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问到了严以珩回家的时间,春节前实习的这一周,鹿溪几乎天天往公司跑,就为了抓严以珩一起吃饭——晚饭,公司中午有食堂,工作时两个人倒是很默契地避了嫌。


    这天晚上,严以珩刚走出集团写字楼,就看见鹿溪坐在便利店里举着两杯奶茶等他。


    严以珩:“……你怎么这么爱喝饮料。”


    “也不是爱喝。”鹿溪两只手都占着,只好用后背推开了便利店的大门,“就是,给生活找点甜头嘛。给——”


    知道严以珩对甜品不感兴趣,特意点了个味道很淡的纯奶茶,连糖都没额外加。


    严以珩接过来吸溜了一口,说:“你每天都有没有在认真上班啊?是不是每天都偷偷早退?”


    鹿溪说:“我只有在等你一起吃饭的时候才会偷偷早退。”


    “……”严以珩惊得吞了一大口西米露,险些被呛到。他左右看看,瞪着鹿溪,小声说了一句:“神经病!”


    被数落一句也觉得开心,鹿溪戳戳他的腰,笑着说:“小珩,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天天骂人呢?”


    严以珩低头踩他的脚,怒道:“你还说?你还说!”


    鹿溪赶紧往旁边跳开,慌乱间居然真的被踩掉了鞋带。他赶紧求饶:“哎呀,错了错了,小珩饶命啊!”


    严以珩抿着嘴,又用鞋子踢了踢他的鞋尖才算作罢。


    吃饭的时候,鹿溪接了一个电话,没避着严以珩。


    电话没说太久,但意思挺清晰的。


    鹿溪好像有几个一起开摩托的小伙伴,约他今晚一起出去跑跑,鹿溪说今天不行,改天再说。


    那边的小伙伴还在开他玩笑:“改天是哪天?你都‘改天’好几次了。”


    鹿溪说:“好几次了你还不明白什么意思?我最近忙,真没空。”


    “‘我最近忙’——”这位朋友看来跟鹿溪很熟,装模作样学他说话,“还没搞定呢?鹿溪,你不行啊!”


    严以珩听了个正着,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鹿溪。


    鹿溪正尴尬地调低听筒的音量。他看看严以珩,又心虚地挪开视线,捂着嘴巴小声对电话那旁的人说:“行了行了,没空听你废话,等我有空了再找你!”


    那边还在不依不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吧,好吧!不打扰少爷您甜甜蜜蜜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鹿溪满头黑线地挂断电话,干笑着对严以珩说:“……狐朋狗友,烦人得很。”


    严以珩看他那副样子就觉得好笑。他用两只手托着脸,假装毫不知情地问道:“鹿溪,这么忙啊?大忙人。”


    鹿溪把手机推到一旁,两只胳膊放到桌子上,稍微撑起了上半身。他长长地“嗯”了一声,道:“我是很忙啊——我现在就在忙。”


    鹿溪的眼皮很薄,双眼皮窄窄的,只在眼尾才有一点明显的褶皱。最近常往工地跑,皮肤又晒黑了一些。


    严以珩看着他,莫名想起了一年之前见到的那个高三生鹿溪。


    脸还是那张脸,气质竟然完全不一样了。


    严以珩先挪开了眼睛,欲盖弥彰地摸到自己的那杯奶茶赶紧吸了一口,之后他清清嗓子,不自在地说:“……听不懂你说什么。”


    鹿溪耸耸肩,道:“听不懂就算了,不过——”


    他指指严以珩手里的纸杯:“吸空气呢?”


    “?”严以珩仔细一看,杯子里早就空了。


    “……”严以珩恼怒道,“我喜欢吸空气,不行吗!”


    “行,行行行。”鹿溪拱手讨饶,“可以的,可以的。”


    他用两只手扯着自己的嘴角,以免一不小心就露出笑意。


    直到两人吃完饭离开时,鹿溪还在回味这个“吸空气”的举动,压了半天的笑意终于彻底释放出来,又被严以珩掐了一把胳膊。


    “受不了了,太好笑了。”鹿溪揉着快要笑僵的脸,伸手搭上了严以珩的肩膀。


    这个年纪的男生,做些勾肩搭背的肢体动作实在太过平常,严以珩却能敏锐地察觉到鹿溪的手臂有些微微的僵硬。


    那僵硬只持续了短短半秒钟,鹿溪便放松下来。


    耳边的气息逐渐靠近,严以珩甚至能感觉到那人凑近自己时带来的小小气流。


    耳垂像是过了一点极细微的电流,留下了短促却十分明显的麻痒。


    “真可爱呀,小珩。”


    整片的红晕和潮热瞬间涌上了严以珩的脖颈,这下子,僵硬的人变成了他。


    他伸手挡在两人身体中间,可是连推开鹿溪的动作都显得有些为难。


    “去你的……”严以珩小声嘀咕着,动作慌乱地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围巾遮得严严实实,并不会露出一点点皮肤。然而鹿溪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笑得像偷了腥的猫。


    严以珩撇撇嘴,还想说点什么时,谈吉祥打来一个电话。


    他无奈,只好又掐了一把鹿溪的手背,接起了电话。


    “以珩宝宝,吃饭了没有?”


    “……”严以珩无视掉这个肉麻的称呼,说,“八点了,怎么会没吃饭。”


    谈吉祥说:“我和筱筱都没吃呢!筱筱发工资了,我讹了他一顿,饿了半天肚子等他下班!”


    “嘿,苏筱这个人!”严以珩一听就不乐意了,“好偏心啊,怎么只请你,都不告诉我。”


    苏筱抢过电话,冷酷道:“我下午在群里问你,你不回我。”


    “……”严以珩挠挠头,想起来了。


    还真有这回事,他当时忙着交一个材料,本来想着忙完了再回,结果这一忙就忙到了下班,完全把群里的消息抛到脑后了。


    他不好意思地说:“啊,我忘了……但我今天跟一个朋友吃过晚饭了,你们去吧,下次我们再一起。”


    苏筱:“没事,宵夜也行,反正都这么晚了。要不,你叫你朋友,咱们一起。”


    谈吉祥在旁边起哄:“对啊对啊!叫上你朋友啊!咱们四个人,刚好可以喝一瓶!筱筱赚钱啦,咱们庆祝一下呀!”


    严以珩:“……”


    开始后悔嘴巴一快,把“朋友”供出来了。


    谈吉祥和苏筱都不是酗酒的人,酒品也很好,挺熟的关系,喝一杯是可以的。只是……


    他看看旁边的鹿溪。


    鹿溪笑着挑了挑眉,用嘴型说道:“是之前那个人,对吗?”


    严以珩无奈地点了点头。


    鹿溪好像有点得意,他碰碰严以珩的手臂,挺兴奋地说:“那我要去!”


    电话那边,苏筱等得不耐烦了:“那就这么定了啊,小珩,你带上你朋友,我们一起,地址我发你。”


    苏筱向来是雷厉风行的,他说完这句话,电话就挂了。


    话说到这里,严以珩也没别的办法,他朝鹿溪勾勾食指,说:“那,走吧。”


    鹿溪努努嘴,依然用口型说着:“‘一个朋友’。”


    说罢,他又指指自己:“我啊?”


    严以珩绷着嘴角,眼里却露出掩盖不住的笑意:“嗯,走吧。一个朋友!”


    鹿溪终于满意地笑了,又念叨了几句“一个朋友”,表情得意得很。


    他背着手,跟严以珩并排走着。


    两个人挨得不远不近,鹿溪的肩膀偶尔会蹭过严以珩的。


    *


    “你……”谈吉祥张大了嘴,难以置信道,“你不是鹿溪吗?我没认错人吧?”


    “是我,”鹿溪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还有模有样地拱了拱手,说,“正是在下。”


    谈吉祥看看鹿溪,又看看严以珩,脸上写满问号:“不是,我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严以珩:“……实习。集团另一家子公司,他在那儿。”


    “我靠严以珩,你好能瞒啊!”谈吉祥抓着严以珩的肩膀,拷问道,“你们认识多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要不以后我一日三餐吃什么也给你打个报告?”严以珩逗他。


    谈吉祥稍微仰起头,对坐在另一旁的鹿溪说:“严以珩这个人,特别能气人,你觉不觉得?”


    鹿溪笑到肩膀都在发抖:“我觉得,我觉得。”


    年纪相仿的四个人,最大的和最小的也不过只差两岁。能聊的话题很多,很快也就熟起来了。


    谈吉祥说起之前在鹿溪那所高中帮忙的事:“你们学校,我之前去帮忙,一共去了三年呢。对你们学习啊,我可能比你还了解。”


    鹿溪随口问道:“今年也去了吗?”


    谈吉祥却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他说:“今年没去,今年换了一份实习。”


    他这一沉默,鹿溪也有些尴尬——好像说错话了,却又不知道哪儿说错了。


    严以珩左右看看——他和鹿溪一样,也没搞懂这突如其来的尴尬究竟为何。他想了想,出声解释道:“谈吉祥今年大三了,比我高一届,在找工作,就没去。”


    鹿溪连忙“哦”了一声,说道:“那肯定是找工作更重要!”


    谈吉祥却不知是不是喝多了,明明是最活泼外向的人,今天倒有些过分沉默了,听到这话也完全没有要说些什么的意思。


    不过,这几个人心也挺大,没过多久又开启了新的话题,这个小插曲也就被众人抛到脑后。


    四个人坐了快两个小时,一直聊到快十点才准备结束。


    结账时,鹿溪悄悄跟在苏筱后面出去了,小桌上只剩下严以珩和谈吉祥两个人。


    严以珩看看离开的那两个人,搬着屁股底下的小凳子坐到谈吉祥旁边,小心问道:“你今天怎么了?不高兴吗?”


    谈吉祥勉强支撑了一晚上的笑容顿时垮在脸上。


    “……这个寒假实习的那家公司,今天明确跟我说,他们不招应届生。”谈吉祥说。


    严以珩叹了口气。


    果然是因为这样。


    他知道谈吉祥压力大,却又实在不知如何安慰他——言语的力量太微弱了。


    最后,他只能说:“还有时间,不是还有一年吗,没问题的。”


    谈吉祥扯了扯嘴角,说:“嗯。”


    那两人结完账回来了。


    谈吉祥抬起头看了一眼——虽然平时老打趣,但苏筱当真是个帅哥,面无表情冷着脸的样子相当能唬人。鹿溪就更不必说了,良好的家教和优越的身世,让他连背影都散发着和同龄人不同的贵公子气息。


    谈吉祥的眼神在那两人中来回转了好几圈,最后定在了鹿溪身上。他闭了闭眼睛,又低下头,对对严以珩说:“以珩,你这个朋友……我是说鹿溪,你说,鹿溪这样的人,他会有烦恼吗?”


    说完他又摇摇头,苦笑道:“算了,你当没听到,你当……我喝多了。”


    严以珩不知如何回答,只含糊应了一句。他伸手给谈吉祥倒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低声说:“……喝点水吧。”


    谈吉祥说着自己喝多了,却并没有真的喝太多。四个人离开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他拉着苏筱走在前面,贱兮兮不知说些什么招惹他,被怼了一拳才肯老实。


    严以珩则和鹿溪远远落在后面——期间谈吉祥很没眼力见地让他们快点跟上,又被苏筱吼了一嗓子。


    虽说并没有太多接触,可鹿溪也看出谈吉祥不在状态。


    “你朋友……不开心啊?”


    严以珩向来不喜欢私下里讲别人的事情,只含糊说道:“……大三了,压力大,烦恼的事太多了。”


    鹿溪应了一声,体贴地不再追问,只说:“总会有这种时候的,过去就好了。”


    说着,他有些惆怅:“我们作为外人,也帮不了什么忙,也只能给些口头上的安慰。不过……”


    他话题一转,又看向严以珩。


    “不过,小珩,如果你有什么烦恼的事——我很希望能够帮助你的。”


    鹿溪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严以珩忽然觉得心跳很快。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鞋子在地面上下意识地蹭着,耳根又在悄悄泛红。


    围巾能够遮住脖子,却怎么都遮不住耳朵。


    鹿溪大概是发现了什么,严以珩很轻松地就能捕捉到那人发出的一点偷笑声,


    他正要抬头瞪他,却在那个瞬间听到鹿溪说:“所以,小珩,能不能也帮我解决一点烦恼啊?”


    鹿溪双手抱胸,脸上的表情苦恼得不行:“我最近就在烦恼——”


    他贴近严以珩的耳边,低声说:“我喜欢的人吧,他一直钓着我,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我们的关系再近一点。”


    鹿溪向后退了一小步,本来只是想开个小玩笑,说着说着却意外地认真起来。


    他看着严以珩,看他微微泛红的侧脸,心里又实在觉得喜欢,不知不觉嘴角又露出了浅浅笑意。


    “小珩,你……教教我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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