舱是怎么用的?”
“生病时候用的呀。”
“你们不是不生病吗?”
“嗯……”秋恬顿了顿,“说生病不准确吧,我们有时候能量波动,可以去医疗舱里调节,虽然几乎不会生病,但有可能受伤呀。”
他举起手臂晃了晃:“喏,像这种小伤,在医疗舱里待一下下就完全好了,丁点疤都不会留。”
“这么厉害,”周书闻若有所思:“你之前说,你是接近第一个消亡期,马上要进行下一次循环对吧?”
秋恬点头。
“那如果在那一天你还没有回去,会怎么样?会死吗?”
秋恬一怔,这个问题算是把他问住了。
“不知道,”他实话实说:“其实我也是第一个可以进行二次循环的人,可爱星球的居民自身的生命周期结束就自动消亡,在我之前没有人可以延续,更不可能知道在别的星球循环会发生什么事了……”
“那从现在到那天还有多久?”
秋恬想了想:“从我来到地球那天算起,96个可爱星日。”
周书闻思忖道:“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但可爱星球和地球的时间单位不一样,”秋恬说:“我们没有参考值来进行这样一个换算。”
周书闻猛地愣住了,这次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秋恬不得不晃他的肩膀把他摇醒。
可紧接着他又突然振作起来,恢复了以往的状态,甚至比以往还要积极主动充满行动力:
“那就行动起来吧。”他说。
“……什么行动?”
秋恬被这种突然的情绪转换搞得猝不及防
“帮你回去。”周书闻说。
秋恬猛地坐起来:“你是说,你要帮我找到回可爱星球的办法?”
周书闻点头。
“可你不是要把我送走吗?”
周书闻一时没反应过来:“送哪去?”
“那个什么什么中心呀,”秋恬说:“你跟李警官商量好的。”
“哦,那个啊,”周书闻直截了当:“不去了,那是重点吗现在?”
“那什么才是?”
“你回家啊,”周书闻说:“本来去服务中心是想给你找条出路,但现在看来,你明显更需要回家的路。”
秋恬呆呆地眨了眨眼:“好有道理——但你本来是真的不想要我了吗?”
“不是,我给你找的出路是读书。”
“不赶我走?”
“不赶……”
周书闻摇摇头,将这些都抛诸脑后,正色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事不宜迟,关于怎么回去,你有什么思路吗?”
“现在就开始吗?”秋恬震惊:“可是我……”
他低头打量了下自己,大病一场,他现在手脚都发软,体能没恢复一动就头晕,根本动不起来。
周书闻张了张嘴,似乎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秋恬现在状态确实不行,别说身上的伤不适合在大热天出门,只是这惨淡的脸色都得好好养养。
“算了,”周书闻说:“先把伤养好吧。”
秋恬连连答应,然后欲言又止:“那……你的事说完了吗?”
周书闻眉梢一挑:“你也有事?”
“内个……”秋恬不太好意思地捂住肚子:“咱们晚上吃什么呀?”
不是秋恬非要在这种严肃的时刻破坏氛围,实在是他真的太饿了。
这两天周书闻大概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每天极度谨慎,连做饭的阿姨都不让上门。
秋恬连着吃了两天寡淡的外卖白米粥,又吃了两顿周书闻亲自下厨,但味道相当诡异难以评价的番茄鸡蛋面,现在嘴里要淡出鸟了。
周书闻无语到极致,反而笑了出来,“你真是……你生着病胃口倒是好?”
秋恬眼珠子转了转:“你在骂我吗?”
“……夸你呢,”周书闻没好气地揉一把秋恬的脑袋:“能吃是福。”
开始想吃东西,说明身体也快好了,周书闻心里松泛了些,准备去翻翻冰箱有什么能做的,就接到楼下物业的电话,说有位丁先生和董女士来拜访。
“师兄,师兄!”丁楼的大嗓子透过听筒传进来,周书闻索性按开免提。
“师兄你还好吗,我和小董来看看你!”
毕竟周书闻这次破天荒请了两天的假,整整两天!搁以前是闻所未闻,比彗星撞地球还可怕,大家都怕他是出了什么事,于是今天一下班丁楼拉着小董风风火火赶来。
“我们买了点吃的,估摸着你们没吃晚饭,一起啊?”
周书闻笑了笑,对物业说:“麻烦给他们刷卡。”
接着对秋恬挑了挑眉:“晚饭有着落了。”
秋恬兴奋得病再好一大半。
终于不吃周书闻的番茄鸡蛋面了!
等人上来的期间,周书闻检查了下家里鞋套的储备量,他仍然没有购买多余的拖鞋。
很好,鞋套很多,家里也还算干净,可明明是轻松的氛围,他却总感觉有点奇怪,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忽略了。
周书闻摸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转过头,秋恬正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他现在手机用得可溜了,晃着小腿还怪可爱的。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周书闻眉心沉沉纠起,忽然他视线落到秋恬的手和小腿上,瞳孔猛地一缩。
那天玻璃碴划出伤还没好,秋恬腿上到处是细小的擦伤,结出蓝色的血痂,手臂的绷带里依然有淡淡的血迹渗出。
他穿着周书闻新给他买的家居服,短袖短裤胸前印着一头小象,很卡通很可爱,但这样的造型绝对不能被其他人看见。
何况还是两个医学生,丁楼那傻蛋在KTV里都能对着秋恬的眼睛研究半天,要让他看到世界上有流蓝色血液的人,还能得了?!
“秋恬!”周书闻一个箭步冲过去,“赶紧去换衣服!”
秋恬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就被周书闻从沙发里拎了起来。
“等等等我晕啊,”他心都快跳出来了,一瞬间天旋地转,委屈的:“我现在生病了!”
“……服你了。”
周书闻没法,直接给他抱进衣帽间。
他打开衣柜,薅出一套最顺手的,也没仔细看,只确定是长袖就往秋恬身上套。
“连丁楼他们都不能说吗?”
“暂时不能。”
“你慢点我好晕呐……”
“人都快到了!”
“慌什么,到了也进不来——”
话音还没落,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秋恬猛地睁大眼:“他知道你家密码?!”
“废话。”
要知道在从前周书闻热爱工作辛勤加班的那些个日日夜夜,丁楼不知道来过他家多少次帮他拿换洗衣服,帮他成功避免变得又脏又臭一身班味。
——“门已打开。”
客厅里响起AI们高低起伏的欢呼。
秋恬隐约听到一声惊呼,不出所料是小董被吓了一大跳,丁楼习以为常地安抚。
这点插曲勉强给他们争取了点时间。
秋恬也有点慌了,手忙脚乱的,周书闻把一块布料扔给他:“快快快裤子。”
秋恬顿了一瞬:“你你你你看我脱啊?”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周书闻有种身心俱疲的沧桑:“你第一晚在我面前脱光的时候怎么不问?”
秋恬:“……”
他撇撇嘴,那时候不是不知道么。
但现在他也会害羞了,秋恬扭捏着,在如此极端的环境下也小小挣扎了一下,转过身背对周书闻脱掉裤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上。
周书闻不觉得毛孩子的身体有什么好看的,虽然腿白了点腰细了点,但都不如身上那些伤口来得显眼。
他拿起衣服直接上手帮秋恬穿:“手伸过来。”
“快快快扣子扣上!”
“我手痛啊!”痛得扣不了扣子。
“……真是个祖宗!”周书闻认命地拉住他的衣领。
“师兄,师兄?奇怪人哪去了……”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周书闻头一次后悔自家房间太少,用不到两下就能找到。
但他也不能直接把衣帽间的门锁上,这样他和秋恬单独待在里面闹得满头大汗更说不清楚。
终于,最后一颗扣子系的好瞬间,丁楼两人出现了。
周书闻背过身长舒一口气。
好几秒过后,却没人出声,周书闻调整好呼吸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丁楼和董清雨两个人呆滞的四只眼睛。
丁楼:“干啥呢这是?”
周书闻:“看不出来吗,穿衣服。”
“看得出来,就是……”丁楼表情相当的难以言喻。
小董原本拿手捂着眼睛,只在指缝里留了大大的洞,现在索性连手都放下来了,斟酌半晌,委婉道:
“你们……很急么?”
“急什么,”周书闻觉得自己很镇定:“我长得很急吗,哪只眼睛看到我急了?”
小董:“那扣、扣子。”
她伸出一只手指指向秋恬,都像不太好意思似的,点了一下就收回去。
“扣子又怎么了?”
周书闻扭头,目光汇聚的瞬间脑子里轰的一声,犹如一记惊雷炸开。
秋恬整个人像刚被蹂躏过的玩偶,头发乱七八糟,衣服也乱七八糟,松松垮垮套在身上,裤子长得踩脚。
周书闻认出来了,这是他自己很久没穿过的睡衣,也是曾经丁楼帮他拿过很多次的睡衣。
丁楼肯定也看出来,所以才露出那种指责他犯罪的表情。
而秋恬本人也一脸哀怨地瞪着他,他胸口的扣子从第一颗就系错了,一路错到底,以至于袒|露出大片白皙的锁骨。
说是有伤风化都不为过。
周书闻突然有点后悔了,分不清究竟是不换衣服直接告诉丁楼他们秋恬的外星人更炸裂,还是被他们亲眼看到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一幕更炸裂。
丁楼摇着头,一言难尽:“我的天呐……师兄你……”
小董呆滞地补完后半句人尽皆知意义不大的话:
“扣串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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