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表叔嗤笑一声:“明明是他们贺家不给面子,联合其他的企业到处给我们的项目使绊子,现在事儿还没弄清楚,就迫不及待逼着你跟明浠离婚了。”
沉思片刻,温礼问:“你觉得这些话是老爷子派他来跟我说的吗?”
温衍表叔摇头,语气很淡:“不清楚,但有可能,毕竟老爷子又不是没棒打鸳鸯过,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慈爱的老人家。”
温礼没说话,一直皱着眉。
今天的谈话被中断,再想往下谈估计也难了。
温衍表叔直接问:“所以你和明浠是什么打算?”
“她和她爸关系不好,要是把这些话告诉她,她估计会立刻去找她爸算账,”温礼语气平静,“还是不告诉她了,反正一切有我替她挡着,少知道点也少些烦恼。”
温衍表叔挑了挑眉,忽然打趣道:“我怎么突然觉得,你还挺适合当爸爸的。
刚刚跟岳父的谈话太影响心情,这一句打趣终于让温礼一直拧着的眉舒展了些。
温礼微微一笑:“早着呢,明浠自己都还是个宝宝。”
一贯严肃正经的温衍表叔顿时露出了有些不适的表情。
明浠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还宝宝?
看来他们私底下夫妻感情确实挺好的。
“你和明浠的事儿,你们自己定,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跟我回一趟燕城总部,跟董事和股东们一起开个会。”
温衍表叔说:“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姥爷铁了心要跟我们闹掰,把我们赶出华东区,我们也要有办法应付。”
温礼点头:“好。”
-
这边贺琛跟温礼谈完,又上楼去找贺老爷子。
正好碰上贺明浠气冲冲地出来。
贺明浠一声招呼没打,脸色很差,直接撞了亲爹的肩膀走了。
贺琛骂了句死丫头。
不过他现在没空跟她计较。
进了房间,贺琛整理了表情,走到老爷子身边。
“爷爷,和明浠谈得怎么样了?”
老爷子语气不善:“谈个屁,我一开口她就反驳我,指责我肚量太小,容不下他们温家在这里做生意,我怎么容不下了?他们兴逸集团在金融街的大楼,还是我帮他们找老友租下的,否则他以为他一个外来企业,能抢到那么好的地段吗?”
贺琛连忙说:“可不是嘛,爷爷您对他们已经够好了,回头我一定好好说说明浠。”
老爷子虽然生气,但还是摆了摆手。
“算了,也不怪明浠这么想,一开始我是对她婆家那边有提防,但我看这一年明浠跟温礼两个人相处得挺好的,而且温礼这孩子对我也挺客气的,他性格也比温衍那小子好得多,不是那种会过河拆桥的人。”
老爷子又叹了口气:“我之前确实是怕他们集团在华东区做大了威胁到我们自己的利益,但毕竟是亲家,温衍虽然没做成我亲孙子,终归是我亲外孙,温礼又是明浠的丈夫,明浠也很喜欢他,所以我也改主意了,愿意给他们兴逸牵线做项目,把资源介绍给他……谁知道他们还反过来咬我一口,就连明浠都帮着他们说话,真是心寒。”
贺琛说:“明浠啊,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胳膊肘往外拐,不帮娘家帮婆家,爷爷您要再不管她,她都要改姓温了。”
“我怎么管?她都那么大一个人了。”老爷子有些泄气。
“爷爷,我说句实话,明浠是我女儿,您要把集团交给明浠,我当然高兴,但是站在集团的角度考虑,明浠是他们温家的儿媳妇,谁能够保证明浠以后会事事以集团的利益为先呢。”
老爷子眉头一皱,看着贺琛:“那你说怎么办?”
贺琛赶紧说:“离婚啊,明浠姓贺,还怕离婚以后以后找不到下家吗?”
“哎呀她不会愿意的,”老爷子摇头,“我跟她提了两回,没用,坚决不同意。”
“那您只能换个继承人了,”贺琛叹气,“有温家那种无情无义的婆家,女人又不比男人,结了婚就只想着婆家了,她胳膊肘往外拐您也看到了,您要把集团交给她,别说您,全家人谁都不放心。”
老爷子语气烦躁:“我再想想吧。”
“那您可得快点想,咱们集团等不起了。”
老爷子嗯了声。
把空间留给了老爷子,关上房门,贺琛又立刻给王怜如打了个电话过去。
“爷爷最近心情不太好,你帮小澎跟学校请个假,带他过来关心一下他曾爷爷。”
-
和曾爷爷谈完话,贺明浠又赶紧下楼去找温礼。
结果不在,一打电话,他去机场了。
“你去送表叔吗?”
“不是,我跟他一块儿回燕城。”
贺明浠有些不爽。
她这前脚才为他和他们家跟曾爷爷吵了一架,他后脚就回燕城了,甚至都不跟她说一声。
还有今天,要不是她自己跑来了曾爷爷家这边,她估计还被蒙在鼓里。
但她毕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言不合就跟人发脾气的大小姐了,深吸两口气,她还算平静地说:“你回燕城干什么?”
温礼说:“开会。”
“开什么会?”贺明浠追问。
“集团的会。”
“具体的呢?”
“现在不方便说。”
贺明浠蹙眉:“为什么不方便?难道你还怕我跟曾爷爷告密?”
“不是这个意思,”温礼耐心地说,“事情比较复杂,而且现在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告诉你也只是多一个人烦恼。”
“你都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就烦恼了?”贺明浠的语气有些兴师问罪,“还有,今天你到我曾爷爷家这边来的事你也没跟我说,也是怕我烦恼?”
温礼:“我是不想耽误你上课。”
“你都能请假,难道我就不能请假了?少上一节课我又不会死。”
贺明浠的语气不禁有些激动。
温礼叹了口气:“这点是我不好,我现在要准备登机了,等我下了飞机再跟你说,行么。”
看他态度还行,贺明浠勉强嗯了声,提醒他一下飞机就赶紧给她打电话。
温礼不在这儿,又跟曾爷爷闹了个不愉快,继续待着这里也觉得没意思,贺明浠想买票回栌城。
但如果刚来就走,她自己都觉得不合适。
想了想,还是决定在这儿住一晚,明天再回栌城。
贺明浠回了自己房间,打算睡一觉打发时间。
这一睡真就睡了过去,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还是佣人过来敲门把她叫醒,说吃晚饭了。
这一觉睡得贺明浠脑袋直犯晕,坐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呆,才撑着身子下床。
她心里其实是很抗拒这顿饭的,有贺琛在,而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曾爷爷。
到了饭厅,贺明浠的叔伯们已经落座,几个平辈的堂兄弟们都没在,桌子上全是长辈。
堂哥堂嫂在还好,如今他们不在,贺明浠都能猜到这顿饭该吃的有多如坐针毡。
果然,她还没坐下呢,贺琛首先斥了一声:“一桌的长辈就等你一个晚辈吃饭,你也好意思。”
大伯贺璋说:“行了,又不是什么正式的家宴,谁等谁都一样。”
大伯虽然帮忙解了围,但贺明浠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安心。
这顿饭她仍旧吃得味同嚼蜡。
贺琛在饭桌上提到了今天的谈话,明里暗里都在指温家不厚道,他们家为他广开便利、介绍资源,现在集团陷入危机,他们温家非但不伸手拉一把,反而还到处造谣、落井下石。
大伯的脸色不大好,问道:“事情查清楚了吗?造谣的真是他们?”
另一个叔叔也说:“温衍怎么说也是爷爷的外孙,就算之前和爷爷有过矛盾,也不至于——”
而且——
长辈们不禁将目光投向一言不发的贺明浠。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现在处境最尴尬的就是贺明浠。
两个亲家闹翻,她既是这边的子女,也是那边的媳妇,夹在中间,两边都不讨好。
又被围观了。
全都将矛盾集中在她的身上。
贺明浠放下筷子,扫过一圈叔伯的脸:“各位叔伯,大家都是一家人,别光看着我,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说话敞亮点。”
曾爷爷这时终于开口:“明浠,你叔伯们不是要为难你的意思。”
贺琛也说:“长辈们这都是关心你,你能不能好点说话?”
“关心?”
贺明浠忽然笑了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所谓的关心就是因为我是女的,所以在这个家里没有我说话的权利,集团也没有我的位置,就放我在国外自生自灭。”
“就因为我是女的,唯一的价值是结婚,所以又不顾我的意愿,为我安排了联姻,把我丢给了别人家做媳妇。”
“现在我这辈没有可以继承的人了,又把我从国外叫回来,逼着我开始学习。”
“我婚也结了,学习也学了,现在因为你们跟温家有矛盾,就把所有的矛盾都转嫁到了我身上,想让我离婚,我贺明浠的人生是过家家吗?你们让我结婚就结婚,让我离婚就离婚?”
“各位叔叔伯伯,我亲爸我不关心我,你们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子女,我这个侄女不是排在第一位,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们不能拿我工具用。”
最后一句话,贺明浠说的委屈又愤怒。
一桌的长辈都沉默了下来,甚至于话语权最大的老爷子也默默垂下了眼。
贺琛见其他人被贺明浠的质问给唬住了,一拍桌子说:“贺明浠,注意你的态度,你说的这些,有哪点不是我们为你好?”
“你姓贺,你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你的身世是多少人想要都要不来的,你问问你自己,从小到大,你是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看看你自己身上穿的用的,哪一个不是最好最贵的?你不能只一味地享受,你当然也要为这个家做出贡献。”
贺明浠反问:“难道我没有贡献吗?你们让我结婚,我结了,你们把我当备胎,让我继承集团,我也接受了,你们为我安排的一切,我有说过一个不字吗?”
“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贺琛扬高了声音,“现在让你离婚也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听了?”
贺明浠瞪眼:“因为我的婚姻不是过家家!”
“而且你们弄清楚了吗?有证据能够证明现在外面的那些关于我们家的流言,都是温衍表叔他们做的吗?”
贺琛大声呵斥:“不然呢?难道还是我们冤枉了他们温家!”
贺明浠还想说什么,被贺琛打断。
“你要是不想离婚也可以,我们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贺明浠蹙眉:“什么选择?”
“要不你离婚,继续做你的贺小姐,等你哪天有足够的能力管理集团,集团还是会交到你手上。”
贺琛话锋一转,紧接着说出了给她的第二个选择:“要不你就不离,从此以后你就是温家的儿媳,跟我们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
贺明浠足足震惊了数秒,才不可思议地问道:“这是要把我给赶出贺家吗?”
曾爷爷神色复杂,敲了敲桌,不满地看向贺琛。
“贺琛,你这是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再没有任何关系,明浠不是你亲女儿吗?”
贺琛张唇,正要解释,又被贺明浠一声嗤笑给打断了。
“为了给你的宝贝儿子铺路,你还真是费尽心思啊,想方设法要把我给赶出贺家。”
贺琛神色一紧,立刻反驳:“说什么呢!我这是给你选择!要选什么你自己决定!什么叫我赶你!”
贺明浠吸了吸鼻子,语气倨傲:“你让我选我就选?我他妈什么都不选,婚我不会离,这个家我也会继续待下去。”
贺琛:“你!”
贺明浠这次谁的面子也没给,撂下这句话,转身走人。
她走之前,曾爷爷叫住她,眉宇严肃,宽慰她道:“明浠,别听你爸的,无论你离不离婚,你永远都是我的曾孙女,是我们贺家的人,但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你确实不适合再跟温家那边有联系。”
曾爷爷的话总算是给了她一些安慰,贺明浠鼻尖泛酸,点点头。
“我知道了。”
贺明浠离开了饭厅。
冷静下来后,她去了曾爷爷的后山庭院,坐在躺椅上,看着后院的假山流水发呆。
她还记得小时候因为爸妈都不管她,把她丢在曾爷爷家养,她常在这里玩,那时候庭院还没有这么漂亮。
可现在庭院变漂亮了,她已经没了玩耍的心思。
忽然里厅传来了热闹的声音,贺明浠起身,好奇地凑过去看。
按理来说吃完晚饭,叔伯们都该各回各家了。
有谁来了吗?
她往里看,果然看到了人。
是王怜如和贺明澎。
贺琛一手揽着老婆,一手揽着儿子,带着他们往楼上走,边走还边喊:“爷爷,小澎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来陪你下棋了。”
贺明浠苦笑两声,收回目光。
她叹口气,掏出手机,忽然很想给温礼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
曾爷爷让她暂时先不要联系温礼,可现在明明她在自己的家里,却一点都不开心,待在这个家,甚至还不如和温礼在一起让她安心。
顾不上曾爷爷的提醒,她还是拨通了温礼的电话。
虽然现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可是她相信温礼,也相信温衍表叔。
电话接通,听着那个熟悉却疲惫的声音,贺明浠一下子就哭了。
他走了一天不到,她就那么想他了。
贺明浠小小抽泣了两声,对面的男人敏锐地听到了,柔声问她:“明浠,怎么了?”
“……没什么,”贺明浠抹了抹脸,问,“你到燕城了吗?”
温礼嗯了声。
贺明浠有些委屈地质问他:“你不是说一下飞机就会给我打电话的吗?你忘了?”
温礼的声音听着实在疲倦,但还是温柔地向她道歉:“抱歉,太忙了,本来想着忙完了再给你打电话。”
“算了,原谅你了。”
贺明浠又重新坐在了躺椅上,断断续续地告诉了他在他离开以后,家里发生的一些事。
因为还记着曾爷爷的话,所以有些对话她省略了。
她告诉他,她那个傻叉亲爹给了她两个选择。
贺明浠本想问,如果我说我选第二个,我不要贺家了,这个家只会把我当工具,只会伤害我,我不跟你离婚,我只要你,你能发誓这辈子都对我好吗?
然而还没等她问出来,温礼就先一步对她说:“明浠,说句实话,我不希望你为了我放弃你原本的身份。”
“如果非要从这两个选择中选一个,其实你选第一个会对你更好。”
这也是他从一开始就教她的,永远不要把自己的人生依靠在其他人身上。
包括他。
贺明浠其实很懂这个道理,她也知道她得靠自己,可还是在听到温礼居然也这么说后,不免觉得失落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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