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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  ? 不矜持


    ◎别乱跑。◎


    陈时序洗好澡出来的时候, 梁梦因还站在窗边向看。


    雪没停,比之前更大了些,纷纷乱乱飘摇在天地间, 偶尔打在玻璃上,又再次被风鼓起荡回空中。


    梁梦因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她看得入神。


    “怎么不穿拖鞋?”他盯着她单薄睡裙, 裙边下露出的半截莹润小腿, 还有赤.裸光洁的脚,眉心突然蹙起。


    梁梦因回头望他,他的发尾还缀着点水珠,滴落至绸质的浴袍上,洇出一片深色, 慢慢晕染开。陈时序漫不经心地拿着毛巾擦着头发, 没什么表情看着她。明明无波无澜,却有扑面而来的荷尔蒙向她席卷。


    “有地暖不冷。”梁梦因低眸,避开了他的视线。


    陈时序走过来, 将窗帘拉上,遮住一片雪景, 挡在她身前:“要我提醒你这是你生理期的第三天吗?”


    “可我又不痛经。”梁梦因回嘴, 一滴水落在她的肩上, 带着些热度,不知是来源于他的体温,还是那热水本身的温度。


    她莫名舔了舔唇瓣, 嗓子有些干,甚至咳了两声。


    陈时序眉心蹙得更紧:“十八岁你艺考前, 痛经痛得死去活来的事情, 忘记了?”


    梁梦因退了一步, 和他拉开距离,指腹擦过滴在她肩上的水珠,那股干咳似乎更严重了些。


    她别开脸:“那都多久的事情了,我只不过是冬天吃了根雪糕而已。而且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再疼过。”


    忍不住又咳了声,抬头瞪了他一眼,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梁梦因被他说得有些气恼:“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欢翻旧账。”


    陈时序低笑了声,放下毛巾,视线在她捂着手不断咳嗽而滚动的颈上定了几秒。


    拿起她梳妆台上的吹风机,却没急着打开:“药喝了吗?”


    梁梦因已经缩进了被子里,伸了个腰,懒懒地回:“喝了喝了。你真的是,天天把我当孩子养。”


    又到了冬季,她的嗓子又开始变音。干涩沙哑,失去了一贯清甜的音质。原本在陈家那几年是治好了的,后来出国后疏于保养,又开始恶化。


    吹风机轰隆声响起,他低沉的声音从那机械风声中泻出,被梁梦因纳入耳际。


    他说:“小诚都没你这么难养。”


    脸颊微红,梁梦因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想说话。


    只有吹风机的声音在卧室里弥漫,鼓噪着她的耳膜,带着什么按耐不住的情愫一起浮动。


    等到电源被关闭的那瞬间,梁梦因忽而又转过身。


    水润的眸光落在缓缓走来的男人身上,往后挪了挪,让出空位,温热的体温扑来,梁梦因身体的反应比思维更快,已经抱紧了面前的男人。


    手指缠着他的睡衣扣子,一圈圈绕着,静了半晌,她才问:“你今天是为我回来的吗?”


    祁铮不止把陈时序的名下财产清单发了过来,这几天还尽职尽责地把他的每日行程表也发了过来。


    陈时序这几天堆积了太多工作,工作安排得紧凑。扫了一眼,梁梦因看到最晚的项目会议原定是晚上十二点结束的。


    手臂环过她的细腰,掌心落在她的小腹上,温温热热的,很舒服。


    “不是。”他关了灯,缓缓阖上眼。


    梁梦因努了努嘴,轻哼一声。


    差点就忘了,这人最擅长嘴硬。


    在一片黑暗中,怀抱着人的体温比他要低上许多,贴着一片轻薄的布料,陈时序轻轻揉了揉她的腹部。


    “是为了没有我就睡不着的夫人。”


    嘴角却忍不住地上扬,梁梦因又向他怀里凑了凑。


    陈时序的动作很轻,暖暖的很舒服,但与之而来的酥麻绵软,从心底向下,汇聚在他的掌心,又向下蔓延,濒临失控的边缘。


    梁梦因按住他的手掌,轻咳出声:“要我提醒你,这是我生理期第三天吗?”


    陈时序本也没想对她做什么,只是她睡裙也单薄,一双细腿只隔他一层睡裤贴着他,微凉的触感,毫无损质地传递给他。


    “我还不至于这么忍不住。”手掌向上翻,陈时序握住她没带什么体温的手,放在手心焐热。


    梁梦因也觉得自己大概是天生反骨,他越是这样说,她反而越是想要证明什么。


    明眸睁开,流光轻眨,她问:“真的吗?”


    环抱着他的手臂绕过了他坚实的后背,修剪得圆润的指甲一寸寸滑过脊柱,顺着块块骨骼向下,劲瘦紧实的背肌在她的指尖绷起。


    带着电流一般,贴过他的皮肤,偶又抬起,再度落下时那股电流似乎更强。


    验证了她所带给他的影响。


    “睡觉了。”陈时序呼一口气,捉住她不安分的手指。


    一双水眸在昏暗之中依然润泽有光,轻飘的嗓音里夹了点哑,呼出的暖音绕过他嶙峋的轮廓,缓缓落入他的耳蜗中。


    “不是要哄我睡吗?”


    陈时序睁开一双冷眸,幽幽暗光定在她面上,带着侵略性的威慑。


    好像不太妙?


    虽然爱闹,但梁梦因一向知道分寸,当即抽回了自己的手,立刻闭上了眼睛。


    “睡觉,睡觉。”


    但陈时序显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指腹贴在她紧闭的双眸下:“请太太帮我解释一下,哄你睡,和你对我上下其手,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额头抵了过来,他呼吸间的热息都打在她的面颊上:“还是你仗着生理期,想要肆无忌惮占我便宜?”


    “小气鬼,摸都不让摸。”那股气息太过灼热,梁梦因万般无奈地睁开眼,悄悄把他放在她腹部的手挪走,丝毫不承认自己的心思,“我要是真的想占便宜的话,就不止摸那里了。”


    “行啊。”他的声音伴着轻笑一起落下。


    陈时序侧过身,捉住她的细指,放在掌心把玩,一点点揉捏过几根手指,似有所指:“若是你不想睡的话,想要摸点别的我觉得也可以。”


    “睡觉!”


    梁梦因连忙甩开他的手,绯红漫上耳廓:“你想都不要想!”


    上次磨得她的掌心都疼了,他还没好,这会儿休想再诓骗她。


    时间不早了,陈时序也没想和她继续嬉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又平躺回去。


    窗外呼啸的凛风,吹得玻璃窗也在乱响,带着窗外树枝在寒冷之中颤动的声响。梁梦因想起天气预报,今晚会有暴雪。


    多少年没有见过暴雪了。


    上一次大概还是她小时候,梁梦因眨了眨眼睛,似乎也不是。


    “你睡了吗?”她推了推身侧的人。


    陈时序没睡,虽然几分疲惫,但他习惯听到梁梦因均匀的呼吸声后再入睡。


    “说吧。”捏了捏眉心,他撑起精神听她说话。


    “我在纽约也见过一场大雪,是我第一年到那里的时候。对所有未知事情都感到新奇的时候,遇到什么都想和被人分享。”


    “第一次异国他乡遇见大雪,我甚至在院子里堆了个小雪人,大概只比我的手大一点。其实是想堆个大的,可是外面实在太冷了,我带的手套都湿透了,也只能堆出一个小雪人。”


    “但是第二天,雪人就化了,天气冷,又被冻成一块冰。”


    其实那个雪人照片,陈时序见过,在梁梦因的外网社交软件上。


    她的朋友圈常年都不更新,在国外的那几年,他只能从她常发的社交平台上获知她的动态。


    但和她报告给关芷莹的几乎一致,只有喜没有忧。


    陈时序可以看到她的雪人,她的奖杯,她新组装的咖啡机,她装修的新屋,却没有一丝一毫负面颓然的东西。


    譬如,她所说的那场入室抢劫。


    梁梦因在他面前总是娇矜任性,肆意妄为,旁人以为她离开他会过得不好。然而并没有,在外她也足够独立坚韧,甚至闯出了一片自己的天地。


    只有被留下的人才知道,到底是谁过得不好。


    “然后呢?”陈时序的嗓音也莫名染上了干哑。


    “然后啊?”梁梦因笑了下,“那时候就很想问问你,你那里下雪了吗?”


    天各一方,十三个小时时差。


    纽约大雪纷纷,那你呢?


    你那里下雪了吗?


    “那为什么不问?”陈时序声线低了下去,呼出的气息也带上了涩意。


    “因为我忽然觉得,那似乎没有什么意思。”她转过身,再次抱上了他的腰,眼眶突然酸涩。


    即便问了,异国街头,和她一起看雪的万万千人中,也没有一个他。


    敛眸,有一闪而过的晶莹掠过眼底。


    我想问的从来都不是下雪天,而是你在的冬天。


    “或许,有意义呢。”


    梁梦因猛然抬头,那划过的晶莹还蓄在眼底。


    “什……么?”


    在他幽邃的目光中,梁梦因心底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测冒出。


    被压下,又再度冒出。


    反反复复,眼眶中积攒的雷光,忽地落下,溅湿他的睡衣。


    一朵又一朵水花氤氲在他的肩上。


    ——


    冬日大概懒惰,陈时序起的时候,梁梦因还是没起来,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陈时序走的时候,她是有点察觉到的,只是床榻之间那股淡淡冷香缠着她再度进入梦乡,陈时序替她掖了掖被角才离开。


    接到程砚深电话的时候,梁梦因是有几分不可置信的。


    匆匆赶到程氏,有秘书引路,梁梦因还有些懵怔,直到纸质合同书被递到她的手里。


    “这……是真的吗?”


    一份合作意向书,和程氏这种享誉国际的大集团合作的机会,梁梦因没想过。


    虽然他们是自小认识的熟人。


    但梁梦因也从没想过动用这层关系。


    “怎么会突然……”梁梦因没说下去,她忽然有了一个猜想,却不知道要不要问出口。


    程砚深向后躺在椅背上,漫不经心望向她:“不要多想,在商言商,坐在这里的我们只有合作关系,没有那些额外的亲近。”


    梁梦因翻过几页合同,又抬头看向她,面上是迟疑,但更多的是疑惑。


    这些条款未免对她太过有利了些。


    程砚深只是笑:“怎么了?是要找你的美国律师给你看看吗?”


    “啊……不用……”梁梦因还有些懵。


    又翻过几页,这些条例,梁梦因忽然踟躇了:“要不还是给他看一下吧。”


    有些惶恐。


    程砚深摊手:“请便。”


    梁梦因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宗泽言,请他审查这份合约。


    其实他们关系还好,聊天一切如常。


    那日他母亲的生日宴,据陈璇蔚反馈,宗泽言在看到来人是她时,他并无什么情绪波澜,甚至说了句早就知道会这样。


    宗泽言是个体面人。


    梁梦因只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


    在纽约时,很多流言她都有听过,但她从没有去质问,只是她不在意那些贯在她身上的名号罢了。


    推卸责任一直都不是她喜欢的风格,但若是别人喜欢这套守则,她也不会指摘什么。


    毕竟,他们真的算患难与共。


    看过合同,宗泽言只回了几个字。


    “你确定?”


    梁梦因当然不确定,这份合约太让她震惊,哪怕抛开他们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也让她震惊。


    宗泽言:“所有条款都是偏向于你的,我想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当然看得出。


    几乎每一条都是利于梁梦因的。


    和程砚深所说的在商言商的表面关系,相差甚远。


    “单是可以你随时终止合同,还包括提供所有配套的宣传服务,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合同方可以达成的。”宗泽言剩下的话没说,但他想梁梦因已经清楚他的意思。


    没听到她的回答,宗泽言幽幽落下一句:“Sara,我以为,你回国,是想靠自己的。”


    梁梦因没回应,把电话挂了。


    重新回到程砚深办公室的时候,她又仔细翻看一遍摆在面前的那份合同。


    “我们之间的合作,应该和旁人没有关系吧?”梁梦因试探性地问道。


    可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程砚深却只是笑,揣着糊涂装明白:“你说的某人是?”


    梁梦因抿了抿嘴角,握在手里的合同像是一个烫手山芋,不知道接还是不接。


    “不跟你闹了。”程砚深端正了姿态,“放心吧,这次投资是经过投委会投票决定的,没有任何人为操纵。”


    梁梦因还是不放心:“那投委会也看过这份合同吗?”


    程砚深敲了敲桌子:“梦因妹妹,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职业专业性吗?”


    “……”


    “这个世道,想要从零开始,直上青云,或许太难了。既然我有条件可以送你一条登云梯,我也没那么吝啬。”程氏其中一条支线业务范围正是高定服装、鞋履、包具。


    程砚深观摩着她的表情,又添上一颗定心丸:“放心吧,我也不是什么慈善家,合作的基础当然是利益。我是个商人,不会做损己利人的事情。”


    梁梦因呼出一口浊气,没再犹豫:“那我现在签?”


    “那你还想挑个黄道吉日?”程砚深调侃。


    拿起笔,梁梦因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那期待我们合作,梦因妹妹。”


    “合作愉快。”


    梁梦因从程氏出来,脚步越走越快,钻进车里的时候,她已经捂上自己的胸口。


    像做梦一样。


    打开手机,给好友亲属发去消息。发过一轮后,再回到最置顶的那个头像,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落下。


    放下手机,咽下心头悸动。


    启动车子,梁梦因毫不犹豫向嘉驰大楼开去。


    她要当面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哪怕是出自他手的好消息。


    事先和祁铮打过招呼,梁梦因一路畅通无阻。


    “夫人,您来了。”祁铮前来迎接她,“陈总正在和沈总商讨提案,您稍等一会儿。”


    “沈总?”


    梁梦因望向陈时序的办公室,他的门没关,孤男寡女,总要注意影响,陈时序一向讲究这些。


    透过那道门缝,相对而立的男女正讨论着什么,女人一身墨绿色的套裙,而她对面的男人西装笔挺,单手整理领带,斯文之余,几分不羁。


    那个画面突然和那场宴会角落的景象不期重合。


    胸腔突兀地一震,生理上的反应一向快过所有,口腔中泛起的酸液,梁梦因也分不清究竟属于唾液,还是翻涌的胃酸。


    梁梦因咽了咽嗓子,却根本咽不下那不断涌上的酸意。她想要挪开视线,可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死死定在那个画面上。


    俊男靓女,好不般配。


    李越然是怎么说的?


    梁梦因以为宴会那时,她根本没把他那些话放在心上,可此时却一句一句向外冒,格外清晰。


    他说林姿之前想给他们搭线撮合,他说他们之间来往密切,他说他们天作之合……


    梁梦因攥紧了背包链条,仓皇转身。


    控制不了自己胡思乱思,但她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行动。指尖穿过链子,刺进掌心里,轻微的疼,丝毫压不下那片酸涩。


    至于原因,她太清楚了。


    正如过去的几年,他们套着兄妹之名,却不甘于这个身份时而生出的不平和……醋意。


    “那我先回去了。”她的脚步也乱了,一向如履平地的高跟鞋也跟着乱,差点崴了脚。


    祁铮:“夫人,您没事吧?”


    摆摆手,梁梦因说不出一句话,几乎张嘴就要被那股酸胀呛到,慌乱成一团。


    可她真的可以仗着那个身份去吃醋吗?那道名义上的夫妻身份。


    梁梦因第一次对这段婚姻陷入了迷茫。


    按下电梯,踏入电梯,高跟鞋留下哒哒的声响,又将思绪搅得一团乱。


    不等祁铮挽留,一张毫无神采的面容,已经在慢慢阖紧的电梯门中消失。


    木然空白的一张面孔。


    祁铮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他抬眼又望了一眼办公室,哪里端正而立正讨论公事的男女,礼貌的社交距离。


    夫人不会是误会了吧?


    祁铮又望了一眼正在下降的电梯,几分犹豫。


    这是他做陈总特助的第五年,陈总一向不喜在讨论正事时有人打扰,但事情总有轻重之分。


    祁铮赌这位梁小姐对陈总更重要。


    他抬起步子上前,敲了敲那扇没有关紧的门:“陈总,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怎么了?”陈时序转过身问。


    “是这样的,夫人刚刚来……查岗。看到您二位,好像误会了什么。”


    祁铮轻描淡写,但落在陈时序耳中却远没有那么云淡风轻。他的瞳孔骤然一紧,陈时序眉心微折,捏过桌面上那支钢笔,梁梦因送的那支钢笔。


    “她现在在哪里?”


    “电梯里。”


    陈时序敛眉,快步走至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监控,梁梦因正站在总裁专用电梯中,她一动不动,站得笔直,视线无定。


    他的眉心陡然一跳,点了几下鼠标,方才直身扣紧西装,没有任何迟疑,大步流星向电梯间走。


    沈洛怡好奇问道:“什么夫人?你结婚了?”


    陈时序置若罔闻,站在电梯前,他的眉目清冷,清雅端方的面孔裂开,从中透出一丝乱。


    他呼一口气,透过电梯反射出的自己,确定已然掩下所有表情。陈时序轻抬镜框,眸底闪过一丝幽光。


    梁梦因什么也没想,脑袋空空的,也不知要从哪里开始整理思绪。


    如果按照往常,她已经放弃思索,得过且过。但这次她觉得有一个不得不去认真思索的理由在吊着她,催促着她一定要理清所有。


    是在电梯即将到达一楼的时候,梁梦因察觉到不对的。电梯在空中停了许多,她几乎以为是电梯出现故障,正准备按向紧急呼叫时,电梯又忽然向上移动。


    梁梦因慌张地抓住扶手,贴紧电梯墙壁。


    只是意料之中的极速下坠并没有发生,电梯再度到达了顶楼,两侧门划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隽俊美的脸。


    方才掩饰好的所有情绪,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再次裂开。


    陈时序似乎有些无奈,但又带着些纵容。


    “陈太太,别乱跑。”


    作者有话说:


    来啦,今天也是大肥章!感谢在2024-01-27 20:50:22~2024-01-28 20:1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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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  ? 不矜持


    ◎欢迎陈太太随时查岗。◎


    “要介绍一下吗?”陈时序拉出站在电梯里, 还在愣神的梁梦因。


    梁梦因在那位沈小姐的面上定了几秒,又缓缓挪开。


    头脑一片空白,方才所有叫嚣的酸涩, 在看到陈时序的一瞬间腾地消失,速度极快,反而生出几分不切实际的错觉。


    仿佛刚刚的所有皆是幻觉, 但唇齿间丰溢的水液都验证了其真实性。


    “建恒沈小姐, 沈洛怡。”


    梁梦因懵怔着和笑得明艳大方的沈洛怡握手。


    建恒?她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和程砚深订婚的那个沈家小姐?


    梁梦因猛然仰头望着身侧的陈时序,他不冷不淡地偏过来一眼,眸色深沉,继续介绍:“是砚深的未婚妻。”


    传闻中,天天吵得不可开交的订婚夫妇。


    “马上就要解除婚约, 很快不是未婚妻了。”沈洛怡纠正道, 她又多看了几眼如洋娃娃一般精致明艳的梁梦因,莞尔一笑,“好了, 今天的事情也谈完了,我先走了, 就不耽误你们夫妻俩了。”


    人已经走了, 梁梦因还傻在原地。显而易见的误会, 十足十的尴尬。


    “先进去吧。”捏了捏她的手心,陈时序垂眸端详着她的神色,他还从未看到梁梦因这副呆滞的模样。


    这铺天盖地掩饰不了的醋意。


    陈时序嘴角缓缓勾起一点浅淡的弧度。


    梁梦因前所未有的乖, 温顺地被他带进办公室,然后被按在他的办公椅坐下。整个过程, 她的视线只跟着陈时序的身影转。


    祁铮问:“夫人要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梁梦因不想喝茶和咖啡, 唇齿间那些酸涩褪下, 扑上来的是弥漫的干哑,迫切地想要喝点甜的,填满那些空缺。


    “椰子水吧。”是陈时序说的,“楼下咖啡厅店里有。”


    祁铮一愣,陈总怎么连楼下咖啡厅里有椰子水都知道。明明是对咖啡茶叶品质要求极高的男人,几乎不曾涉足过饮品店,但却知道楼下咖啡厅的菜单。这其中


    “好的。”祁铮应声后立刻下楼。


    他刚出办公室,行政秘书处的人就围上了上来,刚刚那出动静闹得不小。七嘴八舌,但核心问题都是问那位进了陈总办公室的女人,并且关门落了锁。


    “你们自己想。”祁铮着急去给总裁夫人买椰子水,“都这样了,还能是哪种关系?”


    上电梯前,祁铮又觉得自己的话不太严谨。


    “是名正言顺的那一种,别想歪了。”


    “懂了!”


    没多久,陈总有家室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


    办公室内,梁梦因慢慢缓过了神,更觉不对:“所以,林姨想给你介绍程砚深的未婚妻相亲?”


    这个消息未免更荒谬。


    “两男争一女?还是兄弟相残那种?”


    陈时序站在她身侧,敲了敲她的脑门:“梁梦因,真不知道你这脑袋瓜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谁跟你说我要和她去相亲了?”


    “李越然……”她忽然顿住,又捂住嘴,抬眼掂量着陈时序的表情,一派严肃,看上去没有作假,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以,他骗我?”


    刚刚涌上来的一团糟糕情绪,还聚集在她的胸口咽不下去,现在忽然要告诉她造成那些的原因都做不得数,这让梁梦因胸腔里聚着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鼓着嘴愤懑不平。


    陈时序被气笑了,指尖又戳了戳她的额头:“是不是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信?”


    “我也没都信。”梁梦因别开视线,她向来是这样无理也搅三分,“我只是想来跟你分享好消息,顺便查个岗,结果你就真的被我抓到小辫子了。你要是洁身自好,当然也不怕别人说什么。”


    “别转移话题。”陈时序点了点她的鼻尖,不受她的干扰,端的是不近人情的架子,“你且说说,李越然还跟你说了什么?”


    “记不清了。”手指揪着大衣扣子,一圈一圈地拧着,面上只余心虚。


    “记不清了?”陈时序呵笑出声,扯下她的手指,解放了那枚被她拽得歪歪扭扭的扣子,“那你还记得你吃醋了吗?”


    “我没吃醋!”心思被戳穿,梁梦因立刻出声反驳,抬眼正对他的视线,气势顿时收敛了,视线又弱弱挪开。


    还不忘继续嘴硬:“我才没有吃醋。”


    可她的表情已经泄露了真实想法。


    恰时,敲门声响起,祁铮提了个纸袋进来。


    “不知道夫人喜欢喝哪种,我买了两杯,这杯是椰子水,这杯是椰奶。”


    陈时序只挑出了那杯椰子水,插上了吸管,递到了梁梦因面前。


    “剩下一杯,给秘书办的同事吧。”


    陈时序是从来不爱喝这种东西的。


    “好的。”祁铮敏锐地察觉到办公室内的氛围不对,先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个人。


    梁梦因咬着吸管,一边喝椰子水,一边偷偷去瞧他的表情。


    陈时序正翻看着文件,忽然垂下了半分目光去望她,双目对视,梁梦因登时扭头错开他的注视。


    空气突然安静,这样的宁寂让她焦躁。


    到底是心虚,梁梦因开始没话找话。


    “你还记得这个啊?”她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旁人很难理解她的语义。


    但陈时序懂。


    事实上,有关她的一切,他都铭刻在心底。


    梁梦因的大学宿舍很少居住,只有临近考试周的时候,为了去图书馆方便,才会偶尔住几天。


    若是在家中,有吴妈在,梁梦因的所有需求都会被满足,但在宿舍自然没有人惯着她的娇气。


    想喝别墅附近那家的椰子水,可是外面天太热不想出远门,梁梦因便给陈时序发消息,央求他去帮她带。


    陈时序自然是不去的,颇为高冷地只回了一个冷淡的“忙”。


    可她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缠着他好话说了一箩筐,什么只有那家的最好喝,什么椰子水的好处,什么期末复习太痛苦之类等等。


    陈时序终于松了口,隔了十分钟后,回了两个字过来——“下楼”。


    梁梦因眉开眼笑,当即换上了新买的裙子,又补了点妆才匆忙下楼。


    然而预想中的男人并没有出现,是陈时序的司机卫辰。


    扬起的精致笑脸瞬间落了下来,从满怀欣喜到满脸失望,她的表情太过明显,让卫辰也忍不住安慰了几句。


    梁梦因摇摇头,这些当然和跑腿的司机没什么关系。悻悻地回到宿舍,打开包裹才发现,除了椰子水之外,还有她喜欢的椰子片配料。


    刚刚落下的笑脸不知何时又扬了起来。


    一边喝着甜津津的椰子水,一边吹着空调复习,梁梦因的注意力忍不住又移在了手机上。


    思索半天,她还是给他发去了消息。


    Sara:【就这样?】


    Chen:【在忙。】


    Sara:【?】


    Chen:【晚点哄。】


    时隔多年,那段记忆依然清晰。


    梁梦因揪出当年的细节追问:“可你也没哄啊。”


    “每次说要哄,最后不也就那样了。”一边掂量着他的表情,一边小声嘟囔,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也只低着头,小口小口喝着她的椰子水。


    梁梦因向来是不怎么讲理的,陈时序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平时惯着她也倒无妨,但涉及到信任,他还是肃了脸。


    “这个时候该谁哄谁?”陈时序被她气笑,“你这么一顶大帽子扣在我头上,还不允许我澄清反驳,是吧。”


    “也不算太大吧。”吸管都几乎被她咬破,听着他的话,梁梦因从那一片纷杂中似乎理出了点头绪。


    是吃醋,很介意,确实不信任。


    更多的是,她没有安全感。


    所以,下意识逃避。


    梁梦因鼓了鼓嘴,拉住他的小拇指,摇了摇,小声说:“别生气了,我错了。”


    他长长舒一口气,将她垂落的发丝挽起,顺势捏了捏她的耳垂,被这样一双剔透晶莹的眼睛直直望着,他便是再不满也生不起气来。


    陈时序想要循序渐进,他们之间毕竟隔了四年的空白,总需要时间来将那些填满。


    况且,无论是哪种,不都是他想要的吗?


    吃醋或是查岗。


    至少,她是真的在乎。


    见她拧眉纠结担忧,陈时序也不愿再逼她,只是淡声说道:“祁铮有给你发我的行程表吧?”


    “有的。”梁梦因连忙点头。


    手上的椰子水也放在一旁不喝了,红唇微微嘟起,几分忐忑,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


    “若是实在不放心你的老公,可以看看我的行程安排。”


    一贯的冷声调,清冽回荡在耳侧。


    梁梦因愣愣地抬头,望进他深邃幽寂的曈底,唇角勾起一点笑,拉扯着她的视线愈加坠落。


    “欢迎陈太太随时查岗。”


    ——


    洗过澡出来,陈时序在卧室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梁梦因的身影。听到楼下有点动静,才发现她坐在客厅的羊毛地毯上,正修整着一双新高跟鞋。


    “在做什么呢?”他在身后突然出声。


    梁梦因动作没停,认真矫正着鞋线弧度:“给林姨定制的高跟鞋,鞋尖位置有些不合脚,我改一下。”


    陈时序从楼梯悠悠走下,从厨房给她带了杯温水润喉。


    她的嗓子还没完全好。


    “怎么想起给我妈送高跟鞋了?”陈时序记得梁梦因说过这种手工制作的高跟鞋很费精力,用时久不说,费手也费眼睛。


    “就……”梁梦因抿了口水,乌黑透亮的水眸迎上他的视线,几分不自然,双唇微启,“就想感谢一下。”


    “感谢?”陈时序审视的目光扫过她,又叫她含糊其辞,已经猜到了她的感谢原因。


    陈时序坐在沙发上,舒适绸质的睡裤跟着他的动作微微向上缩起一截,露出骨节分明的脚腕。


    在家里,两个人独处时,他没了那副矜傲的架子,慵懒掀睫,散漫的调子:“投桃报李?”


    梁梦因手上动作一顿,是被猜中了。


    轻笑一声,沙发上的男人眉目舒展,只一身简单的黑色睡衣,也衬得他气质神秘卓然,骨相优越。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手上的工作,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但她的肢体动作,早就给出了答案。


    “那怎么不给投的人呢?”薄唇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


    暗示的意味充溢到了极点。


    梁梦因又喝了口水,总觉得晚上喝药压下去的喉间干哑,再度泛了上来。


    眼眸中蒙上一层潋滟水光,她的嗓音含糊在唇齿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被陈时序听进耳中。


    “那我也给你送。”


    男士皮鞋她也会做,只是做得少。梁梦因转过头,视线幽幽从他的脸向下,到比例优越的身形,最后到他露出的那截冷白脚腕。像是在客观地观赏一尊艺术品,脑海中已经在思忖着要做什么款式的。


    陈时序由着她打量,看着她慢悠悠收回视线,口中不知道念了些什么专业术语,然后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手上的高跟鞋上。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藕节一般的细直小腿,从红色的睡裙下露出,赤着纤细的胳膊,正俯身聚精会神地调整着鞋型,眼睛凑得极近。


    “干这种精细活儿,还开着黄色灯?”陈时序皱了皱眉,站起来身调了下开关,灯光瞬间转亮。


    “哦。”梁梦因抬头揉了揉眼睛,“我给忘了。”


    因为陈时序在家的时候,喜欢那种昏黄的色调,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处在中间的那种朦胧的色调。


    进退有宜的距离感。


    时间久了,她也习惯了这种黄色灯光。


    又低头看向手里的鞋子,她轻声说:“不过你要等等了,等我把林姨的这双做完。”


    “算了吧。”他抱胸而立,身形颀长,隔得远也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她的呼吸忍不住都跟着他的言语而顿住,“跟你讲了,才勉强要替我做一双,好像没太有心意。”


    漫不经心的调子,懒懒的姿态。头顶明亮白炽的光线,将他深邃秀逸的五官都照得清楚,是毫无意外大众审美中的英俊相貌。


    让她一见钟情的一张脸。


    梁梦因咳了声,慢吞吞地收回视线:“哦,那算了。”


    还省事了。


    陈时序缓缓走近,垂眸在她头顶落下轻描淡写的一句:“你果然是随便一说。”


    无话可说。


    无言以对。


    梁梦因真想把曾经陈时序送给她的无语两件套还给他。


    放下手里的高跟鞋,他在这里,她几乎没办法沉浸工作。男色太过误人,视线总是忍不住飘到他身上。


    毕竟,他刚刚为自己和程氏牵线谈下了合同,梁梦因觉得自己还能再忍忍。


    把所有工具收好,她没着急站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手臂撑在身后,仰着头看他:“我白天去老宅了。”


    “嗯。”他猜到了,不然也不会晚上回来修整鞋型。


    “林姨说明澜姐已经出院了,周游弋请了长假在家照顾她。”


    “嗯。”这事他早就知道了。


    陈时序站定在她的身前,伸出手拉起了一直坐在地毯上的女人。室内一片静谧,只有窗帘被风吹动的声音,簌簌的轻响,这样的气氛刚刚好。


    一起吃过晚饭,一起谈论些家常琐事。


    就像寻常夫妻一般。


    梁梦因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先理了理睡裙,然后挽住他的手臂,眼里流转着几分玩味的笑意:“林姨还说,李越然被李叔叔在集团降了职位。”


    “嗯。”陈时序很平静。


    “听说还动家法了哎。”


    听到这里,陈时序平静的面容上终于有了点波涛:“你担心了?”


    陈时序悠悠转过头,视线冷淡。


    “你去告状了?”梁梦因扬起下巴,笑容愈加明艳。


    “你心疼了?”眸光幽深,语气却还是之前的散漫不羁。


    “还真的是你做的啊。”梁梦因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眼睛弯腰,笑成小月牙。


    “你……”他声音又低了几分。


    没等他说完,梁梦因便直接打断,接过了话头,是回答他上面的问题。


    “没担心,没心疼,如果非要说我有点什么的话——”


    “很开心。”


    挑眉,笑意盎然。


    “毕竟他的事情,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但陈时序对李越然出手,就和她有关系了。


    陈时序淡淡应了声,手腕处绷起的筋络又浅浅伏下,屏着的气息缓缓呼出。


    蛰伏在暗夜之中的那点幽光,又渐渐隐了下去。


    只是深夜,有人的电话来得并不是时候,暧昧流转被生生打破。


    是程砚深要借车。


    陈时序只披了件外套,便下去给他送钥匙。


    程砚深就倚在车库门前,他的脸上还带着个掌印,看来是又吵架了。见陈时序下来,他掐断一支烟,呼一口气:“一起?”


    他要去山顶赛车。


    “不了。”陈时序外套里面还是睡衣,穿成这样他本就没打算出门,“梦因还在等我。”


    眉心一折,程砚深这会儿见不得这种秀恩爱:“啧啧啧,没在一起呢,梦因妹妹都管这么严?”


    听说陈时序最近下了班就回家,工作时间效率极高,所有事务都紧凑地压缩在工作时间进行,几乎很少加班。


    这其中的原因再清楚不过。


    也只能是为了楼上金屋藏娇的那位。


    陈时序拢了拢外套,不动声色:“合法管理。”


    “毕竟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


    程砚深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摆手,他今天心灵脆弱,不想再听任何有关他们的美满婚姻。


    把钥匙递给程砚深,陈时序还不忘提醒:“除了那辆白色的,其他的随便你开。”


    “白色的,怎么就不能开了。”


    “那辆是梦因的。”


    程砚深又吸了口凉气,差点把自己呛住。


    作者有话说:


    程砚深和沈洛怡的系列文《雾色难抵》,有兴趣的宝宝可以收藏一下,预计暑假开。一个假淑女和伪绅士破镜重圆,先婚后爱的故事。


    1.


    并购案第一次谈判的时候,程砚深见到了他那位温婉大方的未婚妻。


    她穿着得体,妆容浅淡,好像真如介绍的那般。


    如果不是他曾经见过酒吧暧昧光线下的侧影红唇,还有不经意间露出的莹润细腰。


    他就信了。


    再见面,缱绻不再,只有疏离客套。


    2


    西海岸分手闹得难堪的男女,从没想过会被婚姻束在一起。


    沈家小姐婚后三个月就搬回沈家,面对众人猜测,程砚深斯文矜冷,淡声回应:“夫人只是不喜婚房布置,已经在推倒重装。”


    程家那套上亿的婚房,说推倒就推倒,旁人皆道程砚深宠妻无度。


    谁知天亮,等了一整晚的程砚深,拦住要出门的沈洛怡。


    程砚深隐忍克制的表情碎裂,露出阴鸷的冷笑:“你可真有出息,为了个并购案就要跟我离婚?”


    沈洛怡眼都不抬:“注意你的绅士风度。”


    程砚深被她淡定的表情气到:“老婆都要跑了,我还装什么绅士。”


    沈洛怡忽而笑了,手指抚上他清俊的面颊:“我还是喜欢你没那么斯文的样子。”


    3.


    多年前雾霭笼罩的伦敦冬夜,一间酒吧,穿着大胆的女孩撞进了男人怀里。


    她仰头看着他夹在指间的烟,眼神迷离:“帮我。”


    他低头攫住她流光的眼睛,瞥过追在她身后的男人们。


    露背的短裙,他的手指覆在她纤瘦的蝴蝶骨,俯身靠近,低回深沉:“那你拿什么谢我?”


    伦敦街头一吻,换你漫漫余生所有的浪漫。


    ——长夜雾色,难抵心尖意。感谢在2024-01-28 20:17:49~2024-01-29 20:1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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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  ? 不矜持


    ◎名正言顺。◎


    华贵精美的宴会厅, 闪光灯交错。会场中心鼎沸热闹,而林姿拉着梁梦因站在安静一角。


    林姿叉了一块蛋糕:“这家宴会厅最出名的也就是甜品了,梦因你尝尝。”


    梁梦因依言尝了一口, 确实味道不错,甜而不腻,馥郁留香。


    “好吃吧, 你和时序的婚礼要不要就在这里办?”


    “啊?”梁梦因被追光晃了下眼睛, 抬手掩了下,敛下眼眸,“这个,还是等时序哥定吧。”


    他似乎是有所安排的。


    其实她是无所谓的,但从陈时序只言片语中, 梁梦因察觉到了, 那似乎很庄重宏大。她只需要配合他的计划,腾出档期有所参与便好。


    林姿也只是随口一说,很快就换了话题, 她拉着梁梦因的手,几分感叹:“要是芷莹知道你陪我参加宴会不陪她, 估计又要生气了。”


    林姿喜静, 不爱参加这种宴会, 但她毕竟是陈家的一员,有些场合推脱不了,尤其是在陈时序忙碌的时候。不过, 还好现在有儿媳陪她一起。


    梁梦因展颜一笑,挽上林姿的臂弯:“怎么会。妈妈有魏叔叔陪着呢。”


    这几天关芷莹身体不适, 在酒店静养中。


    林姿也跟着笑, 视线忽然一定, 指了指会场正中心被围绕着的焦点人物:“你的魏叔叔不是在那儿。”


    梁梦因抬头望过去,魏霁一身黑色燕尾服,他是老派绅士的作风,发丝广顺妥帖地向后竖起,金丝眼镜挂在鼻上,端方清贵的做派,面上是淡淡的笑容,几分亲和,又保有礼貌的疏离感。


    她还未看清魏霁今日所有服饰着装,视线里突然出现另一张清俊斯文的脸。


    穿过拥挤人群,宗泽言款款而来,他是标准的美式精英男气质,干练又不失精致。


    宗泽言站定在她面前,询问:“可以聊聊吗?”


    梁梦因先看了眼林姿,后者微笑对她点了点头。林姿在这种时候一向气度很大,梁梦因这才提起长长的裙摆,跟他走去角落。


    灯光在身后捕捉两道分隔开的背影,距离越来越远。


    “那是我的阿姨,也是我的婆婆,虽然有打过招呼,但还是失了些礼数的。”梁梦因转过身看向他,裙角蹁跹,袅娜娉婷,“抱歉,泽言,下次还是不要这样了。”


    宗泽言没应声,可能他们之间根本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回美国的机票,他已经定了,在他母亲生日看到陈璇蔚前来赴约的那天定的。


    其实在知道梁梦因婚讯的时候,他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他们之间没有机会了,但总有一股念头在作祟。


    是不甘。


    只差几天而已。


    几天之间的阴差阳错。


    几天,不是几个月,也不是几年,宗泽言根本无法说服自己就这样妥协。


    安静了片刻,他迎上她的目光,开口的却是另一件事:“Sara,那份合约你还是签了,是吗?”


    梁梦因接过服务生送来的鸡尾酒,没有喝只是在手中轻轻晃着,无名指上那枚钻戒闪着迷人璀璨的碎光。


    宗泽言只一眼就错开了视线。


    那晶光闪得人眼睛生痛,有什么在身体中缓缓流逝,而他却根本抓不住。


    梁梦因红唇勾起一点瑰艳的弧度,目光只是定在手中的玻璃杯上。


    “我找不到不签的理由。”


    “Sara,你让我觉得我们之前所有的单打独斗,还有那些所谓的不同流合污,都像个笑话。”


    梁梦因目光悠悠转向他。


    “如果你想靠他的助力重新开始,何必之前浪费那么久呢?”宗泽言皱眉,大概是太过失望,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她的行为,“还是说之前那一切,都是你为了激他替你出面?只是为了他,是吗?”


    梁梦因几乎被气笑,抿了口澄清的酒液,气泡酒鼓涌着燥气,又被她咽下:“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优秀,居心叵测?还是未卜先知?”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宗泽言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梁梦因又抿了一口杯中的鸡尾酒,红色的口红印在杯壁上,又被纤细葱白的手指抹过,透明的玻璃杯上划出长长一条红印。


    “所以,你不平的到底是什么呢?”


    莞尔一笑,梁梦因不带任何情绪地说,直戳他的痛点:“是因为我接受了我老公的帮助?还是你觉得我就该一步步慢慢向上爬,即便被人丢下,也不应该接受其他人任何帮助?”


    宗泽言的眸光偏移了些许,冷光在瞳底凝结,又碎成一片一片的裂片。


    “我早就说过了,或许你眼中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


    “我没你想的那么清高,也不会出于尊严,便断然拒绝他人所有帮助。”


    “他为我搭建了一个平台,让我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向上飞,说实话我并不排斥这些。”


    一声冷笑打断了她的话,宗泽言黑眸里蕴着怒意:“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把这个台子拆了呢?”


    “他不会的。”梁梦因很确定。


    即便婚姻关系不在,他也不会这样做。


    这是漫长互相陪伴的岁月,带给她的信心。


    “你们那么多年没有见过,你以为他还是原来的他吗?连你都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宗泽言气恼之下已经换了英语,语速越来越快,像是在出席法庭一般严肃端正,不留任何情面,“Sara,当初在纽约的你,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梁梦因放下酒杯,玻璃杯与桌面相触,清脆的声响缓缓落下,将所有面上的平静凝上一层坚冰。


    “泽言,不管他是不是原来的他。”梁梦因的视线慢慢聚焦在他的脸上,抿唇微笑,“陈时序,他现在都是我的老公。”


    “那你知道你口中的老公做了什么吗?”宗泽言的面容不复之前的平静,“他为了不让我回国……”


    “泽言,算了吧。”梁梦因轻声打断他。


    “什么意思?”


    “我们就算了吧。”


    很多心知肚明的话,到了嘴边也只剩下委婉的一句。


    ——算了吧。


    “其实我不太关心他做了什么。”


    明眸淡淡地眺过去,梁梦因很冷静:“无论是结果论,还是过程论,我都已经和他结婚了。”


    话说到这里,似乎已经没什么可讲的了。


    至少,这个结果已经不会改变。


    她也不想改变。


    梁梦因提起裙摆,从他身边略过,长长的裙子拂过他的西裤,将所有克制撕裂。


    错身一刻,手臂倏然被握住。


    她没转身,他也没回头。


    只有沉稳的男声,在两人之间隔出一道鸿沟。


    “你真的对你这段婚姻这么珍视吗?”


    “你觉得这种闪婚对你真的有保障吗?”


    “如果你真的这么有信心,何必要让我起草婚前协议呢?”


    梁梦因没有回答,她只是望向宴会厅搭建在中央的演讲台,主持人正抑扬顿挫地说着:“下面有请魏总上台发言。”


    魏霁捂住西装扣子,缓步走上台,视线环顾一圈,在茫茫人群中,忽然对上梁梦因的视线。


    微笑。


    二人一齐移开视线。


    有人从攀谈着从他们身前走过。


    “我听说魏总的项目招标,把嘉驰剔除在外。”


    “为什么会这样啊,嘉驰不是最适合的合作方吗?”


    “估计有什么不合吧。”


    “这种豪门世家之间关系最复杂了。”


    梁梦因听到了。


    宗泽言也听到了。


    宴会结束的时候,林姿抛下她先坐车回去了,但林姿没忘记把刚开完会的陈时序叫来接她。


    人群已经几乎散尽,梁梦因一个人坐在高脚椅上,托着下巴发呆,面颊染上几分殷红,灿若晚霞。


    明明只喝了两口鸡尾酒,这会儿已经几分醺然。长睫闪动,蝶翼轻颤,她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直到男人已经走至她的身前,梁梦因才恍然抬头,明丽圆润的眼睛正对上银丝镜框下一双黑眸。薄薄的镜片在恢弘的灯光下,闪着冷冷的光芒。


    “又贪杯了?”冷质的声调中,难得带了几分温情。


    潋滟的双眸波光粼粼,梁梦因的反应有些吃多,反应了一会儿,素白的手指拉着他的西装下摆,轻轻地摇:“陈时序,我腿软了,你背我。”


    温热的掌心圈住她一截莹润纤细的手腕:“为什么腿软,又崴脚了?”


    似有所指的,目光下移,定在她的高跟鞋上。


    水润的杏眸不满地瞪过去,皎白的一张娇面气鼓鼓的,半天也只是说了句:“怎么都结婚了,你还是这么矜持?”


    “陈时序,你难道是鸭嘴兽转世吗?”


    “……”陈时序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奈,她清醒的时候很少这样直白地怼人,该是又醉了。明明酒量不佳,可又总喜欢贪上几口。


    他摇摇头,声线很淡,一如既往的从容,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扣在她的肩上,然后拉下她的手指绕到他的颈子上。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他常做的。


    “上来,带你回家。”


    得逞的梁梦因伏在他背上,嘴角高高地翘起。


    “出门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别喝酒嘛。”


    确实提了一嘴,她原本也不打算喝的。只是宗泽言的那些话,到底有些伤到她了。


    梁梦因趴在他的颈窝里,闷闷回话:“今天不开心。”


    “谁又惹你了?”脖颈处贴着一片温热的肌肤,还有她忽闪的睫毛。


    陈时序想了想,又问:“魏霁又来找你了?”


    梁梦因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你之前不是说,有些怕他吗?”


    长长的走廊,只有头顶的廊灯陪伴着他们的脚步,叠在一切的两道影子并成一道,被拉得很长很长,说不出的和谐。


    梁梦因又想起那天魏霁的电话,愁眉紧皱,忍不住又抱紧了他几分。


    “是有点怕。”


    不是对继父的那种怕,而是他们之间身份地位差别下,对他那番近乎于可以称为威胁言论的那种怕。


    凛风吹过回廊里挂着的灯笼,垂落的红穗被吹得纠缠在一切。


    理不清。


    陈时序静了一会儿,又托紧了她的大腿,轻声询问:“魏霁,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原本她没打算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但在这种静谧安详的氛围下,倾诉似乎也变得格外容易。


    梁梦因趴在他的肩上,重重呼气,闷声说道:“他说让我回澳洲陪我妈,还有……让我不要和你拉拉扯扯。”


    “这样啊。”他的声音依旧淡然平直,没有一丝波澜。


    梁梦因歪着头去瞧他的表情,也还是那张寡淡清冷的面容,看上去似乎一切都无关紧要。


    长长的波浪乱发垂落在他的白色衬衫上,像是晃动的水草缠绕住他的身体,由外至里,又紧紧束缚住赤红的心房。


    早已无处遁形,偏偏始作俑者并不知情。


    “你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红唇微微嘟起,氤氲着潮湿的气息扑在他的颊面上。


    一道走廊的距离,他们似乎走了很久很久。


    “我紧张什么,他说什么是他的事,你不是也没听吗?”冷静低沉的声线中,一如既往的淡然自若。


    可梁梦因还是担心:“那他如果以后还找我说这些呢?”


    “这些不该是你来操心的。”漫不经心的调子,却带着十足抚慰人心的魔力。


    不觉间,梁梦因已经忘记了方才的恼意,被那低回的声音带进了他所为她营造的安心氛围中。


    “那我该操心什么?”


    梁梦因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什么时候松弛下来的,不觉间跟着他的对话已经心绪平和。


    一道冷风拂面,和她的热息混在一起,陈时序的喉头微微滚动,幽深冰冷的瞳孔中隐下了万般情绪。


    最后,他也只是说:“照顾好自己,可以吗?”


    眼睫轻颤,心下微动,手上却忍不住锤了他一记。


    “我明明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是吗?”尾音勾起,带了些促狭,“照顾得好,是指你喝了点酒,就撒娇要背背吗?”


    眼波流转,慵懒惬意的调子被她拖长:“你是我老公哎,我们名正言顺的,怎么就不能背了?”


    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冷香,心下只余安然无忧。


    轻轻舒一口气,梁梦因又环紧了他几分。


    “你也知道,我们名正言顺。”行至车前,放下身后的女人,他的薄唇溢出一丝笑,“那还怕什么?”


    梁梦因一愣,车门被他打开,温热有力的大手扶着她的后腰进入车厢。


    他掌心的温度顺着腰畔,直入心房。


    她第一次意识到了,她一直想要的那种安全感。


    陈时序给的。


    黑色轿车汇入拥挤的车流中,梁梦因心中忽然浮现了一个猜想。


    仔细一想有些荒谬,但似乎又很合情合理。


    她转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那人。


    好像过去所有的疏离猜忌都有了解释。


    “是不是他也来找过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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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  ? 不矜持


    ◎“Loveisgone.”◎


    “别乱想。”车子停在红灯前, 陈时序转身,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轻易地将话题移开, “乖一点,你这个时候该要耍酒疯了。”


    梁梦因果然被他一句话带跑,晶莹杏眸瞬间睁圆, 几分醉意下双眸潋滟, 美不自收。


    “什么耍酒疯啊,我酒品好着呢。”


    陈时序伸手提了下快要从她身上掉落下去的外套,再度启动车辆。


    他的声线平和,尾音却轻轻扬起:“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的醉酒黑历史吗?”


    突然的沉默, 流淌的尴尬将整个车厢填满。梁梦因将车窗降下一段, 夹了点雪粒的冷风将发丝都吹乱,带走残余的醉意。


    陈时序瞥她一眼,又将车窗升起。


    “看来你也还记得呢。”直言戳破她的伪装。


    梁梦因当然对自己的醉酒史了如指掌, 都不需要陈时序来盘点,她自己就记得一清二楚。


    虽然酒量不佳, 但梁梦因自认为自己在喝酒这方面是很有分寸的。三分醺然, 五分清醒, 剩下的两分则是借着酒意的怂恿,去做那些她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回国后,第一次醉酒, 强吻陈时序;第二次醉酒,也是强吻陈时序。事后, 若无其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这套流程他们都很熟悉。


    她伪装, 他配合,奇怪的默契总体现在这种方面。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记得又怎样,不记得又怎样。那些事都过去了,这时候再翻旧账就没意思了。”梁梦因目不斜视,直直望向前方,眼见着车子拐进了车库,她一直笔挺的后背才慢慢松了下来。


    发动机熄火,车厢一片寂暗,唯有浅浅流转的呼吸声,共振着交织在一起。


    “对了。砚深上次来还车的时候,让我给你带件礼物,是你喜欢的。”凉薄的男声揭开凝滞空气的一角。


    “什么?”


    陈时序解开安全带,探身向后座拿了个盒子,是一瓶洋酒。


    梁梦因拧眉不解,她对酒一直不感兴趣,怎么会突然送她一瓶酒。


    “砚深哥是不是记错人了,我怎么会喜欢这个。”解开安全带,梁梦因却不急着下车,直勾勾望着他,分明是等着他来背的意思。


    陈时序也不急,把盒子放在她的腿上,漫不经心说道:“你不是很喜欢这个酒吗?”


    “不然,四年前,你怎么一个人喝了大半瓶?”


    一团火焰腾地在面上炸开,烧得灼烫,带着那燥热的记忆一同归来。


    是了,她差点就忘了,她闹酒疯最厉害的一次,当数四年前那个晚上。


    潮湿夏夜,醉意沉沦,将星点欲念燎原。


    然后是不可收拾的场面,喘息与低吟交替,无比漫长的一个夜晚,从此将两段记忆画下了分割线。


    梁梦因只觉得手里的酒盒都在发烫,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热度,灼烫着脆弱的呼


    忆樺


    吸道。


    下一秒,她就把酒盒抛回给陈时序。


    车门打开,身上披着的外套跟着她的动作掉落,又被鞋尖踩过。可她头也不回,踩着细高跟就往前走。


    方才还在撒娇要背的人,腿也不软了,高跟鞋被她踩出了风行般的气势。


    只是这气势并没有维持多久,身体倾然间腾空,梁梦因的手在空中抓了两下,揪住了他的衬衫领子。尖叫声在看到陈时序清隽的俊脸时,生生咽了下去。


    陈时序冷淡的眸光落在她的手指上,那尖锐的指甲刚刚刮过他的颈子。他望向电梯里反射出的镜像,那之上已经一道红痕。


    想要忽视都很难。


    轻笑一声,意味不明:“你这指甲,可以当做防身武器用了。”


    梁梦因咬了咬下唇,默默将指甲握进手心里。


    “那次,我的浴袍都被你扯坏了,胸前都是被你挠出来的伤。”


    梁梦因脸红成一片,缩在他的臂弯里,只觉得尴尬难耐,尤其是这样的姿势。


    她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也只吐出两个字——“闭嘴。”


    半瓶洋酒下肚,已经不是三分醉意了,接近满分的混沌,只留一丝清醒去继续她要做的事情。下手全凭本能,不知轻重,后来走的时候也根本不敢去看他。


    电梯“叮”一声,已经到达底层。


    梁梦因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却被他的大手掌住所有行动,整个人被压在了鞋柜之上,动弹不得。


    “你走的时候,就没看看你是不是满手的血渍?”他半跪在她面前,解下了她脚上那双陡峭的高跟鞋,微微仰头,视线定在她面上的红霞,“就没人问问你,是不是刚从什么施暴现场出来?”


    显然施暴方是她,而受害者正是这位半跪在在面前的男人。


    那时的她,哪敢去细看那凌乱的床单,还有被薄被半遮半掩的男人。


    只怕一眼,就让她生出留念。


    还有不舍。


    如今再提起,虽然是嬉笑平常的语气,却总是让她心绪不宁,凝重压在心底。


    “闭嘴。”


    这次已经没什么气势在了。


    陈时序捏着她小巧的脚踝,抬眼望去,梁梦因咬着下唇,水波在眼底荡漾,尽是无辜之色,无端勾起他许多恶劣的侵略性。


    “陈太太,认真探讨一下。”梁梦因听到这里已经觉得大概不会是什么好话,果然陈时序嘴角勾起一点淡笑,“那次,是什么感觉?”


    梁梦因捂着脸,羞意从指缝中泻出,红得绚烂。


    “你好烦啊。”


    这样的上下对视的姿势,没有居高临下的睥睨,只有悄然蔓延的缱绻。


    偷偷望过去的目光,被他轻易地拉进一汪深海中,那里蕴着深沉的情动。


    只一眼,便心慌意乱。


    仿佛在他的视线下,身上那件礼服都被剥净,心尖颤动,梁梦因一脚蹬向他的胸口,掩饰自己的迷乱。


    脚尖却根本没有触到他的衬衫,就已经被他的手掌再次圈住。


    带了点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骨感白净的脚踝,簇簇点起火苗。


    然后一双棉拖鞋被套在了她的脚上。


    身前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俯身双手压在她的大腿上,凝视着她一双含情水眸,自顾自问:“又要背背抱抱是吗?”


    “好的,满足陈太太一切心愿。”


    梁梦因都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被他面对面抱了起来,步履间身形微晃,她只能环住他的颈子,然后将他抱得更紧。


    渐渐归零的距离。


    呼吸交缠,视线缭绕,梁梦因受不住他焦灼的注视闭上了眼。


    只是在卧室房门被打开的那瞬间,是梁梦因先扑了过去,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


    狭长的冷眸里蓄着勃然的欲念,梁梦因看得清晰,在陈时序下一句话出口时,她已经俯身堵住了他的唇。


    舌尖在薄唇上一圈又一圈舔吮,却始终留在唇瓣上没有深入。在又一次试探地扫过唇珠时,被蓄势待发的爪牙咬住,梁梦因呜咽一声,来不及缩回,就被拖入了沼泽之中。


    手指插进他的短发之中,舌根被吸得发麻,腰肢却在升温中的暧昧中软了下去。


    无力反抗,只得迎合他所有的亲吻。


    只是那个吻只停留了几秒就停了下来,水眸覆上了一层迷蒙,清凌凌的光泽轻闪。


    一声轻笑落下:“梁梦因,你是怎么能做到这么多次,吻技还这么差的。”


    眼睫轻颤,她反应了几秒才回神,不服气地嘟起红唇:“哪里差了!”


    一向要强的她最是受不得这次挑衅,梁梦因低头再次亲了上去。


    这次,陈时序没由得她胡闹,手掌搂住腰肢,略一用力,顷刻间两人上下翻转。


    他轻轻揉捏着她的下颚,低沉的声线,掺杂着发酵的暧昧,丝丝缕缕渗入。


    “张嘴,因因。”


    翕合的唇瓣缓缓呼出一口气,纤莹玉润的肩胛在他的手掌下震颤,蝴蝶振翅的前奏。


    卧室里灯火通明,她在迷离之中抬起手臂,抚上他的领口,扣子在指尖分离,一颗颗向下,衬衫被慢慢解开。


    指甲无意间擦过他的胸口,酥麻微痛,却让身前的男人登时回神。


    手臂撑起,陈时序直身,抽离时带走了所有温度,掌心压住了半片衬衫。


    一支烟花在马上被点燃前,火线忽然被剪断,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梁梦因在他逐渐转淡的视线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不要告诉我,家里没有……计生用品。”


    衬衫扣子被一枚一枚系了回去,陈时序按了按眉心,深深一轮呼吸,压下了所有计划之外的混乱。


    “你觉得我一个单身男人,家里会有这东西吗?”


    空落漫上心口,梁梦因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许久,才拉过被子遮住一池春光。


    到底是有些失望,她抬眼瞪了过去:“那你都脱离单身男人的队伍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做个准备吗?”


    闷闷推开面前的男人,梁梦因脸上的气恼,根本无从掩饰。


    转念又想,她斜眼望着他:“你不会四年都没谈过恋爱吧?”


    幽邃冷淡的一眼望过来,梁梦因已经知道了答案。


    “没谈过。”陈时序嗓音徐徐,下颚微抬,“只被你一个人祸害就够了。”


    梁梦因微微挑眉,坦然笑纳了这个评价。


    其实她早就已经知晓了大概,从林姿的言语中,从他的暗示里,但梁梦因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撬开鸭嘴兽的嘴,听他说句爱得死去活来。


    好吧,梁梦因承认这是她的恶趣味。


    陈时序站起身,已经恢复往常的冷淡,抬了抬镜框:“某次真心话,某人好像也说过,她自己四年还没谈过恋爱的吧?”


    都没谈过恋爱,谁都不要说谁。


    “怪谁。”梁梦因冷哼一声。


    一瞬呼吸轮转间,淡声叹息轻轻落下。


    “怪我。”


    气氛即刻间冷结,两人各自别开视线,却有一根无形的线,生生拉扯着两人再度对视。


    呼吸起伏中,陈时序身上那股幽淡的冷香,不觉间已经将她包围,无孔不入侵蚀了她的防线。


    梁梦因反而几分不自然:“你忽然这么诚恳地道歉,好像我不原谅你,都不太好的样子。”


    一段往事被这样被轻拿轻放,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避开那个话题。


    “我去洗澡了。”陈时序先迈进了浴室。


    衣衫除尽,热水冲刷过块块绷紧的肌肉,无法放松,永远紧张的神经。


    好像仅有一张结婚证,也无法令他安心松弛。


    缓缓吐出一口凉气,陈时序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几条曲折的线段簇拥成一团,勾勒出一个简单又精致的形状。


    陈时序慢慢闭上了眼睛。


    抛开那些诉之于口的红痕或者咬伤,四年前的那天对他来说,也可以是平常的一天。


    照常起床工作,安然无恙归家。


    无法打通的电话,红色感叹号被拉黑的微信,冷静自持的面孔似乎没有一点改变。


    在所有人眼里,他很坦然地接受了梁梦因离开的事实。


    或许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夜晚,老宅总是格外安静,近乎于压抑的一种安静。


    吵闹的二楼,只剩下他一个人。


    没有张牙舞爪的吵闹,没有持续不断的撩拨,只剩下一片寂然的安静。


    大概是为了打破那片安静,陈时序随机播放着不知那个歌单。


    伤感舒缓的音调起声的那一秒,他所有的忙碌都停下,像是一尊雕像,被刻下没有情绪的面容,但一道裂纹已经在无波无澜的面孔上蔓延。


    凄然的歌声,和窗外淅沥的大雨,将久违的痛觉带来。


    像是一只大手攥紧了心房,牢牢掌控着他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


    每一次,都带着难以言说痛楚。


    谁说雕像没有感情呢。


    他本也不是时间和程序铸造的机器人。


    朦胧的暖光下,男人望向窗外,大雨冲刷着绿植和路面,将所有泥垢带走,却留下了一片泥泞。


    在哀切的那句歌词唱起时,高挑瘦削的男人僵直身形恍惚轻颤。


    “Love is gone.”


    ……


    浴室的门打开,又是原本清冷矜傲的那个陈时序。


    听见声音,站在窗边的梁梦因笑意盈盈地转过头。


    “哥哥,你快看外面,今晚的月亮好圆。”


    清甜的声线,将方才回忆的酸涩一扫而空。


    迟迟没有听到回应,梁梦因奇怪地多看了他几眼,微微皱眉:“你不会又要回已阅吧?”


    良久良久,陈时序终于开口。


    “嗯。很圆。”


    梁梦因又扬起唇角,忽然想起什么:“我得记录下这一刻。”


    她翻找着衣柜,挠了挠头:“哎?我记得我的胶片相机是被收进卧室里的啊。”


    梁梦因又走到床头,打开柜子。


    陈时序忽然想到什么,来不及阻止,梁梦因已经打开了抽屉。


    几个方盒被整齐地放在一角,是没拆封过的。


    正是他们刚刚所说的“计生用品”。


    她愣愣地转向他。


    “我……”陈时序难得的失语,清了清嗓子,“可能是忘了。”


    “哥哥……”梁梦因咬紧下唇,清亮的眸底闪过一丝复杂。


    “你不会是……因为四年前的事情,留下了心理阴影吧?”


    陈时序的脸腾地黑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歌曲是Dylan Matthew的《Love is Gone》感谢在2024-01-30 21:20:58~2024-01-31 21:1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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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  ? 不矜持


    ◎有我给你擦眼泪。◎


    不知梁梦因跟林姿说了些什么, 隔了几天,林姿就让吴妈送来了一堆中药。


    冰箱上层几乎都被堆满,吴妈甚至细心地贴好了标签。


    “这些都是一日两次, 正好早上出门前喝一次,晚上回来再喝一次。等您喝完了告诉我一声,我再去药房拿。”


    陈时序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眉头拧得很紧。


    梁梦因和他隔开一段距离, 坐在沙发的另一端。面对陈时序暼过来的冷眼,只当没看见,时不时点头应和着吴妈的叮嘱。


    “喝之前记得用热水烫一下。”吴妈总觉得不放心,“哎,我怕你们太忙了记不住, 要不我搬过来帮你们打理一下日常生活吧。”


    “不用不用, 时序哥哥请了阿姨的,我们能照顾好自己。”梁梦因连忙拒绝,并不是对吴妈有什么意见, 只是她喜欢有距离感的生活。


    这会儿她一改之前置之不理的态度,不住地望向陈时序, 眼神使得几乎快要抽筋了, 他才懒懒望过来一眼。


    凉薄冷淡的一眼, 眼神里分明写着:你干的好事。


    其实梁梦因真没乱说什么,只不过在林姿面前,旁敲侧击了一番陈时序的身体状况, 顺便还询问了下他的精神状态。


    陈时序每年都有按时体检,体检报告林姿都有看过, 她本就心思细腻, 再一听梁梦因含糊其辞, 立刻就懂了这份“难言之隐”。哪怕后来,梁梦因再三解释,林姿也只当做是她不好意思,不用她多说,直接就将中药送了过来。


    这当然不能怪她!


    吴妈:“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你们可以把这些药就当做保养药剂。我们主打一个强身健体,对身体都有好处的。”


    梁梦因这会儿就装作无事发生了,坐得板正,一副端庄大小姐的模样。


    “吴妈,别忙了。”陈时序终于开口,事关人格尊严,他还是出言制止,不然不知道又要闹到哪种离谱程度,“不知道您听信了什么谣言,我身体没有问题,不需要喝药。”


    梁梦因默默翻了个白眼,那些黑乎乎的袋装中药,一看就苦得无法下咽。毕竟是她找的事,她也起码要付一小部分责任。


    为了弥补,她是准备了些糖的。只是见他这样说,梁梦因才不要拿出来。


    什么造谣?


    言行不一的难道不是他吗?


    又要撩拨,又不上阵,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他有点那方面的问题。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了,脱个他的衣服比登天都难。白天西装革履,晚上睡衣整齐,说他一句“贞洁烈女”都不为过。


    同住几个月,梁梦因就没见他一次衣装不整的样子,更别说什么赤膊腹肌,想都不要想。


    如果身体上没有问题,那她也只能想到是不是那次给他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


    毕竟,虽然难以启齿,但陈时序在那方面确实是可以夸上几句的。


    以她仅有的一次体验机会。


    “我明白。”吴妈笑着说,“您身体当然没有问题,只是现在又到冬季了,应当保养一下身体了。”


    “哦,对了。”吴妈转向一直置身事外的梁梦因,“梁小姐,夫人也给您抓了些药。”


    梁梦因怔住:“我也要喝?”


    她从小就讨厌喝药,尤其是这种酸苦的中药试剂。


    “是的,给你调理身体的。您的药是一日三次。”


    一日三次?梁梦因脸都要绿了。


    吴妈是盯着他们把两袋药都喝完了,才离开的。人一走,梁梦因就立刻瘫倒在沙发上,什么端庄通通不见,眉眼都紧紧皱在一起。


    唇齿间弥漫的酸涩,她喝了整整一杯水都咽不下去。


    “满意了?”寡凉的男声轻飘飘地落下。


    “满意。”梁梦因咬牙切齿地回答。


    掀开眼皮望向他无波无澜的脸,是不是他的那碗药没有她的苦,要不怎么解释他一口水都没喝,依然能这样面不改色。


    陈时序瞥了她一眼,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还想尝尝我的药?”


    斜睨过去一眼,梁梦因不想搭理他。


    下一秒,手腕被圈住,整个人轻易地被扯进他的怀里。


    “那给你也尝尝。”


    薄唇压了下来,梁梦因还没来得及反应,带着清凉的苦涩已经席卷而来,是比她口中更苦的苦。


    她忍不住地皱眉,手掌撑在他的胸膛上,掌心下是蓬勃跳动的心房,鼓舞有力,让她一时忘了推开。


    充盈的苦中渐渐溢出星点的甜,只一点已经催化了所有浓情。


    梁梦因无力地向后仰,又被他长臂捞回,酥麻的电流在身体游走,侵蚀所有感知力,她的大脑一片混沌,早已没了任何抵抗的想法。


    与之相对的是格外敏感的身体,尤其是抵在腿中间的坚硬。


    在胸腔里的气息殆尽时,陈时序终于松开了她。


    “都多少次了,还学不会呼吸。”


    梁梦因面颊一红,别开脸,可又觉得窝囊,横了一眼过去,却只有脉脉温软。


    有的时候,梁梦因真是烦透了他这种游刃有余,尤其是她身上的裙子凌乱不堪,而他却依然衣冠楚楚。


    越是这般从容,她越是想要挑衅他的底线。


    等到口中的酸苦味慢慢淡了下去,梁梦因才反应过来:“陈时序,你不会不喝水,就是为了也让我尝尝你的苦吧?”


    “也不算。”陈时序这时才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缓缓勾唇,“主要还是想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问题。”


    声音一顿,杯子被递到她面前,笑痕更深刻几分:“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阴影。”


    梁梦因只当没听到,陈时序有没有阴影她不确定,但她快有阴影了。


    偏偏有人还要落井下石。


    “梁梦因,你就没想过,我喝了这么多中药,最后苦的是谁?”


    一句含蓄的荤话,但梁梦因可耻地听懂了。


    苦的是她,她现在已经感觉到了。


    “禽兽啊!”


    一只抱枕被扔了过去。


    ——


    关芷莹住院的消息,还是林姿提起时梁梦因才知道。


    “怎么就突然住院了?”梁梦因削好一个苹果,递到关女士手里。


    关芷莹倒是不以为意,她原本都没有想要告诉女儿。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病,关芷莹已经有些麻木了。


    不止梁梦因会那套粉饰太平,报喜不报忧,关芷莹也是同样的路数。


    心有灵犀,一脉相承。


    “又不是什么大事,明天就出院了。你再来晚一点,我就已经走人了。”关芷莹咬了一口苹果,姿势格外悠闲。


    梁梦因想说点什么,但林姿一直对她使眼色,到底是忍了下来,闷声回道:“那您也不给您的宝贝女儿一个进孝的机会,要是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多不孝顺呢?”


    “怎么会?”关芷莹温和地笑,故意开玩笑岔开话题,“你看我住在高级单人间病房,哪里会有人来看我?根本没人会看见我不孝顺的女儿。魏霁哪里会放人进来,打扰我的休息。”


    梁梦因被噎住,道理是这样没问题,可是她现在听到魏霁的名字,总觉得几分刺耳。


    “那魏叔叔人呢?如果我今天和林姨没来,他是不是准备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住院?”


    林姿奇怪地望了她一眼,梁梦因是她看着长大了。虽然有点小脾气,但在外一贯圆滑通透,从不会给人下面子。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从她口中流露出对魏霁的不满。


    关芷莹同样一愣:“他还有他的工作要忙,总不能天天围着我转吧。”


    “可是——”梁梦因忽然咬住下唇。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了。


    可是魏霁明明说过会照顾好她的母亲,为了让她无牵无挂地去治病,所以她才会一个人奔赴京城。


    只为了让关芷莹安心。


    病房里忽然静了一瞬,只有吊针静静低落药液的声音,捡起轻微的波澜,又顺着药管流入青紫的血管。


    滴答滴答。


    在缓慢的滴落声中,关芷莹忽然笑了下,仰头凝望着坐在她身侧的女儿。时间很快,带来了容貌年龄上的改变,也潜移默化的偏移了他们的距离。


    她忽然说:“因因,妈妈对不起你。”


    梁梦因呆住。


    “其实上次去你爸爸墓前的时候我就在想一件事。”关芷莹放下手里的苹果,轻轻握住女儿的手,“等我走的时候,你也把我埋到那里吧。”


    “妈……你身体好着呢,别说这种话。”


    梁梦因咬紧下唇,内心不断地指责自己,为什么没有忍住脾气。


    其实已经忍了这么久,再忍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关芷莹却是摇头:“生老病死不是世间常态吗?没什么需要逃避的。梦因,如果我走了,不要把我和你爸爸葬在一起。


    梁梦因悄然回握住母亲的手,那里几乎没有一点温度。


    “我怕他不愿意见我,你就把我葬在他旁边的空位吧,让我可以看着他就够了。”


    “……”曈底是埋得很深的触痛,混在一团浓云中,有一道厚重的掩体遮挡住她所有情绪,梁梦因勉强笑了笑,“妈,别说这个了,明天不就出院了嘛,您身体好着呢。”


    关芷莹转向坐在一旁的林姿,面上还是那点淡笑:“阿姿,你说是不是人老了就会总追忆过去。”


    “二十多岁的时候,我们风华正茂,把爱情当做天,只想守护那一点希冀;四十岁之后衣食无忧,了无烦恼,所有想要的,都唾手可得。可回过头想的,却总是夹在中间的那段稀疏平常的时光。”


    关芷莹喃喃自语:“好像那才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梁梦因垂下眼帘,有一闪而过的晶莹在眼眶中流淌,又在沉默中没入缝隙中,无影无踪。


    “你们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林姿受不了这沉重的氛围,“不就是普通肺炎嘛,今天拍片已经没事了,明天都要出院了,怎么还突然在这伤春悲秋了。”


    “喂,阿姿,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


    “你怎么不说你矫情呢,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在儿女面前卖可怜。”


    “你再这样说,我就要刁难刁难我的女婿了。”


    “随便你刁难,反正也不是我受罪。”


    “……”


    几句玩笑话,已经将方才的伤感彻底打碎。


    几十年的老朋友在这种斗嘴的时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而一旁的梁梦因只需要静静聆听就够了。


    谁也没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干涸。


    其实林姿看到了,那大概关芷莹也看到了。


    离开的时候,林姿在她上车前忽然说:“因因,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芷莹和魏霁的事情。”


    梁梦因没说话,静静地等待下文。


    “芷莹其实跟魏霁没有领证,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林姿停了一下,“她的户籍上还是丧偶。”


    “那魏叔叔……”


    “他接受的。”


    林姿抬手将梁梦因的围巾又紧了一寸:“年轻的时候放弃过,所以再相遇,他无论怎么都不会再放手了。”


    从医院回家,梁梦因在沙发上从天亮坐到了天黑。


    直到阿姨到来的时候,将客厅的吊灯打开,阴霾散开了,有丝丝缕缕的光线透入了她的世界。


    阿姨被沙发上的人吓了一跳,可见她表情又不对,连忙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梁梦因摇了摇头站起身,坐了太久,小腿已经发麻,她又猛地跌回了沙发上。


    “夫人!”阿姨连忙过来扶她。


    “我没事。”梁梦因揉了揉僵硬的面颊,直到腿上有了点知觉,她又重新站起来,拂开阿姨搀扶的手,几不可见地摇了下头,“我先上去了。”


    阿姨欲言又止,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思忖许久,还是拿出手机发送了条消息。


    梁梦因走进卧室,关紧房门。


    下一秒,身体已经顺着门框滑落了下去。


    好像很多事情,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方才恢复知觉的腿再度麻木,酥痛的触觉一点点顺着中枢神经向上爬,一片暖意,但梁梦因依然不由自主地打颤。


    不是冷,而是累。


    缓缓吐出一口气,梁梦因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没有丝毫犹豫地给列表里最上方的人拨去了电话。


    她想听他的声音。


    立刻,现在。


    手掌扶着墙壁慢慢站起,她一步步缓缓踱去窗边。


    在迈出第二步时,电话被接通,是她想听的那个音质。冷静清冽,顺着耳畔向下,丝丝绕绕地缠着她的四肢,带着无名而来的温热。


    “怎么了?”


    “心情不好。”声音很低,梁梦因拉开窗帘,抬起头望着了无繁星的夜空,像是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汁。好像无论在上面书写什么,都不会改变它的底色。


    像陈时序。


    “所以,是想我了吗?”沉稳的声线,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只对她有效的魔力。


    忽然的鼻酸,再开口时,已经带了点哭腔:“我都说心情不好了,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已经到楼下了吗?”


    蛮不讲理,又带着委屈的可怜。


    电话那端一顿,陈时序说:“那你往下看。”


    心房猛地一跳,视线缓缓垂落。


    即便有所预料,但她的心跳还是在那一刻登时空了一拍。


    踏着飘零的雪花缓缓驶来的轿车,低调的黑色轿车,一闪而过的车影,但在她的眼中,却仿佛按下了慢速播放键。


    在不知零点几分秒钟,她对上了轿车驾驶座上男人的眼睛。


    陈时序的眼睛。


    眼泪簌簌滑落,窗外雪花飘摇,但她的心却在彷徨之中安定了下来。


    “我没有家了。”有咸苦的泪水滑落口中,她轻声唤他,“哥哥。”


    “你还有。”背景声中是电梯开启的“叮”声,“你还有我。”


    “不是刚刚还在叫哥哥吗?”


    泪水瞬间汹涌,梁梦因强忍着哭声,却忍不住呜咽的呼吸。


    那声声哭音,将他的心绪彻底搅乱,而后是随着清浅的呼吸慢慢滋长的痛觉。


    “别哭。”


    一轮呼吸压下。


    “没关系,哭吧。”


    “有我给你擦眼泪。”


    作者有话说:


    写emo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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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6  ? 不矜持


    ◎回来还爱我吗?◎


    楼下大门打开, 她听到阿姨唤了句“先生”。


    满腔委屈怦然迸发,梁梦因不知哪来的力气,腿上还绵软无力, 人已经跌跌撞撞往外跑。


    陈时序刚换下衣服,再抬眼时,只剩四五级台阶, 梁梦因已经从楼梯上跳了下来。陈时序瞳孔猛地缩紧, 身体的动作迅速超过他想象的极限。


    下一秒,他已经张开双臂迎上了扑来的梁梦因。


    怀里的女人眼眶湿润,一圈晕染的红从眼尾绵延至脸颊,楚楚可怜。


    那么高的台阶跳下来,若是他没接住, 危险受伤在所难免。可是在触及梁梦因潮红的眼睛时, 他便一句苛责也说不出来了。


    “夫人,您没事吧?”听到声响,阿姨从厨房匆匆跑来。


    陈时序把梁梦因压进怀里, 手掌遮住她的脸,将她所有身形掩住, 只有两只环绕在他腰后的纤细小腿, 在空中轻轻地晃。


    “没事。”陈时序一如既往的淡声, 轻轻拂过怀里女人的后背,“你先去忙吧。”


    “好的,先生。”阿姨多看了几眼, 可梁梦因被他遮掩得严严实实,连衣角都看不到一点。


    梁梦因只是静静埋在他怀里, 原本一腔等待抒发的委屈, 忽然变得很淡。耳边是他有力鼓震的心跳, 砰砰的,似乎将一切负面情绪都击碎。


    她忽然就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是抱住他。


    再抱紧他。


    陈时序抱着她上楼,房门被带上,又落了锁。


    梁梦因坐在床上,可手指却攥紧他的衣服不撒手。


    陈时序也没勉强,作势半蹲在她面前,仰头望着她,任由她抓住他的衣领。


    “怎么了?”拇指捻过悬落在下颚处的泪珠,陈时序的声音放得很轻。


    但她没说话,只是目光静静流连过他的面容,一寸一寸地缓缓挪动。冷峻矜然,棱角分明,无一处不在她的审美点上。


    最开始,她也是最喜欢他这副皮囊的。


    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大概是一次又一次的关怀,虽然态度冷淡,但却总在她脆弱的时候出现。


    或许是明明不喜被打扰,却一次又一次容忍她的靠近。


    梁梦因对他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准确的说,喜欢和爱很简单,但除此之外的,却一直很难讲。


    陈时序没有催促,只是抚摸着她的长发,动作很轻很缓,安抚了她迷乱的心绪。


    只是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停震动着,陈时序挂了一个,第二个接力一般又响了起来,持续不断。


    梁梦因紧抿的唇角松了些,其实也不难猜,大概是阿姨担心她的情况,紧急呼叫他回家的。


    扯了扯嘴角,拉着他领子的手指慢慢放了下来。


    梁梦因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微哑,几分破碎的撕裂感:“你不会是特地推迟了会议,回家的吧?”


    “没关系,一会儿线上会议也是一样的。”陈时序捏了捏她的手心,声线温润。


    哭腔尤在,清瞳之上覆了一层朦胧水雾:“那要是一会儿,我还哭不完呢?”


    “还能怎么办?”他笑了笑,“我也不能让你哭快点啊。”


    明明是句玩笑话,梁梦因却再次又红了眼圈,俯身就扑进了陈时序怀里。


    她半跪在地板上,被他的腕子拉着跨坐在他腿上,长臂揽过她柔弱的肩膀,一声轻叹悬在口边,却迟迟没有落下。


    被封闭的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了锁,所有情绪蜂拥而至,好的不好的搅成一团,积压许久的话语终于寻找了出口,争先恐后地宣泄而出。


    “其实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我妈跟他离开的原因。”水眸中蓄起晶莹的泪珠,“她只是不想让我再担心了。”


    关芷莹的病拖了太久了,无力承担照顾女儿的责任,又不愿女儿为她而痛苦。


    但后一个原因显然占比更大。


    陈时序的手还停在她的头上,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抚摸。梁梦因厚重的心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卸下,声线中带着几分无措的委屈。


    “为了让她放心,我也只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祝福她,希望她幸福,希望她健康。不论其他如何,至少魏叔叔是真心对她好。”


    “因为我知道她那几年有多苦,所以我更不想她为我暂停她的人生。”


    梁梦因瞠着一双淋漓雾气的眸子,充斥的茫然几乎溢出:“可是为什么最后会这样,我是不是被魏霁骗了?”


    “是不是他原本就想把我丢下的?”她已经陷入了一团混乱,又是自责,又是怀疑,又是迷茫。


    箍在她肩上的手指缓缓锁紧,指节处隐隐发白,一向清明的冷眸慢慢浮现起几分异样的情绪。


    是心疼。


    “梦因。”他唤她的名字,可是没有获得一丝回应。


    “因因。”他再度叫她,怀里的女人缓缓掀开眼皮。一双好看的眼睛漫上了布满的红血丝,而积在那之上的雾气,随着她眼睫的颤动,滚动落下。


    落下他的袖口,却仿佛滴在他的心头。


    带着酸性的腐蚀液,在他心房中深深地留下一道痛痕。


    看见她哭,那道伤痕就一同跟着痛,牵扯着身体中所有的痛觉神经一起。


    她不好,他也很不好。


    “因因,你听我说,好吗?”陈时序将她哭得乱糟的碎发挽在耳后,却没有急着离开,轻轻揉捏着她的耳廓,直到那里泛上正常的体温,她的身体很冷,哪怕地暖一刻不停地开着,“关阿姨离开,是想不让你再担心;而你离开,是为了让她放心离开。”


    指腹轻轻摩挲着敏感的耳垂,他缓声说道:“这里面没有对错,只有彼此为对方着想的感情。”


    “可是这份感情让我们分开了。”这才是她伤心的原因,梁梦因眼睛哭得发烫发烫,可泪水却不受控制地落下,带着面颊也在发烫发疼,还有一同发烫发烫的呼吸道,每句话都说得艰难,“她跟我说对不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们还是分开了。”


    “我没有家了,现在只有我自己。”她喃喃自语,声音干哑。


    陈时序在地板上坐直肩背,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纤瘦骨感的女人毫无抵抗地环紧了他的腰,紧实坚硬的胸膛带给她安全感。


    渺渺烟雨中,她毫无保留地缩在避风港中。


    “因因,你有家的。”陈时序虔诚认真地说,字字有力,带着令人信服的魔力,“有你,有我,这就是我们的家。”


    泪水陡然顿住,她定定地望向他。


    这是她从少时就喜欢的少年,几年过去,他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俊美风雅的面容上流淌着温情柔软,是她可以一眼便看清的情绪,没有隔阂,没有阻碍。


    十七岁,他是她的一片天,她仰望着他,追逐着他。


    而现在,他在阴雨连绵天,为她撑起了一把伞,遮风避日。


    伞面落下,将她的脆弱难堪一同掩下。


    无人看见。


    可是这一次她不需要一个人舔舐伤口,有人已经带着脉脉深情向她走来。


    她只需要迎接他带来的所有。


    所有。


    “哭累了?”陈时序淡声笑了下。


    梁梦因直直地凝着他,直到圈在眼眶中最后的那点湿润抿然消失,她才闭上了眼。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一切都如方才那样。


    是真的。


    瓮声瓮气,梁梦因深深吸气,带着几分娇气:“要擦眼泪。”


    双目对视,却只有静谧弥漫丰盈的情意。


    天晴了。


    阿姨敲了敲门:“先生,夫人,晚饭好了。”


    陈时序轻柔地抚去她眼角的泪珠:“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好的。”


    他们都不喜欢私人空间被人涉足,阿姨向来都是做好饭便离开的。


    下楼的时候,梁梦因大概是哭累了,懒懒地坐在餐桌前,却连筷子都不想拿。


    “怎么,还得喂?”陈时序夹了一片糯米藕放在她的碗里,这种甜津津的食物是她平时的最爱。


    可这次梁梦因却一点都不想吃。


    没有胃口,也没有力气。


    她透过厨房那扇透明的玻璃门,望向窗外。


    凛冬寒风,外面在下雪,气温不高,落地就化成了水,泥泞潮湿一路。


    梁梦因忽然开口:“我以前很怕雷雨天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小的时候,我在学校里等我爸来接我。可是那天他开会抽不开身,我一直等到了晚上八点。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外面在打雷下雨。还是门卫巡逻的时候发现我的,他说送我回去,可我偏不,我不信我爸真的把我丢下了。”


    “可我又害怕,他是真的把我丢下了。最后,还是门卫把我送回家的。路上湿滑,我摔了一跤,刚爬起来,雷声和闪电就在身后一起到达,我吓得又摔了一跤,两条腿都摔的青紫一片,从那以后我就对雷雨天格外抵触。”


    这个故事,她跟他讲过很多次,在从前骗他来哄她睡觉的时候。


    但这次梁梦因的目的却不在于此,陈时序放下了筷子,静静听着她讲话。


    “我总觉得我性格缺陷很大,总会去回避那些痛点,说的好听是心大,说的难听就是懦弱。”


    她甚至从来不敢去翻父亲留给她的那些信,也不敢去回忆她和陈时序那段错频的时光。


    而现在,也不敢去想她和关芷莹这段为了对方挣扎的时光。


    “其实,你很勇敢。”有时候语言也很苍白,所以陈时序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


    很轻柔,很温暖。


    梁梦因重重地呼一口气,压在胸口那沉重的巨石,在方才的倾诉中已经在不觉间裂成一片碎石,然后又被他清扫干净。


    她撑着粉腮,懒懒地掀眼:“陈时序,你有反思过自己的缺点吗?”


    陈时序默默垂眸。


    “我先说,你真的嘴很硬。”梁梦因散漫地出声,很多往事在眼前流转,在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中,那些情意根本掩饰不住,她轻笑出声,“一个闷葫芦,一个心太大,其实我们……”


    “我们挺配的。”是陈时序说的。


    梁梦因低头笑了笑,好像弥散的力气又再次归来,坐直身体,她咬了一口碗里的糯米藕。


    很甜。


    可她心中还有疑问,被搁置几天,不断的猜测中,那个疑问愈发严重。


    再度放下筷子,她又问:“哥哥,魏霁是不是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所有的巧合凑在一起,那个事实似乎很清晰。


    “说没说过重要吗?”陈时序的回答并不是她想听到的,但他瞥了眼她的表情,还是继续说,“至少结果没变,不是吗?”


    虽然晚了许久,但他们还在一起。


    “重要的。”梁梦因皱眉,她还是想要那个答案,哪怕她已经猜到了,“那关系到我十八岁的愿望是否能实现。”


    “那现在已经实现了。”


    在提到那些往事的时候,陈时序的表情总是很淡,和方才温存安慰她的样子相差很大。


    很明显的避而不答。


    “可是差点就没实现,如果我没回来呢,如果我们没见面呢,如果……”


    “没有如果。”


    陈时序不喜欢去想那些“如果”,但没办法否认的,他却是靠着这些“如果”撑过了这四年。


    唯物主义到唯心主义的转换,只需要一点“如果”带来的贪念。


    “可是那是不一样的。”梁梦因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格外执拗,“昨天的生日,今天才吃到蛋糕,那还算生日蛋糕吗?”


    是蛋糕,但已经不是生日蛋糕了。


    隔了时间,有些东西总会变质。


    陈时序眉宇间积了浓重的云雾,拂尘也无法驱散,他轻轻吐息,淡然望向她:“那你每年的生日蛋糕有吃吗?”


    “什么意思!”梁梦因忽然握紧手指,心跳在一瞬间加速,几乎快要震出她的胸膛,“你不会……”


    每年按时送到她住所的匿名蛋糕,没有任何留言,没有任何署名,只有送货员那一句是“Miss Liang”,证明那是属于她的蛋糕。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恶作剧,后来每年都会送到,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


    宗泽言打趣说大概是她哪个追求者,梁梦因也是这样认为,便没有再去追究。


    虽然,她一闪而过的那个念头,会不会是陈时序送来的。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联系过她,又怎么可能会送来蛋糕呢。


    那时她只笑自己自作多情,如今猜测被证实,却有种莫名的惶恐漫上。除却惶恐之外的,还有几分愤怒。


    “那你宁愿默默送蛋糕,也不愿意出现在我面前,是吗?”


    “魏霁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这样顾忌?”


    “你不是说我们是家人嘛?那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心里藏着那么多事,陈时序,你都不怕把自己压坏吗?”


    “你以为你的肩膀能担下那么多事情吗?你以为你是神吗?所有的一切都要你来承担吗?”


    梁梦因气鼓鼓地推了推他的肩,却反被他握住手。


    陈时序无波无澜的一张脸,看不出一丝情绪,仿佛所以一切都是云烟。


    无声无息,一扫而过的四年。


    “承担不了,也要承担。”


    是他的真心话,可却不是梁梦因想听的。


    “有的时候,我真的好想在你喉咙咬个洞,至少这样还能听听你的心声。”梁梦因鼓了鼓嘴,还是咽不下心口那口气,“你真的烦死了。”


    她作势抽回自己的手,站起来便想离开。


    手腕却被身后陈时序拉住。


    “你要去哪儿?”


    “去个没有你这张烦人脸的地方。”梁梦因也不回头,不想看他的表情,也不想听他讲话。


    空气凝滞了片刻,几瞬呼吸交织落下。


    陈时序松开了她的手,站了起来:“那我走。”


    似是无奈,似是妥协。


    梁梦因惊愕地回头,她也只是闹闹脾气,想借机听他说说事情原委,根本没想到事件忽然进展到这种走向。


    “你干嘛啊?”她更气了,梁梦因又推了下他的肩膀,根本没推动分毫,“你这是一言不合,就要离家出走是吧。”


    她像是被点燃的小炮仗,到处寻找着需要的物件:“前几天刚买的搓衣板哪去了?按照我们梁家家法,这个时候你该跪搓衣板了!”


    低凉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无奈:“外面冷,你的嗓子还没好,就别出去了。”他顿了下,“如果不想看见我,那……我走吧。”


    “那你要去哪儿?去完还回来吗?回来还爱我吗?”话音未落,梁梦因忽然捂住了嘴。


    那几乎是下意识说出口的话,却将所有事实挑破。


    曾几何时,他们之间从来不敢提这个字。


    你瞒我瞒,绕着这个字相对转动的距离。


    却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默认了他们之间的那份感情。


    不是兄妹,不是责任。


    是爱情。


    是从未改变过的爱情。


    奔走在室内的闷热和躁动,瞬间膨胀,充盈到每一个角落,清晰可闻的呼吸,带着克制的轻喘,是他们的小心翼翼。


    却被陈时序清冽的声音清除。


    “回公司。”


    “会回来。”


    狭长的眼眸向上撩,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悬而未落,再三犹豫的那些话,也没有那么难宣于口。


    “还爱你。”


    “一直爱。”


    作者有话说:


    感动到了,陈总和因因的爱情来了,今天给大家发红包呀~~~感谢在2024-02-01 21:29:53~2024-02-02 21:5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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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7  ? 不矜持


    ◎可是他说爱我哎。◎


    “他说爱我哎。”梁梦因托着腮, 漫不经心喝着黑咖,连加奶加糖都忘记。


    她还沉浸在陈时序一句又一句“爱”里,嘴角高高翘起, 乌黑的眸子里润着潋滟的水光。


    陈璇蔚深深叹了口气,她真的很后悔今天来陪她出来逛街,本来是要买一件年会的战袍的, 现在衣服没买一件, 倒是听她说了一路爱情。


    “知道了,知道了,这已经是你说的第三十四遍了。”陈璇蔚无聊地开始翻看工作邮件,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 你最近和我师兄还有联系吗?”


    梁梦因扔掉不知不觉已经喝完的咖啡杯, 想了想:“好像确实很久没有联系了。”


    其实也还是有联系的,在那次宴会之后,宗泽言也给她发过几次消息, 有关魏霁回国的那个合作案。


    只是梁梦因向来不关心这些商场上的事情,陈时序尚且没有跟她提及过此事, 她又何必上赶着去操心呢。况且术业有专攻, 她对这些事情根本一窍不通, 更是懒得看。


    时间久了,见她没有回复,宗泽言也就没再发了。


    说不出到底什么心情, 好像再好的朋友,也会在某个节点走向不同的岔路。


    是不舍的。


    但换了身份后, 很多关系, 也没办法再装傻充愣相安无事。


    “哎, 感觉也挺可惜的吧。我听说他准备回美国了。”


    梁梦因点点头,给她挑了一件黑色裙子,在陈璇蔚身上比量了一下:“正常的,毕竟他的事业重心都在纽约。倘若要放弃一切,回国重新开始,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陈璇蔚看了一下标签,那个昂贵的价格让出手阔绰的她,都不由皱了皱眉,还不忘回复梁梦因:“可是,你怎么就能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呢?”


    爱和爱之间也是有差别的,前后次序决定了一切。


    “大概是我本来也没有闯出什么成绩吧。”梁梦因笑了笑,不太在意,又拿了一件墨绿色套装一同塞到陈璇蔚手里,“所以放下纽约那里的一切时,好像也没那么难。”


    “怎么会?”陈璇蔚不是没听说过Sara Liang的名字,在纽约时尚圈被誉为最有潜力的新兴鞋履品牌,又怎么会是梁梦因口中所说的没什么成绩呢。


    那大概也就剩下一个答案。


    “好了。”梁梦因没有解释,又塞了两件裙子给陈璇蔚,“这几条裙子适合你的风格,保证让你年会惊艳全场,就买这几件吧。”


    款式当然是好看的,梁梦因的眼光一向很好,但看了那个价格,陈璇蔚又有些为难:“要不,还是……”


    算了吧?


    这几件裙子的价格,是她作为薪资不菲的律所高级合伙人,看到也不免皱眉的夸张程度。


    “遇到喜欢的东西,就果断下手,不然过了这个时间,可能就后悔了。”梁梦因径直走向收银台,回头对着还怔在原地的陈璇蔚笑了笑,“我来买单,就当是送你的礼物。”


    陈璇蔚哪会跟她客气,眼睛一亮:“呜呜呜,小因因,你怎么这么好。我真的是没白疼你,我要帮你免费打一百个官司!”


    “大可不必,官司那还是算了吧。”梁梦因转向收银员,“刷卡吧。”


    导购员递过来的账单上挂了个令人咋舌的价格,梁梦因看了眼账单,很淡定地签了字。


    陈璇蔚看着梁梦因收回的那张黑卡,一脸坏笑地“哇”了一声:“我就说嘛,你突然这么大方,原来有我哥的副卡了啊。”


    “是你哥主动给我的。”梁梦因扬了扬眉,指间捏着那枚黑卡在她眼前晃了晃,“我可没要,是他主动给的。”


    “啊对对对。”陈璇蔚不拆穿,只是笑,“毕竟你们婚前都没有做过财产公证,我哥他现在挣得所有钱,都是你们的婚后共同财产。”


    “上交工资不是理所当然吗?”梁梦因眼波流转,眼底绽开了绚丽的烟火,笑容恣意,“而且他说爱我啊。”


    陈璇蔚扶额:怎么又绕回来了。


    接过导购员递过来的袋子,陈璇蔚真的不想再听他们曲折浪漫的爱情史了,立刻换了一个困扰梁梦因许久的话题,有关魏霁。


    “小因因,我这位嘴比钻石硬的堂哥要是不告诉你,其实你可以直接问问你的那位继父的。”


    梁梦因不是没想过这个,只是前段时间的事情,确实让她没什么勇气面对魏霁。


    陈璇蔚挑了挑眉:“其实总归不过那些棒打鸳鸯嘛,毕竟他之前和关阿姨,也是被家族长辈拆散的。”


    关于魏霁和关芷莹的故事,梁梦因确实听过了很多次。


    舞台之上的一见钟情,青涩的初恋时光,却抵不过豪门夺权争乱,郎才女貌一对情侣在家族长辈干预下,不得不分手。


    分手后关芷莹也曾郁郁寡欢了一段时间,但她在不久后也遇到了她人生中的另一段幸运,开始了新生活。


    但魏霁却始终被那段仓促收尾的爱情,束缚在了原地。冷心冷情后,便是一段足够曲折离奇,又足够励志昂扬的奋斗史。


    家族中不受宠爱的小儿子,一步步向上爬,直到成为魏氏集团的话事人,将权利牢牢握在自己手上。


    可是再回头时,原来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梁梦因大概是有猜到魏霁到底和陈时序说了些什么的,但也确实如陈璇蔚所说,逃不过那些棒打鸳鸯的话术。


    平心而论,梁梦因是可以理解的。陈时序那个时候也不好过,风雨飘摇的嘉驰在破产边缘挣扎,陈家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放弃了自己喜好的专业,转向金融行业从零开始。


    如果换做是她,大概也没心情去想那些风花雪月。


    只是——


    四年的空白终究还是横隔在两人之间。


    无法逃避的。


    眼帘微垂,像是想要填补那些空白,梁梦因又说了一遍:“可是,他说爱我。”


    陈璇蔚扯了半天,最后还是被梁梦因绕回到了这句话上。


    OK, fine.


    “不过,魏霁的那个项目到底怎么回事啊?”梁梦因忽然有了点兴致。


    “小姐姐,你是真离谱。你的老公是总裁先生,当事人你不问,你来问我一个不沾边的小律师?”陈璇蔚开始阴阳怪气了,“毕竟,他说爱你!”


    梁梦因微微一笑,拂去她衣领上沾着的鹅毛:“小堂妹,你又忘了。”


    “现在应该叫嫂子。”


    ——


    梁梦因还是去找了魏霁,助理带着她上楼的时候,她手指上那枚钻石熠熠生辉,在昏暗的日光下也闪耀着夺目的光泽。


    悬着的心,安然落下。


    木已成舟,再棒打难度就很高了,不是吗?


    踏进魏霁办公室的时候,她早已没了之前的畏缩惧怕。


    “听说你和陈家那小子领证,我想我还欠你一份新婚礼物。”魏霁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雪茄,带着微苦的草香,随着呼出的白雾慢慢散在空气中,“你想要什么?”


    梁梦因没有回话,眉心蹙起,她向后退了一步,坐在离他最远的那只沙发上。


    “不喜欢抽烟?”


    “身体不好,闻不得烟味。”


    “陈家那小子不抽?”


    梁梦因眉头锁得更紧,拿了张手帕捂住口鼻,忍不住咳了几声:“他向来不抽的。”


    想了下,又补充了句:“平时参加会议聚餐,若是身上沾染了其他人的烟味,回家他也会先去洗澡,一身清爽后,才会出现在我面前。”


    魏霁呵了一声,手上的雪茄也没有熄灭。他没有对陈时序作出任何评价,但那嗤之以鼻的态度,梁梦因敏锐地察觉到了。


    放下还燃着的那只雪茄,隔着一层迷蒙得几乎看不清人脸的烟雾,魏霁长腿翘在桌上,悠悠然开口。


    “我以为我们之间是父女,但显然你不是这样认为的。”又是嗤笑一声,他很清楚梁梦因来这里的原因,“陈家小子只是不抽烟而已,就把你感动得死去活来的。有时候你们年轻人的爱情,未免来得也太廉价了。”


    梁梦因对他的话不作回应,她不想去谈什么继父或者父亲的身份,那其实对现在的焦点并没有什么关系。


    她被那烟雾呛得又咳了几声,从包里拿了颗口含片,才勉强压住喉咙间的干痒。


    魏霁丝毫没有理会梁梦因的不适,自顾自说道:“事实上,直至现在,我也并不认为我当初做错了什么。我一直认为,若是他没有可以替你遮风挡雨的能力,我是不能把你交给他的。”


    在一长段晦暗无光的时间里,魏霁觉得自己大概是冷血的。尤其是当再次遇到关芷莹的时候,他可以无所顾忌帮她处理所有金钱可以解决的问题。这个认知就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陈时序,几年前,还不是现在的这个站在金字塔尖的男人。


    当然,他也根本没有想过陈家这小子的成长速度会有这么快。


    纵使觉得自己所有的决策干预都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的局面,还是让他有种被回旋镖扎到的错觉。


    尤其是,好像所有的恶人角色都被他扮演。


    但最开始,他也不过是想要做好一个“父亲”的角色,为自己的女儿尽心考虑一切。


    然而并不是所有事情皆如他预料所进行,时隔几年,仿佛现实主义的一句嘲讽:你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想过,但自傲的他,当时轻易地忽视了那个如果。


    魏霁一直认为,他的出现,在关芷莹和梁梦因的人生中,大概是相当于“救世主”的存在。


    但显然,梁梦因的“救世主”并不是他。


    梁梦因并不认可他的观点,咽下喉咙间的干哑,她说:“魏叔叔,为什么不能是我们一起去共同承担责任和压力呢?”


    就一定要另一人承担起所有压力,为另一人建立所谓的“乌托邦”吗?


    大概确实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梁梦因确实不理解魏霁的独断专.制。


    “魏叔叔,您不能把那套老旧的观点,放在我们身上。”


    办公室里的烟草味呛得梁梦因眼泪几乎出来,魏霁深呼了口气,终究还是把那只雪茄按灭了。


    烟雾渐渐散去,坐在一层白雾后的梁梦因的面容也逐渐清晰。


    她的表情很平静,不带什么情绪,没有什么厌恶,但也没什么喜欢。


    好像,魏霁也只是她生活中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如果不是为了某个人,或许她也不会坐在这里。


    她只会想要,离他越远越好。


    只一秒,魏霁便敛下了所有神色:“说吧,你想要什么?”


    其实他一向对梁梦因很大方,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只是在他们的身份距离下,梁梦因没有要求过任何东西。


    “魏叔叔,关于您进军国内市场的跨国项目,我相信您也清楚嘉驰是您的最佳合作方吧。”她又咳了两声,“我只希望您不要因为我,而对他,或是他身后的嘉驰产生偏见。”


    “我希望您可以给他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


    魏霁眼都没抬:“梦因,你有问过他,需要你来求我吗?”


    “问不问不太重要,我来这里只是希望消除我对他产生的不利因素。至于其他的,那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梁梦因面上的笑容很淡,和她一向带有极强攻击性的明艳昳丽的面孔格格不入。


    倒是,有几分像……陈时序。


    她只是弯唇:“魏叔叔,不要再去找陈时序了,也不要用什么商业上的事情威胁他,您有什么就直接跟我说吧。”


    梁梦因深深地呼一口气,继续说:“我很在乎他,请您不要伤害他。”


    她的表情严肃端正,每一句话都清晰有力,宣告着她的立场和决心。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那个那个被他几句话就扰乱心神的少女,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心智坚韧。


    魏霁在一片沉默中放下了腿,手肘抵在膝盖之上,他从雪茄盒中又抽出了一根新的,刚想点燃,看了眼梁梦因有些苍白的面颊,忽而又放下。


    “你知道吗?暴露自己的弱点,是兵家大忌。”他向后倚在沙发上,半晌开口。


    梁梦因不在乎什么弱点,她在乎的只有一个人。


    “但我确实很在乎他。”


    “你们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魏霁垂眼,冷笑一声,“陈家那小子,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在几年前的那次偶然会面时,面对所有反对和威胁,陈时序最后也就只说了一句:“魏总,所谓的集团或是财产,其实对我并没什么相关。”


    他的眼睛如冰川般冷冽,一如既往地深邃坚定。


    “但有关梦因,我很在乎,请您不要伤害她。”


    如今几年过去,再从另一个人口中听到相似的话,魏霁也不免唏嘘。


    放下手里的烟盒,魏霁站起身:“梦因,我收回我最开始的话。”


    他深深地望向对面那个如玫瑰般娇艳的女人,视线徘徊间,一口浊气重重呼出。


    其实梁梦因和关芷莹真的很像。


    不止是外貌上的,还是性格上。


    或许,她们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陈家那小子,真的把你娇养得很好。”


    爱人如养花,一支被他亲手娇惯的玫瑰。


    魏霁扯起唇角,金丝镜框后是一贯深沉的双眸,梳得板顺的头发,还是她记忆里的那个老派绅士。


    “梦因,我不是你们故事里的反面角色。”他没有走近,隔着那段距离,低沉开口,“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也只是想当好一个为女儿考虑的父亲。”


    大概吧,梁梦因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答案。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从魏霁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梁梦因忽而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喉咙间那股刚刚一直压抑着的火辣辣的痛觉这时再也按耐不住地冒了上来。


    深深吐息了几轮,喝了两口水压了压,坐进车里,思忱着是否要突击查岗。突然想起什么,闻了闻自己的袖口,满是烟味,只好作罢。


    她拿起手机,便给还在工作中的陈时序发消息。


    Sara:【你在干嘛呢?】


    陈时序难得很快回复。


    Chen:【整顿职场。】


    整顿职场?大概是又被什么公司提议方案气到了。


    Sara:【哪个人又来摸老虎胡须了?】


    陈时序很少跟梁梦因提起工作上的事情,不愿把那些负面情绪带给她,故而反问起了她。


    Chen:【回家了吗?】


    Sara:【还没有。】


    揉了揉喉咙,梁梦因开始卖可怜。


    Sara:【老公,嗓子疼。】


    她的气胸时好时不好,这阵子被那一袋袋中药灌得,似乎好转了不少。但刚刚在魏霁办公室,被那烟味呛得,她感觉自己又要复发了。


    Chen:【陈璇蔚带你去吃什么了?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就疼了。】


    当然不能跟陈时序说她来找了魏霁,两个人都是转换话题的好手,梁梦因游刃有余地换了话题。


    Sara:【你现在还在忙吗?还有笨蛋气你吗?】


    Chen:【目前还没有。】


    隔了几秒,他再度回复。


    Chen:【不过现在来了。】


    某个出门逛个街,就把自己嗓子逛疼的笨蛋。


    Sara:【???】


    盯着那两行字,梁梦因看了许久,鼓了鼓嘴,终于反应过来。


    这人,居然骂她笨蛋!


    刚才的严肃批评过后,会议上的气氛一直低沉。


    下一个要汇报的高管颤颤巍巍地上台演讲,讲到一半,陈总都没有制止他的发言。他面上的喜色刚浮现,终于鼓起勇气望向正座上的男人,却意外地发现陈时序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没在看他。


    陈时序的目光时不时转向桌面上放着的手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消息一般。


    梁梦因一向话多,这次却罕见地没有任何消息过来。


    陈时序敛下神色,不知在第多少次点开她的聊天框后,试探性地发了个符号过去。


    Chen:【?】


    收到的是红色感叹号。


    毫不意外,陈时序又被拉黑了。


    作者有话说:


    可是他说爱我哎,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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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  ? 不矜持


    ◎那你觉得的,就是真的。◎


    “哟?”梁梦因刚改完设计图纸准备下楼倒水, 就在客厅看到了今天刚被她拉黑的男人,“日理万机的陈总,怎么今天舍得回来这么早?”


    大概是刚刚画图认真了些, 梁梦因一点都没有听到陈时序回来的声音。


    她还看了半天手机,陈时序都没打来一个电话,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准备求和的样子。


    “太太都把我拉黑了, 无心工作罢了。”陈时序脱下外套, 缓缓走近,“嗓子还疼吗?”


    梁梦因避开他的触碰,她回家后吃了药洗了澡,已经好了很多,不过在陈时序面前, 她习惯性夸大其词。


    “疼, 本来就疼。看见你就生气,嗓子更疼了。”


    她的清甜的嗓音夹了几分干哑,但听上去并不严重, 陈时序稍稍安心。


    “那怎么办呢?”陈时序淡笑一声,“要不我们把微信加回来, 我好好哄哄你别生气?”


    “想得美。”


    梁梦因推开他, 拿着水杯缓步下楼。


    陈时序也没着急去追她, 停在楼梯上,远远眺过去一眼:“理论证明,不加微信不利于婚姻稳定。”


    梁梦因水眸朦胧, 似有不解,仿佛是在思索着他的话。


    “可是我们婚姻的不稳定因素, 应该也不只是不加微信这一条吧。”


    陈时序掌着扶手, 笑得几分散漫。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 也没着急拧开,反而坐在餐桌边,莞尔笑起:“我怎么觉得,加了微信反而更不稳定呢。”


    “你说是不是,这位被笨蛋气到的陈先生。”笑容愈加灿烂,话里的讥讽却丝毫不减。


    陈时序摸了摸鼻子,解开系在衬衣最顶端那枚扣子:“看来不太好哄。”


    “那你就这样准备放弃了?”


    拧开瓶盖,翘起腿,梁梦因的态度很明显,所有姿态眼神都明晃晃地说着:我很不好哄,你快来哄我!


    陈时序没下楼,反而向楼上走去,打开主卧旁边衣帽间的门,他的视线慢慢转向楼下翘首以待的梁梦因。


    温文而笑:“换个衣服,一会儿再来哄你。”


    梁梦因摸不着头脑,看不太懂他的套路。刚喝了一口水,门铃就被按响。


    大概是阿姨来了,梁梦因慢悠悠走去开门,意料之外的,是物业经理。


    “夫人您好,陈总订的食材已经到了,我帮您抬进去?”


    食材?


    “那……那你搬进厨房吧。”


    送完东西,物业经理很快离开,只剩梁梦因一个人面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箱子,不知该如何下手。


    陈时序很快换了家居服下楼,扣住她的双肩扶她起身:“你别动了,我来处理就好了。”


    梁梦因还有些懵怔:“你这是准备亲自下厨?”


    也是,刚刚如果是阿姨的话,她是有钥匙的,从来不会按门铃的。况且,这个时间也早就过了阿姨平常上班的时间了。


    “负荆请罪,总得有点诚意不是吗?”陈时序很利落地打开箱子,将食材分门别类放在流理台上。


    梁梦因真的很吃他这一套,这种意料之外的小惊喜,也算是他们之间的小情趣。


    不过还是嘴硬,跟陈时序学的。


    “你不会就想用一顿饭就打发我吧。”


    她拿起一旁的围裙走过来,陈时序很配合地张开双臂由她帮自己系上,在看到她贴心地打了个蝴蝶结的时候,不禁失笑摇头。


    “想吃什么?”


    “满汉全席。”


    “有点难度。”


    “满汉全席都不能满足,那你还说什么哄我,一点都不诚心。”


    “那陈太太还真的挺难哄的。”


    陈时序低眸对上她晶莹玉润的眼睛,那里闪烁着剔透的光泽,视线流转间,瞳底已经被笑意填满。


    “好了,你去忙吧,我来做饭。”


    梁梦因却环着他的腰不想撒手:“我就不能在这里看吗?”


    她不是没看过陈时序下厨,只是这会儿好像格外依恋,不想错过他任何瞬间。尤其是他下厨时,动作优雅娴熟,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感觉。


    “不行。”陈时序转过身,扣住她的细腰,微一用力,就将人抱出了厨房,“一会儿开火油烟大,你又该嗓子疼了。”


    梁梦因鼓了鼓嘴,虽然不满,陈时序说的是事实,她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


    “你先去忙,新一季的设计图不是要出样了吗?抓紧时间,搞搞事业吧,陈太太。”陈时序点了点她精巧的鼻尖。


    梁梦因眼睛睁圆,反手拉住他的袖子:“你怎么知道的?不会又是你安排的吧?”


    陈时序镜片后的眸光深沉,一抹暗光隐于瞳底:“什么都是我安排的,那陈太太该分点股份给我了。”


    梁梦因别别扭扭地松开手:“亿万公司上市总裁,怎么还惦记着我这点股份。”


    瞥一眼他的表情,她又说:“这不都是我们的夫妻共有财产吗?”


    “你的,我的,都是我们的。”


    陈时序静静凝视着她,半晌,拍了拍她圆润的肩头:“那请陈太太为我们的共有财产努力一下吧。”


    梁梦因恋恋不舍地上楼,坐了许久也无心继续画图,所有心思都落在楼下厨房里忙碌的男人身上。


    静坐了一会儿,梁梦因忽然站起来打开柜子,拿出压在最下面的那双手工皮鞋,指腹抚过牛皮鞋面,嘴角不知何时漫上了笑……


    陈时序做的基本都是她喜欢的菜色,口味淡了些,但碍于她反反复复发炎的嗓子,也只能忍了。不过桌上的那碗金汤鲍鱼粥,格外合她的胃口。


    “这个粥底很像上次你给我点的祥记的味道。”


    她胃口小,一碗粥喝了一半已经是算是很喜欢了。


    “好吃吗?”陈时序面不改色地喝完梁梦因剩的半碗粥。


    “好吃的。”梁梦因笑眯眯,起身帮陈时序收拾碗筷。


    陈时序点点头,拦了下她的手,不让她动:“你别动了。”


    梁梦因就真的不动了,托着下巴:“你还真的去偷师学艺了?”


    陈时序瞥她一眼,姿态颇为矜傲:“需要吗?作为老板要个料理配方,应该不难吧。”


    眼睛一亮,梁梦因抱住他的胳膊:“老公,你不会是专门为了我开了一家餐厅吧。”


    她抱着他的胳膊不放,只当看不见那碗已经放到她面前的中药。


    “那下次我可以点菜吗?我想吃大闸蟹。”梁梦因悄声把那碗黑乎乎中药推远了点。


    陈时序对她所有的小动作都洞悉于心,缓缓直身,凉凉望过去一眼,又将那碗中药推了回来。


    “大闸蟹可以吃,等你的嗓子好了之后。这家店也可以当做是为了你,只要你敢想,嘉驰都可以是为了你上市的。”


    梁梦因扁嘴,这语气,她已经不太想听他下一句话了。


    陈时序勾起唇角,懒懒回声:“不过我都为了你做这么多了,你为了我吃个药不算难事吧?”


    绕了这么久,都绕不过去这个中药。


    “可以不吃药吗?真的好苦啊。”梁梦因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背,几分可怜。


    那药实在是太苦,哪怕抱着“良药苦口”的信念,她也很难咽下。


    “那我不是还陪你喝了一堆对我来说没用的药。”陈时序拿起了药碗,几乎送到了她的嘴边。


    梁梦因的视线,不可避免挪到某不可描述部位:“那些药对你真的没用吗?”


    陈时序冷冽的眸光立刻扫过来。


    无路可退,梁梦因皱着眉头,咬牙喝下一碗中药。她苦着脸,喝了一大杯水,再看向陈时序的时候满脸怨念。


    “你不会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吧?”


    陈时序往她嘴里塞了颗薄荷糖,指尖戳了戳她的额头,嗤笑一声:“到处诋毁你先生的身体,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也还行吧。”薄荷糖的清凉盖过了弥漫的苦味,梁梦因呼了口气,“我是还行了,但是你行吗?”


    陈时序不想理她,沉默地收拾碗筷,低眸忽然对她说:“你帮我拿一下我外衣口袋里的东西。”


    梁梦因顺从地站起来,走去客厅找陈时序刚刚换下来的那件外套。


    边走边问:“什么啊?你的求和礼物吗?”


    陈时序没回答,慢条斯理地收拾过桌子,又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中,在洗碗机的启动声中传来梁梦因一声尖叫。


    “啊!老公!”


    梁梦因趿拉着拖鞋跑了过来,直接扑过来抱住他的劲腰。她的手里还捏了两章门票,是纽约百老汇剧院来京演出的门票。


    位置正是第一排的最中央。


    梁梦因抱着他的腰晃来晃来,他的毛衣都被她扭成一团。


    “你怎么知道我想看他们的演出的啊。我之前也去看过他们在百老汇的演出,但是没有买到什么好位置,只能和一群人挤在一起,观看效果超差。”


    梁梦因突然想起那次他们百老汇剧院的遥遥一望,登时停住了动作,一双明艳靡丽的眸子闪过几分犹豫:“你……你不会那次看到我了吧?”


    陈时序慢条斯理擦了擦手,才转身回抱住身后的女人。


    “你是指那次和你的美国律师挤在一起,他把你圈在怀里的那次吗?”


    “他哪里有把我圈在怀里……”梁梦因翻了个白眼,突然意识到不对,“等一下,你不会是经常去纽约看我吧?”


    他不说话了,只是手臂扣紧了她的柳腰。


    “陈时序!你快说话!这个问题,今晚绝对不能被你这样糊弄过去。”


    梁梦因跳了两下,呛了口凉气,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陈时序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你觉得呢?”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梁梦因开始不讲理了,缠着他非要给个准话。


    陈时序无奈地按住她的肩膀,制住了她跃跃欲试的蹦跳。


    “那你觉得的,就是真的。”


    低声,像温和缓慢的浪潮拂过细小的沙粒。


    梁梦因觉得自己的耳朵自从那句话进入后,便酥酥麻麻一片,顺着向下,她的胳膊和手指也酥麻成一团,失了所有力道。


    双手忽然垂落,带着不可抑制的哭腔,


    “你……怎么这样啊。”


    陈时序的喉结微不可见地一滚,轻轻揉捏着她的后颈:“乖,别哭。”


    “哭了,又要眼睛肿了。”


    肿了,又要对他发脾气。


    “我才没要哭呢。”水盈盈的眸子瞪过去,梁梦因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


    到底是心绪不平,梁梦因万般不满地质问他:“活该你这么多年没老婆,说句话跟要了你的命一样。”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真的就这么一拍两散了呢?”


    “不会的。”陈时序深深吸气,他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想纠正她的用词,“那不是一拍两散,只是——”


    “小别一下。”


    山不来就我,我就便来就山。


    这是四年前梁梦因的心思,也是四年后陈时序的念想。


    不管怎样,他们总会再见。


    梁梦因静静地伏在他怀里,几年的往事在眼前一闪而过,也有人始终没变,停在原地。


    “陈时序,你闭眼。”梁梦因仰着头望他,“我想给你送个礼物。”


    “什么东西?”陈时序对上她湿润的眼眶,指腹轻轻捻过那点潮热。


    梁梦因只是说:“你先闭眼。”


    “我回来前,你不准睁眼哦。”


    陈时序点点头,他闭上眼坐在餐桌旁,听着她跑开的脚步声,还有噔噔上楼的声响。


    他的心下一片平静,潮涨潮落,金黄的沙砾湿了又干,不知见证过多少次日出日落。


    但在轮转之间,他的太阳又升起了。


    “梁梦因,你的手机响了。”原本是不想说的,只是梁梦因放在桌上的手机持续不断地震动棒,陈时序便叫了声她。


    “别理他。”梁梦因的声音遥遥传过来,停了几秒,她又反悔了,别是什么品牌的事情,现在正处在起步的初始阶段,更是不能马虎,“哥哥,你帮我接吧。”


    陈时序睁开眼,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那个名字,瞳孔微缩,点下了接通键。


    宗泽言温和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


    “Sara,我明天要回纽约了。”


    陈时序没有出声。


    一片漫长的安静,被宗泽言的几声干笑打断。


    “好吧,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跟我说话。关于上次宴会的事情,我想我应该跟你道歉。”


    “Sara,我给你留了一份新婚礼物。大概你是不想见我了,到时候让小师妹带给你。”


    “也算是我最后的心意了,祝你新婚快乐。”


    宗泽言一顿,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


    “哦,差点忘了,Sara,你让我起草的婚前协议,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


    “如果你要离婚,这份协议会最大程度上保证你的财产分割。”


    刚刚拿了盒子下楼的梁梦因正撞上宗泽言的这句话,忽然定在台阶上,和眸色深沉的陈时序对上视线。


    “Sara,你听到了吗?”


    梁梦因抿了抿唇,心虚地别开眼。


    心下慌乱一片。


    “她听到了。”是陈时序开口的。


    没有在等宗泽言说一句话,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梁梦因看着陈时序从餐厅款款走来,他停在台阶下,抬眸望向她,几分冷意已经从中泻出。


    “陈太太,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他低眸看了下她怀里抱着的盒子,已经猜到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梁梦因不知道要怎么讲,人的想法本就是一直变化的,这段婚姻开始之初,她的想法并不能代表她的现在。


    安全感她确实有了,但她却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解释。


    “看来你没什么要解释的,没关系。”他淡然一笑,梁梦因直觉不妙。那个笑里释放着的危险信号,让她不由向台阶上挪了一步。


    陈时序跟着逼近一步,微笑:“陈太太,那我也祝你新婚快乐吧。”


    梁梦因眉心一跳,还来不及细想他的话,整个人已经被横腰抱起。


    “我忽然想到,没有新婚之夜,又怎么算新婚快乐呢?”


    作者有话说:


    先叠甲,是你们想的那个新婚之夜,但明天还有点剧情,不一定写的到,总归就是明天或者后天。汇报完毕,顶锅跑。感谢在2024-02-03 20:40:54~2024-02-04 21:2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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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9  ? 不矜持


    ◎没想到陈太太还有这种喜好。◎


    “我的鞋子。”梁梦因惊慌地叫起来。


    陈时序手臂向后一勾, 就把她手里的方盒接过,一手捏住盒子边缘,另一手牢牢箍着梁梦因的腰, 按住她所有动作。


    “放心,我拿着。”


    梁梦因的视线直直定在他流畅的下颚线,咽了咽嗓子, 心上泛起点点涟漪。


    房门被打开, 梁梦因却被推进了书房里。


    “做什么啊?”


    水眸潋滟,闪过几分迷茫。


    不是说新婚夜?


    书房新婚夜?玩这么大?


    鞋盒被放在书桌一角,还没来得及动作,梁梦因整个人已经被箍在了陈时序腿上。下意识想要站起,却被一双大手稳稳压下, 牢牢束在他身上。


    “跑什么, 以前坐的得,现在结婚了反而坐不得?”清冽声息吐在耳畔,呼吸微烫, 梁梦因不由得向前缩,想要逃离他的束缚, 却徒劳无功。


    什么坐不坐, 做不做, 带着意味不明的含糊,和难以说清的暧昧。


    总觉得那是一句荤话,但又没什么证据。


    不太像陈时序一贯的风格, 但又好像是他的作风。


    “你好好说话。”梁梦因推了推陈时序的胸膛,没什么力道, 象征性的表面抱怨。


    长臂绕过她纤薄的身体, 打开暗着的屏幕。她的电脑刚刚没关, 屏幕亮起就是邮箱界面,最上面果然躺了一封未读邮件。


    来自宗泽言的邮件。


    交叠的呼吸中似乎都吐露着尴尬。


    食指点了点桌面,清脆的声响中混着他低沉的嗓音:“解释一下,婚前协议。”


    她是怎么跟宗泽言说的来着?梁梦因努力回忆着那次见面的细节。


    似乎是个不太公平的吸血条款。


    “有什么要解释的,那只是一份婚前协议而已,又不是离婚协议。”


    梁梦因抿了口水,方才薄荷糖的清凉顺着温水流淌,她几分坐立难安,想要脱离陈时序的怀抱,却有什么好像不能拒绝的理由在拽着她继续坐住。


    不知是那温凉交替的温度,还是抵在她腿间的炙热。


    “如果离婚,最大程度上保证你的权益?”这是刚刚宗泽言的话,被陈时序这样淡声念出,梁梦因总觉得几分难堪。


    她当然是没有想过离婚的,可是听在陈时序耳中确实不一样的观感。


    梁梦因侧过脸去看他的表情,陈时序依然是气定神闲的态度,但梁梦因却从那难堪之中,莫名生出几分恼怒。


    这种半是强.制的氛围实在压抑,她咬唇,不满道:“你这是在拷问我吗?”


    鼓着嘴,像只气鼓鼓的小河豚,是显而易见的暴躁模式。


    陈时序轻笑一声,捏了捏她鼓起的颊面,轻描淡写提醒她:“好像要签婚前协议的,是你吧?”


    梁梦因瞬间偃旗息鼓,小声嘟囔着:“其实不签也可以的,我们之间不需要分这么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接近无声。


    似乎本就是他为这个家付出的更多,签和不签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听着有些勉强,那还是签吧,为了让陈太太安心。”最后两个字被他拖得很长,梁梦因半边身子都在他低回的嗓音中酥麻,想要缩进他怀里逃避,却被陈时序推着坐直身体,“太太,把你美国律师给你起草的婚前协议打开,我们现在就签。”


    “也不需要现在就签吧……”梁梦因扭了下腰肢,想要避开腿心之中让她不安的热度,换了个姿势,好像……更热了。


    陈时序深呼一口气,扣住她的肩膀,制住她惹火的扭动,声音还是一贯的不露声色:“怎么了?你的美国律师拟定的协议,应该是按照你的想法撰写的吧。”


    “既然是你的想法,我都同意。”


    是一锤定音的决绝。


    梁梦因感觉自己仿佛在受刑,而且是温柔的煎熬。她的身上起了一层薄汗,带着躁动的心跳,好似浑身都在发烫。


    半晌,她很勉强地说:“其实你也不必这么‘宠妻无度’的。”


    梁梦因只想赶快绕过这个话题,哪怕快进到新婚夜,也好过现在的尴尬。


    什么该死的婚前协议,通通丢到一边。


    “你刚刚不还在说,你的,我的,都是我们的吗?”陈时序抓住她的手,点开了宗泽言的那封邮件,是一份标准的英式协议,胳膊环过她的腰肢,掰正她的脸庞,两个人的视线一同定在屏幕上的那份婚前协议。


    梁梦因快速扫过一遍,果然是按照她上次提出的意愿撰写的协议,她立刻别开眼,不忍再看第二遍。


    可偏偏有人坏心眼,不断催促着她念那封婚前协议书。


    “没关系,你的可以不是我的,但我的一定是你的。”他不断蛊惑着,“陈太太,念吧。”


    梁梦因在家里一向穿得随意,她只穿了件睡裙,披了件开衫,屋子里暖和,她大多穿得单薄。


    方便她做事,也方便陈时序做事。


    他的手掌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探进了衣裙里,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柔腻的肌肤,清缓捻过温软。他怀里的女人变不由得一抖,双手双脚一起缩进他怀里。


    有人故意在这个时候使坏,不断怂恿着她念那份铺满电脑屏幕的英文协议。


    梁梦因的声线都在抖,只觉得后背那一层绵密的细汗,已经渗过薄薄的睡裙,紧贴着纤瘦的蝴蝶骨。


    潮热散去是片刻的冷意,然后再度被那股心底滋生的燥热替代,反反复复。


    所有力气都在焦灼对峙中消失。


    “甲方,梁梦因。乙方,陈时序。”她将英文协议自动转换为了中文。


    只一句就停住,她轻轻吐了口气,按住他游走的大手,面颊被烟霞覆盖,像浓烈绽放的红樱。


    “你这样我没办法念了。”软的发飘的声线。


    “好。”陈时序没再继续点火,只是将大手虚虚地拢在她的腰上,他掌心的温度隔着中间相隔的空间也毫无阻隔地传递进她的身体中。


    更热了。


    梁梦因恍惚失神,她忽然想到四年前那个潮湿夜晚。他也是这般,捏着她的腰,从一开始的轻柔对待,到最后的不可收拾,他的手掌始终留恋在她的腰侧。


    他似乎格外喜欢她的腰。


    翌日离开时,身体绵软无力是意料之中,但她的腰侧甚至留了两个青紫的印记。


    久久未消。


    “新婚之夜时间宝贵,就挑几条重点条款吧,比如这个第五条和第六条。”


    梁梦因闭上了眼,只当没听到,刚刚匆匆扫了一眼,第五第六条正是她之前提过的不公平条款。


    “可以快进吗?”梁梦因生无可恋。


    她腰上是有一块痒痒肉的,只是和正常人位置有所偏差,是在她后腰位置,靠近脊柱边缘。陈时序的手正徘徊在那里,温热的掌心贴近又抽离,带着暗示性的意味。


    梁梦因只好睁开眼,再度看向那一行行英文,一边念,一边暗骂自己为什么要提出这种无理要求。


    “如果情感破裂,离婚责任方为乙方,需要在合情范围内分割乙方财产;倘若责任方为甲方,无需任何财产分割。”她只翻译了个大概,语速很快,最后几乎听不清她说的是中文还是英文。


    话音刚落,陈时序面上浮现一丝笑。很淡,淡得她几乎分不清那抹笑属于那种情绪。


    同样,他也没什么情绪地说道:“签吧。”


    “如果这样会让你有安全感的话,我都可以。”


    心绪混乱,梁梦因瞧着他寡淡的神色,像是一团重石压在心头,连呼吸都困难。


    “别签了。”梁梦因关掉屏幕,手臂换上他的脖颈,轻轻喘息,“我现在不想跟你签什么婚前协议了。”


    她已经不需要这种方式来证明她的安全感。


    因为他说过爱她。


    那似乎已经够了。


    陈时序低眸,清冷的目光在触及她半阖的眼帘时微微波动。


    下巴轻轻抵在她的额上,沉默片刻,他缓声说道:“梦因,既然你不想签这个,那我们签点其他的吧。”


    这间书房原本是陈时序办公的地方,却被梁梦因霸占了大半个。他的文件物品被归置到一边,她是从来没看过的。


    这份文件其实就压在他所有物品的最上方,却从未被女主人打开过。


    “这……”梁梦因倒吸一口凉气,手指攥紧纸张,满眼不可置信。


    紧接着一支笔被递进了她的掌心,像是什么烫手山芋,梁梦因连忙把笔丢开。


    “这太……”她竟然一时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语。


    梁梦因看着手里一沓财产转让协议,几分惶恐,几分不安,剩下的还是空白的茫然。那些财产转让,大多数是房产豪车,还有一部分他定期理财的股票基金,除此之外,还有各类珍藏古董珠宝之类。


    “嘉驰内部结构复杂,股权暂时没办法转让给你,我也不想你惹上一堆烂摊子。但其他的属于我名下所有的个人财产,等你签了字,我会让祁铮去公证转让。”陈时序又重新把那支笔递还给她。


    虔诚庄重地许下承诺:“无论我们的婚姻是否存续。”


    梁梦因几乎捏不住那支笔,但陈时序握紧了她的手,借给她半分力气,抓住了那支笔。


    “你什么时候准备这些的?”梁梦因转过头,迎上他深邃幽然的眸光,愣愣发问。


    “在我让祁铮发给你个人财产明细的时候。”


    清冷的声线,理智又克制,可他的所有行为,却是不理智也不克制的。


    “不敢签吗?”陈时序是故意激她的。


    梁梦因听出来了,按照往常,她应该会直接应承下他的激将法。


    这可这次,她却犹豫了。


    不是不敢签,而是——


    “是因为四年前,我们睡过了吗?”


    这是梁梦因一贯以来的疑问,如果没有那一次,她根本不敢想他们现在会是怎么的状况。


    或许,会不会换了另一个人,也是像他们现在一样的结果。


    陈时序松开手,梁梦因也没什么力气地松开了握着的那支笔,“啪嗒”一声,钢笔落在桌面上。


    梁梦因寻声望过去,那只钢笔几分眼熟,忽然拧眉,又拿起那只钢笔。


    “这?”


    眼睫轻颤,像是掀开蝴蝶效应前最初的那一次振翅,连带着搭建好的多米诺骨牌一同坍塌。


    那是原本梁梦因想要送出的那只钢笔。


    却被她抛下在不知道的角落,笔帽上还刻着他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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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问题,似乎在冥冥之中早就有了答案。


    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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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序敛眸,深呼一口气:“我们不能总是云里雾里地说话,如果你现在想要和我清算,那我们就从最开始,你离开的那晚说起好吗?”


    心脏猛然跳动,梁梦因紧张地抿唇,似乎在强烈期待着他的下一句话,又有些惶然恐慌。


    可陈时序没给她逃避的机会。


    “梁梦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别人。”


    手指攥紧,指节处一片月白色的印痕,梁梦因呼吸在抖,嘴唇也在抖,连鼓动的心房也在抖。


    “如果那夜不是你,我也不可能继续。”


    梁梦因缓缓呼气,她以为那焦躁的心跳会带着肺腔也一同燥热,可是喘息却带着刺骨的凉意,似乎将她整个人冰封起来。


    “我以为我们只是像往常一样吵架冷战,从没想过那是四年的隔阂。”


    手指张开又缩紧,然后僵直着抓住了他的袖口。


    “哥哥,你想我吗?”她的额头贴着他的颈侧,那温暖渗过肌肤周游全身,“这四年,你想我吗?”


    或许想不想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陈时序抚过她的长发,黑缎般的秀发穿过指缝,像是一根线,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他们仅仅缠绕在一起。


    “我是当你没离开过的。”


    一直在,从没离开,也没有这空白的四年。


    一句话将她所有寒意驱除,在那鼓振的脉搏中,梁梦因缓缓勾起了唇角。


    “所以,签吗?陈太太。”陈时序把那支笔重新放在了她的手里。


    “当然签啊。”


    如果是陈时序想给的,她似乎找不到什么理由去拒绝。


    梁梦因果断在纸张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的签字栏,两个名字,一左一右,不同字体,却莫名的和谐。


    像极了他们在登记结婚证时签下的名字。


    不是转让协议带给她的安全感,而是他的心意带给她的安全感。


    毕竟,他说还爱她,一直爱她。


    文件阖上,梁梦因扭头去看身后的陈时序,明艳迤逦的面上绽出清绝的笑容,弯唇:“陈先生,你马上就要过上向老婆领零花钱的日子了。”


    陈时序的表情很淡,伏在冷峻面孔之下的潮涌,在黑沉的瞳孔下流动。


    “甘之若饴。”


    双目对视,在火花在迸发,伴随着潮热的气氛。


    梁梦因的脸染上了几分薄红,她装作没察觉到紧贴着她的那份灼热,小小地挪动着身体,只是无论哪个角度似乎都会蹭到那片坚硬。


    胸腔里积攒的潮涌的情动几乎快要将她淹没,她需要一个空间让她排解那如洪般的爱意。


    偌大的书房,却像是濒临窒息一般。在这时格外敏锐的触觉给予警示,让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间书房。


    她手掌扇了扇风,无名而来的口干舌燥:“好热。”


    说着她便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向门外走,头也不敢回,根本不敢去看身后的陈时序是什么表情。


    “晚上吃太多了,我要出去转转消消食。”


    “我陪你,陈太太。”


    梁梦因不听,走得越来越快。他陪的消食,会是哪种?


    她大概已经想到了。


    只是腿长差距明显,梁梦因只向外走了两步,就再度被人横腰抱起。


    这次,她没有惊叫,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眼眸中的流淌着潋滟艳色再也藏不住。


    房门再度被打开,这次是主卧。


    两个人一起扑在柔软的大床上,开衫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丢在门外。


    卧室的灯被打开,又被按灭。


    淡淡的冷香扑进鼻尖,晕晕沉沉的,带着席卷而来的旖旎,与潮热气息交缠交织,无法分隔。


    他一贯清冷的黑眸之上,在暗色之中,模糊又清晰,隐约的情动,克制的欲.念。


    梁梦因想要坐起,却被他贴上来的胸膛压住,所有动作都在纠.缠之中变得缓慢,像黑白电影里的慢动作。


    连每一次呼吸,每一次闭眼都完整记录,还有他落在耳畔的薄唇。


    压抑到极致,带着些干哑的嗓音,提醒着她。


    “新婚之夜。”


    梁梦因便不动了,紧接着是不断落下的深吻,从唇间蜿蜒而下,推不开,也躲不掉。


    压低的泣声,在勾.缠的湿.润中起伏。


    “你别——”梁梦因踢过去一脚,被他轻易地握进手心,自此动作更加孟.浪。


    衣衫褪.尽,借着窗帘摇晃间泻出的半分月光,隐隐约约的,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形状,卧在他的胸口,正对心房。


    “等一下,那是什么?”梁梦因眯起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几分迷离。


    他的胸口似乎?


    来不及细看,一条黑色领带蒙上了她的眼睛,然后在她脑后绕了两圈。


    视线顿黑,梁梦因胡乱了抓了一把,捏住他的胳膊,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皮肉之中。


    失去视觉,让她仿佛踩在不知深浅的沼泽之中,空落落的,没有安全感。唯有密密麻麻涌起的燥意,让她的手指抓得更紧。


    “轻点。”他的低声徘徊在她耳畔,她却分不清他到底在哪里。


    手上不由更用力了几分,在喘.息中,她勉强吐出一句还算连贯的话语。


    “那你不如把我手也绑起来。”


    “捆.绑play?”陈时序一声轻笑凉凉落下。


    “没想到陈太太还有这种喜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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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  ? 不矜持


    ◎累累,抱抱,哥哥。◎


    话音刚落, 梁梦因已经拖住他的手臂,距离瞬间拉近。


    毫无距离的紧贴,梁梦因的手撑在他的胸前, 不知听在那里,但有鼓震的心跳提醒着她位置。在一片黑暗之中,她终于寻到半分安全感。随着安全感而来的, 还有升腾的体温。


    炙热滚烫的胸膛, 毫无阻碍地触碰。勃然鼓动的心房在她掌心中跳跃,洇着空气都翻涌着燥热。


    然后下一秒,手掌就被带着向下,划过块垒分明的肌肉。再向下时,梁梦因想缩手, 却被他牢牢抓住。


    “不是一直觊觎我的身子?”带着干涩的哑意, 给清润的嗓音撩上了醺然的气息。


    没有酒精的主力,却依然醉意撩人。


    迷离的潮热向上蒸腾,将她不太清明的脑子搅得更乱。


    “什么……觊觎?”眼睛被蒙住, 所有触觉神经都格外敏锐,流连触碰的所有肌肤都在叫嚣着灼热的温度。唯有唇舌渐渐迟钝, 连一句连贯的话语都很难讲清。


    所有的理智都在吞吐在他的唇舌间, 还有不断落下的吻。


    一张白纸被点燃, 火舌略过之处,清醒已然不见,只剩下被灼热燃尽的灰烬, 带着她的神智,晕眩在橘红的火光之中。


    红得透艳的玫瑰花枝, 一掐便透出汁水, 染过指尖, 缠绵过柔软的指腹,将剔透的水珠洒落在花瓣之上,在暗昧的光线下,依然晶莹闪耀。


    “错了。”低哑的男声落在耳畔,压抑的呼吸拂过细小的绒毛,酥酥麻麻的一直流进耳蜗。


    梁梦因觉得自己仿佛被置身于不断加热的温水中,水温不断升高,她也慢慢丧失所有抵抗,连反应都变得很慢很慢。


    或许从一开始,她也没想过要抵抗。


    呼吸交错,所触之处只有热与更热的区别。


    一只鱼儿从已经升温的热水中努力跳出,湿漉漉的带着潮气,还有凌乱的呼吸。


    梁梦因偏过头,避开他的吻,努力喘.息:“什么……错了?”


    在一片黑暗中,梁梦因终于寻到了他的手,带着水润的凉意抽离,继而又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


    “是我觊觎你的身子。”


    来不及反应,动作卷着房间温热的暖风,窗外一片叶子雪夜里安然落地。


    “陈时序!”梁梦因身体腾地抬起,又飘飘然落下,腰肢弯出华美明丽的曲线,又被温热的大手掌住。


    伴着一声惊呼,叶子在坠落过程中被翻转了方向,还没落于地面,又被一阵微风吹起,叶片上旋,再被不可挣脱的力道压下。


    “怎么了,宝宝?”平稳的呼吸间,泻出了几分克制的喘.息。


    梁梦因唇瓣翕合,却没吐出半句话。面颊上是一片绚烂的红,被掩在黑色的领结下,呼出的热气被遮挡,转而又扑在面上,荡漾出更热的体温。


    落叶飘零,起起伏伏间,旖旎弥漫,寐色交织,水光潋滟,呢喃清晰。


    指甲深深刺入劲瘦的后背,掌心下是绷紧的肌理微微鼓动,仿佛蓄势勃发的跋涉。


    千里迢迢,皎皎星辰,凉凉月色勾勒着叠加的人影。


    低声喟.叹,激起更灼热的火花四溅。


    纤细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攀上了他的腕子,那里微微凸起的疤痕,横跨过四年时光,一圈圈酸涩涌上弥漫口鼻。


    绵延的情绪无从疏解,白皙脆弱的脖颈被啮咬,所有动作都被制住。


    疾风骤雨的洗礼。


    “差不多……就可以了。”甜腻得几乎像蜜一般的嗓音,夹着似有似无的娇.吟。


    没有抵抗的力气,也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似乎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手心里的湿润叠加成水渍。


    一滴汗落在眉间,渗过蒙眼的领带,落在她的眼睫间。


    “是吗?”低沉中绷紧的声带,“我怎么觉得还不够。”


    “陈时序!”


    声腔里带着了泣音,软绵绵地绕着耳畔。


    零落在风中的叶片,飘渺无依,只能借风起力,却茎叶脆弱,不堪多折。


    只言片语单剩下低低的气声。


    “时序哥哥。”


    “老公。”


    “哥哥……”


    一切归于寂静之时,冬日里最灿烂绚丽的那朵玫瑰,屹立在一片极致的白色之间,依然绽放着最饱满红艳的花瓣。


    娇艳欲滴,美不胜收。


    风停了。


    雪也停了。


    拖着半昏半睡的梁梦因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时针转过了两点,床铺也被他整理干净。


    梁梦因几乎是躺下就闭了眼,迷蒙中感觉有人拉开了她的杯子,可是她太过疲累,根本不想睁眼。


    只是动作越来越大,脚腕也跟着被扯开,梁梦因烦闷地翻了个身,挣开脚上的束缚。


    没安静多会儿,梁梦因再度察觉到异样的时候,身上的被子已经不知道被推到哪里。


    她揉着眼睛,一双晶莹的水眸流转着几分讶异,她看着跪坐在她身前的男人,清凉的瞳底闪过一丝茫然:“怎么又来?”


    陈时序的动作很轻,床头亮着一盏昏暗的小灯,照着他的面容也温和隽永:“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没有。”梁梦因拽过一旁的枕头蒙住脸,几分羞赧。


    其实是不疼的,陈时序向来是注意分寸的。


    只是她确实累了。


    细细的吐息呼在柔嫩娇艳的花瓣上,梁梦因感觉刚刚冲刷而下的那点热度,似乎又卷土重来。


    “你别搞了,烦死了。”恼怒掩盖羞涩,“到底让不让人睡觉了。”


    陈时序闪过几乎那只踹到他脸上的脚,手指环过一圈她纤细的脚腕,轻轻摩挲着瓷白的肌肤,缱绻又温柔。


    “乖,你睡,我来看。”再轻柔不过的声音。


    他这样,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陈时序,你不要太……过分。”


    所有话语在触及他的狭长的双眸时,一并吞咽。


    俏丽多姿的玫瑰带着晶莹的水珠,烂漫迷人眼。


    “宝宝。”陈时序眸色深沉,梁梦因向后缩了缩,她对他这个眼神再熟悉不过。


    “我不听。”梁梦因捂住耳朵,试图逃避。


    “好,我不说。”贴上来的灼热代替了所有言语。


    窗外大雪纷飞,弥漫在天地间一片寂寥的白,四下宁静,雪落下的声音清晰动听。


    屋内,旖旎春色在升温的暖意中飘远。


    “陈太太,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些中药的作用吗?”


    这次没有领带蒙住眼睛,可她依然紧闭着双眼。


    敏锐的感官早已先行一步,哼出声的低吟让她脸红,搭在他肩上的手指一圈圈锁紧,潮湿在蔓延,心底升起无名的空虚,让她又想抓紧面前的男人,却又想要逃避视觉上的艳色。


    陈时序的吻覆了上来,唇瓣捻过耳珠,沙哑低沉的声线带着撩人的蛊惑。


    “给你验收的机会。”


    梁梦因两眼一黑,恨不得立刻晕过去。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回旋镖。


    怎么每一镖都正中她呢。


    梁梦因不知道是几点结束的,她只记得闭眼前看过一丝天光透过窗帘空隙,而后便陷入深眠。


    似乎没睡多久,梁梦因就被陈时序叫醒,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肆尔二2五久乙丝奇温暖的掌心贴在她的颊面上。迷蒙中,她不由蹭了蹭他干燥有力的大手。


    见她下意识依赖的模样,陈时序无声地勾起唇角。


    其实现在已经过了他平时上班的时间了,一向全勤敬业的陈总生平第一次迟到,只为了哄太太起床。


    他轻声低哄:“起来吃个早饭再睡好吗?”


    “不好。”梁梦因立刻远离他的大手,毫不留情地翻身,只留给他一个单薄的后背。


    睡裙缩起一截,白皙纤瘦的大腿上赫然几个鲜明的指印。


    “既然不吃饭,那我给你上药吧。”


    “不要。”梁梦因卷着被子躲到他睡的那一侧,眼睛勉强睁开一条小缝,眸底满是防备。


    昨天借着检查的借口,他对她做出的恶行,她想忘都忘不了。


    更别说,一大早就要说要替她上药。


    “你现在在我这里信誉值为负数。”梁梦因裹着被子缩成一团,腰间胀痛让她倒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看来那份中药确实是有点效果的。”


    冷笑:“效果很好,下次不要再喝了。”


    他再继续喝,下次就该她喝了。


    陈时序轻笑一声,他其实也没想非要拉着她起床,只是她那份清嗓润喉的药是要在饭后喝的,一日三次,坚持才会有效。


    “毕竟是陈太太亲自去求的药。”陈时序故意逗她。


    “那我去都给你扔了。”梁梦因恨恨回答。


    陈时序顺势将她从被子里拖了出来,披肩裹上瘦弱的身体,他揉了揉她的一头乱发:“行,现在扔吧,顺便下来吃早饭。”


    “不吃。”梁梦因态度坚决,被子一蒙,谁也不理,“陈时序,生产队都用上电磨了,让我好好睡个懒觉,不难吧?”


    梁梦因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眼下只想让那扰人的声音赶紧离开,谁也别想把她拖下床。


    “你的意思是你是驴?”


    “陈时序!”被子被掀开,梁梦因一双水眸瞪得圆圆的,“你故意的。”


    陈时序无辜摊手,一派气定神闲:“这好像是你说的。”


    见她又要生气,陈时序连忙低身去哄:“陈太太,要不起来看看我的新鞋。”


    “什么新鞋?”梁梦因懒懒地问了句,忽然想到了什么,腾地一下从床上下来,“在哪里?合脚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辛辛苦苦好几天完成的手工定制皮鞋,想保留惊喜,便找了祁铮去问陈时序平时定制皮鞋品牌方要了尺寸,还再三叮嘱千万不能告知陈时序。


    “很合脚,很舒服,很喜欢。”陈时序把拖鞋给她穿上,“在隔壁书房。”


    梁梦因刚走一步就不动了,张开双臂就环上他的劲腰:“累累,抱抱,哥哥。”


    不是故意撒娇,梁梦因歪了歪头,其实也算是故意撒娇。毕竟始作俑者是面前的人,只是要个抱抱不为过吧。


    陈时序捏了捏她的后腰:“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梁梦因安然窝在他怀里,“你只需要抱抱,不需要望闻问切。”


    又瞪了他一眼:“别以为喝过几天中药,就可以出诊看病了。”


    陈时序低笑,打开书房门,昨晚的鞋盒还放在书桌一角。只是已经被打开,该是已经被主人拆封试过。


    黑色的牛皮手工皮鞋,鞋带在他修长玉白的手指间穿梭,经典款的皮鞋更衬他的气质,还是那个清隽端方的贵公子,一眼就让她动心。


    “好看的。”梁梦因不等他分享体验,已经率先开口,笑眯眯,显然是很满意。


    是她想象中的那个画面。


    甚至比她形象中更好。


    “我也觉得。”他身形挺括,西装皮鞋,气质卓然,仅仅是这样站着就已经吸引所有她的注意力。


    只是衬衫领口缺少一条锦上添花的领带罢了。


    陈时序也低头注意到了,他再度抱起梁梦因:“麻烦陈太太,帮我选条领带可以吗?”


    也不是不行吧。


    反正也不用她动腿。


    陈时序的领结领带是在楼下独立的单独衣帽间里,他抱着她下楼,顺手紧了紧她身上的披肩。


    先递到她手里的是条黑色的丝绸领带,很配他今天的着装,只是不合她的眼缘。


    这让梁梦因免不了想到昨晚蒙在她眼上的那条领带,当即拒绝:“不要这条。”


    “那你选。”


    梁梦因从凳子上站起来,他的领带大多深色,是不容易出现差错的颜色,偶有几条出挑的颜色,她的视线被那一抹亮色吸引,挑眉:“那就这个红色的吧。”


    莞尔一笑:“毕竟新婚之夜。”


    “太太说的有道理。”


    陈时序任她摆弄,一条酒红色的领带被系在颈间,还真的几分像迎亲的新郎。


    梁梦因对自己的作品甚是满意,酒红色给他的气质添了几分柔和,温润翩然。


    怎么办,好像更动心了。


    陈时序理了理陈太太亲手系的那个温莎结,淡声询问:“那都已经下楼了,我们顺便吃个早饭可以吗?”


    梁梦因斜过去一眼:“合理怀疑,你在套路我。”


    “逃不过太太的慧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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