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托利亚的吃惊, 安东则是平静地崩溃。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虽然托利亚意识到了他平时一些言行容易造成歧义，引得不知情的旁观者浮想联翩, 但想让他短时间分辨出哪些话能说，哪些事不能做，进而改正，做一条有边界感的龙，还是太难为他了。
安东长舒一口气，安慰自己上司已经在进步了, 不能强求太多。
但即便心里强行不在意，安东还是忍不住对托利亚问道，“您究竟做了什么？”
被问到的托利亚认真回忆一会, 当他想到自己借着检查岩神遗骸, 对那条褐身金爪的龙上下其手, 这令他感觉被错怪喜欢‘岩神’也不冤枉。
可是预感又告诉托利亚, 问题不出在这里。
然而他又想不出的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于是托利亚在经过一番权衡后，对安东如实讲出他那天真实的想法和遇见的人。
“我对那条龙很感兴趣, 所以我被七星请去检查龙是否为‘岩神’时，我摸了摸他的尾巴。”托利亚说着又想起钟离那双金色的眼睛。
当时他和往生堂的仪倌们都看见他摸岩神的尾巴。
这令托利亚又体会到尴尬感。
好在安东并不知道这个细节，在得知托利亚摸岩神尾巴后, 就心生了然。
但是依照安东对托利亚的了解, 他很清楚绝对不止这些。
“您还遇见了什么人？又对他们说了什么？”安东直白地问。
托利亚谨慎回复，“我遇见了钟离先生，他和仪倌们看见了我摸了仙祖法蜕的尾巴，然后我对钟离先生说, 我想要那条龙很久了。”
“钟离先生怎么回复？”安东总觉他要触及真相了。
“他是逝者已逝, 不要让我多想。”说出这句话，托利亚的话里夹杂着几分不甘心。
即便是已经推测出钟离是否要用那条龙盛放神之心, 好让达达利亚拿到，但是被直接拒绝，托利亚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可在失望之余，更让他无奈的是安东接下来的话。
“您对钟离先生那么说也没用。”安东指责，“那可是神明的遗留物，他无权处置。”
他有权处置。托利亚在心底无声反驳。
但表面上他只能沉重地点头，强调没有说清楚的细节，“是我鲁莽了，不过我是暗示，没有明说。”
“是啊，您这一暗示，暗示成您喜欢岩王帝君，虽然您确实喜欢他。”说到最后，安东又想要叹气。
几秒后，他忍住了，转而对托利亚提醒，“您以后不能再这么说，至少不能在表面上那么说。”
来自安东的提醒很有用，托利亚马上想起他自请仙仪式后，还没有再见过钟离。
也许他是可以私下和钟离聊聊那条龙。
说不定真和他期待的那样，钟离愿意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将那条龙送给他作纪念。
而他和钟离的见面，说不定也能利用一下。托利亚抿了抿嘴唇，他其实不是很想那么做，但他想要验证一件事，那就是达达利亚提出试一试的原因。
这和达达利亚为何喜欢他是承前启后的关系。
托利亚很清楚只有弄清达达利亚最根本的目的，才能去讨论那份已经被他画上问号的喜欢是否存在。
而这个计划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记住这一点，托利亚对安东说道，“我明白了，我以后会注意。”
“您最好真的明白了。”安东不信任地回复。
托利亚看着他满脸不信的样子，也开始怀疑起自己能不能做到。
在思索一番后，他做出一个决定。
“我想要去一趟往生堂，对往生堂仪倌们说明情况，我提前将想与他说的话对你讲一遍。”托利亚说到这里顿了顿，“你觉得哪里要注意，提前告诉我。”
安东没想到托利亚能做到这一步，他思索一会回复，“这倒是个办法。”
也是到这一步他意识到托利亚是真的在认真对待和达达利亚的关系。
这没有让安东欣喜，反倒是生出几分担忧。
不过当着托利亚的面，安东没有表现出来，他像是任何一名合格的听众一样，静静听着托利亚要说的话。
“我会对他们澄清说明，我当初说，我是对那条龙的外表感兴趣，所以才想拥有它，没有其他的意思，至于我与钟离先生，其实我们不怎么熟悉。”
“这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安东点点头。
眼看顺利过关，托利亚又打了个补丁，“但是依照我对人类的了解，他们不一定会相信我的说法。”人类很难承认自己有问题。
这是人类固执，也是人类的检查。
托利亚不认为他亲自去往生堂解释他和钟离不熟，能够成功改变他们的看法。
而这一点安东也考虑到了。
他颇为感慨地回复，“没关系，托利亚大人，几百年后，这些消息终究会消失。”
托利亚愣了愣，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安东说过的那句自己必须在我活着的时候为他解决那封投诉信。
品味着安东说过的那句话，托利亚后知后觉发现安东之所以会那么说，不是源于他对工作的坚持，对上司的尊重，还有他在关心他。
那份关系才是安东最大的动力。
托利亚为新的结论笑了笑，随即他对安东说道，“是啊，我们只要结局现在就好。”不论是对人类还是对于他，未来都太远，还是现在比较重要。
再度没预测到托利亚会这样回复，安东露出惊讶的表情，紧接着他也笑了。
“看来您真的清楚了。”安东客观地评价。
“那当然，我学习能力还是很不错的，不然我也没办法在至冬做几百年后勤工作。”打趣着自己，托利亚从沙发上站起身，自信地向安东道别，向办公室外走去。
出了北国银行，托利亚看了看人来人往的街道，再结合他接到的情报，他径直朝往生堂所在的方向走去。
托利亚没有走太快，他想要慢慢思考他到了往生堂的计划。
可出乎预料的是托利亚刚走出这条街，就在街边看见正向着他所在方向走过来的三道熟悉的身影。
“托利亚！”派蒙见到熟人，立即挥了挥手打招呼。
“你们好，我也没想到会见到你们。”客套的回复结束，托利亚当即话锋一转，“说来你们上午去做什么了？”
“我们去买送仙典仪要用的夜泊石了。”派蒙想都没想地回答。
得知已经开始购买送仙典仪所用的物品，托利亚视线不自觉地投向钟离。
随后他没忍住，向派蒙打听，“你们买了多少？”
虽说他已经知道达达利亚要代表愚人众资助往生堂，让他们举办送仙典仪，借此找到被七星藏起来的仙祖法蜕。
只要为纪念岩神举行的仪式开始筹备，那么最晚等到仪式开始，七星就要公开仙祖法蜕的位置。
不然一场‘葬礼’上没有死者，实在是太荒诞了。
正因认同达达利亚计划的合理性，托利亚才不反对他所做的一切。
只是为神明举办仪式可是很花钱。
这花的还是至冬的钱。
托利亚身为主管财政的至冬内务部部长，他感觉必须关心一下。
然后他后悔了。
派蒙说了一个让他心梗的数字。
“我们已经把账单送到北国银行了。”抚摸着胸口，派蒙颇为后怕地说，“要不是我们拦着钟离先生，他就要将那些夜泊石都买下来了！”
“都买了？”托利亚重复着这个词，皱着眉头去看钟离。
“只是三种而已，称不上全部。”钟离严谨地纠正派蒙的说法。
空感受着逐渐紧张的气氛，在拉着派蒙躲一躲和帮做和事佬之间选择了和。
“今天中午哪里吃饭？”
听见空的问题，托利亚和钟离同时扭头看过去。
不用他们说什么，一旁的派蒙就摸了摸肚子，很自然地接话，“逛了一天，是很饿了。”
“去往生堂用餐如何？正好我们也能告知仪倌夜泊石已买好送到玉京台，他们可以去布置。”钟离给出一个不用花钱又能推动下一步计划的建议。
托利亚正好也要去往生堂，便也附和，“去往生堂不错，正好我也有事要对往生堂的员工们提一提。”
“是账单的事吗？”派蒙小心翼翼地问。
托利亚摇摇头，“不，是我的私事。”
一听是私事，派蒙放下心。
空见状也顺势同意去往生堂吃午饭。
所有人的意见全部达成一致，钟离主动带路，带领空和派蒙前往往生堂。
在引路时，钟离顺便向派蒙和空详细介绍了一番往生堂，以更正他们将往生堂当成杀手组织的印象。
派蒙和空听到聚精会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托利亚一言不发，老神在在地跟在他们身后。
终于等看见往生堂，钟离恰好讲完最后一句，派蒙才扭头去看托利亚有没有跟上了。
托利亚察觉到派蒙的目光，回过神感慨道，“已经到了啊。”
“你来往生堂是要做什么啊？”派蒙好奇地又问了一遍。
像托利亚这样的长身种，根本没有来往生堂的需求吧。
也正如派蒙所想，托利亚来往生堂不是为了办丧葬套餐，毕竟他已经给自己和希恩斯买了一份，不能再买第二份了。
“我是来解释。”托利亚对神色不变的钟离说道，“我听说，往生堂的仪倌认为我喜欢岩王帝君。”
“还有这事？”
空和派蒙异口同声。
站在往生堂门口的钟离也陷入沉思。
观察着钟离的反应，托利亚发觉他可能根本没有听过这一则消息。
领先钟离一步的感觉让托利亚发出轻笑。
随后他对钟离发出邀请，“我们一起解释吧，钟离先生，你也不想岩神离去后多一段感情纠纷吧。”
“嗯，是有澄清的必要。”钟离赞同了托利亚的做法。
空和派蒙对视一眼，紧接着他们也表示要一起去。
其中派蒙不仅要跟着去，还毫不留情地点评，“说你喜欢岩神太不靠谱了吧。”
“派蒙，你说得很对。”托利亚颇为感动地回复，终于有个明眼人了。
因此托利亚毫不犹豫地同意派蒙和空跟过去。
“希望你们能见证今天发生的事，以后听到类似的传言，能为我和钟离先生澄清。”托利亚说话间还不忘加上钟离，在他看来这不是他个龙的事。
钟离明白托利亚的想法，他点点头，“确实，保护名誉也是社会生活中很重要的一环。”
“好，我会帮你们说明。”空做出保证。
忽然间，他感到哪里不对，托利亚本来说的是他和岩神有纠葛，怎么忽然又变成钟离？
奈何空来不及细想，派蒙催促的声音就从身边传来。
走进往生堂内，几名仪倌正在忙碌。
看到托利亚和钟离进来，仪倌们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向他们快步走来。
“钟离先生，送仙典仪所用的物品买到了吗？”仪倌急切地问。
“夜泊石已购置完毕，送到了玉京台上，你们下午可以去布置了。”钟离告知仪倌筹备进度。
得知已经买完一样，仪倌松了口气。
另一边的托利亚确认钟离将正事交代完毕，感觉他可以开始了。
“我今天来是因听到一些有关我的说法，故想来解释。”托利亚开门见山地讲出来意。
仪倌闻言怔住，等他找回神思，表情立刻变为心虚。
“看来北国银行的人都告诉您了。”仪倌不好意思地回复。
“对，我只是喜欢他对外展示的形象。”托利亚说完，故意反问，“在你眼里，仙祖法蜕难道不完美吗？”
仪倌听到托利亚这么问，脸色变了，严厉声明，“帝君的一切在我们璃月人眼里都是完美的！”
这句喊声让在场除了钟离以外的人都惊了一下。
可这还没完，仪倌扫了眼钟离，幽怨道，“除了钟离先生，他老是对帝君横挑鼻子竖挑眼。”
钟离被点到名字，眼中浮现出一丝无奈。
值得庆幸的是另一名往生堂的员工及时出现，跑进往生堂，将钟离叫走请教问题。
待钟离走远，仪倌才又说，“不过没关系，钟离先生也是敬爱帝君，不然怎么会如此费心地为帝君举行送别仪式。”
“甚至在看清钟离先生的付出，我觉得我对帝君的敬爱都不值一提。”
仪倌讲到最后神情很是悲切。
以至于托利亚看他这样子，都好奇钟离到底付出了什么。
而不只是托利亚，派蒙也是，她直接问道，“钟离做了什么啊？”
“也和今天的托利亚先生要解释的有关，钟离先生，他为了能为帝君举行送仙典仪，连喜欢他的人都放弃了。”说这句话时，仪倌的视线投向了托利亚。
在那双眼睛里，托利亚清晰地看到了同情。
这让他终于理解了安东所说的他和钟离分手后藕断丝连。
原来是所谓的分手原因是指钟离因为要为岩神举行葬礼必须留在璃月，而他作要返回至冬，才不得不分开吗？
还挺有道理。
唯一的问题是钟离这真的不是更‘讨厌’岩神的表现吗？
托利亚这么想着，忽然发现一件事，仪倌很可能是知道了钟离是仙人才会这样产生这样的想法。
更进一步，七星如此轻易地默许往生堂筹办送仙典仪，不仅仅是阻止送仙典仪会引起新的舆论压力，还是他们认定往生堂获得了某些不为他人知晓的消息。
托利亚暗暗分析到此处，稍微调整了一下他的说法。
“我与钟离先生之间的关系与你们想得不同，我与他不熟悉，甚至说我对他有意见。”托利亚按照刚刚从仪倌那里新得到的信息，故意把他和钟离的关系往不好的方向讲。
“是啊，你同样也认为帝君是完美的，虽然你更看重地帝君对外展现的样子。”处于上头状态的仪倌一下子就说服了自己。
托利亚见状可以确认自己的目的达成了，这使得他一下子放松下来。
恰在此时，仪倌疑惑地问一句，“那你为什么又要与钟离先生接触？”
仪倌的问题把托利亚难住，他不能说自己没有和钟离接触过。
早在第一次见面，钟离便说他们是故人，且托利亚清楚记得他没有否认。
这意味着他和钟离终究要有点交情。
偏偏托利亚想不出该怎么说这段交情。
终于在为难中，托利亚决定按照真实情况来，“因为我喜欢他的外表。”
“这么简单吗？”派蒙喊出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托利亚听到派蒙都质疑，觉得是应该补充。
但他还没开口，空突然叫派蒙去问问食堂有什么吃的。
“好吧，我也饿了。”派蒙说着就往外飞。
仪倌很配合的接话，告知派蒙食堂在哪。
托利亚看到他们这样，更加坚信要多补一句。
因此当派蒙的身影消失，钟离忙完重新回到往生堂内时，托利亚马上开口，“还有身体。”
托利亚说得很认真，他想要仙祖法蜕好久了。
第32章 第 32 章
可惜除了钟离, 在场没有其他人听懂托利亚话里的深意。
气氛在一瞬间凝滞。
一直耐心观察的托利亚察觉到不对劲，他皱了皱眉头, “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比起说错，更应该说坦诚。”仪倌喃喃，原本他对托利亚是有几分同情，觉得他也不容易，可今天听完这番话，他感觉自己大错特错了。
比起托利亚, 他们的往生堂客卿才是更应该被同情的那个啊！
仪倌看向一言不发的钟离，眼中都是心疼。
一旁的空和托利亚也朝钟离看过去。
现在压力来到了钟离这一边。
钟离迎着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随后他对仪倌说, “堂主叫你过去。”
得知胡桃找自己, 仪倌回过神, 一溜烟地跑走了。
这时正好回来。
“发生了什么？气氛怎么怪怪的？”派蒙不解地问。
空摇摇头，示意派蒙不要多管。
这令派蒙眨了眨眼, 更加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消息是没有让她疑惑太久，钟离便开始解释，“当前我无法展现给你过去示人的样貌。”
此话一出, 空和派蒙惊了一下。
托利亚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曾经的外貌和身体，”
不等钟离回复什么，空和派蒙在回过神后立即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等会！托利亚, 你见过的钟离先生不是这样子吗？”派蒙打断了谈话, 代替空说出他的困惑。
“嗯，他的确见过我不同的外表。”钟离主动承认。
“你是仙人？”空顺势问道。
钟离点点头, “姑且算是吧。”
到这一步，空恍然大悟，这就说得通为何七星允许往生堂为岩神举行葬礼。
这也引出空的另一个问题。
只听他又对钟离问道，“岩神究竟在哪里？”事到如今，他还是不相信岩神死了。
“待到送仙典仪举行完毕，你们自会见到岩神。”钟离没有明说岩神此时在何处，仅仅给出一个很准确的时间。
这时托利亚也跟着附和，“是的，岩神自有深意。”
“你也知道，那是不是公子也知道？”派蒙摊开手，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自己和旅行者被耍得团团转。
托利亚看出派蒙的不满，他想了想回答，“公子知道的不比你我更多。”
可这个证明没有起到什么效果，空皱了皱眉头，发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目前来看，七星以及愚人众都认定岩神没有离去。
从钟离和他见过的降魔大圣对岩神离去所表现出的态度上来看，不少与人类接近的仙人也得到过风声……
那么岩神为何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让往生堂为自己举行一场送别仪式？
空心中连着冒出几个疑问，他再看钟离和托利亚，最终将问题都咽回去。
“我们吃完饭继续购置送仙典仪所需要的物品。”空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当前他得到的信息太少，与其瞎猜，或者逼问知情者，不如自己去获得消息。
派蒙也点点头，“嗯，反正只要完成送仙典仪就能见到岩神了。”在她看来这是唯一能见到岩神的方法了。
想到岩神，派蒙忍不住说道，“就是不知道愚人众到底要做什么。”
也是说这句话的时候，派蒙想到他们之中有人和愚人众有联系。
托利亚注意到派蒙看向自己，他笑了笑，赶在她开口前说道，“我是来度假的，不清楚愚人众的目的，但我认为这不会影响你们现在正在做的事。”
“的确，愚人众当前没有扰乱送仙典仪的意图。”钟离客观地评价。
“何止是没有扰乱，分明是很支持吧。”派蒙眯起眼，他们现在花的可都是愚人众的钱。
对此钟离没有否认，他转头对托利亚问道，“倒是你是为何而来。”他不认为托利亚来往生堂仅仅是为了澄清。
而且他跑过来说的这些话，根本没有起到澄清的作用，完全反效果。
钟离莫名感到一些无奈。
也许他也该找个机会好好对胡堂主解释，好不让这个误会再增添后续。
察觉到钟离的苦恼，托利亚更加确信自己说错话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回答，“没有，我确实是来澄清，只不过我还想在往生堂打听打听你和旅行者的行动路线，然后去找你们。”
谁知刚走出北国银行就碰见了。托利亚无声腹诽，他不禁又想起安东对他说过的话，不是什么都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今看来是再度应验。
一下子托利亚有点动摇，或许今天诸事不宜。
但是话都说到这份上，再不退缩就显得太奇怪。
托利亚权衡片刻，对空和派蒙说道，“我希望你们能对达达利亚转述我今天来找钟离先生见面。”
“哎？为什么？”派蒙不解。
“算是我的私事。”托利亚又搬出来这个借口。
派蒙先发制人，“怎么又是私事？”
这句话算是说出空的心声，他的目光微转，落到了正在思考的钟离身上，随后他说道，“涉及其他人，你最好透露一些情况。”
“否则我们不会帮助你。”
此话一出，钟离也赞同道，“确实。”
“那个被涉及的人就是你吧。”派蒙吐槽，随即她又接了句，“说起来你好像也隐瞒着我们一些事。”
钟离没有辩解，反倒是承认了，“我是有所隐瞒，但我想这不影响我们接下来的计划。”他在意的还是送仙典仪能不能办成。
看到钟离这个态度，派蒙失去了和他讨论下去的兴趣，把重点放在托利亚身上。
面对空和派蒙摆出来的，不说个所以然就不帮忙的态度，托利亚结合先前的经验，认为他不应该说想要验证达达利亚是怕他耽误计划才故意用恋爱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样太直白了。
托利亚反思，先前仪倌说他坦然，正是指他把话说得太直接。
他应当稍微婉转一点。
抱着这个想法，托利亚试探着回复，“我想看看他会不会在意我和钟离先生见面。”
话音未落，托利亚就见空和派蒙愣住，钟离则是露出了然的神色。
钟离的反应很难不让托利亚认为他早就猜到了。
可是托利亚不是很在意，他没有多言，静静等待空和派蒙回过神。
“所以你想让公子吃醋吗？”派蒙不可置信地问。
空更是在不说话和我们像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吗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算是吧，我是验证我的猜想。”托利亚回忆着他的困扰，他认真地说，“我没有经验，无法分清感情，所以才想出这种方法。”
“说不定公子也分不清。”派蒙犀利点评。
托利亚没有朝这方面想过，这又给他提供了一条新思路。
只是新的思路更使托利亚感到茫然。
不过当着派蒙和空的面他没有表现出来，他有把话题拐了回来，“你们如果感到我提的请求太过分，拒绝也没关系。”
派蒙歪了歪头，有些为难地说，“我倒不觉得过分，就是有些奇怪。”
“为什么是我们？”空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因为你们能将公子得知这个消息的反馈告诉我。”托利亚合情合理地回复，达达利亚早晚会通过安插在璃月港内的得知他和钟离见过面。
那时达达利亚得到这则消息时会是什么样子，托利亚很难看到，但空和派蒙不一样，他们在同一家旅馆，可以私下联系。
他们有足够的理由提起，并且达达利亚面对这个话题时也无法立刻回避。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托利亚对空和派蒙真诚地说，“你们是唯一能帮助我的人。”
听到这里，派蒙立刻想起第一次和托利亚见面的时候，他说过他现在没有朋友。
愧疚感当即涌出来，压得派蒙心中的天平倾斜。
空也被说服，认为帮帮托利亚也没什么。
但在答应之前，他还有一个细节要向托利亚确认。
“公子还会来找我们？”
“送仙典仪是愚人众资助，他不能不管不问。”托利亚很清楚达达利亚对这次任务的重视程度，要是快得快，说不定下午或者明天就出现询问进展。
空经过提醒也考虑到这点，他稍作思索，告知托利亚他同意帮忙。
“谢谢。”托利亚发自内心地感谢。
“不用道谢了，小忙而已了。”摆了摆手，派蒙让托利亚不用这么客气。
她刚说完，先前和他们聊天的仪倌就跑过来通知他们开饭了。
“堂主叫了万民堂的菜。”仪倌苦笑着说，“据说有史莱姆包子，各位可别吃错了，也别说我提醒的你们。”上次他们吃了凉拌史莱姆，那个味道可真是记忆犹新。
然而派蒙却很好史莱姆这一口，得知有这个口味的包子，她眼睛都亮了，催着空赶紧过去。
空见到这么兴奋，顺势结束了和托利亚的聊天，跟随仪倌先一步去吃饭。
他们一走，往生堂的大厅里只剩下托利亚和钟离。
“你在怀疑公子。”钟离戳破了托利亚一直隐瞒没有说的真实想法。
托利亚毫不意外，他直接承认，“对。”
“以普遍理性而论，人心不可轻易测试。”善意地提示，钟离不觉得托利亚执着于查清楚是一件好事。
“是吗？但是我想这么做。”托利亚拧着眉头对钟离说，“我想要一个答案。”至于获得答案之后的事，他从来没有想过。
他会感到有趣吗？还是说会认为很无聊？
托利亚不清楚，就像他在最近经历的这些稀里糊涂的事情。
这也使得他想再听听钟离的看法。
可惜钟离没有提出建议，只听他赞同地说，“仅仅想寻个答案倒是并无不可。”
托利亚闻言有点失望，但他还是客套地回应，“谢谢理解。”
“与其说理解，倒不如说感同身受。”钟离如有所感一般地说，“正如对人类，虽能看出他们所做的一切的起源，却仍无法真正体会到他们的情感。”
托利亚叹了口气，他多少已经体会到了人类的感情的复杂。
这也让他多少生出茫然。
他想要按照他对人类的观察，看过的文学作品，去一步步尝试。
虽然好像他做的每一步多少都会出问题。托利亚忍不住又开始反思。
钟离察觉出托利□□绪上的变化，他想了想提醒，“有时过于坦诚并非好事。”
“嗯？”托利亚转头看去。
这次钟离没有再说什么，他的提醒已经足够多了。
托利亚见钟离不进一步讲解，想了一下，没有去追问，转而向他告别。
临走前，托利亚后知后觉地想起另一件小事。
“对了，神之心是不是放在仙祖法蜕里？”他想确认钟离那天是不是去放神之心。
对于仙祖法蜕，他仍残留一丝期望。
如果钟离回答是，托利亚便顺着问疑问，达达利亚取走神之心后，仙祖法蜕的归宿。
钟离预判了托利亚的预判，直截了当的回答，“不。”
“神之心不在仙祖法蜕中。”
一下子，托利亚的神情变了，他再看一脸云淡风轻的钟离，忽然意识到所谓神明的考验，可能与他想得不一样。
但是达达利亚不知道。
也就在这时钟离突然问道，“你可会将这则消息告知公子？”
对于这个惊天的消息，托利亚下意识反问，“你不担心扰乱你的考验吗？”
“不，一切已成定局。”钟离淡淡地说。
仙人已动身前往璃月港，七星已接过本属于神明的权力。
但这一步，愚人众身为协助者的使命已基本完成。
正因此钟离才不介意将神之心不在仙祖法蜕中的情报透露出去。
虽说人心不可揣测，他仍想知道身为龙，与人类并无关系的种族，托利亚对人类的私心能让他走到哪一步。
而托利亚的回答也没让他失望。
在推断出考研不只是神明逝去，仙人问责这两个大问题后，托利亚又感到些许有趣。
作为回礼，他也对钟离说出了他的真实看法。
“我想在得到答案后再去考虑。”
托利亚回答之际发觉自己并不是完全无辜。
这一刻，托利亚可以确信他在某方面是很恶劣。
他是一条坏龙。
第33章 第 33 章
“你说托利亚中午去了往生堂, 和旅行者以及钟离见了面？”
愚人众的据点内，达达利亚读着愚人众新送来的报告, 对菲利克斯确认道。
菲利克斯郑重地点头，“是的，托利亚大人在从北国银行出来后遇见旅行者，在经过简单的交谈后，他们一同回到了往生堂内。”
“有听到他们聊了什么吗？”达达利亚顺势问道。
“没有，街上太过嘈杂, 观察旅行者动向的愚人众听不清他们谈了什么，只听到了几句私事，账单之类的。”菲利克斯回忆着愚人众提供的信息。
因为这些信息太过魔化, 愚人众没有写进报告里, 只是口头交代。
达达利亚听到账单, 脸上划过一丝苦恼。
今天上午旅行者和钟离为送仙典仪购置夜泊石的账单他也看见了。
纵使达达利亚对金钱不在意, 他也不得不承认那是好大一笔摩拉。
如果托利亚是因为那笔钱去往生堂问问情况，倒称得上情有可原。
只不过, 私事又是什么？
达达利亚在疑惑中，又对菲利克斯问道，“他们在往生堂的谈话你们听到了吗？”
“也没有, 千岩军盯往生堂很紧, 愚人众无法靠近。”菲利克说着皱起眉头，说出另一条信息，“七星也很关注送仙典仪。”
这话让达达利亚笑了，他暂时将托利亚和钟离以及旅行者在往生堂谈了什么抛到一边, 先回答了菲利克斯的后半句感叹。
“七星必然会关注, 他们也想通过送仙典仪，得到岩神逝去的真相。”达达利亚回想前几次七星找愚人众的态度, 明显能感受到他们的焦急。
这么想来，达达利亚发现似乎只有往生堂是真心实意给岩神办仪式。
达达利亚觉得有点讽刺。
但考虑到这又是岩神考验的一部分，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对若有所思的菲利克斯嘱咐，“继续监视旅行者，我们的目标是找到仙祖法蜕。”
“是，公子大人，我立刻去办。”菲利克斯立即收回神思，恭敬地应下。
达达利亚见状放下心，随后他又问旅行者和钟离下午的行程。
“旅行者和钟离先生当前已买完仪式上所用的香膏，下一步应当是要去取风筝。”回忆着送仙典仪所需的物品清单，菲利克斯给出准确的答复。
“好，我过去找他们。”达达利亚得到旅行者和钟离的去向，放下报告就要走。
菲利克斯愣住，他没有想不出达达利亚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见旅行者的原因，“公子大人，这个时候过去会不会引起七星的忌惮？”
“仙人将至，七星没有精力去管这么多细节。”达达利亚满不在乎地回答，说完他想自己也忘记了一个细节。
“对了，去通知北国银行做准备，我可能要动用他们的金库。”
达达利亚留下这条命令后没有管菲利克斯的反应，大步离开办公室。
出了据点，达达利亚如往常一样沿着小路去定制风筝的摊位。
按照他看到的账单，买完香膏后，交给旅行者的资金应该用得差不多，不够支付购买风筝的尾款。达达利亚准备在这个时候现身，帮忙把尾款付了。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这样出现的会有些刻意，但璃月有句古话，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有个良好的开局方便进行后续的谈话。
达达利亚有点等不及了。
虽然他认为托利亚去往生堂的原因，是他好奇如何举办送仙典仪或者合同需要调整。
可内心生出他总有种奇怪的预感。
这促使达达利亚想快点结束这场考验中属于愚人众的戏份。
正如七星想找出岩神离去的真相，他只想拿到岩神的神之心完成任务。
那么在任务完成后，他又要做什么？
达达利亚不知为何他又想到了托利亚。
直觉提醒他，最好快点给他们的关系做了个了断，不能再像前几次一样优柔寡断。
然而明知自己该果断一点，达达利亚还是再度生出那天拒绝和托利亚一起吃饭时的情绪。
这又让他犹豫。
好在达达利亚没有为难太久，当走出暗巷，来到人声鼎沸的大街上时，空和派蒙的身影映入眼帘，此时他们正听着钟离与风筝摊的摊主聊天。
由于隔得太远，达达利亚听不清空和派蒙在谈什么，只看出来他们摆出了一副受益匪浅的样子。
钟离和摊主聊的时间不算长，只过了两分钟，摊主就将代表提瓦特七神的七只精美风筝全部交到钟离手中。
接下来就到了付款的时刻。
毫不意外地，达达利亚在空和派蒙的脸上捕捉到了尴尬。
下一秒达达利亚迈动脚步，前往风筝摊。
“怎么办旅行者，余款要怎么付？”
达达利亚刚刚走近，派蒙焦虑的声音便传过来。
“余款由我来付吧。”达达利亚笑着接话。
听见有人付款，空和派蒙当即循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过去。
“公子！”派蒙对达达利亚的出现很惊讶。
虽然有了托利亚提醒，但是她还是没想到达达利亚会这么早出现。
空同样是这样想，再结合经费正好不够用，他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你在跟踪我们？”空严肃地对达达利亚发问。
同时他在大脑里回放来到风筝摊后他听到的每一句话。
而达达利亚眼看被戳穿，他没有慌张，保持着笑容回复，“哈哈，我只是路过罢了。”
随即达达利亚话锋一转打趣起钟离还是老样子，买东西从来不看价格，也不看钱包里的钱够不够。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派蒙的共鸣。
“是啊，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办。”派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达达利亚不论怎么说，来得都正是时候。
空看出派蒙的想法，但是他没有表态，仅是静静听着达达利亚调侃钟离的用钱习惯。
飞在他旁边的派蒙听到钟离无法想象没有钱的自己时，发出一声钟离活到现在怎么还没饿死灵魂质问。
对此钟离没有生气，他心平气和地回复，“公子阁下还是和往常一样爱开玩笑。”
紧接着他对空和派蒙说，“既然风筝已买下，我们也是时候进行下一项了。”
达达利亚看没人在意他现身的时间点，便也结束了谈话，任由空和钟离商量接下来做什么。
当他们订好下一步是去找工人，将风筝和香膏送到玉京台后，达达利亚很配合地将装有摩拉的袋子交给空。
“记得讨价还价的事由你来。”达达利亚叮嘱。
空点了点头，他也知道钟离的风格，在钟离眼中根本没有什么讲价这一说，让他来买只能是全都要。
看到空没有质疑自己的话，达达利亚主动说道，“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好，我们会把剩下的钱交给你。”派蒙没有那么有底气地说。
达达利亚没有拒绝，他目送空和派蒙随钟离去找工人搬东西。
等他们走远，达达利亚回想了一番来自空的质问和他的态度，得出一个结论。
在购置物品期间，空应该多少猜出来愚人众和七星各有目的。
这意味着钟离可能告诉了他不少消息。
其中说不定就有仙祖法蜕被七星放到了哪里。
达达利亚早就知道胡桃和钟离代表往生堂，亲自护送仙祖法蜕到新的安置地点。
除了七星，整个璃月港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仙祖法蜕的安置地点。
奈何达达利亚别不暴露目的，没有办法直接问。
这也是他为什么决心资助送仙典仪，目前来看，不按照神明撰写的剧本走，他是无法见到仙祖法蜕，拿到岩神的神之心。
达达利亚复盘到此处，觉得自己还真是出现晚了。
不过没有办法，他还有另一个方案。
因此当空和派蒙拿着钱袋回来的时候，达达利亚说出了他早就准备好的话。
“剩下的摩拉你们拿着吧，你看，和愚人众做交易是不会吃亏的。”达达利亚摆出他的态度。
派蒙一听这话，马上警觉起来，“你难道要收买我们？”
没想到一下子被戳穿，达达利亚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能说收买，我只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只要你们能告诉我答案，北国银行的金库将会对你们开放半小时。”
空面对这个诱人的，堪称不计代价的交换条件，他灵光一现，所有的线索顷刻间都被连了起来。
愚人众，七星，往生堂还有……钟离。
往生堂本就具有为仙人送葬的责任，可以说是璃月唯一能名正言顺接触到仙祖法蜕的地方。
而愚人众想要的物品，岩神的神之心极有可能就在仙祖法蜕里。
七星在岩神去世后，必然不能把仙祖法蜕轻易交出去，一定会妥善保存，严加看管。
这样一来，愚人众为了得到岩神的神之心，只能资助往生堂举办送仙典仪，好借此顺藤摸瓜，找到被七星藏起来的仙祖法蜕。
空得出这个结论，立即意识到他不能答应达达利亚的交易。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拒绝，派蒙就止不住心动地问，“什么问题？”
这下空只好咽下到嘴边的话，转为制止派蒙，“不行，派蒙，我们不能同意。”
“旅行者，你知道公子要问的问题？”派蒙很奇怪。
空想了想，最后当着达达利亚的面点了点头。
一下子达达利亚嘴角的笑消失了不少。
与此同时气氛也发生了变化。
派蒙察觉到不对劲，她本能地躲到了空身后，不敢再多言。
但危险的感觉只维持了几秒，达达利亚便又把笑容摆出来，“好了，不要那么紧张，我只想问问中午的时候，托利亚和你们聊了什么。”
“这值得你开放半个小时金库？”空反问。
达达利亚顺势回答，“我觉得值得，不过你们不需要的话就算了。”
此话一出派蒙发怒了，她从空的背后飞出来，指责达达利亚，“喂！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可是你们没有答应？我只是变更条件吧，再说你们不告诉我，我可以找他问。”达达利亚反应很快。
但这令派蒙想起他们还答应了托利亚的委托。
一时间，派蒙没有底气了。
空见状回复，“他说他只喜欢钟离的外貌。”
这条新情报让达达利亚有些惊讶。
几秒后，他又问，“所以他去往生堂是去找钟离？”
“不是，他解释他和钟离没什么关系，他只是单纯地喜欢钟离的外表。”派蒙摊开手，“没想到他居然也是看脸的龙。”
达达利亚跟着点头，这条情报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同时这也让他意识到另一件事。
“他为什么要突然解释这些？”达达利亚觉得这个时间点太巧了。
“因为他在意你。”空直白地说出真相。
这还没完，派蒙附和，“是啊，他不想让你有误解。”
达达利亚沉默了。
来自空和派蒙的答案超出他的预料，也令他很难不想到托利亚之前去找他时说的话。
一直以来，托利亚都在尝试以对人类来说正确的方法去进行这种方法。
哪怕他在模仿，其出发点也全部都能称得上好的。
只是执行的时候总是出问题。
达达利亚又想到那个吻，忽然他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达达利亚叹着气回复，“虽然他大概率不理解吧。”
“但是他喜欢你。”派蒙歪了歪头，满眼都是天真。
达达利亚发出一声轻笑，“嗯，我会和他亲自谈谈。”
这个回复使派蒙不太懂。
可是空没有给她开口问为什么要谈谈，就抢先赞同，“你们之间是要好好聊一聊。”就算是作为旁观者，他也能感受出诡异和别扭之处。
根据空过往的经验，这往往代表着这段感情里的双方存在隔阂。
而且隔阂非常大。
空这时再看达达利亚，觉得派蒙在往生堂说得挺对的，说不定不只有托利亚分不清‘感情’究竟是什么。
仿佛是看出空正看着自己想什么，达达利亚无奈地说，“你们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我现在就去找他，免得夜长梦多。”
“你一直跟踪别人，还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派蒙犀利地问。
“哈哈，我没有刻意跟踪，是因为愚人众资助了送仙典仪，要派人在往生堂周围等待，防止有意外发生，才看见了他。”达达利亚辩解。
这套说辞勉强说服派蒙，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双手叉腰，气鼓鼓地回答，“可能回旅店了，你自己去找吧，我和旅行者要继续去买东西了。”
“好，接下来你们要的资金不论多少都直接挂在北国银行，不用担心，会有专人处理。”为表明自己的诚意，达达利亚把北国银行的金库算是对空和派蒙半开放了。
这的确很有用，派蒙和空的神情立刻轻松了不少。
他们还是挺不想在金钱上被达达利亚拿捏。
达达利亚看出他们放松，又笑了笑，随后主动提醒他们记得还价。
“可不要变成钟离先生那样子。”达达利亚特意拿出钟离举例子。
“才不会。”派蒙说完，就拉着空去和钟离会和，不和达达利亚聊了。
达达利亚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随即转身向反方向走出。
重新返回来时经过的暗巷，达达利亚对着阴影处呼唤道，“出来吧。”
下一秒，一名愚人众自阴影中显现。
“跟紧旅行者和钟离，不要错过他们说的每一句话。”达达利亚下达命令。
“是，公子大人。”愚人众领下命令消失在阴影中。
达达利亚也没有在巷子里多停留，在愚人众不见之后，他也转身回到热闹的街上。
稍作停留，达达利亚坚定朝北国银行名下的旅店大步走去。
既然空已知晓他想要什么东西，那意味着他同样猜出了他要找什么。
这时候只需等待破绽出现。
现在他需要解决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达达利亚下定决心，在临近旅店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相比于出发时，此刻的太阳已然开始偏西下沉。
也许还能一起吃顿晚饭。达达利亚无声地规划，他虽讨厌那些应酬，却也不得不承认，有些话单独还是适合在餐桌上聊。
多了吃饭这个主题，好像就不容易让谈话显得太过尴尬。
达达利亚抱着能让交谈尽可能进展顺利的想法，默默地在心中挑选起餐馆。
等吃饭的餐馆选好，目的地也到了。
望了眼旅店上方的招牌，达达利亚确认无误后进门，前往三楼。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达达利亚来到托利亚居住的房间前，他又生出几丝犹豫。
其实想想，维持现状没有什么不好。
正好还能纠正托利亚的行为。
达达利亚又用上那个理由，那也是他提出试一试的初衷之一。
当时他觉得理由充分，今天再看却觉得无法说服自己。
实际上托利亚虽然在模仿，但他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仅是有些迟钝。
只要给他足够多的时间，他足以能纠正。
而身为龙，托利亚有的是时间。
达达利亚在认清这一点后，他抬手敲响了门。
不用他多等，门从里面被打开。
与开启的门一同出现的还有一股十分清新的味道。
达达利亚的鼻子动了动，他察觉到自己这次来得不是时候。
“你先换好衣服，我再进——”
话说到一半，达达利亚就感觉脖子一紧。
突然而来的束缚感引得达达利亚下意识地要反抗，挣脱掉抓住他的脖子上的手。
奈何托利亚早就经验，他一眼看透了达达利亚的下一步行动，化解了他的反抗，甚至借势调整他们之间的姿态，将达达利亚拉进门里。
紧接着，托利亚在达达利亚抓住主动权之前，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向套房内的长沙发，用身体压住了他。
水珠在冰元素力的作用下凝结成的冰屑和托利亚带着笑意的表情，和那双浅绿眼睛一起落在达达利亚眼里。
这让达达利亚僵住。
也就在这时，侍者急忙的叫喊声从门口传来。
“客人，我听到有声响，请问发生……抱歉！我这就关门。”
在重重的关门声中达达利亚飘散的神思猛然全部回来。
他立刻想让托利亚下来，不要再这么戏弄他。
可是他模拟好的指责一句还没有说出来，就看见托利亚俯下身。
达达利亚这下有点慌了，他尝试挣脱。
结果托利亚一下子擒住他的手，力道大得达达利亚都挣不开。
到这一步，达达利亚可以确信托利亚的战斗力远远比他说的要高。
这个发现令达达利亚竟然有点惊喜。
但是很快这份惊喜就被落在耳边的声音打破。
“公子，告诉我你是出于何种原因来找我。”
“如果你说得和我猜想的不一样，我会给你奖励。”
第34章 第 34 章
奖励。
达达利亚被这个词击中, 再结合托利亚先前所说的猜想，他沉下心, 很是直接地问道，“你猜的是什么？”
这个反应让托利亚的表情变冷，他松开达达利亚被钳制住的手，缓缓的站起身，问出那个早就想问的问题。
“公子大人，你究竟是为何喜欢我？”
达达利亚抿了抿嘴唇, 一股恼火不知为何从他的心里冒出来。
如果托利亚没有像刚刚那样又戏弄他，或许他会耐下心，好好和他谈谈, 就像是他在来的路上规划的那样, 把一切说开, 承认自己的错误。
谁知到最后托利亚还是选择了过去的方式。
这很难不让达达利亚怀疑托利亚对外所有改正行为的表现不过是伪装。
他追求还是有趣, 有意思，其他的一切都不在乎。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就很难被去掉。
好在达达利亚没有失去理智，他强压着心中负面的想法，对托利亚实话实说。
“我担心你和钟离过去的关系会影响我的计划。”
说到这里, 达达利亚顿了顿, 又补了一句，“这是我最初的看法，现在看来你们的关系和我猜测的不一样，你们没有那么熟悉。”
托利亚握了握拳头, 此刻他说不出自己的心情。
但他有种给达达利亚鼓掌的冲动。
遵从本心, 托利亚确实这么做了。
“你的猜测没有错。”托利亚鼓着掌承认，同时他问道, “公子大人，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达达利亚想到了菲利克斯，考虑到如果他说自己被下属几句话就犯下这个错误，他换了个相对委婉的说法，“发现我被误导了之后。”
虽然达达利亚没有说明是怎么被误导，但托利亚理所当然地想到那些谣言。
这一刻他感到委屈。
可是为了不在达达利亚面前露怯，他笑了一声，“果然是这样。”
接着托利亚颇为犀利地说，“为了冰之女皇的计划，可真是什么都能做。”嘴角的笑容加深，他得出定论，“这就是人类的忠诚啊，真有意思。”
达达利亚又听到那个熟悉的词，心中的火气又被煽得更大，他毫不留情地质问，“所以你玩够了吗？看着我被你耍得团团转，是不是很开心？”
“是很开心。”托利亚顺势承认。
在和达达利亚的相处中他的确很开心，从诞生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和人类平等地交往过。
他一直很清楚，接触他的人类不是敬仰他，就是想要利用他。
对此托利亚从来没有意见，他很清楚自己和人类不一样。
可即便心中明白，在行走在人类的世界的时候，他仍然会感受到孤独。
托利亚又想起刚来璃月的那一天。
那时他听着达达利亚的讲述，他也是如今日般明白自己是有点寂寞。
也许从那时候起他已经想要改变点什么。
那句试一试不过是推了他一把，让他将说那句话的人也看得不同寻常。
实际上换一个人也是一样。
托利亚坚定了这个想法，他再看满是心怀怒气的达达利亚，又重新摆出来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对他承诺道，“公子大人，你放心，我不会影响到你的计划。”
“你一定会拿到岩神的神之心。”
既然达达利亚只担心神之心能不能完成，那他就给出保证。
反正钟离能够利用愚人众是获得冰之女皇的默许。
那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托利亚想到这里，忽然不想再和达达利亚交流。
过去他从来不对所谓的计划，被利用有什么特殊的想法，现在他却不想提这个话题。
可是达达利亚还有话要说。
“你那天同意——”
达达利亚想问问托利亚那天答应试一试，是不是因为有趣。
然后再提醒托利亚以后最好不要这样做。
虽说仍然感到不满，达达利亚还没有忘记他当初对托利亚提出试一试的愿意，他不想让他被利用。
可是托利亚因为不想聊，径直打断了达达利亚没说完的话。
“你问我那天为什么同意，当然是因为有趣，我是挺喜欢你的公子大人，但你对我来说和任何一个人类没有什么两样。”托利亚冷静地讲出。
紧接着他给达达利亚开口的机会，直接下逐客令，“我接下来要去参加一场晚会，需要换一身衣服，还请你离开。”
这一招很有用，达达利亚沉默了几秒，最终没再说什么，退出了房间。
托利亚看着门被从外面缓缓关上。
不知为何他生出疲惫感。
这不像是加班处理公务，也不像是参加相处已久之人的葬礼，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困顿。
托利亚又握了握拳头，最后强打起精神，换好衣服准备去参加那场晚宴。
原本他想着达达利亚如果说自己是为了所谓的‘吃醋’而来，他就会告知他，仙祖法蜕内没有神之心。
这个提示对达达利亚来说就足够了，托利亚相信他会快速地换个方向去寻找岩神，不用再被仙祖法蜕这个幌子困住做无用功。
可惜现实和他的幻想不一样。
托利亚的嘴角出现一抹带有自嘲意味的笑。
在笑完之后，他快速换好了衣服。
当再次打开门，外面已经没有了达达利亚的影子。
对于达达利亚的离开，托利亚抿了抿嘴唇，最终他一言不发地朝旅店外走去。
当走到酒店前台时，一道声音传来。
“托利亚先生。”
听见自己的名字，托利亚转头看去，发现那赫然是一名愚人众。
“公子大人有一封信要交给您。”愚人众拿着一封信小心的走过来，“他说一定要亲手交给您。”
虽然不太清楚两位大人物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达达利亚当时的表情让这名愚人众意识到自己最好把这封临时写出来的信看到比生命还重要。
这么想着，愚人众毅然决然地将信双手呈递上去。
托利亚见状也没有为难愚人众，虽然他不想接受，却还是接过了装在璃月最常见信封里的信。
“好了，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说出这句话时，托利亚才发现他的声音十分冷淡。
对面的愚人众很配合地抖了抖身子，然后快速消失在原地。
托利亚目送愚人众跑远后低头看了眼手中胶水都没有干透的信封。
认真地看了一会，托利亚没有拆开，转而收了起来。
将信放好，他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口。
先前订好的派来的车已在等待。
托利亚确认车辆无误，冷静的上车。
在他坐好后，车辆缓缓启动。
这时他又想到那封刚刚被收起来的信，并意识到现在是读的好时候。
可是托利亚在短暂的犹豫后，他发现他根本不是不想打开，是不情愿打开。
他对达达利亚最后给他写了什么没有兴趣。
此时的他还很累。
对人类来说累了可以休息，对于龙也一样。
托利亚无声地说服了自己，随即他眼睛一闭，向椅子后面一躺，准备到目的地再睁眼。
但是没过一会，耳边消失的喧闹声就令托利亚猛地睁开眼。
下一秒，车子突然停下来，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托利亚皱了皱眉头，伸手打开了车门。
“托利亚先生，天权星大人请您去群玉阁上做客。”
那天在送仙典仪上见过的百闻出现在托利亚眼前。
认出来找自己的人是凝光的秘书，托利亚马上猜出来悄悄把他拉到这里的原因。
十有八九是因为达达利亚。
果不其然，百闻下一句便是她为何用这种方式来请托利亚的原因。
“天权星大人想向您询问一些与愚人众末席执行官公子有关的问题，因事关机密，还请您见谅。”百闻的态度很好，先前的交流让她对托利亚的印象还不错。
“抱歉，请恕我拒绝。”
托利亚直截了当的谢绝了凝光的邀请，放在平时他肯定会同意，不介意帮忙打打马虎眼，上那座闻名提瓦特七国的群玉阁上看一看。
偏偏今天他是再说没有这个心情。
他只想参加完那个宴会，不让安东数落他又临时起意更改行程。
托利亚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恹恹地回复，“没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说罢他就要关门。
看出托利亚不是在客气，百闻赶忙拉了一下门，“等一下，托利亚先生，还请告诉我原因。”她想知道是不是愚人众在策划什么，托利亚不好透露。
一瞬间百闻的脑海中出现了无数个有关愚人众的阴谋。
奈何现实远远比她预想的要简单和荒诞。
“哦，我们分手了，所以我不想谈论公子。”托利亚用平淡的语气告知满脸吃惊的百闻，“就在一个小时前，你们可以去查。”
百闻眨眨眼。
假如托利亚是故意不想去群玉阁，百闻认为他毫无疑问成功了。
这个理由超乎她的想象，以至于她短时间内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托利亚并不觉得有趣，也不为百闻无法反驳高兴，他叹了口气，确认道，“百闻小姐，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百闻下意识的回应。
托利亚得到允许后想要习惯性地回以笑容，然后他才发觉自己的嘴角像是挂着秤砣，根本无法抬起。
到这一步，他不得不承认达达利亚对他的影响比他想的沈。
他已经疲惫到笑都笑不出来。
托利亚这么想着决定承受安东的指责，回宾馆休息。
也许可以睡一觉。托利亚规划着，随即他对车夫说，“回旅馆。”明天安东想怎么说他就说吧，他要一觉睡到晚上，把他通晓熬夜加班的睡眠全补回来。
发誓要进行报复性的睡眠。
托利亚闭上眼，几秒后，他又缓缓睁开眼，忍不住拿出那封达达利亚留给他的信。
可能是出于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托利亚拿出信后，只是看了眼两眼就轻轻地起开那封胶水还有些发黏的信。
一张印有酒店水印的便签纸从信封里滑落到托利亚手中。
【不论出于何种原因，与人类随意亲密接触都很危险。】
【对你真正喜欢的人那么做吧。】
相比于前一句，便签上的后一句话上带着迟疑。
托利亚盯着喜欢那个词。
直到一粒凝结的冰砸在手里的纸上，他才如梦方醒。
名为难过的情绪像崩塌的雪一样席卷了托利亚的内心，让他无从适应。
他不知道是为了达达利亚的留言还是他感到的委屈，抑或者是他看清了自己也畏惧孤独。
此时此刻他只能体会到无法言明的痛苦。
他确实搞砸了，又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就像是打碎了花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流泪眼的小孩子。
眼泪。
托利亚眨了眨眼，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是在流泪。
第35章 第 35 章
无边的雪境之中, 托利亚站在如山岳般的冰块前，凝视着被冰封住的阴影。
看了一会, 托利亚皱了皱眉头，按照他的记忆，他当前应该是在璃月的旅馆中，正用睡眠来抚平他那如同儿戏一般的初恋。
怎么突然来到大雪之中？
莫非是和稻妻流行的轻小说一样，在遭受情伤之后，他穿越到了异世界？
托利亚无声地思索着, 这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循着声音向后看去，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希恩斯和安托宁，他在提瓦特仅存的几位高阶龙类同胞。
希恩斯走在最前, 托利亚看见他披着一件厚实的白色袍子, 手中拿着一盏明亮的灯。
“就是这里。”希恩斯面无表情对正在抵抗风雪的安托宁说道, 同时他手中的灯向前探去。
光亮透过冰块令被封住的阴影显现出真正的模样。
那是一条有着细密银色鳞片的龙, 它身形细长，双眼紧闭, 在冰块中睡得十分安详。
托利亚注视着那条龙，后知后觉地认出被冰中的阴影正是他自己。
而这里不是什么异世界，是他的梦。
是他在被封印后, 重新在这个世界醒来前记忆的回溯。
托利亚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实际上在漫长的封印中，他仍然能感受到外界的细微变化。
他能听见穿过风雪，掠过众山之巅的飞鸟振翅的声音。
他能看见误入此地的人或者动物惊恐的眼睛。
千百年来他都是这样，以为自己在做一场梦, 世界仍如他沉睡前那样单纯且无趣, 令他找不到自己诞生的意义。
但那没有什么，他的每一位能够交流的同胞都告诉他, 他会有无尽的时间去寻找所谓意义，即使到消散前找不到也无妨，万物并非要在消亡前找到自我诞生的意义，此生才称得上完整。
直到天外之人降临于提瓦特，将名为人类的物种带到这里。
对于现在被称为降临者的天外之人，托利亚已经记不清多少，他唯一记住的只有人类还挺有趣。
而这也是他愿意接手至冬内务部，去做那些所谓后勤工作的原因。
在梦中回忆到此处，托利亚再看被冰封住的自己。
希恩斯站在冰前，那盏灯此时交给了安托宁保存，他抬起手，贴近冰面，顷刻间，巨量的，被人类称为冰元素力的力量爆发。
如山的冰在元素力的冲击下生出裂痕。
覆盖在冰上，终年不化的雪抖动，洋洋洒洒如雾一般弥漫在各处。
在这一片雪制造的浓雾中，冰块迸裂的声响此起彼伏。
托利亚在梦中听着冰破碎的声音，感觉它大的像是此间的命运被名为神的手重塑。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当雪雾散去，崩塌的冰块之中，托利亚望见了龙形态的自己脱离了困顿，睁开了眼睛。
那双浅绿色的眼睛越过时光与梦境所组成的不可逾越的沟壑，直直地看了眼未来了的自己，然后他收回视线，开启了在提瓦特的命运。
托利亚在梦中听着安托宁与过去的自己交谈，同时他回味先前地对视。
他在苏醒时没有与谁对视记忆。
所以这终究是梦，是他通过沉睡所看到的无法改变的过去。
这么想着，托利亚发现梦中的场景又变了。
布满冰雪的天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壁炉中火焰熊熊燃烧的温暖房间。
托利亚一眼认出这是他最早的办公室。
已经变成人类模样的他正捧着一封信，他的手边是一瓶酒。
要是托利亚没有记错，他手边的那瓶酒的出品商，在这时还不是在至冬赫赫有名的大酒厂，还是一家刚刚起步，小小的酿酒作坊。
这个发现，令他突然意识到时间原来过去了这么快。
托利亚不禁为时间的流逝生出一丝感慨。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他好久没有想起来过的声音。
“托利亚大人，您在看什么？”
说话的员工与梦中的托利亚擦肩而过，走向过去的他。
托利亚的眼睛微微睁大，属于这名员工的资料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是他第一名负责协助他的专员。
也是当时内务部少有的，平民出身的员工。
托利亚目送他走到书桌前询问过去的自己的情况，就像未来陪在他身边的无数个员工那样。
他们有的小心翼翼，有的大胆妄为。
但不论那些人类的性格如何，他们都很尊重他，也很关心他。
就像现在的安东一样。托利亚这么想着，忽然想要叹气，他知道接下来他们的对话。
“我在看投诉信。”
托利亚看着过去对自己笑着说，“说我是异类，我在颠覆至冬的统治，真有意思，他这么说冰之女皇知道吗？还是说，他在暗示冰之女皇不忠于至冬？”
“嗯，他可能确实是在暗示。”那名员工严肃地回复，“须弥教令院放弃了对新一任草神小吉祥草王的支持，他们可能也想在至冬复刻。”
“真的假的？我是在开玩笑。”
托利亚看见过去的自己一脸惊愕地回答，他不由得笑了。
当时他的确很吃惊，小吉祥草王对教令院那些学术贵族宽容，可不代表冰之女皇也这样。
不然她也不会让一群龙去帮助她管理国家，更不会收集一群奇人异士，开启一场失败后，整个国度都将会坠入深渊的豪赌。
可也正是她许诺的新世界，才引得他们站在她的那一边。
毕竟对于一群龙，一群旧时代的孑遗而言，在属于人类的世界里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托利亚回顾过去的想法，又看自己颁布下命令，要求彻查。
“我前不久买酒的时候听过一个笑话，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是内务部来敲你的门，开门后他们要求逮捕伊万，你告诉他们伊万在隔壁。”
讲完至冬流行笑话，过去的托利亚笑了，在梦中来自未来的托利亚也忍不住抬了抬嘴角。
虽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但他还是挺喜欢这个笑话。
可惜那名员工不是很喜欢。
“您不在乎您的名誉吗？”
现实中早已逝去的员工皱着眉头问道。
这使得托利亚不禁又想到安东，而过去的他也很配合地说出了那句，他对未来的安东以及无数个员工说过的话。
“不，因为过几十年，可能大家都会忘了，说不定此时人人都知道的笑话都只有我知道。”
托利亚望着满脸不在意的自己，很想告诉对方，至冬笑话流传的时间还挺长的，只是随着至冬内部环境逐渐稳定下来，很多人已经真的当成单纯的笑话。
所以说时光的浪潮褪去，终究会在名为人世的岸上留下一些痕迹。
作为始作俑者之一，托利亚忽然又有点想笑。
奈何接下来那名员工的话却让他笑不出来。
“这样啊，那再好不过了，您能少受到很多伤害。”员工非常欣慰。
“为什么？”
托利亚听到过去的自己不解地问。
那时他还不知道员工给出的答案将贯彻他几百年的职业生涯。
“因为没有人能伤害一样不存在的东西。”
梦中的员工说完终于露出笑容，随即他对过去的托利亚保证他会查出来在背后写投诉信的家伙，弄清楚他的真正的目的。
过去的托利亚沉迷于工作，也没再去想那句不存在的东西是什么。
只有现在的托利亚在沉思。
几百年过去，他才意识到那句不存在的东西不是指名誉，是指他不具备人类的复杂情感。
有感情，才能感到痛苦，会想要证明自己，进一步陷入内耗。
问题是托利亚很清楚，哪怕几百年过去，他也无法完全理解人类的情感，更何况是曾经。
因此那时的他见到投诉信，只想说人类被神明惯坏了，忘记了世界上最基本的规则是由力量构成。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不过是最后的挣扎罢了。
这很有趣。托利亚回味着，他看到了那些给他写投诉信，实际上是意图谋逆，动摇神明统治的人被送到冰原上种土豆。
这对他们是个不错结局。
假如是希恩斯来处理，他们连去种土豆的机会都没有。
托利亚回想那些人的结局，然后他看见一座墓碑。
突如其来的场景转换令托利亚轻松的心情陡然变成无措。
这时过去的他走过来，轻轻抚平了墓碑上的灰尘，放下了一本陈旧的笔记本。
托利亚望着那本笔记本，当即想起他来墓园是做什么。
那名员工早已被遗忘，与他有血脉亲缘的后代都已忘记他还有这样一名祖先，直到有天他们在地下室的藏书中发现了一本放在被锁住箱子里的日记。
那本日记记载了野心和阴谋，以及对当了二百余年内务部部长的他的一些话。
所以那名员工的后代把这本笔记又寄到了内务部，最终回到了托利亚的眼前。
即便又一个二百年过去，他仍然没有忘掉笔记里的内容。
首先那封投诉信是员工撺掇那群有反心的家伙投递，他想要借此根除这群趴在国家身上吸血的虫豸，而他想要动手，既需要力量也需要理由。
托利亚记得笔记里员工年轻时一直认为他隐瞒得很好。
直到快临终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上司在意察觉。
【仅是觉得有趣就放任我这么做，还真是任性的家伙，不过我想这对他，对我都称得上幸运。】
【可惜我的年龄太大，无法去告诉他，如果不理解人类的情感，就一直不理解下去，不要去在意，一直这样活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即使任性也好，至少永远不会受到伤害，因为没有人能伤害一样不存在的东西。】
托利亚在过去的自己走后，缓步来到墓碑前，蹲下身打开笔迹再看那最后的记录。
无数的人自他身边经过，他听见无数不存在于世的声音。
“托利亚大人。”
“托利亚先生。”
“我希望您能……”
“谢谢您。”
“我恨你，没有心的家伙。”
无数的声音与人影交织在一起，托利亚知道那些停留在他身边的人，对他说话的人，有的是想要帮助他，有的是想要利用他，有的则是出于好奇接近他。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目的。
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死去了。
除了愚人众的那些执行官。
托利亚站起身，他回头扫了眼那些模模糊糊的影子，觉得也许他想接触执行官不只是工作所迫，还有他们能活得长一点。
虽然活得长的代价是他们会越来越不像人类。
好在不像人类也不是坏消息，总有人力所不能及之事。
只是那样在托利亚看来实在是太无趣了。
这么想着，托利亚向前看去，一个站在角落里，有着橘色头发的孩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刚刚加入愚人众没有多久的达达利亚。
托利亚对着百无聊赖的达达利亚发出一声轻叹，虽然他们现在的关系闹僵了，但是没关系，过个几十年就能调整过来。
反正达达利亚不是纯粹的人类，他也能活很久。
他们总有一天会回归常态，就像他和其他的执行官一样。
托利亚安慰着自己的同时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逐渐长大的达达利亚出现在他的身边。
明明自诩没有特别关注过达达利亚，可当梦境的空间里将过去全部翻出去，托利亚不得不承认，虽然在达达利亚敲响他办公室的门之前，他们还没有正式见过面，但他却已经提前投去的注视。
这本来该是个好的发展，可他现在根本不想见到他。
托利亚咬了咬牙，他明确感觉出自己产生逃避的心理。
这不是因为尴尬之类的情感。
实际上他感到尴尬的时候都很少选择不去面对。
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见到达达利亚，除了这以外没有其他的理由，至于原因……
托利亚尝试寻找借口，可惜失败了。
不过正当他实在是找不出，左右为难之际，一扇门出现在梦境的尽头。
这使得托利亚心中一喜，虽然他想不出逃避的理由，但他不能逃避去想理由这件事吗？
托利亚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打开门。
白色骤然出现在他的眼前，梦中的他和那些故意以及达达利亚都在光芒中湮灭。
现实里，躺在床上的托利亚猛地睁开眼。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从门外响起，紧接着他听到了安东的呼声。
“托利亚大人？”
托利亚听着对自己名字的呼唤，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巨大的雨声与安东的呼喊掺在一起。
昏暗的房间令托利亚一时间竟然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并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水元素力。
托利亚默默分析着足以摧毁璃月的力量，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也就在此时，门被从外面打开，安东和几名侍者冲进房间。
被打断思路的托利亚只好打开灯，准备问问安东急急忙忙找过来，甚至让侍者强行开门是因为什么。
而不用托利亚开口，安东就满脸惊悚将把外面发生的一切，以及现在是什么时间都讲出来。
“托利亚，您是在房间里睡了一天吗？女皇在上，公子大人不会是借助您的力量才放出来漩涡之魔神的吧？”
什么？
托利亚感觉这段话的信息有点大。
漩涡之魔神奥赛尔不是早就被岩神封印了吗？
想到封印，托利亚的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那是达达利亚在取百无禁忌箓。
再结合安东现在的话和钟离过去的提示，一瞬间托利亚的心中剩下的痛苦全部消失了，他突然间明白为什么要禁止办公室恋情。
此时的他在经过与达达利亚的争吵后，是一点都不想来处理放出魔神的烂摊子。
托利亚现在只想跳槽。
人类和魔神的心眼太多了，他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龙而已，他拼不过。
第36章 第 36 章
想是这么想, 但当前的情况，令托利亚明白他也只能想想, 当务之急是解释清楚。
“公子没有借助我的力量。”托利亚一边告知安东当初魔神与他无关，一边下床去换衣服。
“刚到璃月不久，公子便得到了一件仙家物品，百无禁忌箓，他正是利用那样东西解开了漩涡之魔神奥赛尔的封印。”
托利亚冷静地分析，各种细节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此时此刻, 他可算是明白为什么达达利亚不告知任何人他的计划具体是什么，因为那说出来必定会被反对。
这不像同为执行官的女士渗透稻妻，也不像是博士的切片去须弥主导造神计划。
放出被封印的魔神逼迫一国的神明现身……坦白来说, 这个计划太过直接和疯狂。
托利亚得出结论, 同时他的眼前出现钟离的影子, 突然间他明白了为什么冰之女皇派出达达利亚来璃月。
所有的执行官中只有达达利亚能做出这种不计代价的事。
他是愚人众十一名执行官中少有的至冬人, 从他的立场来说，他毫无疑问是最支持冰之女皇的行动。
如此一来当按照正常的计划拿不到神之心, 达达利亚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使用非常手段。
不过结合达达利亚在至冬向他咨询若陀龙王的内容，托利亚更愿意相信所谓得非常手段才是达达利亚最初所想的计划。
这让托利亚不知为何又感到一丝有趣。
可是他并没有任由这个感受蔓延，而是咬咬牙压在心底, 当着还未反应过来的安东面换好了衣服。
“安东, 和我去见七星。”托利亚整理着衣领对安东说道。
安东立即回过神。
此时他再看托利亚，不由觉得比起上司，自己才是刚刚睡醒的那个人。
虽然很好奇为什么托利亚会不去参加宴会，疑似在客房里睡了一天, 但安东还是克制住问的想法, 快速收回视线，整理好神思与托利亚向旅店外走去。
印有至冬标志的车正停在旅店门口。
除了车夫, 还有几名千岩军正在车前。
“看来不用我们找过去了。”托利亚望着千岩军镇定自若地说。
安东皱起眉头，原本见到托利亚的安心消失，他又开始感到棘手。
看出安东的情绪，托利亚出声安慰，“放松点。”
“您知道公子大人要做什么吗？”安东小声地询问，他认为这一点很重要。
“不知道，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过。”托利亚实话实说。
达达利亚可以说是将最终计划的保密工作做到极致，大概除了送出百无禁忌箓的钟离推测出他要做什么，其他人都不知道。
然而很快托利亚打消了当前的想法。
比起钟离推测出达达利亚要做什么，不如说他在暗中引导达达利亚做什么。
本质是，对付被放出漩涡之魔神奥赛尔是钟离给璃月七星的终极考题。
只是这样是不是闹得太大了？托利亚默默地质疑，假如让璃月人知道是岩神默许愚人众的执行官放出魔神，是会动摇摩拉克斯的统治。
正如货币是因被人类认可，才能成为货币。
信任是人类之间最为重要的一环。
当前钟离的做法无异于是摧毁璃月人对他的信任。
托利亚想到这里，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由钟离亲自操办的送仙典仪。
下一秒他笑了。
“原来是这样。”托利亚喃喃。
安东不解地看过去。
“没什么，去吧，去会会七星。”托利亚一派风轻云淡地说。
这份态度上的转变让安东更加无法理解。
可碍于现在的情况，托利亚不说，他也不好。
因此安东将心中的困惑全部藏起来，面无表情地跟随托利亚来到停在雨中的马车前。
托利亚悠闲地变出两把冰做的伞，一把交给安东，一把自己拿着。
站在雨中的千岩军看见他这副样子，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怒意。
这让安东警惕。
托利亚却不以为然，他打着冰伞来到向面色不虞的千岩军面前，公式化地询问，“请问是哪一位七星请我过去一叙？”
千岩军握紧手中的武器，压抑着怒气回答，“是天枢星大人。”要不是来之前被反复叮嘱过不能对要请来的至冬人无礼，他可能已经大声发问了。
璃月现在面对挣脱封印的魔神的威胁，托利亚怎么还能这么轻松？！
这个想法千岩军完全没有隐藏，全部摆在了脸上，让托利亚看得一清二楚。
可越是这样，托利亚的表情越让四周的千岩军不可捉摸。
而托利亚也没有给他们想清楚的时间，直接回头示意安东跟上来。
接到提示的安东立刻与托利亚一同上车。
到了车上，托利亚轻笑了一声。
“托利亚大人，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安东忍不住问道，他都快崩溃了，怎么托利亚还和没事人，不对没事龙一样。
等会儿！
安东睁大眼，他再看托利亚，马上明白过来。
“您知道了公子大人为什么放出魔神。”安东的语气十分笃定。
“对，这是岩神的考验。”托利亚没有藏着掖着，他需要让安东知情，这样才能他在接下来和天枢星的谈判中理直气壮。
这是很关键的一步。
托利亚自觉他必须让七星心里清楚，魔神之所以被放出来是有岩神的授意。
接下来的谈赔偿，双方保持默契，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不要逼得至冬太狠，最后把岩神还活着曝光，那样两边都不好看。
当然，假如七星没有通过这次考验，那接下来的谈判就省了，直接开启岩神现身怒斥七星的剧目，他们就可以坐上观壁，不用再掺和。
托利亚罗列着各种情况，觉得心情好多了。
果然还是要做点什么分散注意力。托利亚无声的感慨，就在此时，安东忽然发问。
“对了，托利亚大人，您和公子大人是吵架了吗？”
这个被托利亚逃避的问题出现，让他刚刚恢复的心情再度跌入谷底。
可碍于安东不知内情，托利亚也不好表现出来他的不高兴，只是闷闷地回答，“是的，我们吵了一架。”
他不喜欢我。
托利亚想说出口，但话卡在嘴边，让他怎么都说不出来。
在梦里回顾的过去令他明白，他对人类的感情的解读完全浮于表面，他自诩了解，实际上他一无所知。
正是因此他才会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利用。
但他确实挺喜欢达达利亚。
托利亚又确认这一点，这让他鼻子和眼眶都有点酸。
先前的经验告诉他，这是要哭的前兆。
而在人类社会生活的经验有告诉他，最好不要在下属的面前哭。
那会被认为是丢脸和脆弱。
虽然丢脸对他无所谓，他是意识到自己对感情不甚了解，但那不意味着他突然多出来很多人类的羞耻心，对名誉开始重视。
托利亚在意的是他现在不能展现出脆弱。
过一会他就要和七星中的天枢星周旋，那可是一只老狐狸，看着好脾气，其实从五十年前就很难缠。
回忆过去天枢星的行事风格，托利亚对意欲安慰他的安东说道，“别说公子的事了，先想想和天枢星的谈判，我们必须在不挑明的情况下，让他明白是谁要放出魔神。”
安东的嘴唇动了动，最后他什么都没说，严肃地回复，“我知道了托利亚大人。”
接着安东不再说话，专心思考要怎么应对天枢星。
眼看坐在对面的安东不再说话，托利亚松了口气，随即也专心想起接下来要说的话。
在绝对的安静中，车缓缓停下。
托利亚和安东对视一眼，下一秒安东收拾好表情，摆出傲慢的样子打了门。
“托利亚先生，天枢星大人在等您。”
站在门口的老管家恭敬地迎接。
他的态度令托利亚眯起眼，但是他多问，仅是笑了笑回答，“正好我也有消息要告诉天枢星。”
管家这次没再回复，仅仅做出了请的姿态。
托利亚见状也不再多言，直接下车，跟随管家前去会客厅。
大雨还在哗啦哗啦地下，因为这次用到并非冰伞，浓郁的水元素直接扑到托利亚的眼前，让他很难不联想到拥有水系神之眼的达达利亚。
值得庆幸的是没不出两分钟，托利亚便来到干燥的房间内。
“托利亚先生，您来了。”年迈的天枢星起身迎接。
管家适时地让周围的佣人全部都退下。
等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托利亚和天枢星，以及他们带来的心腹。
安东很自觉地在托利亚与天枢星结束寒暄落座之后，站到了他的身后。
“你请我来是为了被放出来的魔神的事对吧？”托利亚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问。
“您已经知道了啊。”天枢星叹了口气，随后讲起现状，“如今天权星，玉衡星以及旅行者和诸位仙人正在群玉阁上与漩涡之魔神战斗。”
一听仙人也在群玉阁上，托利亚故意笑了笑。
这个毫不遮掩的笑容直接点燃了天枢星背后的年轻人的怒火。
好在这名年轻人还算沉得住气，没有爆发。
托利亚却不管这份被压住的火气，他火上浇油，轻描淡写地问，“哦，然后怎么样了？”
“你什么态度？至冬的愚人众登上群玉阁阻止仙人阻击魔神！你身为至冬的高层，是觉得自己一点责任都不用负吗？！”年轻人没忍住把心声问出口。
“我们为何有责任，托利亚大人是在内务部工作，与愚人众是两个部分，如果你们想要报复，就去找愚人众，去找放出魔神的公子大人。”
安东冷漠地反驳，“我想公子大人会给七星一个完美的交代。”
“就是那个交代是不是七星想要的就不一定了。”
在不一定上，安东加了重音。
他的理直气壮的态度和毫不在意的语气使得天枢星背后的年轻人愣住。
一个荒诞的猜测在年轻人的大脑中蹦出来。
他的气势在那个猜测出来后，一下子弱了下去。
托利亚观测到他的变化，又笑了声，随后对天枢星评价，“他比起你，可真是沉不住气。”
“年轻人嘛，都是这样。”天枢星说完紧接着感叹，“今日请您过来果然是正确之选，不然未来一定会弄出很多解不开的误会。”
“是啊，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托利亚淡淡地赞同。
就像是达达利亚早点告诉他是为什么想和他在一起，也不至于把他们的关系弄成如今这样。
托利亚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不明显的伤感。
这份低落在天枢星眼中，他略作沉思后，对托利亚悲伤地说道，“帝君的离去已成定局，还请您节哀。”
“嗯？”托利亚收回神思，他望着天枢星，考了几秒后，决定还是把话说开。
就像刚刚天枢星自己说的有话提前聊，别到最后弄出来误会。
抱着这个念头，托利亚认真地说，“不，我不是默哀，我是在想私事。”
“我失恋了。”
一听到失恋，天枢星沉默了。
可这还没结束。
只听托利亚接下来问道，“对了，在送仙典仪举办完之后，你们要如何处理那具仙祖法蜕？能不能送给我？我很喜欢它。”
反正璃月以后大概率要全权交给七星管理，他们有权利处置那具仙祖法蜕。
托利亚怀揣着期待，希望七星能把那条龙送给自己。
奈何他说的话和他提的要求结合在一起太过暧昧。
只听天枢星后面的年轻人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出，“您这是脚踏两只船吗？”
原本他以为什么异邦龙和岩王帝君关系暧昧的同时还和愚人众的执行官纠缠不清是传谣，没想到这好像是真的。
不然托利亚怎么还要睹物思人……不对，是思龙。
年轻人感觉自己真是大受震撼，同时生出长生种都是这样开放吗的念头。
而安东则低下头，一股绝望感弥漫在他的心头，他就不该信长生种能轻易改变！
第37章 第 37 章
“你为何会得出这个结论？”
在安东崩溃之际, 托利亚疑惑地发问，只是要仙祖法蜕而已, 怎么能让这名年轻人想到脚踏两只船，莫非是他又说错话了？
托利亚腹诽，他默默回想自己说的一句话，不知没有哪里有问题。
而年轻人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度，这令他生出一丝尴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复。
好在天枢星反应倒是很快, “您的私事是与您索要仙祖法蜕无关对吗？”
托利亚果断回复，“有关系。”
这下天枢星再度沉默。
第一次他去思考是不是自己的年纪太大，脑子不够灵光, 看东西不比年轻人看得透彻。
天枢星的反应落在安东眼里。
要不是场合不对, 安东很想冲上去提醒托利亚别再说了, 现在毫无疑问是越描越黑。
仿佛是听到安东的心声,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这房间内的四人顿时摆脱了尴尬沉默和无奈的状态，互相看了看。
下一秒, 管家匆匆忙忙地冲进会客厅。
“天枢星大人，一分钟前，群玉阁爆炸了！”管家一口气讲完。
托利亚和天枢星听后没有任何犹豫, 默契地向室外走去。
在风雨中, 他们看见从远处海面上升起的蘑菇云，群玉阁爆炸的光芒几乎将整个璃月港照亮，爆炸产生的巨大力量更是能撼动天地。
“没想到，天权星竟能做到这一步。”天枢星望着感叹。
整个璃月港都知道浮在空中的群玉阁是天权星凝光一砖一瓦, 慢慢建成的, 就像是她白手起家，发展壮大的象征。
如今她居然舍得将群玉阁炸毁……不对。
天枢星猛然回想起凝光建设群玉阁的申请被通过的那一天。
原本所有人都觉得凝光是痴心妄想, 但谁知那份堪称异想天开的空中楼阁建设计划竟然顺利地通过了神明的同意，和其他的文件一起发放了下来。
好上天上再多一座岛是多么无足轻重的事情。
在今日之前，天枢星本以为群玉阁能获准建设，是神明不在意。
现在再去回想，他认为托利亚不久前提及的考验怕是从那时就已初具雏形。
这也意味着，璃月真的要和神明告别。
天枢星得出这个结论，也明白了托利亚索要仙祖法蜕的另一层深意，除了是对岩神情深义重外，还有他知道未来的璃月将由璃月的人做主，而不是神做主。
想到这里，天枢星叹了口气，知道该如何回复托利亚了。
“托利亚先生，将先祖法蜕交给你一事我无法做主，必须与其他人讨论。”天枢星客气道。
不管外界的各类传闻是真是假，托利亚与岩神都关系匪浅，所以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这也是七星真正掌握璃月后要面对的问题。
对于长生种，他们要摆出什么样的态度。
过去有神明在，身为凡人的七星不需要去考虑那么多，可从今天开始，神明正式离去，与长生种打交道的工作也被交到了他们的手里。
或许未来的七星回首看去，会发现如何处理仙祖法蜕是与长生种接触中最简单的问题。
天枢星想到这里，面上不由浮现出些许的苦恼。
一旁的托利亚察觉到天枢星神情上的变化，这令他反思自己提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是话都说出去，托利亚又不好收回，于是他换了个公式化的语气表示理解，“好，你们有了结果可去至冬的外交部门，由他们告知我。”
“好的，一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您。”天权星当即应下。
托利亚见状没再多言，扭头示意震惊中的安东回去。
接到示意的安东立刻重新整理表情，冷静地与托利亚离开这座大宅。
这时雨已经停下。
属于漩涡之魔神奥赛尔的力量也完全消失。
一切好像都结束了。
托利亚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忽然很想知道意识到自己被利用的达达利亚是什么心情。
整场考验中，所有人都有所收获，除了达达利亚。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托利亚有点想笑。
不知为何他感到些许的畅快，假如昨天达达利亚能稍微骗他一下，也不用到今天才知道自己被利用。
当然结局也不会改变。
托利亚推测达达利亚一旦确认岩神的神之心不在仙祖法蜕中，就会立刻放出漩涡之魔神，好按照他最初的规划，用凡人难以对付的对手，将岩神逼出来。
这样一来，也不过是把考验从今天提前到昨天。
分析到这一步，托利亚不得不承认钟离说得没错，布局已经完成，就算是将先祖法蜕里没有神之心一事告知他，由他告知达达利亚也没什么关系。
所以达达利亚为什么不骗他？托利亚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
就像他现在想不出来答案一样，他因为缺少经验，大概率一时间无法分清达达利亚是不是欺骗他，好获取更重要的情报。
托利亚不相信达达利亚看不出他没有经验。
实际上到最后，达达利亚还写了一张纸条提醒他随意与人类亲密接触很危险。
这么想来，托利亚发觉从头到尾，达达利亚确实没有暗中利用过他。
本来这该称为好笑，但托利亚却只觉得难过。
因为除了达达利亚不想他扰乱计划，才提出交往这一点外，他根本没有办法指责达达利亚。
甚至托利亚认定更应该被指责的那一方是自己。
是他的行为先让人误解。
托利亚在心底发出一声轻叹，随后在上车后，他问向一言不发的安东。
“我先前的回答是不是又不对？”他想要弄清楚那名年轻人为何会怀疑他脚踏两只船。
巧合的是这正是安东想要聊的。
只见安东的气势一变，毫不留情地说道，“托利亚大人，您下次不要再解释了。”
“为什么？”托利亚谦虚地请教。
安东痛心疾首地回答，“您只会让人误会得更深！”
“您提到您失恋心情不好，在外人看来和仙祖法蜕有何关系？他们又不知道您只是对那一条龙感兴趣！”安东说完感觉心情好多了。
其实他很理解年轻人的震惊和天枢星的沉默。
在这份感同身受中，安东继续说下去，“天枢星缺乏关键信息，他的注意力又都在岩神的考验之上，因此很难不认为您所说的失恋指代的是与岩神的缘分尽了。”
“这时您又提起来仙祖法蜕，更是进一步加深了他们的误解。”
安东说到此处，止不住地叹气，“哎，托利亚大人，您应当提前说明，您和公子大人分手了……等会！您和公子大人分手了？”
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盲点，安东的脸上再度出现震惊的表情。
“对，我忘记告诉你了。”托利亚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我只对天权星的秘书提过一句。”
安东愣了愣，紧接着他问出最为关键的部分，“您为什么要对天权星的秘书说？”他实在是想不出托利亚和天权星的秘书有什么关系。
“昨天天权星请我去群玉阁，我不想去，就用我分手了来拒绝。”托利亚说完不免生出一些感慨，“要是早知道群玉阁会被用来对付漩涡之魔神，我昨天便过去了。”
这还没完，在安东无语的表情中，托利亚点了点头。
“天权星没有将我与公子分手的消息透露出去，这意味着七星之间的消息也不是完全公开透明。”
天枢星的反应证明了他对分手一事根本不知情。
托利亚记下这一点。
随后他再去看安东，直白地告诉他，“我感到很难过。”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是单单看托利亚的表现，任谁都想不出他在难过。
安东更是揉了揉太阳穴，直截了当地说，“您连难过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我已经知道了。”托利亚拉开帘子，望向车窗外的街道。
不同于往日的繁华，此时街上除了巡逻的千岩军外，没有其他人。
空荡的就像是托利亚的心。
“难过时会流泪，会有复杂的情绪充满内心。”讲出自己对难过的了解，托利亚放下帘子，对着睁大眼睛的安东认真道，“还会想要逃避。”
“您现在不想见到公子大人？”安东小声地向托利亚确认情况。
托利亚郑重地点头，“对。”几百年里，他从来不拒绝任何一名执行官的来访。
但从今天起，达达利亚将会成为第一个被他拒绝的执行官。
不过这不代表他会拒绝处理与达达利亚有关的公务，他只是不想见到他。
虽然托利亚仍然不懂感情，也知道错误的根源是他自己。
可他无法说服自己像往常一样面对达达利亚。
几百年来，达达利亚是第一个没有想过利用他达成自己的目标的人，也是第一个能与他真正平等交流的人，更是对他提出尝试发展出一段感情的人。
托利亚自觉他也做出了回应和改变。
结果就像他今天在工作以外的表现一样，结果不怎么好。
这让托利亚的心间又有些酸涩。
“没关系，您不想见公子大人，我会帮您阻拦。”
安东突然开口，“您有这个权力。”
“我以为你会指责我，不应该对待感情如此儿戏。”托利亚压抑住心中的情绪，客观地评价。
这句话让安东止不住抬了抬嘴角，然后他故意做出严肃的模样说，“您知道您和公子大人的交往和小孩子交朋友一样就好。”
在安东看来，这已经算是一种进步。
就像托利亚逐渐发觉他的很多行为和表现容易引人误会一样。
因此比起指责，安东自觉他应当和过去在内务部工作的前辈的信中说的那样，应当给予托利亚更多的鼓励，在他碰壁的时候安慰他。
“更何况，您也不会抛下与公子大人有关的工作对吧？”回忆信上的内容，安东调侃道。
这句话恰是托利亚所想，不由得他也笑了一下。
就这他轻笑的小一秒，车缓缓停下。
托利亚长舒一口气，随即收起笑容，一边开门，一边对安东说，“其实我在考虑换个地方工作。”
说话缉拿，托利亚起身准备下车。
然后他看见站在车外的达达利亚。
对方不知在旅店等了多久。
那双暗蓝色的眼睛直直的与托利亚对上。
一瞬间，托利亚的手收紧，握住了车门的外框。
逃避的念头再一次从脑海中蹦出来。
偏偏就在托利亚想要关上门，安排车夫为他换一家旅店时，达达利亚没有任何预兆地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
“你要去哪里？”
达达利亚皱着眉头问，在门打开的间隙他听到了从车厢里飘出来的话。
昨天留下便笺时，他就可以确认，他已经把他和托利亚的关系彻底搞砸了。但达达利亚没想过这会发展成他以后和托利亚再也见不到的地步。
这使得他有点慌了。
第38章 第 38 章
面对达达利亚的质疑和慌张, 托利亚深吸一口气，他没有正面回答, 反而问道。
“你来找我，是想问仙祖法蜕与神之心？”
这个问题将达达利亚问住，因为这确实是他找过来的目的。
而趁着达达利亚沉默的间隙，托利亚把他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拿开，然后抚了抚袖子，镇定的回复, “进去说，公子大人，你也不想我们聊一半千岩军将你带走吧。”
达达利亚咬了咬牙, 最终没有否认, 跟在托利亚身后朝旅店内走去。
紧随托利亚下车的安东没有跟上去, 他叮嘱守在门外, 一脸茫然的旅店经理快点带托利亚和达达利亚去会客厅。
旅店经理得到命令不敢多问，立即小跑为托利亚和达达利亚引路。
当把两位大人物送到最近的会客厅, 旅店经理没有多停留，等达达利亚和托利亚进去，就立刻赔着笑脸退出, 关好了门。
“你知道岩神真正的考验是什么。”达达利亚在门关好后立刻笃定道。
托利亚看了眼达达利亚, 这次他没有再看见荒乱。
这是个好的开头，意味着他又变成了执行官，他们可以公事公办了。
但是托利亚并不为此感到高兴，他只想快点说完, 随后把达达利亚送走。
抱着速战速决的想法, 托利亚直白道，“我也是在你放出来漩涡之魔神以后才知道岩神真正的考验, 不过在那之前，我已经知晓了仙祖法蜕里没有神之心。”
“是岩神亲自告知我。”
托利亚在亲自这个词上加重音。
而达达利亚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愣住。
下一秒，他的目光变冷，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是钟离对吗？”达达利亚毫不犹豫地向托利亚求证。
托利亚点了点头。
这下子达达利亚的手握紧了。
一句璃月的谚语出现在达达利亚的耳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以为他掌控了全局，实际上从一开始他就入局了。
此时达达利亚再回顾托利亚和钟离相处的细节，种种反常之处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托利亚在见到钟离时表现出别扭，对他们的关系也解释很是含糊，因为他在第一眼看到钟离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岩神。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钟离是岩神？”达达利亚皱着眉头问。
假如托利亚一早就说了，那也没有之后的事情。
再说先前托利亚就说过他拒绝了协助岩神的考验。
从托利亚的种种行为和表现来看，达达利亚认为他确实是说到做到……
想到这里，达达利亚微妙地愣住，忽然间他的心中有了答案。
既然托利亚明确表示他不会协助岩神完成考验，那意味着他不止不帮助钟离，也不能帮助他。
不知为何，达达利亚突然想起昨天托利亚说的奖励，那时他以为对方又在戏弄自己，今日来看，真相可能是托利亚想要破坏规则，告诉他一些信息。
一眼看穿达达利亚在想什么，托利亚叹了口气，肯定道，“我既然不参与考验，那我自然不能告诉你，不然考验将无法顺利进行。”
“但是出于我们先前的特殊关系，我在得道神之心不在先祖法蜕这一条消息后，我准备告诉你。”托利亚说到此处，稍作停顿，接着他自嘲般地笑了笑。
达达利亚皱起眉头，接着他感觉自己是不是该道歉。
然而托利亚快他一步。
“我不知道人类所说的爱是什么，但我尝试着理解。”
“我认为爱是有偏心，所以我那么做了。”托利亚说到这里又笑了，区别于之前的自嘲，这次带着无奈。
“但是事实证明，公子大人，你终究是执行官，对你们来说，任务才更重要。”
此话一出，达达利亚沉默了。
托利亚看他这样子，在又一声轻叹后迈开脚步，走到达达利亚面前，对他缓声夸赞道，“你做得很好，和我过去对你的期待一样。”
说到底，托利亚自觉他和达达利亚闹得不愉快，本质还是自己有问题。一直以来他都把达达利亚当成普通的人类，甚至于一个孩子。
这两个身份被他排在了愚人众末席执行官前面。
所以当达达利亚提出试一试的时候，他才会在惊喜和有趣中应下。
托利亚承认答应交往并不纯粹，但他不可否认，在心底，他是存在有一份期待。这也是昨天他在与达达利亚分开后，认清的某个事实。
本质是达达利亚只是让他察觉到那份期待。
本质是他顺势而为，把期待投映到达达利亚身上罢了。
如此一来，达达利亚又有什么错？
托利亚反问着自己，也大致上找到了他想要逃避，不想见到达达利亚的原因。
他是不想承认自己把期待错误地放在了不会回应的人身上。
就像所有的人类，死到临头了，也不坚信自己没错。
哪怕口头上说错了，心中也是不服气。
托利亚想清楚这一点，又体会到那股熟悉的疲惫感，于是他也不再理会达达利亚，重新迈动脚步，向会客厅外走去。
正当他走在门口时，身后传来达达利亚的声音。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随意吧，公子大人，你也不知道你下次要去哪里执行任务不是吗？”托利亚说话间又把话题抛给达达利亚。
这很有效，达达利亚猝不及防，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托利亚抓住这个间隙，拉开会客厅的门。
“你们聊完了？”
打开门的瞬间，一道戏谑的女声响起。
托利亚停顿脚步，他看了眼堵在门口不知来到多久的愚人众第八席执行官女士，接着他没有客气地打招呼，反倒是开门见山地说，“他已经知道岩神是谁。”
“是吗？谢谢你告诉公子，这样我就不用多费口舌。”女士说着谢谢，实际上话语里一点谢意都没有。
托利亚没有多在意，在将最重要的信息告知女士之后，他继续信步向前，与女士擦肩而过。
掐了眼托利亚的脸色，女士挑了挑眉。
没有理会的女士投在自己身上意味深长的表情，托利亚来到走廊。
当听到门被再度关上的轻微声响，托利亚才又发出一声长叹。
明明和女士没有说几句话，他却感到更累了。
但是托利亚没有立刻回到房间里休息，他想了想，改变方向，返回旅店的大厅。
在看到女士之后，他的计划做了点改变。
托利亚将原本留在璃月的规划划掉，变成了尽快返回至冬。
反正在璃月有女士，愚人众内部惹出来的问题，让愚人众来解决。托利亚腹诽，他该做的今天已经做完，七星但凡不想让愚人众把岩神示意至冬的愚人众执行官放出魔神的消息传遍璃月港，就不会逼得太紧。
要不是亲眼看到了计划全过程，托利亚也不相信岩神会是幕后主使。
这使托利亚对神明的看法又发生了一点变化。
除了对人类与生俱来的爱，神明也和普通的人类一样各有打算。
托利亚不知这对神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只觉得这样挺有趣的。
毕竟他第一次发现神明不是那么无聊地存在。
为了人类牺牲一切，哪怕包括自己。
托利亚虽知道对于有灵性的生物而言，自我满足和自我达成是一种精神上的圆满与享受，但他仍感到这样做太过于单调，好像生灵的诞生就是为了牺牲一样。
也许除了那么虚无缥缈的崇高愿望和本能驱动外，每个生灵的牺牲还有其他的理由。
就像是人类一样。
人类总是会给自己找理由。
托利亚这么想着，发现自己何尝也不是这样，他想要离开璃月，而不是留下来协助女士和达达利亚处理烂摊子，不就是他找到了一个他自以为正当的理由，失恋。
重新想这个词，托利亚的心情更加复杂。
按照他和达达利亚的交往方式，其实他们根本算没有开始过吧？
毕竟达达利亚根本不喜欢他，最多是把他当成朋友看。
不过从目前来说，托利亚认定不过个几十年，他和达达利亚是不能正常交流了。
一瞬间，托利亚感到悲伤。
好在悲痛之情没有持续太久，刚走下楼梯，他就看见在前厅与几名神色惊慌的北国银行高管商议事情的安东。
托利亚没有去打扰安东，他下楼后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耐心等待。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熟悉的脚步声传进他的耳中。
而与脚步声一同停下的是一杯热腾腾的茶。
“托利亚大人，我已经为您订了最快的一班返回至冬的船。”安东放下茶时不忘通知托利亚，“您可以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
托利亚看了眼桌上的茶，随即他主动问道，“你不担心我返回至冬，没人来处理执行官放出魔神一事？”他虽然认为安东肯定会让他回去，但没想到他连船票都安排好。
“我们能够安排好，而且这属于愚人众的事务，与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只需进行辅助工作就好。”对于托利亚的质疑，安东搬出早就想要的理由。
“而且您回到至冬能更好地进行统筹工作，这远比您留在璃月更加合适。”安东很清楚在另一位执行官女士出现之后，托利亚在至冬远比在璃月更有价值。
未来和璃月七星谈下来的赔偿最终必须拿回至冬审定。
这必然要经过内务部，假如赔偿是托利亚来谈，那就无所谓，他回去开会，和愚人众以及至冬其他的势力商议就好。
女士到来后，情况就变了。
说一千道一万，魔神是愚人众的执行官放出，相比于身为至冬内务部部长的托利亚，同为执行官的女士明显更有资格来和七星谈判。
托利亚执意要参与，等到回到至冬，他肯定会面对来自至冬内部的舆论压力，弹劾他插手愚人众的事务，意图和愚人众联合，真正达成两只无形的大手遮住至冬的天空。
回忆起过去某些投诉信上的内容，安东越发觉得让托利亚回去是明智之选。
好消息，他的想法和托利亚不谋而合。
只是相比于为了大局着想，托利亚的理由更加单纯，他仅仅想离达达利亚远一点而已。
因此托利亚自觉安东算是给他找了一个体面的逃避理由。
虽然对体面不体面，托利亚没有那么在意，但他却还是感到了几分轻松。
然后他没有辜负安东的好意，做出满意的样子回复，“不错的安排，我会尽快回去。”
安东笑了笑，接着他没有隐藏，讲出另一个原因。
“托利亚大人，我们刚刚接到消息，诸位仙人已决定不干涉璃月港的事务。”安东深吸一口气，“与我们谈判的只有七星。”
没有仙人，也没有更高层次的力量，即将开始的切磋会是纯粹的人类之间的较量。
这时托利亚留在璃月反倒有点不合适了。
然而这不是安东想让托利亚明白的，他严肃地说，“也许您可以相信人类，相信我们。”
托利亚怔住。
过了不知多久，连茶杯里飘出的缕缕白色的蒸汽都消失，他才点点头。
“我知道了。”托利亚留下这句话，随即他起身，意味深长地嘱咐安东，“只要不太过分的条件，我都会帮助你们达成。”
“您还是严格一点比较好，不然我想我会收到您是出于私情，才对公子大人在任务中造成的重大错误网开一面。”安东谢绝了这份好意。
托利亚摇摇头，“没关系，是我想那么做，不是出于有趣，而是出于相信你们。”
这句话成功地把安东到嘴边的劝说全部堵住。
刹那间，安东生出几分感动。
可惜他的感动没有持续太久，托利亚就故意轻声说，“投诉信上说的也没错，我对执行官的支持很多时候就是出自私情。”
他对执行官的支持，很多时候都是觉得有趣。
这何尝不是私情？
托利亚暗暗想着，等待安东的斥责。
谁知安东没有叮嘱他以后不要这么说，他反而陷入沉思。
不知为何，安东又想到了达达利亚。
忽然间他感觉，兴许达达利亚托利亚不是没有感情。
只是与人类相比，托利亚在感情方面太迟钝，这让同样没什么经验的达达利亚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以至于造成了现在不上不下的局面。
得出这个结论，安东回过神，一反常态地对托利亚说道，“托利亚大人，您以后对外记得也这样说。”
“嗯？”托利亚眨眨眼。
安东很是郑重地保证，“这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望着他这副认真的样子，托利亚虽然不知道意想不到的效果具体是指什么，可他决定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的下属。
“我会这样说。”
有了托利亚的这句话，安东放下心。
所谓意外的效果是指达达利亚会在意，安东很清楚，达达利亚与内务部接触的太少，害没有见过托利亚和令他感兴趣的人接触的样子。
那的确是很容易令人误会。
第39章 第 39 章
至冬的港口, 一艘豪华客轮缓缓驶入码头。
待船完全停住，舱门被打开, 舷梯被等待已久的水手们放下。
客轮内，等候已久的托利亚从侍者那里接到可以下船的消息，立即提上他随身携带的箱子，顺着长梯离开了这一艘客轮。
而来到岸上，托利亚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跟，呼吸一口至冬的空气, 一辆低调的车就停在了他的身边。
托利亚见到车停下，他当即放弃了调整心情，熟练地拉开车门。
当车门打开, 希恩斯出现在托利亚的眼前。
没想到希恩斯会亲自来接自己, 托利亚的眼中闪过惊愕。
不过他没有让吃惊占据内心太久, 当来到车内坐稳, 托利亚就将手中的小箱子递给了希恩斯。
“这是我从璃月拿到的资料，有关岩神的计划。”托利亚自觉希恩斯第一时间赶过来, 大概率是为了弄清璃月那边的情况。
然而希恩斯没有立即查看文件，他仅仅是拿走装文件的箱子说道，“我会和安托宁一起看。”接着他面无表情地讲出赶过来的真正目的, “你和公子分手了。”
托利亚听到分手, 止不住又想叹气。
他就知道逃不过去。
但是他比较想知道为什么希恩斯会像他这么问，按理说他和达达利亚的关系也没隐瞒，按理说至冬这边应该早就知道。
可看现在的希恩斯，他怎么还一副要他亲口承认的样子？
托利亚不觉得希恩斯是来看他的笑话。
抱着这份疑惑, 他反问道, “你是听说吗？”
“对。”希恩斯直白地承认。
托利亚见他是真的不清楚，便如实回答, “我们是分手了。”经过船上几天的独处，他已经彻底明白为什么人类会有逃避心理。
纵使知道逃避不好，可逃避的确能缓解负面的情绪。
在船上休息几天，托利亚心情比在璃月时好多了。
至少他现在不会一想到达达利亚，就感到难受。
奈何托利亚承认得痛快，希恩斯却拧起眉头。
“你确定？”希恩斯继续问。
托利亚摇了摇头，客观地评价，“虽然我以前做的事情是容易让人误会，但是我和公子确实和过去的传闻一样。”
说话间，托利亚好像知道了自己过去如何能将解释，变成越描越黑。
好在希恩斯没有感觉出来，有了托利亚的类比，他完全明白了。
“这次是真的。”希恩斯笃定道。
对于这个说法，托利亚没有否认。
希恩斯见他不多说，就当他默认了，然后他没再提出其他的问题。
这让准备了一堆说辞和解释的托利亚措手不及。
以至于等了一会，确定希恩斯真的没有再问点什么的想法之后，托利亚忍不住主动开口，“你不想问一问细节吗？”
“你想说？”希恩斯冷冷地反问。
托利亚哽住。
几秒后他点点头，“对，我想说。”
得到托利亚的答复，希恩斯很配合地问，“所以你为什么和公子在一起？”他特意没有用泡泡橘这个代称。
“因为一场误会。”托利亚回忆着，将他在璃月的经历尽数讲出，从认出达达利亚找的顾问正是岩王帝君，到他被误会和岩王帝君藕断丝连，以至于误导了所有人。
没有任何停顿，托利亚一股脑的全部对希恩讲出来。
“公子也被误导，他为了防止我和钟离，也就是岩王帝的那根本不存在的特殊关系影响他的任务，对我提出试一试，我觉得有趣就答应了。”
讲到此处，托利亚又生出几分感慨，“不过从我得知真相后他的反应来看，他提出试试，可能还有担心我被钟离利用的成分。”这也是他没办法责怪达达利亚的原因之一。
从头到尾，达达利亚对他都没有任何称得上恶意的想法。
托利亚这么想着，心情又变得复杂。
恰在这时，希恩斯直截了当地说，“他把你当成孩子。”
“可能是吧。”托利亚向后一躺，垂头丧气地回复。
希恩斯见状继续说，“但是你不这样看，你认为你像情人一样爱他。”
此话一出，刚刚躺下的托利亚坐直了。
他盯着对面的希恩斯，仿佛是看到什么可怕的存在，上一次他从希恩斯口中听到情人，还是用来无情地击碎一名犯人的心理防线。
好在希恩斯的下一句令托利亚放下心。
“人类通常会将爱情看作最为纯洁的感情，从你的描述来看，你们的感情起源于一场误会，这促使你认定你们结束了。”希恩斯理性地分析。
听完托利亚有关他会和达达利亚在一起的讲述，他就结合各种文艺作品中习得的经验，看到了结局。
而通过分析，希恩斯也能得出一个结论。
托利亚是认真的。
仿佛是知道希恩斯在想什么，托利亚下一秒证明了他的结论没有错。
“对，你说得没错，他也只是为了任务，对我本身，他其实没有多余，被称为爱的感情，最多有点责任感。”托利亚说着又靠向身后的椅背。
也是到这一刻，他发觉自己想逃避的根源。
他不愿意接受这个结局。
纵使他没有任何损失，他仍然无法说服自己去面对达达利亚不那么喜欢他这件事。
托利亚为此又感觉鼻子有点酸，这令他后悔和希恩斯聊这些。
察觉到托利□□绪上的变化，希恩斯想了想，说起另一件事，“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整理这段时间与你有关的传闻，写成了一本书。”
“什么？”托利亚下意识问道。
“一本小说，进行了非真实化的处理。”希恩斯进一步解释。
听到小说，托利亚才想起希恩斯另一个属性，他在背着他们写东西。
不对，不能说是背着，他是正大光明。
托利亚无声地纠正自己。
紧接着他发觉在希恩斯刚刚的话里有与他先前的设想矛盾的地方，于是他赶紧问道，“既然你都了解，怎么现在还来问我有没有和公子分手？”
本来他以为希恩斯因为没有准确的消息来源，才向他求证。
如今再看貌似不是这样。
好在没让托利亚猜太久，希恩斯很快给出他的真实想法，“我不相信你们分手，或者说，我不相信你们对感情的理解。”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没有一点说服力。”托利亚犀利地评价，他自觉希恩斯在感情方面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甚至说在误解他人这一点上，希恩斯出力最多。
那些‘野史’的诞生，起码有一半功劳要归功于希恩斯的爆料。
要不是他，他们也没有那么多外号。
托利亚暗暗指责，然后他听到来自希恩斯的反驳。
“不，我理解感情，正因此我才知道你会面对那个泡泡橘小子的时候，一定会难以拒绝他提出的要求。”希恩斯毫不留情地点评托利亚，“你很容易被人性所吸引。”
为了更容易理解，希恩斯举了个例子，“就像是猫对猫薄荷，你对某些执行官投以关注，全因他们即便内心发生变化，也仍然摆脱不了人性。”
“你这算是对执行官的夸奖吗？”托利亚止不住问。
希恩斯面无表情地回复，“不，这是我讨厌他们的部分。”
他不喜欢人性，那是人类想要逃避错误时最常用的借口。
但是托利亚不一样。
希恩斯想到这里，直直地点出托利亚的弱点，“只有你认为那很有趣。”所以从一开始，他和达达利亚的关系就已注定。
不论如何托利亚都会被达达利亚吸引。
最终在有趣的驱使下，表现得好像在全力支持达达利亚，就像过去他对其他的执行官一样。
通常到这一步也只是多点流言和揣测。偏偏达达利亚没有朝着正常的方向发展，最终让那些本该虚假的说法全部成真。
希恩斯想到这里，话锋一转，“我想他并非对你没有感情。”
“他的确不想我被利用。”托利亚无奈地接话，刚刚他已经说过答案，希恩斯再重复一遍没有意义。
“这正是我为什么不相信你们对感情的理解。人类的情感非常复杂。”每个人的一生提炼出来，都足以写成一本书。
希恩斯品味着没有讲出的半句话，接着说下去，“但是人类的爱与恨，行为和动机，却又非常简单，这意味着他们可以随时去调整。”
“他最初提出与你交往的原因是防止你扰乱他的计划，和不希望你被利用，这不意味着他不会改变他的想法。”希恩斯说到这里，脑海中出现了很多案例。
他看过刚正不阿的下属包庇犯罪亲人，也目睹过冷血无情的杀手会保护认识没有几天的孩子丢掉性命。
林林总总所见的例子，使得希恩斯逐渐明白，情感令人类的一生充满了不确定性。
这是身为龙类的他和托利亚体会不到的。
或者说，所有拥有漫长生命的存在都很难感同身受。
可达达利亚现在还没有体会过长生。
他当初无意中获得的力量会延长他的生命，就像是愚人众里的其他执行官一样，但他本身才刚刚成年。
“因此你我都无法知道，他在与你相处中，对你的情感是否发生了变化。”希恩斯一锤定音。
比起分手，他觉得更像是托利亚在单方面否定。
毕竟对于无法理解的东西，直接否定掉它的存在最为简单。
“托利亚，你在逃避。”
被看透的托利亚咬了咬牙。
他不否认自己在逃避，可被希恩斯点出来还是令他感到窘迫。
也是在这时，车正好停下。
托利亚看了眼外面，赫然发现他到家了。
这令他不解地问向希恩斯，“我们不是去找安托宁吗？”要是他亚没有记错，希恩斯明明提到了他要和安托宁一同看文件。
“我没有说过我们是去找安托宁。”希恩斯提醒，他找过来纯粹是来问问托利亚和达达利亚现在是什么关系。
托利亚看出希恩斯的真实想法，顿时不知还能说什么。
几秒后，他果断放弃了再继续这个话题，向希恩斯告别，下车回家。
“有疑问随时来找我，我明天就开始上班。”托利亚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车厢。
希恩斯没有挽留。
当托利亚的身影消失不见，希恩斯后知后觉地想到忘记告诉托利亚，他把那本小说邮寄到了璃月一份，好让他查看。
如今托利亚不在璃月了，那本书又会是谁收？
希恩斯心中闪过一个疑问，但他没有深究，在车子重新动起来后，他就将注意力放到了身边的箱子上。
正在希恩斯查看箱子时，一辆有着北国银行标志的车与他所乘的车交错而过。
几分钟后，愚人众第九席执行官富人从车上走下。
他打量着造型古朴的公寓楼，脸上的笑意加深。
第40章 第 40 章
几名手下和富人一同下车, 他们仰望着那栋有些年头的公寓楼，第一反应是他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下一秒代号富人的潘塔罗涅就说出手下们的心声。
“还真是出乎预料。”潘塔罗涅说话间嘴角万年不变的笑容加深, “如果不是提前得到消息，任谁也想不到托利亚部长住在这里。”
“是啊，这里未免也……普通了。”一名手下斟酌着用词接话，在他看来，这栋房子和一名拥有滔天权力的内务部部长来说实在是不相配。
其他几名手下也深有此感，为此他们纷纷附和托利亚低调, 成功地做到了大隐隐于市。
潘塔罗涅对此没有多做评价，他吩咐一名手下随他上楼，其他的人全部在楼下待命。
做好安排, 潘塔罗涅径直朝公寓楼走去。
当来到楼内, 他发现楼里装修风格倒是近几年。
“托利亚部长倒是也没那么委屈自己。”手下望着簇新的楼梯和走廊发自内心的感慨。
在进来前, 他已经做好了看到一派复古景象的准备, 没想到内部的设施居然还不错。这让他的原本隐隐作痛的良心感觉好受不少。
潘塔罗涅倒是想到什么，但是他没有讲出来, 而是示意手下与他上楼。
接到来自上司的信号，手下不敢多言，紧随潘塔罗涅踏上楼梯, 来到托利亚所在的房间。
不用潘塔罗涅敲门, 门就从里面打开。
托利亚望着潘塔罗涅，他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们要晚一点再上来。”说话间，他将两人迎进房间。
“你一直在观察我们？”潘塔罗涅笃定道。
“我在收拾东西, 路过窗边看见了。”托利亚如实回答。
这时潘塔罗涅和手下也看到不算大的客厅里摆着几个还没有拆封的盒子, 以及堆在桌上的文件。
察觉到他们在看什么，托利亚无奈地解释, “刚从璃月回来，积攒了不少工作。”放在过去他或许会拖一拖，但如今他觉得自己正好需要。
不做点什么，总是容易胡思乱想。
托利亚无声地腹诽，如同映照他的想法，在车上与希恩斯的对话忽然间出现在他的耳边，人类的一生充满了不确定性。
何止是人类，细细想来，所有的生物都是如此。
就算是希恩斯，不也是去做了一些在外人看来与他的气质十分不相符的事情。
托利亚想到这里，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接着他才想起还没有邀请潘塔罗涅坐下。
“抱歉，我在想接下来做什么，你们先坐。”端出客气的样子，托利亚如没事龙一样做出请的姿态，“我去烧点热水泡茶喝。”
从他走神前就在观察他的潘塔罗涅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而且应当是我们说抱歉才对，我们来得太急了。”
“没关系，能让你们找过来的事一定是很重要，耽误了就不好了。”托利亚客套完果断坐下，完全把烧水泡茶的事丢到一边。
潘塔罗涅和他打过很多次交道，见到他这样，就知道可以聊正事。
于是正如托利亚所言，他没有再耽误时间，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请求，“我希望你能与我单独相处一段时间，来提高至冬境内的高管富商以及一些大贵族的信心。”
“信心？”重复着这个词，托利亚嘴角抬了抬，接着他故意问潘塔罗涅，“如今岩神离去，你制定的代替摩拉成为提瓦特通用货币的计划已失去了最大的阻碍，这时候其他人对你还没有信心吗？”
这个问题尖锐到像是在质疑潘塔罗涅的能力。
一瞬间，站在他身后的手下脸色就变了。
但是潘塔罗涅却接受良好，他丝毫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样子，反倒是故意发出一声轻叹，“正因神明去世，人们才会质疑自身。”
“饶是最古老的七神仍会陨落，更何况是人？”
托利亚被问住，坦白来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这个问题。
正如他所言，他使用钱币，是对人类社会所制定的规则的尊重，人类的货币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在这个基础上，他只感觉潘塔罗涅的野心很有趣，他想看看对方会怎么发展，至于潘塔罗涅是否能够成功，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成功了是潘塔罗涅的功绩，失败了，内务部有足够的理由启动特殊时期的模式。
托利亚自觉这几年认为自己天生高人一等，理应永远是富裕高贵的至冬人疑似有点太多了，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意识到自己也是人类还挺好的。
所以不论结果如何，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
也是在这时，潘塔罗涅轻笑着说，“问题的答案对像我这样的人来说有意义。”
由神创造的摩拉都不稳固和牢靠，纯粹属于人类的货币又能维持多久？
摩拉在失去货币功能之后尚且能作为炼金的触媒使用，人类的货币就是纯粹的‘钱’。倘若有一天由‘钱’建立的信用崩塌，那么‘钱’也不过是废纸。
至冬各界原本支持计划的人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同为人类，他们对自身的恶劣最为了解。
潘塔罗涅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那些因岩神离去变得谨慎，以及对他的计划提出疑问的家伙相信假如他失败了，他们不会是最大的输家。
为此他需要借助所有人都信任的第三方的力量来背书，重新建立起信任。
北国银行有足够的体量，但可惜它本就是潘塔罗涅来掌管。
至于愚人众，在至冬它是危险的代表。
潘塔罗涅作为一名银行家深知危险就是风险的同义词，所以他不能打出愚人众的名号。
最后以冰之女皇的威信取代岩神，潘塔罗涅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
且那位神明当前根本没有心思去关心什么信用金钱，她的目光早就放到了头顶虚假的星空之上，无暇低头去看看神座之下的芸芸众生。
本身他所想要的是将金钱由人来掌握，冰之女皇出面，会让他的计划失去意义。
而当排除掉北国银行和愚人众，留给潘塔罗涅的选项只剩下一个，至冬的内务部。
愚人众的权力虽大，可它诞生的初衷是为协助冰之女皇掀起反旗，拯救至冬，乃至提瓦特的全部生灵。因此执行官不论有没有私心，行动的方向都不能偏离这个初衷。
这就造成了执行官必须以冰之女皇的意志优先，这大大限制了他们对至冬的管理权。
目前为止，愚人众内部能名正言顺管理至冬的执行官，也只有身为至冬市长的公鸡。
但是内务部不一样，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保证至冬属于人的那一部分能平稳发展。
这就造成了托利亚作为内务部的部长，他对至冬有着绝对的管理权。
这样一来，他出面，很容易给出一种暗示，用人类的货币代替摩拉的计划哪怕失败，还有内务部来兜底，以来保证至冬这个国家还能正常运行。
对大部分人类而言，这无疑是最好的安慰剂。
潘塔罗涅得出这个结论时脸上的笑意更浓，他没有忙着催促托利亚给出答案，反而耐心地等待
此时沉默的托利亚让他知道对方肯定另有想法，这代表他已经成功一半。
事实也确实如潘塔罗涅所想。
在思考了足足三分钟后，托利亚才给出自己的回答，“我明白了，不过在配合你之前，我想问清楚，你为何要提出与我单独相处？”
假如只是要证明他支持潘塔罗涅，可以用别的方法，比如采访，公开信，那样更直接。
单独相处，效率太低了。
托利亚默默地下定结论，然后他知道自己想少了。
“说来冒昧，是托利亚部长在璃月里所作所为，让至冬的高层相信感情对你会造成很大的影响。”潘塔罗涅讲出原因。
相比于在至冬高层间流传的说法，他的描述称得上委婉。
可就算这样，也让托利亚露出惊讶的表情。
下一秒，他皱着眉头对潘塔罗涅问道，“他们不会以为达达利亚是在我的帮助下放出魔神？”
当初安东找过来时，见到他的第一句就是达达利亚是不是借助了他的力量才放出来奥赛尔。
连安东都会这么认为，托利亚自觉其他人也不能免俗。
好在至冬这边的内部消息终究比璃月那边更多一点。
“不，消息灵通的人都已知晓，公子放出魔神所用的百无禁忌箓是由博士的实验室帮忙复制，与托利亚部长无关。”潘塔罗涅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回答。
这令托利亚勉强放下心。
可也只是放心，很快托利亚意识到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细节。放出魔神虽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这不妨碍外界认定达达利亚能成功，是有他在暗中提供消息。
因为达达利亚从来没有公开过他的计划，这很难让人想到在前往璃月前，他就有放出璃月被封印强大存在的构想。
甚至托利亚推测达达利亚早就有这类想法，还是基于他们第一次吃饭的时候，对方问到过若陀龙王。
换句话说，他其实也不能肯定。
连他这个与达达利亚长期接触过的人都无法确定他何时有的计划，其他人了解更少的人自然会认为达达利亚能想出方案，肯定是有外力帮忙。
那些人又不知道是化身为钟离的岩神在背后策划了一切，把百无禁忌箓交给达达利亚，一步步引导他不得不动用最终手段，放出魔神以逼迫岩神现身。
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环，那么在大部分人的认知中，能为达达利亚提供指导的外力就只能是托利亚。
在外人眼里，唯有他这样的长生种才能为达达利亚提供如此多隐秘于时间中的历史碎片。
想到这里，托利亚完全看明白了潘塔罗涅的意图。
既然他对达达利亚能被感情蒙蔽了头脑，放任对方实行放出魔神的极端行动，那么当他和潘塔罗涅走近，他会不会也重蹈覆辙？
只要有疑问产生，就足够让人产生一丝动摇。
这恰是潘塔罗涅所需要，当人们不再质疑，天平再度偏向他这一方，质疑的人就会重新在代表他的那一端放下筹码。
那么潘塔罗涅要为此付出什么报酬？
托利亚发现他根本不需要报酬，因为他把所有的信息联系起来后，发现他最先动摇了。
在他看来，潘塔罗涅走的这一步棋很有趣，像是在质问信任的本质。
利用操纵人心，在假象上建立起的信任能够变成真正的信任吗？
虽然从人类社会的角度来考量，帮助潘塔罗涅，对托利亚来说没有好处，但他仍然不受控制地觉得有意思。
终于在略作纠结过后，他决定同意。
“可以，我可以协助你。”托利亚干脆地说，正如他在离开璃月前对安东所言，他对执行官的支持是出自私情。
如今他的确想看看潘塔罗涅想要如何利用假象构建信任，那不如和过去一样顺从本心。
最大的影响也不过是收几封投诉信。
再说有这件他感到有趣的事分散注意力，他应该也不会想到在璃月的经历。
托利亚眼前又浮现出他和达达利亚最后的对话。
这让他又生出一点别扭。
然后他忽然发觉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但托利亚来不及去认真去分辨，潘塔罗涅就起身，打断了他的思路。
“嗯，明日我会搬到这栋公寓，日后还请托利亚部长多担待。”潘塔罗涅宣布，当进到公寓里，他就想好托利亚愿意协助他之后，他的下一步行动。
首先，他要让公众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一般。
这对潘塔罗涅来说不难，他笑了笑，叫上手下回去。
依照托利亚过去的行事风格，他在让别人觉得他‘喜欢’某个人上堪称无师自通。
这使得计划还没有实行，潘塔罗涅就已经能看结局。
然而他不知道，这一次终究有点不一样，托利亚望着潘塔罗涅的背影，想出他忽略的事情。
接着他生出拒绝的念头，对他来说，同居还是太超前了。
【请收藏【魔蝎小说】moxiexs.com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