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软饭?软饭就软饭。
反正她不男。
陈质子甩下一句话后,拂袖离去。
一整张桌的质子都作无所谓模样,他们只是看了一眼离开的陈质子,并未有太多反应。
但有一穿青白色袍子的质子例外,楚照并不识得他是谁,那人见陈质子起身之后,他思忖片刻也跟着离开了。
似乎是朝着陈质子走的方向过去了。
一起的?楚照盯着那人背影。
没想法,她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那匹浮光锦。
浮光跃金,不愧此名。金辉如今肆意流溢锦上,楚照被晃得迷眼,只将那金辉作卫云舟眼角眉梢流淌过的明丽。
唉。
她扶额,只当自己是晕了,想太多了。
只不过她可能没办法向何桓生好好交差了。他们都要他演什么深沉的形象,能够吸引卫云舟注意……好借此攀龙附凤。
前面一句楚照是做到了,后面吸引注意力楚照也做到了。
但是这两句话毫无关联。
楚照愈发觉得眼前那个浮光锦缎刺眼了起来。
行吧,软饭就软饭。但是她心中总隐隐梗着一根刺。
这事情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她隐约察觉出原书中卫云舟行动举止的意味。
她这么做一定有什么目的。
质子这一桌并未有什么不同,之后仅仅是来了几个官员路过敬酒,但官阶都不是很高。
有些还是是桌上质子的债主,那些个欠债的质子说话的时候都带讨好。
但楚照似乎有些不同,有人已经风闻她得了浮光锦,还专门有人打听:“楚公子在什么地方?”
一桌质子,也就她受到的待遇不同。
那些人眼中带着谄媚,从楚沧开始,就同楚照开始攀关系:“以往老夫和楚大殿下也时有交往联络,还希望二殿下也多多照顾。”
楚照受宠若惊,但是这些人带的前缀实在太长,她记不太清索性到后面也不记了。
总之这些人是要和她攀关系。
她喝完酒,又坐回座位上。她所长不多,但是在喝酒上面还有些造诣。
这些酒并不醉人。
等到传上正菜,陈质子才姗姗来迟。
他刚刚也看到了不少人前来专门同楚照敬酒说话,气得磨牙。
他理了理衣袍,慢慢落座:“楚公子啊,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他的声音拉得很长,带着嘲讽与了然。
又怎么了?楚照余光觑了陈质子一眼,不甚明晰他知道了什么东西。
“有话可以直说。”楚照不咸不淡开口,继续动用桌前肴馔。
陈质子脸色又涨紫,他愤愤地压低声音:“我刚刚所说果然没错。你和你那哥哥一样无耻,只能靠这些低三下四的手段来……”
任凭陈质子天花乱坠滔滔不绝骂了一通,他都没有听到楚照的任何一点儿回音。
只有筷箸撞击的声音。
他的怒气已然被消磨大半:“如何?我说的可有错?”
楚照依然不做声。
陈质子又骂骂咧咧了两句。他的怒气如今已经被消磨殆尽。
终于楚照放下筷,淡淡道:“食不言,寝不语。”
陈质子差点暴起,他抑制不住熊想要一拳挥去时,却忽觉手腕传来吃痛感觉。
他的手被人拧住了:是一直站在楚照身后的那个皂衣人。
红枫冷冷地盯着他,手上力度不减:“陈公子,自重。”
楚照瞳孔微缩,这人躁狂么怎么打人呢。还好红枫站在身后救了她一命。否则这一拳下去,她可能得躺床上好几天甚至上月。
她故作诧异地看了一眼陈质子,笑皮笑肉不笑:“陈公子您这是手痒?”
手腕关节被捏得咔嚓作响,这边发出来的似是打人的冲突响动早就吸引了席上注意力。
陈质子吃痛低喝:“松开,松开!”
红枫手上力度丝毫不减,她在等楚照的命令。
“既然陈公子手不痒了……那就松手吧。”楚照风轻云淡道。
红枫这才松开手。
陈质子收回自己的手,上面红痕一道一道,他痛得呲牙咧嘴,加之那么多人朝着他看过来,更让他颜面尽失。
席上大多数人已经吃完,只余陈质子一人呲牙咧嘴,其他人又见是他,便也不给更多面子,互相道着谦辞离桌。
“下午的投壶比赛,公子可千万要来!”
“当然,一定来,一定来。”
听了这些话,楚照不由得吸一口气凉气。
虽然她倒是练习了很久,但是真正比赛来临,心中还是不免发怵。
她起身离席,还没走几步,就听到红枫在后面说话:“殿下可准备好了投壶?”
没有。
但是楚照选择不搭话。
红枫只当她沉默是默认,但是她还是跟进,一板一眼又说了好多的规则。
“我知道了。”楚照心怀感激。
现在红枫是她的救命恩人。
投壶比赛分好几轮,楚照区时只看一团乌泱泱的人围成一圈。
里面又不知道是哪家哪户的公子投中了,人群中又爆出喝彩声音。
楚照还打算挤进去看一眼,却忽然被人拍了肩膀。
楚照诧异回头,却只见一人衣袂飘飞走得极快。
红枫道:“刚刚是陈大人。”
怪说有些眼熟,原来是经验哥又来了——楚照忽然发现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过他。
园中人来人往,若非特别关照,很难有人注意到特定某个人的行踪。
翠竹夹道,石砾为路。
楚照保持着同陈贺一定的距离,跟在他的身后。
她们最后是来到一处修竹林后,这边竹影深深,在地上投落下巨大的阴影。
就在此处见面。
陈贺在竹后不停地踱步,终于等到楚照。
他甚至没空问楚照好,开门见山道:“殿下,您可知道……您陷入麻烦了?”
楚照疑惑:“我怎么了?”
陈贺那两条秃眉上下翕动,眉骨聚集:“我是说,太子殿下手上有了您不少把柄。”
楚照微微讶然:“他手上有我什么把柄?”
陈贺双手猛然一垂落,他再度急促地踱来踱去,一副无可奈何模样。
“您那日出宫……竟然将那范楼花灯取下,赠给公主殿下了!”
楚照挑眉,却是无言。
嗯,没错,她做了。
“元宵节近,本来京城人多嘴杂,见过公主殿下尊容的人亦不在少。本来京中就有流言蜚语,如今太子殿下一查,全部都得知了。”陈贺好容易才冷静下来。
那怎么办?楚照用疑惑目光盯着陈贺。
她依稀记得,陈贺关于她和卫云舟的关系猜想,似乎与众不同。
果然,陈贺顿了顿,才开口打着颤音抱怨:“我知道,我知道您可能是同公主有那么一点什么……”
听到这里,楚照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是在说什么?怎么在他口中,她和卫云舟的关系怎么不清不白的?
“但是也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吧……”陈贺叹息一声,“太子殿下素来都想让陛下为公主挑选驸马。”
楚照点头。
“这驸马的人选,那可就大有讲究了。”
话到这种份上,楚照也明白了。
卫云舟和太子分摄朝政,太子自然是想把她赶回宫中府中,自然想快点给公主找驸马了。
但驸马的人选也是问题。要是给卫云舟找了个好夫家,他可能又要吃瘪。
像楚照这种外国来的质子,在京中又无立足之地……说起来,她还真是卫洞南心中的最佳人选。
可是如此想来,卫云舟又不是傻子,更应该避免和她多加来往才是。
陈贺又是喟然长叹:“总之,我就是来提醒殿下。这消息如今只是小规模传播。在我的干预下,太子殿下如今只是封锁此事——我让他先顾念皇家脸面。”
他继而看向楚照:“殿下,我还是劝您谨言慎行。毕竟令兄尸骨未寒,加之您又在大梁,更要注意这方面的事情才行。”
楚照好容易才不让自己的脸部扭曲。
她很想问问陈贺,在他心目中她是怎样一个形象。
趁着哥哥死后趁虚而入的不悌之辈?
只顾自己快乐不在乎女方名节之流?
楚照本来想开口解释,陈贺又说着什么“时间到了”,他要离开了。
楚照甚至没来得及解释。
红枫忽然从身后转出,提醒她道:“殿下,是时候了。我刚刚看到好几个质子已在壶前等候。”
楚照还在苦恼刚刚的对话,但是现在红枫一催促,她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匆匆去了。
回去时却不见起初那番乌泱泱拥堵的景致。
一些人已经站在一边,三三两两成群,小声谈论着什么。
虽然这些人站位不成规矩,但是还是可一眼看出,中间空了一条宽阔大道出来。
楚照疑惑:“中间这路是供谁走的?”
红枫摇头。
二人相对无话——说起来,翠微还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去了。
如今人这么多,女女男男,一眼望去根本不好区分也难以找到人。
楚照决定先缓一缓,等下再去找翠微。她本来爱看热闹,园中不仅有投壶,还有其他可供娱乐消遣的地方。
忽然,还在窸窸窣窣谈论的人群又安静下来。
人都受了什么指令一般闭嘴,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大道。
大道上奔来一个太监,手捧黄色诏书。
楚照心惊,她余光中觑一眼红枫,后者还在疑惑。
这次我总算知道得在前面了。楚照暗想。
见诏书来,众人俱是知趣地跪下准备听诏。
那太监用着尖细嗓音,道:“此为册封昭懿唐皇后女为靖宁公主的诏书,适才已在园中宣读,特来告知诸位。此诏不日也要昭告天下。”
似乎不打算再宣读了。
楚照抬眸,心中又有另一段思绪。
太监懒洋洋扫了一下地上匍匐众人,又道:“各位还是快起身吧,莫要咱家为难。”
这事他可不敢僭越,“诸位刚刚在做什么,如今继续就好了。”
言罢,他便转身离去,众人这才慢慢起身,窃窃私语。
传话太监刚走一个又来一个,这次叫的是“靖宁公主驾到”。
众人哗然,但还是很快闭嘴又准备行礼。
楚照头脑如今带些昏沉,她也浑浑噩噩跪下。
卫云舟突至,她又笑让各位起身,大气端庄。
楚照看得恍然,又同众人一起起身。
适才质子桌上人少,卫云舟看见她正常;现在人多,看不见就更正常——
高天孤月,中天骄阳。
那些一字一句的所谓“报复”,现在显得极不真实。
卫云舟忽道:“傅将军也要来?她前几日不是拒绝了么。”她话尾上扬,带着疑惑。
轻笑声音从喉骨漫溢而出。
楚照这才回过神来,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传令兵来。
傅季缨?楚照又怔然。
这人在原书中份量挺重,给楚照留下的印象也比较深。
比如,她讨厌卫云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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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晚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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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众人听闻还有傅将军要来,纷纷噤声,朝着来处入口看去。
红枫却是担心楚照不识得此人,又说了一遍。
只不过这次补充的消息更为全面:
傅季缨此番本不应该回京。她有三个哥哥,大哥和父亲已经战死沙场。
还有一个二哥因前年慎狄南下,在战场不慎中了一记流矢。起初他并不在意,不仅不觉得痛苦,战后还哈哈大笑将流矢拔出,扔在地上笑着说:“慎狄小儿,光是射箭怎么可能伤得了本将?区区飞箭流矢,就想伤到我这种大丈夫?”
说完,他更觉无事。然而慎狄实在诡计多端,那飞箭上面居然淬了毒。
大丈夫就这么囿于病榻了。
但是慎狄的威胁仍在,傅季缨从小便耳濡目染习武之风,也就自然而然地接替父兄上阵,近年来屡建奇功。
这些是红枫所补充,楚照只是点头听下。她对于傅季缨的熟悉,更多的自然是她在原书中的剧情。
一言以蔽之,她在权力争斗中,选择的是站在太子党一方。
原因说来诡异,她就是讨厌卫云舟。
厚重踏实的足音踏响,大道上走来一昂首挺胸女将军。
这便是傅季缨。
她眉目疏朗,三千墨发仅用一红绳高束。饶是独身前来,身后犹带千军万马。
众人刚刚都还引颈眺望,待傅季缨走近,他们又纷纷垂下头来。
哎哟,这镇北侯家的女儿还真是厉害。
楚照倒还未完全垂首,她只是好奇地打量傅季缨。
的确英姿飒爽,她身上甚至还穿的战时轻甲,肩甲胸甲上都挂有红缨为垂饰。
她疾行,步履却是稳重,终于走到卫云舟跟前,然后屈身行礼。
楚照原以为她会干站着——毕竟按原书所写,她们二人互相看不顺眼已经是到了水火不容的态势。
不过楚照还是觉得自己想太多。
她们二人今日还都是以红色作为衣服主调。
卫云舟面上依然含笑——今日宴会她倒是一直挂着这样的笑容,像是例行公事。
“参见公主殿下……”傅季缨声如洪钟,不愧为统率三军者,“只是家兄卧病在床,在下迟来,还望殿下恕罪。”
楚照挑眉,说的也是——她似乎刚刚好错过了颁布册封的诏书。
但是谁知道呢,看她虽然屈身行礼,似乎也不是有多么想要得到卫云舟的“恕罪”。
卫云舟眼底翻覆起细微情绪波动。
在场人中有些人也变了脸色。百官宴自然是大喜值得庆祝的日子,这种日子,说什么战争与疾病,当然是不太好的。
这傅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公主殿下还会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吗?
“傅将军满门忠烈,我大梁能有今日和平,免受慎狄之苦,镇北侯功不可没。”卫云舟垂下眸来,头上赤金头面所簪的血色宝珠,在日光下流溢出深红颜色,“还请傅将军代云舟向令兄问好。”
嘶。楚照咋舌,她怎么不记得原书中卫云舟有这么把身段放低过呢?
其实她当时看书,也不明白傅季缨对卫云舟莫名其妙的恨意从何而来——也许作者就是想要突出一个嫉妒,但其实男主原本招惹的烂桃花也不少……那都是他们去青楼的后话。
某些女人的设定存在就是为了苏男主、让女主吃醋,然后调情一番。但傅季缨形象却是个出色的护国女将军形象。在太子死后,她带兵想要打败女主男主。
当然,失败了。
这里的情节还算有逻辑,但是楚照委实搞不清恨意是什么原因。
一如现在,她也不懂二人是什么情况。
“哈,那季缨一定代为传达。”她站了起来,目光灼灼扫过在场诸人。
楚照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不小心和傅季缨对视了一眼,便顿感被灼烧了一般。
好肆意的骄傲。还好我喜欢装面瘫。楚照撇撇嘴,暗想。
“季缨来前,不知道诸公在做什么?”她饶有兴致地开口,此时她早已背过身。
卫云舟却倏然道:“在你来前,在玩投壶之戏。”
“投壶?”傅季缨诧异,“诸位还真是好雅兴,在下也想试试。”
卫云舟却是不再说话,这两个人一动一静,明明还是欢快的盛宴,气压愣是被她们二人压了下来。
嗯,她们一个人还做不到这种程度。毕竟今天卫云舟都唱红脸了嘛。
一时阒静无声,哪里有人敢发言。
楚照甚至还能听见后面刻板的红枫小声道:“这不看她,也要看她背后那位嘛。”
这尴尬的场面最后还是归于卫云舟化解:“开始了应有一段时间,本宫过来,也是为了赏投壶之戏,请继续吧。”
此时诸人才开始有动静,各自走到酒壶面前,执起弓箭来。
现在气氛还有些消沉,很快来了几个胆子大但是技术委实不敢恭维的人,乱掷一气,壶的双耳与中心都中不了。
楚照暗自撇嘴——这些人很像她刚刚练习的那一日,弓箭与壶那是一个相距甚远。
这些人虽然投壶技艺不佳,但是在炒热气氛上却是一把好手。
刚刚因为公主与将军的莫名对峙而低沉下来气压,如今又活络起来。
那几个乱投一气的,楚照都还记住了他们的名字相貌。她看那些人还得意,心下忽然了然,这些人投壶技艺不佳,就靠哗众取宠来博名了。
楚照又用眼角余光觑一眼卫云舟,她嘴角似有翘起弧度:的确,刚刚那几个人技艺不行,但是逗趣尚可。
逗趣的人过了,便开始逐步有上真本事的人来了。
欢呼声浪此起彼伏,胜者喝酒,均有定数。
楚照忽然听见一熟悉声音:“楚公子,刚刚吃完时你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想必投壶,您也很有造诣吧?”他目露狡黠,似乎吃准楚照不如他。
笑话,自从上次宴会被此人哥哥拂了一鼻子灰,他就恨上这世上姓楚的人了,不说弓箭,宴会上所有技艺,他都有所研究。
楚照并未回答,爱装就让他装去——不知为何,楚照现在心中却无多少一定要在投壶上大显身手的愿望了。
陈质子见撺掇怂恿楚照无望,他又气恼一句:“我就知道……吃软饭的是这样,什么都不敢做。”
楚照:……
悉听尊便。
陈质子的表现还是比上面几个人要好得多,一共十支箭。他仔细瞄准后,一支一支投入,共有四只在壶中,另外六只挂于壶耳。
至少是全部投中,还有四支在正中呢。
“哈哈哈哈哈,陈公子厉害,如此看来,钱公子等下要喝不少酒了!”
陈质子咧着嘴巴笑。
红枫在后面敦促:“殿下,差不多是时候了,您也该去了。”
楚照不说话,也没有动静。
紧接着又来了两个人,拿了羽箭,可惜的是都没有超过陈质子。
那陈质子如今已经看不上楚照,只当她爱吃软饭鼠目寸光,炫耀的眼神都懒得在楚照身上停留。
也就在这时,女声清亮:“我看这位公子……投壶技艺似乎不错。”
是傅季缨的声音,众人皆惊愕地抬眸看向她。
陈质子刚刚因炫耀而红润的脸如今也淡了些许,他眼中闪过狐疑。
毕竟这傅季缨将门虎女,还是将军,那她射箭投壶岂不也是信手拈来?
傅季缨看出陈质子脸上困惑,道:“季缨常年习武,所以为求公平起见……就只投壶一次。”
众人哗然,统共十支箭……她要如何一起投入?
陈质子的面色已然如土。这投壶,自然可以一次多投,就是不知道傅季缨究竟如何应对。
傅季缨坦然笑道:“既然如此,季缨便一试。”
她俯身拾起箭支来,很快点出十支。
众人屏息,聚精会神盯着她,和她手中箭支来。
似乎没有多少技巧,也不带什么情感。
将军就是将军,那十支箭倏然在空中抛落弧线,然后稳稳地落于壶心壶耳。
陈质子看得面色更加凝重:要是这傅将军一次投壶将十支箭全部落入壶心,他还不至于像现在这么难受。
壶心落了六支,壶耳两边各两支。和他的四支六支,只险胜一遭。
很难不相信她不是故意的——这样看来,她所投的壶还更有观赏性。
其他人哪里顾他不悦,只是纷纷庆贺傅季缨将门虎女、虎父无犬女,镇北侯一门英才等等。
楚照耸耸肩,对身后红枫道:“你觉得我能超过她吗?”
红枫终于不再要求楚照去了。
虽然没能显摆一遭,楚照的心情莫名愈发愉悦,就和欢喜声不断的人群一样。
不过她还是注意看了一眼卫云舟,她嘴角的弧度已然平压下去,双目眺望不知何处……
她在想什么?
人群的喧闹声是在太监一声“陛下驾到”终止的。
众人纷纷下跪,还未见得皇帝到来,就已经开始三叩九拜山呼万岁。
等礼成,皇帝才开口:“诸位平身。”
楚照这才起身,抬眼看朝徽帝。
发鬓虽然有了灰白迹象,但他精神矍铄,目光依然凌厉。
这是楚照第一次看见朝徽帝……在原书中,他的戏份同样不少,至少说在推进女男主的感情线中。
他瞥了一眼众人,又看了一眼人群中央的傅季缨,淡淡开口:“啊……这是傅将军么?难得一见,代朕向令兄问好。”
对镇北侯府的慰问犒劳,已经够多了。
傅季缨面容僵硬,粗粝指腹碾过手的指节。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她目光沉下去,客套地应付过了。
朝徽帝并不是来找傅季缨或是其他人的,他是来寻卫云舟的。
“朕不扰你们,你们继续。”
伊始,他手上便捧了一个四四方方嵌金小妆奁,他眼尾泛起笑的纹路,递给卫云舟:“此物是你母后遗物……今日朕应该给你才是。”语中带着洞察的和缓与慈爱。
卫云舟表情无澜,清若眸子如初。她道谢后接过那盒子,却不准备打开。
朝徽帝却不依不饶:“打开它。”
“是。”卫云舟手指微颤,打开那盒子。
看见那形状独特的玉坠,她不禁呼吸一紧,骨髓及心脏深处,凛冽寒气开始张狂四溢。
和楚照一同注意这对父女的那个官员,却在此时惊呼一声。
楚照急忙转头,她也认得那坠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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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啦!!今天比昨天快一点!
想问问大家觉得这个进展如何?
我感觉在满课的日子,小说节奏都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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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玉石坠饰光彩耀人。
皇帝转头瞥了一眼失言叫出声的官员,便很快收回目光。
他又对卫云舟道:“好好拿着吧,朕知道你想念你的母亲。只不过,一朝天人永隔,便也只能寄物相思了。”
楚照心惊片刻,她虽然先一步转过头去,但是还是不由得想要回头看。
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翻涌起来的强烈愿望——她想要夺走那个玉石坠饰。
样式独特,是一个四方形状,里面嵌了一颗明珠。对于一个坠饰来说,似乎有些大费周章。
但楚照还知道更多关于此玉的事情——这玉说是温玉养人,但实际上是毒玉,诨名唤作“炽炎玉”的。样貌同温玉相近,但实际上却行害人之实。
偏偏此物还是皇后的象征。在书中,详细介绍了此物,从高宗皇帝伊始,就开始世世代代只传给皇后。
无怪乎刚刚那个官员尖叫了:这东西,是给皇后的,也就是说,要传也是给太子妃。
不知道为什么,朝徽帝却选择赐给卫云舟。
但是卫云舟自然不觉,她甚至是激动地接过玉坠。
皇帝见她收下,便也不再多言,又嘱咐了卫云舟几句,回头又来和还在玩投壶的众人说了几句套话,便离开了。
临走前,他还意味深长地盯了一眼那个惊声的官员。
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多言。
傅季缨刚刚投壶大放异彩,便暂且歇下。
她站在一旁,也同楚照一样,看见卫云舟接过那妆奁。
她眸色暗沉下来。
楚照看傅季缨眼神奇怪,不免好奇,她是否知道些什么?
这玉的实质,在原书中,还是男主后期调查得知——这玉坠的确非常关键,不然女主也不会彻底塌下防线,愿意和男主携手了。
纵然楚照现在知道,她也没那么机会去同卫云舟说。
她能去说什么?公主殿下,这玉伤身体您不要戴?您母亲的遗物有毒?
楚照撇撇嘴,心道有病。
投壶之戏虽然趋于无聊,但是后面又引来些官员过来。
这其中便有何桓生。
只不过他既身为门领,一到现场,便有人叫他投壶,他扯动嘴角,以示温和:只不过他脸上的疤痕显得愈发狰狞。
“承蒙各位厚爱,那在下还是献丑了。”他俯身拾起弓箭。
就在这个当口,他对楚照留下一句让她先去湖心亭等他,他投完壶就过来。
错开时间。
楚照不做声,便往湖心亭去。
湖心亭亦设在此园中,只不过……
两侧回廊,还得弯弯绕绕才能抵达。
怪不得何桓生要选在此地,楚照向四下环顾,发现还有些通路幽深,一径下去竟然不知延往何处。
是个陌生人找不到的地方,还好她有红枫带路。
何桓生终于姗姗来迟。
“殿下。”他开口十分急促,“我想问问……最近您有什么打算?”
这个月,他给了楚照不少消息。
要是果真可堪大用,楚照也应该有自己见解了。
楚照动了动嘴角,搜肠刮肚打算找两句话出来,应付一下何桓生这充满期冀的眼神:“作为取下花灯的代价,开春我要把那晴潇楼的收益匀给范楼东家……”
何桓生挑眉:“这是什么时候应下的?”
他不知道。
楚照便简短地将那夜情形一说。
何桓生点头:“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的话,殿下还是要择日出宫的好。只不过,时间待定,您可同红枫商量一二。”
他看向旁边的红枫,红枫也拱手答应下来:“请放心。”
“只不过,属下倒有一事想要提醒殿下,”何桓生忽然又想起什么事情一般,双目灼灼盯着楚照,“殿下如今可还觉得喉痛?”
光是被他盯着,楚照都觉得毛骨悚然,她点头。
“那下次出宫,也该去找找那个医师了。”何桓生语气意味不明,“要是需要在下接应,提前告知。”
说完这句话,何桓生又招呼了红枫,示意有话要同她说,让她一并跟上。
今日宴会他自然不能带剑,但还是硬生生地走出了出宫之夜按剑而行的风格。
真是个硬骨头。
楚照盯着那远去的两人背影,终于收回目光,落向池中,碧波千澜,上浮青叶。
这地方倒是个美景,就是有些难绕——看向旁边两侧游廊,楚照疑心自己自己乱走一遭是不是就回不去了。
但是她懒于和别人打交道,不如就在此处转转。
亭台楼阁如云,金漆描龙,琉璃刻凤,处处显示皇家园林风貌。
沿着游廊前行,但见一路花草葳蕤,草木繁盛;又闻虫鸣莺啼,一片春景。
地方是好地方,楚照觉得自己要是能够找到路就好了。
或者说不被撞见也好。
她正闲散走着,却听得背后一声清音:“楚二殿下,您在此处见了不该见的人,还有闲心在这里晃荡么?”
呃……楚照踏步的动作都凝滞下来,绣靴高悬。
但是最后她还是把脚放了下来。
她刚刚应该沿着红枫和何桓生所走的路,一直跟着离开的。
而不是在这里,被卫云舟撞见。
等等,她刚刚说什么?
“为何不回头?”卫云舟又问,声音带着轻俏,听起来心情不错。
楚照终于回头,面上熟练地挂上笑容。
二人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几步远。
楚照忽然觉得心跳如擂,这么近?
本着讲究的原则,楚照第一反应就是后退两步。
这当然是艰难的事情,面前这位可是说话都能让气压低两度的摄政公主。
她想了想,面上笑容不减,已经开始动腿了。
“别动,”卫云舟嘴唇微张,动静虽小但楚照恰好能够听见。
明明后面还有一大截路,楚照忽有一种无路可逃、无处遁形的顿悟。
她不能窘迫,也不能露怯。
思及此,她也规规矩矩站了,既然不让退,那她干脆进一步得了?
她吸一口气,便向前走去。
事情就诡异在这个地方——卫云舟似乎是没有想到楚照会往前走,她也往前走了一步。
二人的距离如今只是咫尺之遥,她们甚至能够看见彼此脸上的肌理走向。
血脉喷张的感觉,只在一瞬之间。
送花灯那日还有那么多人看着,楚照还觉得不甚尴尬。但是此时此刻唯有二人相处,楚照浑身上下感觉有蚂蚁在爬。
楚照想也没想,便侧头欲走。
这一切细小动作都被卫云舟捕获,她眼尾都因笑泛起细碎纹路。
她不依不饶:“本宫说了,别动。”
还别动?那现在她是要干嘛?
楚照只能转过身来,目光澄澈清明,脸上也不再是一如既往的高深,带了极重的讨好。
这恰恰投了卫云舟的心意。
“殿下,虽然这里无人,但这样……不太好吧?”楚照一字一顿,从牙缝中绷出字来
卫云舟此时已然卸下赤金头面。除却威严气势之外,此时的她,不知为何竟带一分狡黠。
清灵鹿眼中氤氲水色。
下一刻,楚照瞳孔骤缩——卫云舟竟然贴身过来,二人恰好错位。
“擅闯此地……殿下知不知道是什么惩罚?”语尾带着玩味的上扬。
楚照欲哭无泪,但是人设让她不能哭,也不能打哆嗦。
她按下翻涌的情绪,还打算再清白一下:“照委实不知……若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倘若是本宫不恕罪呢?”声音浑不似从前。
卫云舟轻瞥一眼楚照,这人的耳尖如今绯红到滴血。
嗯,果然她没看错。
“那任凭殿下处置。”千言万语,不如立马滑跪。
她的呼吸如今都紊乱起来。谁能来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
“真的任凭本宫处置?”
“……”
您想干嘛。
楚照差点一哆嗦,她缓缓后退一步,别的不说,这个姿势真的很暧昧很让人害怕。
“玩笑话就说到这里,”卫云舟忽然变了脸色,压下声音,“您不应该同刚刚那位何大人见面的吧?”
心中咯噔一下。楚照默不作声,只等卫云舟最后发落。
“看起来阁下在大梁没有多么老实,你觉得呢?”卫云舟玩味道,她将视线从那红得充血的耳尖移开。
此次她志在必得。
“在下不懂。”楚照硬着头皮装蒜。
卫云舟沉默一息,转而道:“不懂也没关系,本宫只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帮助?”楚照惊讶。
“短暂结盟,”卫云舟声色疏冷,又带着轻松惬意,“本宫有一些事情需要调查,事成之后,一定不会亏待楚公子的。”
结盟?结盟做什么?怎么别人还在想她抱大腿,她就已经结盟上了?
楚照心中顿时喜忧参半,时至此刻,她还是要保持一下自己的清白,不能这么果断答应。
否则显得她很那个。
“倘若在下拒绝呢?”
再拒绝一下会怎么样?威逼利诱面前,楚照还是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威武不能屈。
笑话,要结盟就结盟,这么顺遂?
然后楚照下一刻就后悔了。
“可是现在似乎由不得您了——”卫云舟忽又转头过来,距离甚至比刚刚更近一步。
唇息灼热,难以想象高天孤月也会有这么热烈的表现——气氛开始变得极其暧昧起来,温度甚至能被蒸发,滋滋作响,同剧烈的心跳合奏。
楚照动弹不得,她生怕自己一个侧身过去便擦上卫云舟的唇。
她艰难开口:“公主殿下,这不太好吧?万一给人看到,您的清白怎么办?”
姐,你不想要清白,我还想要清白!楚照在心中放肆咆哮,现实却一句话不敢说。
卫云舟的嗓音继续叩击耳廓,清灵之中又流露不自知的媚意:“您知道吗?在其他人眼底……嗯,比如太子眼里,我们二人已经不清白。”?!
瞳孔地震。
果然经验哥来找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是楚照现在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的脑海里面如今充盈的全是“清白”二字。
“所以……”她费劲再问。
唇息的热度不减,这次径直往楚照鼻尖上扑涌:“您和我是同一条绳子上面的蚂蚱了”
“心怀不轨,别有所图的质子,”卫云舟说得极为轻巧,“还有一个为情所困的公主。”
楚照忽然错过眼去,如今白日西去,卫云舟清眸里面倒映着日芒轻漾,笑容十分明媚,叫人别不开眼去。
她顿觉喉咙愈发干涩:“所以您是想……”
这剧情是不是有点问题?
这位公主殿下,打从一开始的所谓恋爱脑,就是为了……等到今日吗?
“所以您同意吗?”卫云舟轻笑,两人的距离不仅没有远离,还因为楚照的错眸更近。
热气滚烫,烫得血液沸腾。
楚照发誓自己再也不乱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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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威逼、利诱……
这些楚照都果断拒绝了。
但是眼下这一步,楚照还想再挣扎一下。
“公主殿下说笑了,”楚照的声音都带着颤,“这空口白牙,哪里来人觉得我俩不清白?”
卫云舟敛眸。
这人可真够怪的——同她“不清白”,恐怕是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不过无妨,她今日能有此番举动,当然是有了万全准备。
“空口白牙?那若是有人……眼见为实,全部看见了呢?”卫云舟低声言道,笑音漫出。
楚照愣住,沸腾的血液如今想要翻涌而出。卫云舟刚刚的话,如同晨钟暮鼓、黄钟大吕一般,狠狠地给她敲了一记。
她向另一个方向看去:怪石假山,刚好有一人贼眉鼠眼探视。
见楚照望来,那人仿佛惊弓之鸟一般,转瞬间又藏了起来。
……
喂,大哥,你别走。楚照盯着那倒垂下的黑色阴影,瞬间没了脾气。
“如何?现在可以相信我了?”
不知不觉间,卫云舟还换了自称。
楚照将头仰过,尽力拉开二人的距离,她好容易才平息下紊乱的呼吸,微微压下眼来看着卫云舟。
卫云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有那么大的必要,要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吗?
卫云舟心中忽然又升腾起一个捉弄的念头。
平复了紊乱呼吸之后,楚照觉得自己冷静了许多。她再也不像刚刚那样那么脆弱了。
她觉得,自己毕竟是手拿主角剧本的人,不能这么窝囊下去。
先静观其变,看看这位公主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做的。
卫云舟依然纹丝不动,她抬眸,盯着楚照看。
楚照已经不会乱战得那么频繁了——她现在很镇定。
非常,镇定。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鼻息和唇息都显得灼烫。
楚照早就知道自己耳尖泛红,她已经无所谓了。
“所以,”她斟酌着开口,“公主殿下,我们两个,还要保持这样的距离吗?刚刚的那个人,已经走了。”
“走了一个,难保不会有第二个。”卫云舟气定神闲,双目灼灼看着楚照,似乎想从她故作镇静的脸上找到一丝异样。
充血的耳尖和飘忽的视线,委实有趣。
楚照终于败下阵来:“我答应了——那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卫云舟似乎奉行她的理念:走了一个,还有第二个。
她还是保持着暧昧的距离,这次她竟大胆地伸出手来,撩去楚照额间不经意间滑落的发丝。
她动作缓慢,小心谨慎地将发丝别于楚照耳后。
莹润修长的指尖滑过,细腻触感挠得人发痒,又让人深醉。
楚照无言,她只能镇定道:“所以……这也是殿下的策略之一吗?”
一定要当着别人在的时候,伸出手来撩去她滑落的发丝吗?
楚照想逃,但是脚也灌了铅,空气中似有一堵无形的墙。
她哪里也去不了。
“嗯,”卫云舟退后两步,淡声道,“是这样。”
二人无言对视,卫云舟忽然往后退了两步。
她们两个人,此番终于隔着古代应该有的女男大防的距离了。
楚照舒了口气。只不过她心中也疑惑……
刚刚隔得那么近,卫云舟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她忽然又联想到今晨卫云舟看她的目光,像是能够一层一层剥开她的伪装似的。
楚照转念一想,红枫那么拙劣的演技,这些人都看不出来,更不用说她了。
倏尔,卫云舟开口说道:“总之,本宫现在要你帮我做的事情……暂且就是如此。”
说到“如此”二字时,她雪颊上竟古怪地晕出绯色来,声音也开始慢了下来。
楚照只是耐心听着。
“像是刚刚那样的举动,人前倒是可以做出……”卫云舟凝眸,“但是,有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本宫必须提前告诉你。”
声音不似从前威压,也不似过往时常的清冷。
“什么?”
卫云舟本已经侧过头去,但又觉得说话不直视对方不好。
于是她还是正视楚照。
“人前,像刚刚那样的举动,是在接受范围之内的……”卫云舟一字一顿,双颊的芙色愈发古怪,“但是这只是在人前如此。还有你要是想做什么的话,首先得经过本宫允许。”
楚照哑然,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看来这话,卫云舟自己都说得艰难:“最关键的一点,你的举止不能太过亲密。”
她一口气终于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楚照倏然失笑。
她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有人能够这么理所当然地提出,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
要她和她玩人前暧昧,但是一切主导权在她……
嗯,还特别限制她楚照的举止行为不能过于亲密。
虽然有些离谱,但的确是天潢贵胄、高天孤月能够想出来做出来的事情。
“明白了?”卫云舟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鹿眼依然清灵,但其中暧昧残余水色未消。
虽然是要挟,但是楚照如今却完全显得乐在其中。
她好想笑,但是害怕招惹来更多事端。
于是,她只能故作镇定点头:“当然,我一定不会做什么出格逾矩的事情。”
她低眉下去,却经验发现卫云舟的脖颈之上,已经带上那一只玉坠。
在日光晃荡下,玉柱拢住的明珠,光芒更加璀璨/
卫云舟颔首,似在思索:“其实对于这一点,本宫自是放心,就这样吧——今后,楚二殿下恐怕要多来长年宫中转转了。”
“啊?”楚照惊讶。
这么快?玩真的?
卫云舟忽然抬眸,却看见楚照的视线……
烟眉立时不悦皱起,她微怒:“你这是?”
楚照惊得收回视线,嘴巴开始打结:“只是看这玉坠好看,别无其他冒犯之意。”
看楚照那认错态度良好的样子,卫云舟也不过多追究。
最后她面色如常,古怪的绯色终于消退。她环视四周:池中碧波荡漾,游鱼俶尔远逝。
日芒金辉,星点洒在绿叶上。
时间差不多了。
她得走了,今日下午她虽然达成目的,但还是有些古怪。
“就这样吧。”此话算作她的告别。
人前的威压气势,还是被她脸上古怪的绯色出卖得一干二净。
也给楚照撞了胆子,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颇有种“奉旨暧昧”的意思。
待卫云舟转身,她在后面笑道:“公主殿下甩下一句话,就这么走了,这么快就要抛弃我这可怜质子?”
尾音上扬,带着得逞的狡黠。
卫云舟的脚步微顿,她并未转头,“不然你还想听什么?”
这句话的主基调并非怒气,更是一种探询。
楚照忽然噤声,“倒也不敢奢望……祝我们合作愉快。”
“嗯,愉快。”卫云舟简短甩下一句话,朝着那幽深环复的游廊深处走去。
等到卫云舟彻底走了之后,楚照倚着栏杆,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舒心感。
她转过身来,惬意地看着池中胜景,还有刚刚飞掠过的游鱼——在卫云舟眼皮下掠过的游鱼,如今又回到原处。
额间又有一丝碎发。
她伸手随便一捋,不禁回忆起刚刚的奇特触感。
哪来的傻子,被要挟了还笑的?
又或者说,哪来的千金大小姐,怎么能够这么理直气壮地要挟人的?
但是人家还真是。
楚照微微摇头,嘴角带着按压不住的笑意,开始绕过这些曲折的回廊,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亭台水榭,雕甍绣槛。
楚照好容易绕出路来,第一个碰见的竟然是翠微。
二人都在惊讶此番的奇遇。
“今天多久都没有见到你,你去哪里了?”
翠微撅嘴,闷闷不乐道:“我就是看热闹去了,看着看着,我就被那何门领抓去了。”
“抓去了?”楚照疑惑。
翠微点头,语带嫌弃:“是啊,当时我看他们行酒令,看得正津津有味,后面忽然有个人力大无比,把我拽了一把……我回过头看,才发现是何门领。”
“他找你做什么?”
二人一边谈话,一边往园中去。
晚宴她们可以选择参加,也可以不参加。
参加的话,或许还能再和她的盟友见上一面?楚照无端猜想。
不参加的话,赶紧回去也行——她还得去和红枫商量如何见到钱霖清的事情。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异邦女人有些神神秘秘的。
看起来不太靠谱,她真的会为了楚照去找她师父么?
“他没问什么,就是问我,我们在柏堂的生活如何……”翠微努力回忆聊天内容,“还问了些吃穿用度的配给怎么样。”
“那不是挺好的么?自从搬家之后,什么都好起来了。”楚照随口道。
翠微摇头:“是啊,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啦,只不过他还特地关照了一下您的喉咙情况,说问需不需要更好的炭火。”
冬天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虽然春寒料峭,但需求已经不如往日多了。
“之前公主不是有送?”
“嗯,就是这个,我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那之后他说什么了?”
翠微继续摇头:“之后,他就什么都没有说了。又嘱咐了我,让我好生照看您,不要又得什么病。”
她身体还算健朗。
楚照“嗯”声,也不知道这何桓生忽然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还是说,真心想把她当作可塑之才培养了?不过楚沧既然已经死了,何桓生除了她,好像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怪不得对她身体情况开始嘘寒问暖。
二人逐渐行至人多的地方,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回回。
很不巧,楚照又碰到了陈质子。
他今天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陈公子,今夜的宴会,您是不打算参加了吗?”
陈质子十分愤怒:“不来了,府上还有些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
他说话都咬牙切齿,一副怒意无从宣泄的模样。
然后他回过头来,就看到光风霁月一般的楚照。
呸,人模狗样的,雍国就养出来这种东西?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他故意站在原地等候楚照过来,然后语气寒凉:“哟,这不是我们的楚二殿下吗?怎么一下午又找不到人?”
“本公子看啊,这投壶和行酒令的时候,您也不在?不知道去什么地方高就去了?”他语气刻薄,“不会是去当面首去了吧?”
楚照心中一阵无语。
她看了一眼陈质子,道:“不劳陈公子费心了——至于楚照下午去何处,我倒是在投壶现场见了阁下的英姿的。”
礼尚往来,她还补充了一句:“至于这面首一说不知从何而来,莫非是阁下您求而不得?”
陈质子气结,哆嗦骂着“不要脸”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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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哇哈哈哈
第46章
翠微不免好奇:“殿下,他骂您做什么?”
楚照耸耸肩,道:“谁知道,许是想当面首够不上格。”
说完,她嘿然一笑,翠微虽然不甚明白,但二人还是一起笑了。
刚刚问陈质子的那个男人,此刻又屁颠屁颠地跑到楚照面前,毕恭毕敬道:“楚公子,今夜你可要参加晚宴?”
“要。”她答道。
“好,既然如此,我这就去记下。”那男人又恭恭敬敬地说完话,转身一路小跑又走了,似乎去寻找下一个质子了。
翠微好奇:“殿下,您今夜居然要留下来啊?”
“这有什么讲究吗?”楚照不解,听翠微口气,好像有些讲究。
翠微便道:“是这样的,以往百官宴,晚上大部分时候……都是皇帝家的才留下呢。”
楚照尴尬地抽动了下嘴角:“那怎么办?刚刚我已经说了。”
“说了也就说了吧——其实夜宴留下来的人也不仅仅是皇家人,”翠微似乎非常相当熟悉,“我听说啊,去年的时候,大殿下就留下来了呢。”
“他留下来……是想做什么?”
翠微挤眉弄眼,小声说道:“大殿下留下来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吧,不过要我说,他当时应该是为了和谁交往才留下来的。”
说完这句话,翠微仿佛认错一般,仰头看天露出恕罪模样。
罪过,冒犯了死者。
楚照看她模样,不禁又觉得滑稽。
“那你觉得我留下来是什么原因?”
翠微收起刚刚一副忏悔的模样,煞有介事道:“那必然殿下高瞻远瞩,心思缜密了。”
楚照狐疑地看她一眼:“你是不是被那红枫给传染了?”
自从茶月开始唯恐避之不及之后,深受“荼毒”的也就是翠微了。
如今一见,果然如是。
“我没有。”翠微闷闷答道。
楚照笑着摇头,开始在园中散步。
如今白日西匿,金晖遍洒飞檐,只不过到夜宴时分还差些时候。
楚照闲来无事,便索性加入人群,开始游园。
期间她没碰见什么特别重要的人,只不过有些人如午宴时分一样,听说她是楚沧弟弟,接二连三地便有人上前攀谈两句。
这其中不乏多多关照之语。
看来楚沧以前的生活果然很好嘛。楚照暗想。
行人游园,天家子间,气氛却剑拔弩张。
卫云舟和卫洞南二人相对而坐——二人在一处小阁楼中。
楼外行人嬉笑谑谈声音不绝于耳,但房中气氛却紧张得让人捏紧衣襟。
卫云舟神情淡漠,她垂首低眸,盯着眼前的楠木长桌。
卫洞南就这么保持静默——他不停地呼出浊气。
他已经和卫云舟保持这么尴尬的局面将近一刻多钟了。
她沉得住气,他沉不住气。
卫云舟似乎还在看着自己颈项前那枚玉坠。
终于,静谧被打破,还是太子先开口。
“皇妹啊,为兄不是没有提醒过你。”
卫云舟无甚反应,气得卫洞南又加重语气:“别以为不说话就能解决问题!”
也许是看卫洞南太过急躁,卫云舟此时终于抬起眼来,她冷淡地觑了一眼太子。
“皇兄有话可以直说。”
她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必要。
比如,对权力的向往,对那个位置的渴求。
这些都是明明白白横在眼前的东西——就如同现在一样,亘在二人眼前的地毯,上面的图案花样绣着壮丽河山。
卫洞南今日已经算是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否则他不会和卫云舟对峙静默将近一刻钟有余。
他咳嗽了两声,这才慢慢说道:“孤记得,元宵家宴,那会儿就跟你说清楚了,不要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扯上关系。”
他说完这句话,信心十足地看向卫云舟。
对于这一点,他有十足的把握。简直就是人证物证俱在。
那日人山人海,不少人都看见楚照将花灯赠予卫云舟;回来之后,也有看门的给他回信。
至于物证,那就更简单了:他上次遣人又去送茶时,回报说长年殿中确有一盏花灯。
这些都是实打实在的,难不成卫云舟还想抵赖不成?
卫云舟终于抬眸,她盯着太子:“刚刚说了,皇兄有话可以直说。”
太子最怕迎上卫云舟的目光,他莫名觉得有些震慑,便道:“这话说出来可不好听,皇妹,你当真要孤说出来?”
“要是不说,云舟应该走了。”说罢,卫云舟便做起身欲走的姿态。
他立刻变了声音:“你先别走——”
卫云舟这才重又安然坐下,眸中又染上寂寂寒凉。
她向来如此。
“既然你这么不考虑的话,那孤也就直接挑明了,”卫洞南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皇妹,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
卫云舟只是盯着他,不说话。
“而且今日还加了封号,靖宁靖宁,这是多么美好的祝愿,”卫洞南爹爹不休,“而你又和孤一起,一起为父皇分忧解难……”
绕来绕去半天,卫洞南终于说到了他想说的:“你到底还是公主,代表的是我们皇家的脸面。这还未成婚,和其他外男暧昧不清,这可怎么办?”
卫云舟作惊讶状,似乎是不知太子知道此事一般。
太子愈发扬扬得意:“孤早就告诉过你——只是你不听,但是现在……你知道吧?”
他特意压低了声音,亏得是陈贺来劝诫他一通,让他暂且把消息压下来,说日后还能当作要挟卫云舟的筹码。
今日一看,果然不假。
“如何?”卫云舟反问。
太子一时语塞,结结巴巴道:“总,总而言之,你作为公主,自然是要为了我们皇家颜面考量。那样不三不四的质子,拿来当面首都觉得晦气……父皇要是知道了,这可不好。”
卫洞南承认,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了私心的——别国质子,当然没有到晦气的程度。
他只是恨屋及乌,连带着一同讨厌楚照而已。
“几个面首就不行了么?”卫云舟挑眉,有意抓错重点一般,“本宫还听说皇兄金屋藏娇,不知藏了多少?”
一时间气氛更加紧张。
卫洞南脸涨红些许,他思忖片刻,决定跳过这个让他感觉难堪的话题。
“这不是重点,孤是太子,太子不一样!”他含混不清,“那直接挑明了吧,你以后是要选驸马的,要是在这之前和雍质子搭上关系,这会毁了你的清誉。”
清誉?卫云舟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她就要这种效果。
“女儿家的名声没了那可不行,你刚刚还说养几个面首,那今后你的驸马要是知道你同那楚照牵扯纠缠,又会怎么想?”
“你要是迷途知返,放弃同那楚照的往来,这事,皇兄我还是可以为你瞒下,至少不告诉父皇。”他胸有成竹,父皇知晓一回事,但是京中其他人知晓又是另外一回事。
此话一出,卫洞南不禁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果然没有辜负师傅的教导。
反正卫云舟的把柄如今都在他的手上,他想要怎么拿捏她都是完全可以的。
让她乖乖地把西郊大营的兵权交出来,不仅如此,还有摄政的权力。
他实在受不了了,哪来的东宫太子如此憋屈?还好他抓住了机会,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卫云舟的小辫子。
卫云舟敛眸,目光一直落在玉坠上面,明珠辉映。
太子沉不住气,继续对着那玉坠借题发挥:“你看,父皇都把这只传皇后的东西赐予了你——这还不说明什么?”
“父皇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挑选个驸马,而不是和那些质子勾勾搭搭,你是……”他说得唾沫横飞。
他有预感,卫云舟的心理防线马上就要崩塌了。一旦崩塌,他就可以借此机会要挟卫云舟。
然而卫云舟倏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说,倘若我就要那人作我的驸马呢?”
她的嘴角泛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堵死了卫洞南喉咙里面即将喷薄出来每一句话。
所有的话,如今都是单个字词,无法连成词句。
“你,你,你……”卫洞南喉咙骤紧,“你刚刚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卫云舟说什么?!她就要楚照当驸马?
开什么玩笑。
本来尖锐、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因为卫云舟的这句话变得意外地轻松起来。
卫洞南还是不可置信:“你说,你要他当驸马?”
“父皇不会同意的。还有,他只不过是给了你一只花灯而已……”卫洞南喃喃自语,不愿相信。
卫云舟语气平淡,似乎还有些一些调笑:“是吗?可是今天下午,在湖心亭的那些人,恐怕是皇兄您的手下吧?”
他难得觉得自己妹妹的眼角流露狡黠这种神态。
太子觉得喉咙干涩得很:“看来你当真是不要名誉了……”
“我的名誉,不还在皇兄你一念之间吗?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去告诉父皇了?”卫云舟忽然一笑,她站起身来。
其实,她刚刚也只是随口一说——因为脑中恰好闪过这一句话,她顺势摘出,仅此而已。
卫洞南目眦欲裂,瞪着她道:“你当真选他当驸马?”
“我选谁当驸马,恐怕哥哥还管不着,”卫云舟懒洋洋回答,“哎,要是我们已经情投意合了怎么办?”
卫洞南咬牙,“他有什么好?”
这是个好问题。卫云舟忽然凝眸,难得听她这哥哥说一句有用的话。
接下来,她也许会花一点点时间,思索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
“马上就是夜宴了,皇兄还是早点出去的好。”卫云舟又抛下一句话,昂首离开。
“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卫洞南骤然起身,追了出去,在她如松背影后大声嚷嚷。
一个雍国来的小小质子,哪里捆得住她?!
他早就替卫云舟想好了不少朝中适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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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怀禾园中灯火通明,映照出金色的辉煌。
琼楼玉宇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月光洒在金色琉璃瓦和雕花长廊上,衬得玉楼似颗颗星辰落入人间。
中央湖面上,精致的画舫漂浮,繁弦促管,笙鼓之声不绝于耳。
夜宴进行得如火如荼。
侍者用托盘端着琼浆玉液,往长桌上面罗列。
已经是一轮食毕了。
楚照依然端端正正地坐好。
说来也奇怪那讨人嫌的陈质子走了,楚照忽然觉得还有些不习惯:毕竟没有人供她一乐了。
但饶是陈质子在,二人估计也不敢再拌嘴了。
翠微说得不错,百官宴大多只在午时才有百官。一到晚上时候,人影散乱,基本上都走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多是皇族的人了。
除了楚照之外,还有一些质子没有走,他们同楚照一起,留了下来。
许是朝徽帝一拍脑门想了主意,让人将晚宴摆得极大,虽然照旧是两侧排开,但不知为何,这几个留下来的质子都坐在前沿。
楚照偏偏是坐在质子群的前列
和今天中午有相似之处,楚照的斜对面,竟然还是落座了卫云舟。
只不过,这一次卫云舟不是随处落座,她本来的位置就在于此。
她身边还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想必是她的妹妹嘉鹤;她的对面,也就是楚照同列往前,则坐了太子和剩下的几个小皇子。
而从质子往后,楚照发现了些许异样:有些男人并不是皇族,却依然留在此处。
但是晚宴的座次安排,是皇帝的意思。这些男人,如今不走,是为了什么?
毕竟是在皇帝面前,楚照眼睛也不敢乱动,加之身边也没有人说话,她索性继续按照原本人设继续深沉下去了。
端的是光风霁月,深沉内敛,只是宴饮而已。
她的眼睛也不敢乱瞟,虽然她时有会瞟到刚刚与自己才结盟的“盟友”。
但楚照自是不敢多驻留片刻。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宴饮自然有酒,这酒对于楚照来说,并不醉人,甚至完全只能当饮料。
但是对她的盟友来说,可没有这么好受了。
她不胜酒力,这是楚照记忆相当深刻的事情。
楚照忽而抬眸,却看见卫云舟的脸上已经因饮酒而晕出了些许绯红,而她旁边再几个身位的嫔妃,喝得并不比她少,但是毫无异样。
喝不了能不能别喝,楚照微怔,目光有所停驻。
旁边的质子怯懦许多,他小声问楚照:“楚公子啊,你知不知道,这晚宴要进行到什么时候呀?歌舞表演都看过了……”
楚照又恢复到了说话简短,喜欢反问、咄咄逼人的状态:“慌着走的话,阁下为什么晚上留下来?”
那质子嗫嚅两句,道:“因为,因为……”他结结巴巴了好半天,却不能将话完完整整地说出来。
在楚公子面前,他自然是抬不起头来——可是他偏不信,楚照留在这里,和他不是一个目的。
他咬咬牙,道:“楚公子,您也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留下。”
说到这里,他又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卫云舟,然后飞速收回目光。
饶是公主殿下喝醉,他们也不敢妄自多看。
楚照哂笑一声,这主动招惹的勇气都没有,卫云舟怎么可能注意到他们?
传杯换盏,猜拳行令,众人也喝得不少。
后面那几个公子哥的身份,楚照也就顺势弄清楚了。原来是朝中某些上品官员的儿子。
楚照瞄一眼高台上的朝徽帝,见他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这个方向,似在考量这些人。
她别过眼神,全当无事发生过。
楚照很快想起今天卫云舟和她见面时说的话了。
难不成……皇帝也是在挑选驸马?
但是原书中并非如此,一心想要卫云舟嫁出去的人,自然是太子。太子只是一个前中期的反派人物,倒也闹腾不了多久,但是的的确确为主角的感情线铺路。
但是男主死了之后呢?
楚照不敢断定下来,也许这挑选驸马的事情,也是太子的馊主意也不一定。
朝徽帝忽然道:“不知道诸位觉得这酒如何?朕还有秘藏……看大家并不尽兴,朕还是于心有愧。”
皱纹在他的眼角笑开,皇帝也有些岁数了。
一声令下,身边的太监便很快前去传话。
不多时,便有四五个侍者端着一壶壶酒来,依次往各位座前放去。
诡异的是,酒壶并不大,数量也不多。
那些侍者仅仅是把酒放在了卫云舟、卫洞南等人的桌前。
众人俱是拿不定主意。
皇帝说要赐酒,但怎么只赐给自己的女儿和儿子的?
皇帝捋着自己胡须,缓缓道:“这元竺酒的名号,想必大家都听过。”
他微顿,凌厉的目光扫过楚照列的男子。
“后来朕给它改了名字,叫做昭懿酒——”
楚照瞳孔微缩,这昭懿不就是唐皇后的谥号吗?
拿人家的谥号当酒名?她忽然又想起这皇家园林的名字。
朝徽帝还真是怀念亡妻。
众人噤声,不明白皇帝的意思。赐酒,他们怎么喝?
他们都好奇地看着卫云舟和卫洞南两个人。
楚照听得旁边那个质子小声言语:“我听说,那个元竺酒可烈了……但是先皇后却喜欢喝。”
果然是与先皇后有关的酒。
卫洞南的酒量自然更好,他大笑着谢过皇帝,便倒出酒来。但元竺酒毕竟烈,他饮下一杯后便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都没有停止。
这更奇怪了,这么烈的酒,竟然还摆在卫云舟的面前?
楚照不禁蹙眉,卫云舟刚刚喝酒,就喝得面染桃红,之后她未再饮,如今脸上红色终于消退了一二。
但是那烈酒还摆在她的面前。
太子都饮了,共同摄政的公主没有不饮酒的道理。
卫云舟敛眸,眸光在那青白瓷壶上面流转。
她紧了紧喉咙,几乎没有多作犹豫,便也倒出一杯来。
清流滑落撞击酒杯,琼浆玉液。
明明不是她喝烈酒,楚照却还是觉得自己的心猛然一紧。
事情就和楚照设想的一样,卫云舟果然禁不起这烈酒,她没有大声道谢,饮下后只是略略咳嗽几声。
但从她涨红的面容中完全可以看出她的不适。
楚照心中一动,她看见卫云舟颈上的吊坠,明珠辉煌。
为什么要这样?
朝徽帝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甚至还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酒,款斟漫饮好不自在。
这一列后面有人隐隐喧哗:“陛下说要赐酒,却不给我们,这是什么道理?”
卫洞南的咳嗽声音依然不绝于耳,这酒实在太烈,但是既然是父皇所赐,这酒他说什么也要喝下去。
要是父皇没有再赐给她就好了。卫洞南一边呛声,一边想。
光是刚刚的那些清酒卫云舟便受不了,此番烈酒她更是吃不消。
雪颊已然染上淡淡绯色,眼尾都泛着一抹红意,她肯定是吃不消。
楚照心跳如擂,她看着高台上闲适自在的皇帝,又看了一眼台下不胜酒力的卫云舟,还能听见太子接二连三不断的咳嗽声音。
倏然,她心中有了主意。
刚刚皇帝不是说赐酒么?
忽然有一个小女孩从一妃嫔旁溜开,她想去劝姐姐不要再喝——她的大哥都受不了,姐姐不怎么能喝酒,怎么能喝呢?
嘉鹤还没有走到,便看见对面走出一个人来。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楚照。
朝徽帝这才挑起眉来。这夜宴嘛,总是还有人出头才是有趣。
他盯着楚照,他知道这个人,是雍来的质子,上个月才死了哥哥。
“陛下……”楚照拱手行礼,“照有一事相问。”
朝徽帝放下酒杯,道:“你说。”
他好奇地打量这个年轻人,适才他便觉得此人有些不同,和其他在场的质子不一样。
楚照一字一顿道:“陛下说赐酒,自然是赐给我们——但是却赐给公主殿下。”
卫云舟微怔,她扶住酒壶,发鬓微乱。
举荷刚刚在旁边已经劝了三轮,让她停一停。
咱们不能喝酒别喝,为什么非要逞这个强?那太子本来就是个流连风月的,但是他都喝成那个醉醺醺的模样!
“哦?那楚公子,你有什么意见么?”朝徽帝懒洋洋开口。
按住胸腔中狂跳得似乎要冲出的心,楚照竟然转向卫云舟,声如洪钟一字一顿道:“既然如此,那楚照便恳请公主殿下赐酒。”
满座噤声,继而哗然。
朝徽帝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朕素来听闻,你们雍人个个喝酒都有一把手,今天朕倒是要见识一下!”
楚照心中咯噔一下,听这口气怎么像是一开始就准备好的?
“好,好——那靖宁,你倒可以抉择,是不是要把这昭懿酒赐了?”
在座的人这才搞清楚皇帝的用心,原来这是在……
择婿?
那卫云舟会不会答应呢?
席上质子,还有好几个官员,面上都显露懊恼神色。
“没想到陛下这么关心公主殿下……居然想出这种办法择婿?”有老臣叹息一句,“我家那小子就是个傻子,没想到也是正常的。”
卫云舟仍在怔愣,面上芙色未消。
醉眼迷离,人群喧闹,此刻她唯能从楚照眼中找到一丝清明。
和那夜仿佛琉璃瓶倾倒眼中一样的光景,潋滟的桃花眼。
她忽而轻笑,缓缓道:“自然可以。”
接下来她便看见楚照走向她,拿过那装满烈酒的壶。
壶悬空中,清流泻出,楚照竟一饮而尽。
这是烈酒,饶是楚照有着丰富饮酒经验,此番还是咳嗽连声不断,但是比卫洞南的窘样好上太多。
她的脸上,也染上荼蘼绯色。
醉了之后,身边的人到底叫唤些什么,完全听不清楚。
二人目光再次交汇,她们只能在彼此眼中找到最后一丝清醒。
拉拉扯扯,谁是谁的,如今分不清也还不清。
盟友是要践行盟约的,就像此时此刻,她们光明而隐秘地成为同谋。
鹿眼清灵,醉态中明丽尽显。卫云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没有想到。
楚照强自撑着,没有歪歪斜斜,还是端正着走回座上。
这酒还真是可怕,一滑落喉中便见效。
楚照觉得太阳穴一阵痛,就在此刻,她难得地听见系统说话。
系统:“宿主,我刚刚还想提醒您——让您上去接酒呢。”
原来她的动作已经在系统吩咐之前了吗?楚照淡哂,没有理睬系统。
她实在是晕,晕到听不清别人说了什么东西。
昏昏沉沉间,她看见卫云舟离席——她的确应该离席,然后回宫去。
旁边的质子还在小声和楚照说话:“楚公子啊,您这酒量实在是不得了啊,怪不得刚刚陛下说你们雍人擅长饮酒。”
“嗯。”楚照答应得含含糊糊,不甚明晰。
大家都知她醉了,更少同她说话。
又是一阵宴酣。
月色溶溶,该是撤宴回去的时候了。楚照本欲起身,却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声音:“二殿下,公主殿下有请——”
楚照猛然回头,发现来人竟然是举荷。
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但是举荷并不给楚照疑惑的时间,还说了只让她一个人去。
举荷这次对楚照没那么大的敌意了,登徒子也会浪子回头的嘛。
酒已经醒了大半,夜风拂面,把楚照适才挡下的烈酒吹得半散。
她走到了一辆华盖马车面前,这是卫云舟的马车。
“上去吧,二殿下。”举荷淡淡道,一边又同车夫说了几句话。
楚照仍然迟疑:“真的要我上去?”
“不然呢?”举荷反问一句,她今日有耐心得多。
楚照咽了口唾沫,这才鼓足勇气跨上马车。
她小心翼翼地掀起厚重的帘子。
车厢内部宽阔,但是黑暗。卫云舟如今枕在靠枕上,帘子放下后,便与外界隔断开来,只听得卫云舟平缓的呼吸声音。
楚照哪里敢看,她只是随便捡了个空当就坐下了。
她还真是放心和我同处。楚照觉得浑不自在。
地方很黑,但是她浑然不觉。闭上眼睁开眼,她都只能看见卫云舟眼底清明与醉意交织的样子。
她忽然又想起那一日,卫云舟所写下“还”字的模样,应是天仙狂醉。
芙色不消,眉梢眼底都流着醉意与明丽。
楚照静静地听着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她知道马车走不了多久就要换乘。
但是她没有先等到车夫的声音。
她的肌肤上有一股滚烫的鼻息,楚照骤然睁开眼来。
清灵的鹿眼如今朦胧带醉,半醒半醉,眉尾仍然带着一丝极淡的绯红。双颊依然有些许泛红,那是酒后余韵。
卫云舟靠她很近。
心跳骤停片刻,楚照只能将头向后面仰去。
她感觉自己呼吸都艰难。
“我问你,”卫云舟吐字清晰,似是非常清醒,“你是不是真心做我的同谋?”
楚照大脑一片混沌,她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做她的同谋?楚照一怔,她不敢懂。
她艰难道:“今天中午在湖心亭,我们已经说好,我自然是听殿下的。”
“呵,听我的。”卫云舟冷笑一声,余下的话却带着嗔怪意味,眼中眸光明灭,一字一顿道,“你不真心。”
仿佛血液逆流。楚照不知如何回答,除了“殿下醉了”之外,她便再无回答。
“您醉了。”
“嗯,我醉了。”
卫云舟忽然又发出迷迷糊糊,宛如睡梦一般的呓语,向后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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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八上到晚八都不能难倒我的两章更新!
今天是第七天啦!撒花!撒花!!
啊,我好喜欢这一章。突然发现我写剧情和感情一样,一旦开始就很难收得住(沉痛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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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昏暗车厢内,只能听到卫云舟平稳的呼吸声,还有她自己跌跌撞撞又小心翼翼的心跳声。
楚照盯着卫云舟仿佛酣眠、熟睡的脸。
她好像睡得很熟,鸦羽一般的睫毛孱颤着。风吹过车帘,将她的脸笼罩在半明半暗之中。
楚照心跳如擂,她懂“同谋”的意思吗?
她明白,但是她不敢。
注视着卫云舟的侧脸,楚照又陷入沉思。
按照原书设定,抛却那些奇怪的被作者下降头的设定,卫云舟当然是不折不扣的大女主——平蝗灾、治水患,执政上也是雷厉风行,有些时候会严苛到睚眦必报的程度……
如果不是这些,楚照起初也不会打定主意远离她。
但是话又说回来,原书那些堪称离谱的“恋爱脑”设定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好像明白了。
就像今日在湖心亭所说一样,卫云舟是有所求,才会故意让她和她去假装暧昧。
大概她是有别的念头?应该如此。
但是楚照不知道卫云舟究竟想要什么东西。
月华如水,从车帘中滑进车厢,照在卫云舟的脖颈上面,那枚造型精巧的玉坠和中间的玉珠,泛着莹莹的辉光。
不是温玉,而是对她有身体有害的炽炎玉。外表流溢着莹润的光泽,实质上却是害人的东西。
但是卫云舟却将此物视若珍宝。
楚照蓦然靠近,她半屈着,注视那枚玉坠。手已经不知不觉地伸了过去,悬在空中,距离那个害人的东西只差一点点了。
她马上就可以卸下来。
跌跌撞撞的心跳和紊乱的呼吸,楚照忽然就喘不过气来。
她在酣眠。烟眉细长,眉梢还带着一点红,如今隐隐流露娇憨神态,浑不似从前。长长卷翘的睫毛,如孤峰般高挺的鼻梁,因为呢喃呓语而翕张的樱唇。
再往下看就是那害人的玉了——但是楚照却不能伸出手来拽走此物。
空气凝重而暧昧,她要离开这里。
马车还在行驶,但是速度已经变得缓慢,楚照小心掀开帘子,对车夫轻声道:“师傅,让我下车。”
那车夫似是惊讶,声音大得能刺破夜色静谧,“啊?楚公子,您现在要下去?到柏堂还有一段路呢!”
“不用,就在这里停吧。”楚照沉声,她缓慢探出身来。
车夫又是奇怪的咕噜一声,但是楚照强硬要求,他自然不能拒绝。
马车停了下来。
楚照纵身一跃,任由初春凛冽的晚风灌满她的肺叶,她心中蓦然又升腾起一种感觉。
她像是逃走一般仓促离开。
车夫咕哝着这楚公子还真是奇怪,又吆喝了马车,开始缓缓而行。
车厢的帘子却有些轻微动静。
卫云舟手捻着窗帘,凝眸看着远方。
她没醉,她是清醒的——她是这么认为的。
就像世间敢有人不屑仰仗和倚赖她一样,也有人不愿奉上真心。
这偏偏都是一人所为。
她默念二字的名字,眉弓忽而漫开,有了细微的起伏。
她轻笑,眼底晕开浓稠的色调。
如果捧不出来真心,短暂的假意也无妨。
宫中悬有壁灯,楚照踏着月色回到了柏堂。
门口有两个人站着,看那身形像是翠微和红枫。
楚照还没来得及靠近,翠微就迎了上来:“殿下啊,您这是去哪里了?不是说坐马车回来嘛……”
红枫依然保持着一贯的严肃,仿佛是经过了一番仔细分析,缓缓说道:“我原本以为殿下今天晚上不会回来。”
楚照:……
差不多得了,干嘛用这么严肃的表情说这么离谱的话。
“现在回来了就好,”翠微语气甚至带着滑调。
楚照听得奇怪,怎么有一种幸好感觉她回来的意思?
我难道很像那种人?!楚照脸部微微抽搐。
如今夜色已深,楚照随便忽悠了这两个人,便走进房中去了。
的确很累,但是她睡不着。
她从池中舀出一大盆清水,回到房中,然掬了水,灌在脸上。
刺骨寒凉,终于让楚照冷静下来。
她压抑不住狂跳的心,只能借助冰凉的池水。但是内心燥热依然无法排遣,她解衣。
铜镜中映出她的身体,上部被团团白色绷带所缠绕,她将其解下。
胸前有被长年累月勒住所导致的红痕。大概是从小开始压抑,光是看来都觉得触目惊心。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女身。楚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么,她若是知道,会怎么想?
楚照总是想起卫云舟有些时候的目光,仿佛能够一层层地剥开卸尽她的伪装。
楚照和铜镜中的自己,都保持沉默。
漏刻声声。
“等她酒醒,她什么都不会记得的。”楚照低声呢喃,她从柜中取出那封信笺。
可我贪心,贪心这场梦不要醒来。
她拂过信笺上的“还”字,字劲道很足,力透纸背。纹路像是她醉眼中微漾的眸波。
一夜无话,枯坐天明。
楚照是在天光乍破的时候想起事情的。
等到天明,她才觉出喉中的不适感觉,她摸出瓷瓶来,服下药丸。
瓷瓶中的药片已经快要见底了,而且由于长时间用这个药镇痛,大抵是产生免疫,效果已经大不如前。
她必须要出去找钱霖清了——就是不知道她找到她的师父回来没有?
楚照刚刚打算好出去找红枫,又听得门口一阵规矩有节奏的敲门声。
一般来说,这样的敲门声都是红枫。
她打开门,红枫依然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殿下,晨起时,要记得读书。”
“又要读书?”楚照无奈,“昨天百官宴那么累,今天好歹也休息一下吧?”
“殿下是要回去继承大雍皇位的,”红枫还是一板一眼,“您不能因为寄人篱下在梁都,就这么自甘堕落。”
楚照辩解:“我没有自甘堕落——”
“红枫的意思是说,攀附上靖宁公主只是一个策略,不是结果,您不能因此就放弃每天的读书……”
楚照听得头大,“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让我在庭中读书么?”
后面半句话楚照没说,她也羞于去说。
故意读书给人看,有一种当学生糊弄老师的感觉。
“那也是策略的一方面,只是读书的顺带而已,您到底最后还是要回去的。”红枫劝解。
话说回来,大雍那边又是怎么样的局势?
原书中对于此,提及甚少,不若她问问红枫。
“为什么要我回去继承皇位?”她记得清楚,楚沧和她都不是什么嫡子,而且上头都还有兄弟。
红枫却忽然没了声音,她想了想,说道:“既然是皇子,当然是要角逐一下皇位的……”
好像有点道理,但是又没有什么道理。
她在梁都都过得不太顺利呢,还有空回去抢大雍的皇位,之后再说吧。
她的喉咙上面又翻涌上一阵痛感,她想要出宫。
“说起来,我打算出宫——”她说。
红枫诧异抬眸,简短地问了一下原因。
楚照如实说来。
“是吗?您要出宫去找那个医师?”红枫点点头,“那我待会儿就去找裘四,正好他今天当值。”
楚照忽然想到红枫还是何桓生的人,她是不是会将此行转告给何桓生?
在她犹豫着是不是要说这句话的时候,红枫却先她一步,说道:“那我等会儿就去,只不过……这个理由恐怕不太好,我说点其他的吧。”
“其他的?”楚照狐疑。
红枫脸上出现一些奇怪的神色,似乎是在斟酌如何回答一般:“嗯,何门领可能觉得这是一件小事情,他觉得您不必去这一趟。”
他觉得我不必去这一趟?楚照挑眉,不太明白红枫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哎呀,看起来这两个人之间,暗卫头子和暗卫之间的关系,也不是那么无坚不摧。
红枫没有接着说下面的话,她只是道:“那我现在就过去了,您就在这里等候吧。”
楚照答应了。
等她出去后,红枫又回过头来,似乎是很不放心一般,又让她读书。
楚照哭笑不得:“我一定读,我一定读。”
没办法,为了让红枫安心,楚照还是拿了大部头书来,在亭下阅读。
春寒料峭,还是有些冷。她紧了紧衣袍。
只不过,冬天她得到的东西太多了。
翠微照例四处看看帮忙,她发现楚照还在读书,不禁过来闲聊:“殿下,这么早您又在读书?”
“嗯。”
茶月大概率不在这里,不过楚照也不是很在乎她在哪里——只有红枫才会那么别扭,非要拉着茶月出现。
翠微只是站在旁边,看了一眼大部头的名字,便摇摇头:“看都看不懂。”
我也不想看。楚照懒得说话,只是麻木地翻着书页,坐在这里消磨时间,等着红枫的回信罢了。
“你在旁边站着不累么?”楚照开口,提醒翠微去旁边捡一根凳子过来坐着。
翠微觉得奇怪:“可是殿下,您不是在读书吗?”
“呃……”楚照无声,没错,她就是不想读了。
只不过这两个人的默契早就形成经年,简直就是一拍即合。
翠微很快就捡了一根凳子过来,她先是克制自己,没有过多打扰楚照,但是到了最后,两个人还是聊了起来。
翠微打开了话匣子:“话说,我昨天早了些点回来,又碰见了宋大人!”
“你碰见她做什么了?”楚照早已习惯。
她一直觉得,翠微元宵节前后的那只花灯,似乎有什么问题。
“她带着人,到一处冷宫里面去了……里面住着的是,现在皇帝的弃妃嘛。”
“弃妃?”
“嗯,弃妃——听说啊,她疯了,”翠微将声音压得很低,“我今天才从那些宫人的嘴里面听到说的,听说宫里面闹鬼。”
“啊?闹鬼?”楚照彻底不装了,她干脆地放下了手中的书。
————————
早上满课都能更新,还要不要命啦!
终于要到周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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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闹鬼?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楚照诧异。
翠微又左顾右盼,看了一遭。但是柏堂中毕竟无人。
“是这样的,我今天出去,碰到宋大人,就上去打招呼了,她只是说她在做例行的事情——我就没有打扰她。”
楚照点点头,怎么听起来这翠微还经常去打扰宋扶央呢?咳咳,想远了。
“等到宋大人走了之后,我就去问了旁边的几个姐妹,”翠微还是压低了声音说话,“她们这才告诉我说,宋大人刚刚从冷宫里面出来。”
“所以她去冷宫做什么?去看望那个疯掉的妃子?”
翠微摇摇头:“您听我说。接下来是这样的,那些姐妹就同我说了淑妃原来的事情。”
原来淑妃和先皇后是同一批入宫的人。
她们那一批入宫的人,人数众多。昭懿皇后本身也是妃子,是到了后面,朝徽帝力排众议,将她封为皇后。
“力排众议?”楚照挑眉,她听到了有趣的事情。
“是啊,”翠微不住点头,“就是力排众议呢,虽然昭懿皇后家中还是有些势力,但是真的要论起来,还是比不过当时其他一些妃子的母家……”
所以,朝徽帝为什么要封她为后呢?
“那是为什么?”
虽然楚照没有说完,但翠微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们说,当然是陛下喜欢昭懿皇后了。您看,他现在对公主殿下恩宠冠绝常人,我听说在大梁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个公主有过这样的待遇呢。”
原来是这样。
因为喜欢,就可以扶她上后位,然后皇家最大的园林,在她死后也以她的名字命名……甚至说,那烈酒的名字,都以她的谥号为名。
似乎没有问题,但是楚照就是多知道一些。
那枚玉坠,十分诡异。因为根据书中的设定,男主专门找人来检测了那块玉,发现了其中的毒性。
以此,卫云舟的心理防线崩塌,彻底坚定了心。
这段关键剧情,还引来了父女对峙——朝徽帝仍然不肯承认自己的险恶用心,于是楚沧便欲亲手结果他。
有些乱了。楚照扶额,不再细想,还不如听翠微说说闹鬼的事情。
又说起来,那一批和昭懿皇后一起入宫的宫人,如今大多都去世了,要不然就是如淑妃一般疯了,还有两个幸存者出宫了。
虽然这一群人的下场各位不同,但是宫中都认可朝徽帝对先皇后、还有后妃的关爱。
被打入的冷宫的淑妃,似乎是疯得太过,传言说她当场冒犯了朝徽帝,才进入冷宫。
至于闹鬼之说,就是晚上会有些憧憧黑影,她们说这是寿短的昭懿皇后回来了,还有同她一批进宫的那些人。
翠微一口气说完,说完的时候,她自己都好像被吓到了一般,拍拍自己的胸口,还对着楚照笑:“殿下,您应该不会害怕吧?”
不怕个鬼啊,光是听到团团黑影楚照就觉得够了。
只不过,楚照也不好明说那玉坠的危害。究竟是何种用心,朝徽帝才能让皇后戴上那枚玉坠?甚至还转而又拿给了卫云舟。
寿短是有原因的。
楚照只是打了几个哈哈,搪塞了翠微后面几个无稽之谈的鬼故事,然后便拉着她下棋了。
在红枫的督促下,楚照也不得不开始学着下棋,以免出现上次和陈贺对弈时的尴尬局面——不,上一次,那根本就不能叫对弈。
吃过中饭,红枫这才姗姗来迟。
她回来禀告楚照说,裘四打扫卫生的时候,爬上了房檐,结果一个没注意,滑了下来痛得嗷嗷叫,她今天上午去寻人的时候,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人。
于是,她就磨蹭到了现在才彻底处理好。
楚照听得无语,这爬上屋檐又摔下来到底是什么事啊?
只不过她还有更关心的事情,那是红枫之前告诉她的:“你走的时候说的,担心何门领觉得出宫找医师的理由不好,你后来又说了什么?”
红枫目光有微微的躲闪,她道:“我直接告诉何门领了,说您要出去视察京中的产业。”
楚照:……
谢谢你,果然成功的女人身后,一定还有一个女人殚精竭虑。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明天一大早就出去,”红枫又恢复了原来的严肃模样,“我已经交代好车夫了。明天我同殿下一道出去。”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就我们两个人。”
楚照应下。
春夜仍然凉丝丝的,一阵风吹过来,楚照打了个喷嚏。正好旁边站了翠微,又开始急吼吼地给她生炭了。
“上次公主殿下送来好多金银丝炭,明年冬天过完都用不完这些。”她一边拨弄炭火,一边又碎碎念开了,“只不过您还是要记得多添衣服,或者弄些风领围巾啥来的。根据我的了解,这起码还得再冷上一个月。”
……
翌日清晨,天微微泛出鱼肚白色,楚照便一身白衣,和红枫一道出宫了。
那车夫语气很客气,只是殷勤地为两个人搭好了脚凳,就不再说话了。
看起来像是宫里面的人,怪不得寡言少语的。
车厢中二人相对,楚照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她盯着红枫,问道:“你就是对何门领说的,我出去视察京中产业?”
一时半会儿,楚照还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京中有什么产业。
红枫吞吞吐吐,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地。
她说,去的是晴潇楼。
车厢中的气氛,霎时间凝固起来,凝固且沉默。
楚照尴尬地抽动了一下嘴角,谁家好人大清早偷偷摸摸地从宫里面出来往青楼走?
没关系,她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她出来了,就一定去找钱霖清。
然而红枫又补了一刀:“何门领说他有空,他知道预计的时间,会过来接我们,然后一起去晴潇楼。”
楚照的笑容僵在脸上。她顿感无力,索性躺在后面的颈枕上面。
她只求这莫名其妙的出行不要被人看到——万一又碰到一个喜欢调查人出行的
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早上出来真是一个好决定。
她们终于出宫来了。
甫一下马车,何桓生便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瘩冒了出来,他今日也穿着简朴。
除去脸上那狰狞可怖的疤痕,一眼看去,何桓生倒只是有个屠户风范。
“殿下,属下实在是欣慰,您居然想起来京中视察产业。”他熟络道。
楚照只能应下:“嗯,这么久以来,我都没有专门看过。兄长死了,我肩上的责任更大了。”
何桓生欣慰道:“殿下要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你别太放心。楚照假笑,笑得温润。
京中早市人也不少,三人很快混入人群,何桓生带路,往晴潇楼去。
在路上,他还愤怒道:“那刘匹夫打晴潇楼的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殿下还在世的时候,他就屡次过来找大殿下,谈起此事,话语间多有撩拨——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想侵吞了这晴潇楼。”
楚照只是微微点头,面上无甚波澜。
“晴潇楼的那两个人,也有些不太对。反正啊,哪里有利益,他们就向着谁——只不过,因着大殿下突然死去,最近楼里面可能有些管理疏忽的地方,殿下现在去看看,也是极好的。”
说到最后,何桓生还加重语气咬牙切齿,把刘成恩狠狠地骂了一顿,说迟早有一天找个机会除掉他。
“让他少打晴潇楼的主意。”
楚照只是“嗯”声,她却没能太多理解何桓生。
她没有经历他们的爱恨,自然难以共情。她还无端地觉得,把晴潇楼关掉多好。这样不就谁都没得赚了?
楚照出宫时的想法还是应了。
谁家好人大清早就来青楼啊。路人看向她们三个人的目光,似乎都隐隐约约地含有鄙夷。
晴潇楼修得富丽堂皇,五层高楼,若非皇城限高估计还能更往上——也亏她早上来的,否则夜间必然灯火辉煌,人来人往。
毕竟这是京城中有名的鱼龙混杂的声色场销金窟。
门口站了两个膀大腰圆的粗汉子,腰间都有佩刀。
何桓生先二人一步,走到粗汉面前:“这是二殿下。”
那两个粗汉这才恍然一般,看了一眼楚照,换上了毕恭毕敬的表情:“原来如此,多有疏忽。”
三人就这么进了晴潇楼。
楼中修得华丽,仰头便是旋梯,直直转了五处之多。
一进门,还能闻到一大股花香和胭脂香气。
楚照咳嗽两声,鼻尖发痒喉咙痛,她想快点结束完这无稽的“视察”,然后去找钱霖清。
大清早就来风月场所,自然是会和出来的人撞上。
不修边幅的男人还带着宿醉后的不清醒,路过楚照等三人的时候,古怪地看了她们一眼:“这好好的晚上不来,大清早来做什么?”
楚照:……
她就知道。
好在三人没有一处房中等多久,门便推开走进来一女一男。
女人眉眼如画,只是总蹙着一湾愁水一般,她的身体又单薄,单薄到楚照担心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走。她用胭脂饰面,显得有了些血色。
男人则是大腹便便,笑得胡须乱颤,鬓发虽然有所梳理但还是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杂乱。
他一进门,就满脸堆笑着迎向楚照:“这是二殿下呀,久仰久仰,第一次见您,我是吴义仁。”
他滔滔不绝说了很多,“殿下请放心,这晴潇楼啊,交给我打理,肯定没有事情的——就像我的名字一样,既重视情义,又讲究仁德的,这晴潇楼的生意啊,一定蒸蒸日上!”
楚照只能尴尬,哥们,但凡您换个姓呢?
吴义仁天花乱坠地说了一通,还硬拉着楚照出去走动,楚照盯了一眼何桓生。
何桓生微微点头,算是应允。
算了,那就跟着吴义仁走吧。
但是楚照却更关心那个比纸还要单薄的女人,她能和吴义仁一起过来,想必也是管理层的人物?
在吴义仁的一堆垃圾话中,楚照总算是提取出了关键信息。
那个女子叫做秦姒,是以前晴潇楼的风云人物,如今算是退居幕后;刘成恩早就来过晴潇楼一次要钱,吴义仁没有把钱给他,说要等着二殿下来了再说。
吴义仁带着楚照走了两个楼层,垃圾话不断,这些楚照都忍了。
当吴义仁打开一扇门,屋内的光线变成诡谲的红,且墙上地上都挂满和摆满了晋江不能写的各式工具器材之后——楚照忍无可忍,终于决定叫停。
这人是不会害臊的吗?!这些污秽的东西有给她展示的必要?
甩下“今日到此为止”后,楚照走出那莫名其妙的房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却听见转角处有银铃般的声音传来,她循着声音看过去。
一长一幼,她们在说笑什么,她听见门轴转动的声音,竟然大着胆子扒在墙边,目光炯炯地看向楚照。
小女孩甚至还打算走过来。
她身后那个大孩子立刻收住笑容,面色陡然变得凝重,叫住小孩:“时月,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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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感谢大家的七百瓶营养液,俺决定加更七章,这样匀下来正好日万!我是八爪鱼我挺好的。(在作话说了之后,使命感就会疯狂up up,有一种不能拖延的美)还是评论区说得好,上学什么都好玩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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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这句话刚刚出口的时候,时月已经走到了楚照的面前了。
小女孩生得粉雕玉琢,她穿着藕粉色的裙子,干净整洁。
她好奇地看着楚照,扑闪着眼睛,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吴义仁这才从刚刚那个晋江不能写的房间中出来,他走过来,道:“哎呀,小孩子过来干什么!谢序秋,还不快把你妹妹叫过去!”
那边站着的大孩子原来叫谢序秋。
她的鬓发未多加整理,但是完全不让人觉得乱。她穿了一身灰白色的衣袍,唇线紧绷,目光带着些许寂凉。
“我刚刚有让她回来。”她的声音很低沉。
吴义仁却没空搭理她,只是对着楚照笑:“二殿下啊,你别管她,这个谢序秋就是在我们楼里面混吃等死的,要不是她那个娘死得惨,我们看她可怜,也不会收留她们的。”
楚照翕动嘴角,心中疑惑更甚。
谢序秋依然不做声,但是她却朝着楚照的方向走了过来,她要带走她的妹妹。
“我,还有我的妹妹,都没有一定要住在这里。”她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厚度,“还有,你别骂我娘。”
从她的身量就可以看出来了,有些单薄,不似她的妹妹一般饱满。
吴义仁气得脸都拧成了一团,嘴里又骂了几句污言秽语,最后才气愤道:“你不愿意那你走了就是,谁家这么好心肝,天天给你吃的,啊,你要不要看看你妹妹养得多好?!”
妹妹显然是始龀之年,七八岁的年纪,还带了些不谙世事。
她只是直勾勾、好奇地看着楚照。
谢序秋冷哼一声,便拉了时月的手,不复刚刚的深沉,此番又带了些软意:“我们过去玩。”
时月却是没走,她一直看着楚照。
楚照被她盯得不自在,吴义仁在旁边尴尬地站着,想了想决定还是赶走这一对姐妹:“谢时月,你还不走?”
“呃”时月嘟着嘴巴,虽然姐姐已经拉着她走了,但是她还是不走,只是看着楚照:“你是公子吗?”
啊?这是什么意思?
从走近晴潇楼开始,楚照的脸上就一直挂着惯常来装出来的笑容。
反正一看就不太好接近的样子,只不过刚刚进了诡异的红房间之后,她的表情崩坏了一瞬。
只是一瞬而已。
“嗯?”她诧异反问,嘴角弧度已经不自觉地稍稍翘起。
这个小女孩实在是讨喜。
吴义仁还在赶人:“小小年纪胡说八道些什么,就是口无遮拦,这是我们的贵人,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赶紧走,去旁边玩去!”
说完,吴义仁就开始动手动脚地赶人。
“等等。”楚照忽然出声,吴义仁只能尴尬停下动作,不解地看向楚照,不知道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殿下有什么事情么?”他换上一副恭维的语气。
看得出来,时月似乎不想离开。
吴义仁读出气氛中的寂静,他也知趣地闭嘴,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又给这两个小蹄子骗到人了。
“啊,你是公子的话,那你是哥哥吗?”时月盯着楚照,一字一顿,带着童年特有的稚气,十分好奇。
楚照对上童稚未消、还充满好奇的眼睛,她很快明白了时月的意思。
似乎这个女孩看出来了?
她尴尬地抽动了一下嘴角,说道:“你在说什么呀?”
“嗯因为我觉得你不太像哥哥,哈哈哈。”时月像是傻了一般,又盯着楚照的脸看了半天,这才又说道。
吓人——怎么其他人看不出来,这个小女孩直觉就这么强烈?
楚照差点一哆嗦。
但是这样的话,在别人看来就是无稽之谈了。
吴义仁终于忍不住,在楚照身边说:“殿下,这个谢时月每天就知道傻乐,你别理她,我们去三楼看看。”
楚照乜斜了吴义仁一眼,淡淡道:“刚刚说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还去三楼?刚刚是诡谲的红色,等下别不不是什么五光十色红橙黄绿青兰紫的奇怪房间等候着她。
装也是会累的,人也是会觉得害臊的。
见楚照还是不为所动,拒绝了他,吴义仁这才安静下来。
算了算了,他刚刚担心这两个小屁孩惹到这位二殿下,但是看样子似乎情况还好?
吴义仁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终于决定闭嘴了。
时月见楚照不回她的话,又问:“啊——所以,你是哥哥吗?”
换做其他人问这种问题,楚照肯定也就应了。
但是她就在此刻不想说谎话,那干脆打哈哈过去了。
“我听不太懂呢?”楚照笑道。
“啊,你居然听不懂?”时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就在楚照为难之时,谢序秋索性蹲了下来,在时月的耳边说了什么。
“好吧,好吧,姐姐,我们走了。”时月似乎是不舍一般,便牵着谢序秋的手,一边往回走了。
她还不住地回头,似乎是依恋一般看着楚照。
呼,这个小妹妹终于走开了——刚刚问的那句“你是哥哥吗”,把楚照吓了个激灵。
好在其他人都会觉得童言无忌,不当回事。
吴义仁看她们走了,这才重又开口,解释道:“殿下啊,刚刚那两个,是晴潇楼以前的谢娘子的两个女儿,你别搭理她们——大的阴森得很,小的一天到晚就是傻乐,我看就是给秦姒惯的。”
“嗯。”楚照只是淡淡应声。
由于楚照拒绝了再往楼上走,吴义仁现在也只能带着楚照往楼下转了。
和刚刚时候一样,一直垃圾话不断,楚照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挑有用的听。
但是有用的不多,这一次,她还格外注意听了那两个小女孩的事情。
“谢娘子是谁?”她忽然问。
吴义仁叹了口气,“哎呀,您是不是对刚刚那两个生气了?回头我就转告秦姒,让她别惯坏那两个,一点礼数都不讲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照的声音也变得冷硬,“说说谢娘子。”
“啊?”吴义仁诧异,体味楚照话里面的意思,“我这就说。”
原来晴潇楼已经在京城开了数十年了,这谢娘子原名念的,当时历经饥馑灾荒之年,从南边的郡县一路逃荒到了京城。
由于她生得好看,年轻时那叫一个环姿艳逸,到了京城就被人伢子盯上,几经转手就被卖到了楼中。
“那女人啊不检点,一到咱们晴潇楼啊,就生了个女儿下来——你看刚刚那个大的没有,就是她的大女儿,”吴义仁的语气带着不屑,“一天天的阴森得很,什么事情也不做,不像她妈好看,可是也不知道爹是谁。”
楚照点头,她忽然也就明白谢序秋的眼神缘何是那样的。
她从环廊走下来,红枫和何桓生两个人还在隔间等着她。
“怎么样?”何桓生很早就站了起来,“殿下感觉如何?”
“没什么,只是视察一遍——我们现在该走了。”
何桓生微微颔首:“好,那我们即刻就走,等等,殿下,那个春季开支的事情……”
他是在说刘成恩的事情。
一个花灯,就花费这么多钱,光是想想,何桓生就皱起眉了。也不知道大殿下是怎么想的,居然在那么早的时候就答应了刘成恩,还是以这么高昂的价格。
但好在结果还是不错,至少二殿下拿着花灯送给了公主。但是这么多的开销,总让何桓生心中隐隐不悦。
“哦哦,”吴义仁一经提醒,也立刻回神来,“您提醒得对。殿下啊,那刘成恩来过了,我没有给他——说是要问您的意思。”
“刚刚说过了,既然我答应了,那你记得给他。”
吴义仁脸上立刻笼上一层阴影,似乎是泄了气:“好,好吧,等他下次过来,我会交给他的。”
虽然跨出了晴潇楼的门槛,但楚照还是觉得心中隐隐梗了一根刺。
她不住地回望高楼,眼前又浮现那一大一小的两个女孩面貌。
楚照忽然看见刚刚那个瘦得像会随时被风吹走的女人站在外廊上,正在注视着她们离去。
看见她朝着这边望来,楚照忽然觉得有些心慌,她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前面走。
三人走过了几条街巷,何桓生忽道:“殿下,我就送你到这里。下午轮值,属下现在就要过去。”
楚照故作诧异:“何门领一天事务繁多啊。”
谢天谢地,她刚刚还想找什么支开他,好在他非常自觉。
何桓生笑了一声,脸上疤痕醒目,“我的职责和殿下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不值一提。我只是需要看好门就好了,殿下要看好的,可远远不止这些——您如今是我们大雍仅存的硕果了。”
楚照听得冷汗频出,不是,她怎么就成大雍仅存硕果了?
她还是顺着何桓生的话,又说了几句套话,算是让他安心下来。
“红枫啊,”何桓生看向红枫,“到时候,你记得带殿下回去——这你是知道的吧?”
“属下知道。”红枫沉声。
何桓生点头应允,又嘱咐楚照几句这才放心离开。
等到何桓生一走,楚照和红枫两人的气氛忽又变化。
两人竟然相对着舒了口气,然后互相望着彼此。
楚照不禁莞尔:“我有点口渴了……”
红枫便提议去街边的茶肆,喝上几杯热茶。
一拍即合,她们在一处四路交汇的街道口上,找到了一处茶肆。
一落座,红枫便大声叫店小二来。
早上喝茶的人并不多,但是她们刚刚过来的时候,分明看到这里有店小二在忙碌。
怎么这会儿叫了几声都不见刚刚那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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