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郑大成何止是有份啊,巴豆粉事件主谋就是他。
这可不是顾副局长诬赖他,人家是有人证的。
——这话?是某天晚上,郑大成两口子吵架东子趴老郑家后墙角偷听?来的。
林瑶呆了呆,东子偷听?的?
顾时安干咳了?下,表示给东子住的小偏房跟前院郑大成家只隔了?条长廊,东子这小子晚上闲着没?事干,与其在屋里瞎捣鼓,不如派他去当个小间谍偷听?些?有用的信息。
林瑶狐疑道,“东子这么听?话??不大可能呀。”
东子个小家伙没?点?甜头给他,不管是谁的话?人家才?不听?呢。
当然了?张翠兰同志除外,老母亲的话?是不能不听?的。
顾时安又咳嗽两声,“给了?臭小子两块钱当跑腿费。”
林瑶漂亮的小脸上浮现出?古怪神色,卷翘细密的眼睫毛眨啊眨,不知道在想什么事儿?。
她没?开口说话?呢,顾时安倒是开口了?,“瑶瑶怎么知道刘二翠手里拿的是巴豆粉?”
林瑶小脸红了?红,呵呵尬笑两声,“那什么,前头春梅姐结婚的时候,虎头在老郑家屋门口捡到个小纸包,里头一股子臭粉味儿?,跟干豆粉味道一样的。”
顾时安笑了?笑,“所以是虎头告诉你的?”
林瑶依旧尬笑,“我也拿了?两块水果糖给虎头当奖金。”
依譁顾时安:“”
得,夫妻俩真是天生一对,贿赂小娃娃的手段都如出?一辙。
云水县深秋的街头,有位老大爷推着三轮车,上头放着个铁皮套的圆铜炉子,里面燃着炭火,铁筒炉子上里烤着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地瓜,大爷戴着旧手套,用只铁钩子钩开炉膛,翻弄炉子上的红薯,烤红薯的香气随着升腾的白气窜出?去老远。
林瑶揉了?揉尬笑发?酸的脸蛋,哼唧着想吃烤红薯。
顾副局长等的就是这句话?,长腿一伸自行车在红红薯摊前停下,掏钱买了?五块热腾腾的烤红薯,一块两分钱,五块一毛钱。
卖红薯的老大爷头天开张,到了?下班点?儿?了?,来来往往的工人不少,一路上啃红薯的小年?轻一对又一对。
在冷风萧瑟的秋日,老大爷掀开烤地瓜桶上的棉被,整层的红薯个个烤得焦香,看着就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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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手脚麻利捡了?五块个大卖相好装进草纸袋,递给旁边翘首以待的林瑶。
“谢谢大爷。”
“不谢,姑娘地瓜热着才?好吃,小心烫。”
“嗳。”
林瑶笑眯眯捧着红薯袋,选了?个大的留着自己吃,又挑了?个稍微小点?的递给顾时安。
“你也吃呀。”
顾时安替她整理好掉下来的羊绒围巾,哄道,“你吃吧,路上骑自行车不方便吃。”
林瑶“喔”了?声,跳上自行车后?座,拍拍顾时安的肩膀,“顾副局长,回家吧。”
顾时安脚下一蹬,二八大杠又起航上路,林瑶摇晃着小腿,小心翼翼地揭开红薯外面一层焦脆的外皮,抿了?一口红薯肉,热乎乎甜滋滋直接甜到心口,深秋傍晚的寒意都被驱散的一干二净。
路上快到家了?,林瑶又来了?兴致,跟某人打听?他怎么给郑大成家下套的。
顾时安面上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可不正经。
“想知道?”
“嗯。”
“回家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林瑶:“”
呸,你可去一边儿?吧!
顾副局长没?有得到晚上亲亲的承诺,还让小姑娘掐了?把?腰。
要不是现在在大街上,林瑶都要咬他一口了?。
林瑶又掐了?他一把?,说话?声音软乎乎带着娇“你说不说嘛。”
顾时安到底抵不过自家小姑娘,最后?还是把?给老郑家下套的经过说了?出?来。
其实给郑大成下套很?简单,因?为郑大成两口子手脚都不干净,郑大成利用手里的权利给自己谋福利,盗卖食堂的物资,给轧钢厂职工的饭菜缺斤少两,这时候大厂食堂员工很?少有这么干的,不过郑大成下手很?谨慎,一般都是外头的线人来联络刘二翠,中间经过好几道手,郑大成全?程都不会露面,外人想抓他小辫子几乎不可能。
相对郑大成来说,没?头脑的刘二翠就好对付多了?。
刘二翠在轧钢厂食堂这么多年?,趾高气扬惯了?,刚开始偷拿东西还能下心思藏着掖着,后?来胆子大了?,随便藏藏就大模大样遛着回家。
食堂里帮工的员工又不是傻子,一次两次察觉不对,三次五次他们也能看出?门道来。
至于郝大姐,她本来就跟刘二翠有嫌隙,郝大姐大闺女初中毕业本来要到食堂当采购员的,刘二翠仗着家里有关系,硬是顶了?郝大姐闺女,进食堂当了?采购员。
顶了?就顶了?,刘二翠好好上班也成。
偏这婆娘大字不识一个,天天踩着三轮车去农贸市场拉菜,一天去一趟,菜拉回来就撒手不管了?。
记账算钱卸菜什么的,都要郝大姐和其他几个帮工来做。
时间一长,大家伙儿?心里自然不满。
你刘二翠的活凭啥我们干。
喔,工资补贴有好处就你拿,吃苦受累的活儿?我们做。
你是地主老财咋地,这不是剥削我们革命群众的血汗!
周扒皮都没?你这么黑心!
郝大姐跟虎头家住在隔壁大杂院,也属于轧钢厂的范畴,前几天,虎头东子那帮小家伙儿?有事没?事就在大杂院里嘀嘀咕咕,说什么老郑家早上又吃油条鸡蛋汤啦,郑家姐弟一人换了?身新衣裳,刘二翠买的那双白色尼龙袜可真洋气,听?说一双要好几毛钱呢,老顾家可真阔气云云的。
郝嫂子他们本来就对郑家两口子不悦,听?了?一群小屁孩儿?的念叨,更是心生不忿。
钢厂大杂院家家户户孩子都不少,多的四五个,少则两三个,家里负担重的要命,有几个跟老郑家这样双职工的家庭呢。
再者郑家夫妻俩钱财来路不正,郝嫂子早看他们不顺眼,刘二翠偷拿猪肉算是导火索,顾时安在后?面加了?把?火,加速了?郑大成的倒台。
“”
林瑶默默吞了?吞口水,觉得自个儿?面对顾副局长还是乖巧一点?,别娇气过了?头,最后?被欺负哭的还是她。
TvT。
这天轧钢厂发?工资,众人兜里揣着工资粮票回家,今年?下半年?厂里效益不错,还格外给厂里干部和二级以上的工人各二两肉票。
这下子给大家活儿?乐的,家里媳妇儿?脸上带着笑,招呼男人去副食品店买上几两肉回来,七手八脚拾掇切下两口来炒个肉菜,一家人多少能沾点?荤腥。
老顾家这边,顾满仓是五级钳工,除了?一个月六十五块的工资,十斤粮票一斤白面外,又拿回家五两肉票。
张翠兰在家烙葱油饼呢,见顾满仓提着网兜回来,高兴的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走了?出?来,“老头子,这个月发?的东西挺多啊。”
顾满仓一身油垢,洗了?手又擦了?脸,一块毛巾脏呼呼的,他又打了?盆水蹲在院子里搓洗。
“现在全?国都在搞生产,咱们钢厂任务重,加班加的多,福利就多。”
张翠兰点?点?头,拎着东西回屋缩锁在五斗橱里。
家里爹妈忙着,二姐出?嫁了?,大哥嫂子还没?回来,顾时东神气活现,一会儿?在院子里逗刚出?月的小兔宝宝,一会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弄了?个灰不溜秋的沙包出?来在院子里丢来丢去。
张翠兰在屋里喊老儿?子,让他过来帮着把?一斤白面吊到房梁上去,这阵子不知道咋事,大杂院居然闹老鼠了?。
前院孙大娘屋里的高粱饼子就给老鼠偷吃了?。
这年?头老鼠惊的很?,米面放在哪儿?都能给翻出?来,只能用根绳子扎到麻布袋里吊起来。
“妈,老鼠咋啥都吃啊。”
“不吃东西不就饿死了?。”
“饿死也没?啥,虎头乡下表哥还灌大耗子烤着吃呢,听?说可香了?,我也想尝尝。”
“尝个屁,家里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瞅你那点?儿?出?息。”
“嘿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时东嘿嘿了?声,不说话?了?。
没?一会儿?林瑶急吼吼跑回家来,捧着一包烤红薯让家里尝尝。
“妈,红薯凉了?就不香了?,您吃着我去忙。”
张翠兰想先去厨房把?剩下的葱油饼烙饼,林瑶撒娇卖乖,哄着婆婆吃烤地瓜,自个儿?利落系上围裙,洗了?手去厨房烙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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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翠兰叫都叫不住,只能笑着坐下来。
“这孩子风风火火的性子跟她亲妈一个样儿?。”
说完,张翠兰同志撇了?眼在院子里打水的顾家兄弟两眼,一脸嫌弃道,“臭小子就是指望不上,还是我瑶瑶心疼老婆子。”
顾时安兄弟俩:“”
晚上老顾家吃葱油饼,从公社?食堂打了?一份醋溜小白菜,一盆野菜汤,这么简单的一桌饭菜就是改善生活了?。
第二天早晨,顾时安照旧送自家小姑娘上班。
林瑶想表现的乖一些?,顾副团长晚上下手可能轻点?,这么想着,往常不规矩的小手就没?有放在顾时安腰上,而是老实巴交跟周晓雪一样揣兜兜。
顾时安目光轻轻略过,自行车上下一颠簸,林瑶惊呼一声,一双小手又搂住了?他的腰。
第52章
往后半个月,林瑶上班路上颠颠簸簸,她只能牢牢抱住某人的腰不撒手。
顾副局长奸计得?逞,心情顺畅之余破案如有神?助。
十一月中旬,深秋的早晨外头刮着冷风,没一会儿就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打在院子的的花草树木上,落了一地?的枯黄树叶,大杂院里一片浓浓的秋意。
外头胡同口,道路两旁一排的高大银杏树,银杏随着风飘荡着下来,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林瑶捡了几片好看的树叶,夹在顾时安的军书里当书签。
早上下了雨,林瑶躺在床上听着雨声拥着小被子睡的香甜,越发不愿起床,这?几天公社食堂的饭简直让人?下不去口。
老顾家一家四个上班,一个上学的,不吃饱饭根本没力气干活。
张翠兰想了想,早上家里自己煮饭,中午去厂里吃食堂,晚上就吃食堂打?回来的饭,一天三顿饭齐活了。
就这?家里还有人?不乐意呢。
昨晚公社食堂蒸了锅豆渣红薯面菜窝头,说是菜窝头,其实就是萝卜缨子切的碎碎跟红薯面豆渣捏成窝窝头,咬一口梆硬梆硬的,又苦又涩。
东子个臭小子咬一口就不吃了。
翠兰同志眼一瞪手一扬,狗小子戳戳窝窝头,苦大仇深一口闷了。
其实也?不过东子不爱吃,豆渣菜窝头实在难以下咽。
大家伙儿拿在手里也?不能?不吃,没办法?,现在有的吃就不错了。
北方闹灾厉害的几个省份,那里老百姓别说菜窝头了,听说连红薯叶什么都给煮着吃了,葛主任开会强调了,形势不好的情况下,外省的灾民很可能?外出逃荒,灾民少说几千,多则几万十几万,一旦逃荒的口子开了,往后什么样真不好说。
如果真有灾民到云水县来逃荒,县里的公安局和武装部?八成要?忙疯了。
社员们听了唏嘘心惊,建国才几年光景啊,老百姓又要?饿肚子了,有文化的酸文人?拿苏联举例子,背着手在叨咕,“咱们不能?走苏联的老路啊。”
有人?问你有啥好办法?不?
那几个酸文人?满口之?乎者也?,听的人?云里雾里,干脆不听了,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呗,想这?么多干啥。
毕竟如今还没到那份儿上呢。
顾家老家地?窖里的粮食囤的满满的,老话说手有余粮心不慌。
张翠兰早上煮了锅小米粥,又往碗里磕了两个鸡蛋,炒了盘韭菜鸡蛋,韭菜自家种的,随吃随有,一茬儿一茬儿往外冒。
老顾家现在真心不缺鸡蛋吃,外头鸡蛋不好买不假,不是有林瑶嘛。
她每个月都“托”周晓雪从城南供销社买一篮子鸡蛋,一篮子鸡蛋也?就十五六个,家里人?多,一天一个太少,一人?一个又不现实。
家里就隔几天早上炒盘鸡蛋,把屋里门窗关的紧紧的,一家子闷头赶紧吃饭,保证营养。
林瑶给顾时安从被窝里挖出来,打?着哈欠趴在男人?宽厚的怀抱里不肯动,顾时安直接起身,抱着她在屋里转了几圈儿。
林瑶还困着呢,猛然让这?厮抱起来,男人?的手臂结实有力,在屋里转了一圈,窗外的湿冷潮湿气扑面而来,她就醒过来了。
“大早上的转什么圈。”
万一妈推门进来咋办?
林瑶反应过来,踢腾着两条小白腿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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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安嘴角挂着笑,低头亲了亲小姑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瑶瑶不困了?”
困你个大头鬼哦。
林瑶忙不迭爬回床上,用小被子把自个儿卷成蚕宝宝,生怕顾时安又抽风,背着她在院子里狂奔,要?真是那样,她一辈子都不用出门了。
她把顾时安赶出门,自己在屋里麻溜换好工装,出门洗脸刷牙,抹好雪花膏去外头吃饭。
一家子吃完早饭,前头雨不紧不慢的下了大半天,到出门的时候,倒下得?大了起来。
林瑶打?着伞,脚上穿着雨靴,挎着小包等顾时安推着自行车过来送她去上班。
大杂院门口一洼一洼的雨水,林瑶不高兴过去,顾副局长还要?过来接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刘二翠出门倒痰盂,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往地?上啐了一口,狐狸精小娘皮,整天妖娆给谁看,就知道勾搭汉子,老天爷不长眼哟,那包巴豆粉咋就没下到顾家水缸里呢?
不然狐狸精也?拉上一星期肚子,看她还怎么风骚!
自从刘二翠丢了工作,郑大成三天两头不着家,就是回来稍一不顺心就在家打?打?骂骂,弄的两个孩子宁愿上学,也?不愿意在家呆着。
刘二翠想躲也?地?方去,她想去大妹家住几天,大妹推说家里有事?儿不方便?,她又想去小妹那蹭住,小妹两手一摆,伸手问她要?住宿费。
刘二翠气得?够呛,骂刘小妹忘恩负义,刘家小妹还振振有词。
“大姐,你说这?话我可不乐意了,是我嫁的没有你好,男人?也?没有姐夫有本事?,轧钢厂大师傅多光荣啊,你家吃香喝辣的时候可没想过我这?个妹妹,我家就十来平的屋子,没睡觉的地?方,在屋里搭了个上下铺,婆婆和小姑子睡下铺,我跟男人?睡上铺,地?方小的转个身都难,你上我家来睡,不得?个你搭两根木头当床?吃的喝的不花钱?我手里一分钱没有,不给我钱,让你喝西北风去啊?”
刘二翠给妹妹堵的哑口无?言。
她也?想跟以前一样,随便?往兜里一掏,就是一钞票,虽然都是毛票吧,那也?是钱啊。
现在她兜里比脸都干净,郑大成把家里的钱藏起来,刘二翠手里的私房钱早花没了。
刘二翠只能?回家,给郑大成洗臭袜子裤衩子,早起晚睡天天倒尿盆,夭寿哟,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1958年十二月,国家出了个件轰动全国的大事?儿,苏联突然跟祖国闹翻了,不仅撤走了援中的科学家,还把机密文件带走了。
中苏两国陈兵边境,数十万军兵严阵以待,稍有不慎,一场空前的战争就要?再次爆发。
为?了应对当前复杂的国际形势,对抗美帝和苏联,党中央提出全民皆兵口号,全国各地?大力发展武装力量。
全国各大工厂也?纷纷响应号召,组建了自己的民兵连,民兵连不仅人?手一杆枪,而且县委大院,有些?大厂医院,一些?重要?单位,仓库里甚至放着高射炮和迫击炮。
就连县小学也?成立了儿童团,东子天天扛着个红樱子木头□□风里来雨里去,那模样跟打?仗的小士兵没啥两样。
林瑶刚开始知道这?事?情,着实惊了惊。
按照上辈子历史发展,60年国家才正式跟苏联闹翻,64年5月为?了落实"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战略方针,党中央才提出了关于全党抓军事?,实行全民皆兵的号召。
现在一切比上辈子早了五六年,好歹有前面的事?情做铺垫。
林瑶震惊过后,很快想开了。
她都能?穿书,还有什么不能?发生呢。
下午放了学,顾时东蹬蹬蹬跑回家来,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个小盒子,嚷嚷着要?自己缝个套子,装他的宝贝木头抢。
正好顾春梅没事?来娘家看看,听弟弟这?么一说,噗笑了声,毫不留情道,“可拉到吧,就你那双爪子能?做针线活,我给你缝吧。”
顾时东瞪大眼,凑过来嘿嘿笑,“姐,你咋变得?这?么贤惠了。”
顾春梅拿出箩筐里头有针线碎布,搁在桌子上,自己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德行,箩筐里没红布了,找咱妈要?一块去。”
“嗯嗯,好嘞。”
翠兰同志手里的碎布头子都是宝贝,哪里能?拿出来给老儿子胡闹。
最后还是林瑶从包袱里翻出块红布头子,东子个臭小子才喜笑颜开。
顾春梅在窗户口做针线活,林瑶托了个椅子来在边上看着。
姐妹俩在一块儿唠嗑,顾春梅也?好几天没回家了。
今天是供销社没什么事?,她才抽空回了趟娘家。
林瑶下班路上买了糖角子,云水县的糖角子跟别处不一样,一个拳头大,圆嘟嘟胖乎乎裹满了糖霜,里头加了桂花蜜、冰糖花生和白芝麻,黄澄澄在油锅里打?了个滚儿,口咬下去,又又香又甜。
顾春梅一连吃了好几块,甜的她直咂巴嘴。
“瑶瑶,还是你舍得?花钱,一斤糖角子八毛钱呢,我可舍不得?花钱买。”
林瑶嘎嘣咬了口糖角子,“上班赚钱不就是为?了花,留着干啥啊,你一个月那么些?工资,家里大头哥赚的也?不少,过日子那么节俭,是不是留着以后养崽崽啊?”
顾春梅耳朵就红了。
r林瑶还真猜对了,顾春梅跟大头哥正努力造人?呢,那屋里的木头床天天晃到半夜,不说别的,他们两口子在这?年代都不算小了,隔壁虎头妈二十岁就生了虎头了,现在才三十出头,已?经是三个娃的妈了。
顾春梅嫁了人?,供销社那些?女同事?天天问她家啥时候添个小崽儿。
徐父徐母也?盼着抱孙子孙女,顾春梅心里难免有压力。
林瑶宽慰她,“有什么压力啊,生娃儿是靠缘分的,你才结婚一个来月,别急嘛。”
顾春梅用胳膊肘碰碰她,一脸八卦,“嗳,你跟我哥真没着急啊?”
林瑶小脸上一脸纯良,“没啊。”
顾春梅若有所思,“也?是,我哥那把年纪了,着急也?没用。”
正好进门的顾副局长:“……”
林瑶不着急生娃,林红娜这?边儿为?了怀上孩子,可是要?疯了。
第53章
前头林大国两口子在肥皂厂闹了一场,林红娜的大名在厂里不胫而走。
有相当一段时间内,肥皂厂家属院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林大国一家人,能?跟林家扯上关系的自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别看林家住在乡下,距离镇上有二十来里崎岖山路,可别忘了有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日子?一长,他家那些缺德龌龊的事儿就给乡下的七大姑八大姨讲到镇上来了,这?年?头一个镇子?才?多?大啊,在加上林红武也是镇子里的“名人”,之前跟镇上老韩家闺女谈对象,都快结婚了,这?小子跟着一帮地痞混混打牌,输的一塌糊涂,裤衩子?都让人扒了。
老韩家就一个闺女,爹妈双职工在镇里条件算好的,林红武这?犊子?还想装孙子?吃绝户,韩家快刀斩乱麻,立马给闺女安排相亲,没几天就把闺女嫁人了。
韩家闺女嫁的是个军人,跟老韩家是世交,要?本事有本身,要?模样有模样,响当当真汉子?,可比林红武这?个只会说甜言蜜语的小白脸强太多?了。
更别说林红武心术不正,居然在婚前撺掇韩家姑娘跟他私奔,韩家姑娘为人正派,直接甩过去一巴掌,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天晚上林红武就给暴怒的韩家人堵在巷子?里狠揍了一顿,林红武灯泡厂临时工的活儿也黄了,也不知道是给人打怕了还是怎么,林红武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再后来,就出了林大国李爱凤大闹肥皂厂,林红娜在镇上名声?大噪这?事了。
林红娜名声?不好归不好,总不是她惹出来的祸,有那么一对父母和一个不成器的大哥,镇上人除了说闲话,也有一部分居民还挺同?情她的。
好好一个年?轻姑娘,占了这?么一家子?极品,真是命不好啊。
因此林红娜依然在肥皂厂上班,虽然工作没丢,她在车间的日子?也不好过,从前仗着孙家良宠她,林红娜在一众女同?事里不说飞扬跋扈,也算得上目中无?人,迟到早退也是有的,就连厂里的宿舍,别的姑娘住四人大通铺,林红娜就能?单独住一间宿舍,厂里的小组长对她态度也和蔼。
这?年?头厂里姑娘打大多?处在二十?出头,青春靓丽受人追捧的年?纪,明明跟林红娜同?一批进场的厂,凭什么就她一个人搞特殊?!
姑娘们对林红娜有意见,靠山山倒,孙家良不知道是听?了林家的事觉得丢脸,还是腻歪她了,这?半拉月对林红娜爱答不理。
林红娜打扮好送上门去,孙家良都不碰她。
李爱凤还天天喊着让林红娜快点怀上娃儿,好母凭子?贵嫁到孙家当少奶奶,顺便?帮帮林红武。
这?段时间受的冷落加上车间工友的排挤,林红娜在车间里受了好几回窝囊气,她又不能?去找孙家良告状,照了也没用。
去了自取其辱,不去心里憋闷,林红娜在宿舍砸了一通又哭了场睡了一场在缓过来。
第二天她一双眼肿的跟核桃似的,用冷毛巾敷了也不管用,偏偏还要?一早去上班,现在孙家良不宠爱她了,车间组长见风使舵,对她态度也冷了。
林红娜愤愤丢了手里的毛巾,随便?扒拉两下头发,编了辫子?背着装空饭盒的网兜,围上唯一一条毛巾,脚步匆匆往车间走去。
十?一点半,灯泡厂下工的锣声?总算响了起来。
林红娜错开人群,打了份素菜和两个窝窝头,揣在往兜里拎着回宿舍吃,一出食堂,刚走了几步,就见李爱凤裹着个破头巾扮成个老太太在门口?守着。
李爱凤也是胆子?大,看门的老大爷就在传达室坐着,厂门口?还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厂兵,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在那挥手,也不怕给厂里人认出来,拉着批d去。
林红娜眼皮子?重重跳了跳,连饭都不没来得及吃,猛地跑过去把李爱凤扯到一边。
幸亏林红娜穿着厂里的工装工裤,拿枪的厂兵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林红娜拉着李爱风在胡同?里绕来绕去,总算找到了处偏僻的角落,她冷冷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跟你说没事别来厂里找我,出了事我可担不住。”
“丧良心的死丫头,还教训你亲妈来了,别忘了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
李爱凤一开口?就是些陈腔滥调,林红娜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立马打断她的话,让她长话短说。
“我下午还要?上班!”
李爱凤这?才?住了嘴,探过来打量她的肚子?,“丫头啊,你肚子?咋还没动静?”
说起来林红娜跟孙家良好了不是一两天了,李爱凤每次都给孙家良下猛药,那可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一次两次就能?让婆娘怀上娃儿。
自家闺女跟孙家良睡了好几个月,咋肚子?就是起不来呢,难不成孙家良是个软脚虾,那方面不行?
也不对啊,以前她也偷偷摸摸问了闺女了,孙家良明显不是不行,反而闺女话里意思挺滋润的。
那是……
李爱凤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林红娜就愈加烦躁,“你问这?个干什么,是我不想怀吗?就是怀不上怎么办!”
李爱凤到底是过来人,她没跟以前一样开口?骂人,而是想了一会儿,突然拍了下手,“哎哟喂,闺女啊,别是你俩身体有毛病,不能?生吧。”
一席话如?天雷滚滚,震的林红娜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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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爱凤想起什么就做什么,急赤白来就要?拉着她去找老中医,还喋喋不休跟她描绘着日后怀上胖小子?,嫁进孙家的好日子?。
“嫁到孙家你就是干部家的儿媳妇,要?什么有什么,吃香的喝辣的,哪里还用过现在的苦日子?,唉,你哥随了你爹,父子?俩都是偷奸耍滑的玩意,连个媳妇也娶不到手,他这?辈子?没指望了,妈可就指望你了,现在吃点苦怕什么,等你嫁到孙家,别的啥都不用管,一口?气生上几个大小子?,一准儿哄得你公婆和自家男人高兴,等着两个老的一蹬腿儿,孙家的财政大权不就在你手上了,到时候我闺女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羡慕死村里那些碎嘴老婆子?!女人不能?生娃,喝点药就行了。”
亲妈喂着大饼,林红娜眼神里渐渐有了光彩,是啊,现在吃苦算什么,以后享福不就行了。
于是,林红娜心甘情愿请了假,给李爱凤凰忽悠着找江湖郎中开药方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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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几场细雨过后,云水县街上湿冷湿冷的,到处雾蒙蒙一片。
顾时安早上送林瑶上班,要?在车头挂个手电筒照明,才?不至于撞到人。
天一冷下来,林瑶就换上新织好的厚毛衣,厚毛裤,外头裹着围巾手套,脚上穿着厚厚的毛线袜,就这?样在家里也觉得冷。
今年?冬天来的比往年?早,又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气温骤降大杂院又不供暖,不冷才?怪呢。
顾时东也把自己缩成小老头,围着嫂子?给织的大围巾,头上戴着狗皮帽子?,手里再拿把马鞭子?,就活脱脱一个赶驴车的小老头。
张翠兰看俩孩子?冻成这?样,一个劲儿自责,跟顾满仓商量着,赶紧去煤站买蜂窝拉回家把屋里蜂窝炉烧起来取暖。
顾满仓也是叹气,城里又不能?跟乡下一样,在屋里烧个暖炕或者?生个火盆就能?取暖。
这?年?头要?么国家集体供暖,要?么自家去煤站拉煤回来烧炉子?,可是蜂窝煤一拉就是好几车,一吨一吨往回拉,单靠着他们老两口?也拉不动啊。
顾满仓常年?在车间上班,膝盖落下毛病,一到刮风下雨阴雨天,腿就走不动路,吃止疼药才?能?去上班。
张翠兰腰间盘突出,挑着猪食喂猪喂出来的,老两口?拉扯几个孩子?长大不容易,这?也是顾时安为什么选择转业回乡的原因之一。
好在顾副局长贴心,在下乡前几天拉了两车煤炭回来,堆在厨房里,顾家各屋里烧了蜂窝炉,立马就暖和了。
这?阵子?县里要?去乡下驻扎一周操练民兵,县公安局跟武装部也在其中。
顾时安作为公安局副局长,自然要?带队前往。
徐向前也不例外。
说起来,这?还是林瑶嫁过来和顾副局长头次分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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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瑶格外重视这?次下乡,乡下吃不好穿不好的,她可操心了,担心顾时安饿到胡子?拉碴,回来搂着睡觉都不舒服。
平时顾时安在家都穿小姑娘给做的棉布睡衣裤,林瑶做了两套,都给洗干净晒干捆扎好,跟平时常穿的军装警服放在行李包里,毛巾,肥皂牙刷杯子?也一并放进去,贴身内衣裤什么的就让这?家伙自己准备。
林瑶自己洗了手,把从周晓雪那里“托”人开来的五花肉拿回来,洗干净切碎了熬了一锅香辣肉酱,装了满满一罐头瓶子?。
顾时安就喜欢吃辣辣的肉酱,越辣人家越爱吃,林瑶自己口?味清淡,也不是不喜欢吃辣,她真是吃不了辣,一吃辣脖子?上就长小痘痘,小脸还发红。
张翠兰给大儿子?烙了锅煎饼,煮了五六个鸡蛋,加上苹果什么的装了满满一网兜。
顾时安回家来拿行李,后面跟着一群晒的黝黑的年?轻人,见了林瑶就“啪”的双腿一并,异口?同?声?喊了声?,“嫂子?好!”
林瑶了愣了愣,妈呀,这?怎么整得跟□□觐见大嫂一样。
有点吓人呢。
第54章
云水县这次民兵下乡,下头公社里都安排好住宿和食堂了。
县革委会专门拨了一批粮食下去,有白面玉米面,还有一车萝卜大?白菜,就算是外头闹灾,县里该拿出来的粮食还是有的,别的不说,二合面馒头窝头饼子是管够的。
一般单身小伙子拎个包就上车了,有媳妇的可不一样,一个个都是大?包小包,徐向?前脖子上还挂了个水壶,里头是顾春梅给他煮的红枣姜糖水,湿冷的天?气喝一口暖胃又暖身。
顾副局长更不得?了,又是嫂子给熬的香辣肉酱,又是织的围巾毛衣裤,厚毛绒手套、换洗衣物?什?么的装了满满一大包。
一群小伙子眼巴巴瞅着,心道要赶紧加把劲儿娶个媳妇回来。
林瑶送走顾时安,看着一群背包拎抢的小伙子浩浩荡荡排着队离开,一辆接一辆的装甲车往外开,感慨了下大?冷天?的真不容易,外头冷风刮的她?打了个寒颤。
想起今天?不用上班,顾副局长一去就是大?半月,重回美好的独居生活,林瑶又美滋滋回屋补了个觉。
这一觉再?醒过来,冬日轻薄的晨光已经洒满院落,前几天?外头湿冷湿冷的,连带着天?也阴沉沉的,冷得?紧。
今天?是个大?好天?,不过到底是冬天?了,一推开窗户外面寒气就往屋里冒,林瑶给冻的一激灵,歇了呼吸新鲜空气的心思,裹着碎花薄袄出了门跑到厨房烧水刷牙洗脸。
平时都是顾时安在家给烧水打洗脸水的,人家一走,林瑶只能自力更生。
顾家厨房里有一口铁水壶,烧一壶水够林瑶洗两回脸了,她?往水壶里添了水,拿铁钳子给蜂窝炉勾勾灰,拿扫帚把勾出来的蜂窝渣子扫到一块儿,堆在墙根儿上给腊梅当花肥。
前头隔壁大?富叔从老家挪了两棵腊梅树回来,说这腊梅花开起来特别好看,白雪皑皑,红梅灼灼,折几枝腊梅插在花瓶里也是一番意境。
意境不意境的大?富婶子不懂,也不想懂,就是觉得?这腊梅树在院子里着实碍眼,不如砍了当柴烧。
大?富叔一听差点儿炸了,对着大?富婶子会胡子瞪眼发了好大?一通火,整天?拿着个小板凳守在那里,看护他的宝贝腊梅。
这会儿轧钢厂有事,第三车间的起重设备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不能运转了,大?富叔让厂里人火急火燎请到厂里去了。
大?富婶子昨天?闹了个大?红脸,这会儿自家老头子不在家,她?就端着一簸箕火柴盒来老顾家,找张翠兰一边糊火柴盒一边发牢骚。
“这个糟老头子,整天?在院里闹洋相?,一个大?杂院住着,种什?么腊梅树,那腊梅开了花能卖钱咋地?,我?说砍了当柴烧就跟我?急了,那个大?嗓门吵的我?耳朵嗡嗡叫,觉都没睡好,一早上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臭德行。”
张翠兰笑她?,“昨晚你?睡闺女那屋了?”
大?富婶子瞅了她?一眼,“你?这双眼睛啊啥的瞒不过你?,死老头子嘴里嘟囔个没完,我?把他赶外屋睡了,臭老头子跟腊梅树过去吧。”
“我?看行,等大?富回来,你?别给他吃也别给他喝,让他饿肚子。”
“这哪行啊,万一饿坏了咋整?”
“这都分房睡了,还管这个。”
“到底老夫老妻几十年了,说不过去。”
“哎哟,这就心疼上了,嘴硬心软的毛病得?治治。”
“去你?的。”
“”
大?富婶子在老顾家待到十点多,大?富叔回来累的呲牙咧嘴,满身的机油味,回来就盼着吃一口老婆子下的热汤面。
“老不朽的脸皮忒厚了。”
大?富婶子嘴上硬气,还是露出一脸笑回家去了。
林瑶吃了一嘴的狗粮,生怕一会儿大?富婶子再?出门给她?塞狗粮,赶紧搓搓吹红的脸蛋溜回屋。
前几天?外头阴天?,县里儿童团暂停训练,学?校也放了假,顾时东在家睡到日头晒屁股,张翠兰给屋里的老座钟上了弦,一看十点半了,兔崽子还没起呢,顺手就抄起了旁边的扫帚,进了小偏房。
没一会儿光着脚丫子的顾时东就给亲妈揍的满床乱跳。
“妈,我?起了,这就起!”
“起个屁,整天?在家懒吃懒喝,长大?了能干啥!”
“翠兰打孩子别打脑袋瓜,打屁股就行。”
“对,抽屁股,老儿子屁股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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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顾家鸡飞狗跳了一上午,晌午时分总算是安静下来。
今个儿是县里粮站发粮食的日子,顾家厨房里那口大?铁锅已经焖上了,下头煮着米粥,上头篦上热着窝窝头。
林瑶从咸菜缸里捞了碗酸笋疙瘩,切成细细的丝儿,放在两个小碟子里,一个浇上辣子,一个什?么也不放就这么吃。
等锅里的小米粥滚了起来发出米香,老顾家的午饭就上桌了。
张翠兰心疼林瑶,上班上的小脸瘦巴巴,给她?格外煮了个水煮蛋。
这待遇老顾家谁也没有。
家里一家四口子呢,林瑶吃独食吃的也不安心。
一个小小的水煮蛋分成四份,一家子一人一块,那滋味儿香的,往后数十年,顾时东再?也没吃过这么香的鸡蛋。
吃了饭,林瑶把早准备好的一块棉绒布拿出来给家里人比了比。
“妈,这块棉绒布有十五尺,够做三年棉袄的,您跟爸一人做一件,剩下的给东子做一件,听说今年冬天?可冷了,咱穿着新棉袄暖暖和和过冬。“
说起来,张翠兰老两口也有两三年没做过新棉袄了,顾满仓那件旧棉袄,拆了又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里头的棉花也跟毡子一样硬梆的不保暖。
儿媳妇孝顺,老两口心里熨贴极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张翠兰摸摸手上的棉绒布,笑容满满道,“行,就听瑶瑶的,咱们老两口也享享闺女的福。”
顾满仓心里也跟吃了蜜一样,他一冬天?只有一件棉袄,在厂子里穿工装,回到家里换来换去除了件夹袄,也没什?么穿的了。
前院郑大?成见了就笑话他,“五级钳工大?干部咋不换身好衣裳。”
顾满仓听了笑笑也不当回事。
不是老婆子不给他做新棉袄,实在是棉布棉花什?么的不好兑换,上头一年才给那么点布票,家里春梅又快出嫁了,东子年纪小长身体的时候,不穿暖和冻坏身子骨是一辈子的事,家里那些布票都紧着一双儿女,父母苦一些也没什?么。
今年瑶瑶进了门,闺女也出嫁了。
顾满仓真是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快五十的老头子了,也是该听孩子的话,尽量多吃点好的,多享享福了。
顾时东午饭没吃饱,在锅里焖了几个红薯,捡了个大?的红薯,两只手倒腾着,一边“斯哈”出气,一边蹲在门口等着他妈拿粮本?和粮票,一会儿去粮站推粮食去。
家里每个月都要到粮站买粮食,为了方便安全,张翠兰就把粮本?跟粮票一块儿放在五斗橱下头的抽屉里。
林瑶翻出保暖的翻毛棉鞋,裹着厚围巾带着帽子,只露出一张俏生生小脸,跟着家人一块儿去买粮食。
说起来,她?还没去买过粮食呢。
今天?正好一块去凑凑热闹。
顾副局长不在的这几天?,林瑶除了上班就是在家咸鱼躺,进了腊月里外头冷飕飕地?,一到外头就冒白气。
顾春梅来娘家住了一天?,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要下雪了,县里头下乡操练的民兵怕是要提前回来了。
东方红生产队,林红娜为了怀上儿子,一碗接一碗的喝苦汤汁,那浓稠的中药味儿喝在嘴里让人作呕。
她?喝一口吐一口,全靠着咬牙硬撑着喝下去。
时间长了,林红娜身上全是中药味儿,她?回到厂里好好洗了回澡,对着镜子摸摸养回来的细腻皮肤,打定主?意下班回去找孙家良好好“谈一谈”。
第55章
林红娜到底是?重生的,活了两?辈子受了许多苦,瞧着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其实心机谋略比同龄的姑娘深多了。
她知道,孙家良对她没有多大兴趣了,大白天明晃晃去勾引他是绝对不可行的。
孙家良这个人最看重脸面,再者孙家在镇上也是有头有面的人家,她贸贸然去孙家找人,机会不大。
好在孙家良搬出家门,不在孙家住了,之前他通过关系去了县上的灯泡厂当文化干事,一番野心勃勃又是送礼又是疏通人脉,想在云水县大展拳脚。
没想到,云水县里面的水可比镇上深多了,孙家在镇上还能有些人脉,换到县里没有多少?人买他家的账。
孙家良在县里扑腾不起水花,心有不甘且无可奈何,文化干事的工作也没好好干,最后还是?回?了镇上。
上辈子孙家良也是?这么过来的,孙家发迹要到改革开放那?一年,再往后孙家良一飞冲天,短短几年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干部到呼风唤雨的商界大佬,住豪宅开豪车,好不威风。
真?是?瞌睡来了,老天爷就递枕头。
孙家良现在正是?失意不得志的时候,林红娜只要抓住机会适时送上温暖理解,说不定就能抓住他的心。
就是?抓不住孙家良的心,跟他春风一度也不亏,只要她能把孙家良勾住,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时间长了次数多了不愁怀不上孩子。
想起这些,林红娜心里也有些羞恼,她本来也是?好人家的闺女,跟着孙家良的时候也是?清白身子,要不是?孙家良不是?个男人,睡了自己不肯负责,她也不至于搞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想要怀上孩子。
孙家注重门面,想娶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妇,也不想想孙家良作风不正,乱搞男女关系,谁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他!
也不知道林瑶怎么就这么好命,上辈子轻轻松松嫁到了孙家,这辈子顾时安成了公安局副局长,那?个小贱人也跟着成了副局长太太!
而她费尽心思却?什么也没得到!
林红娜咬了咬唇,在初雪来临的晚上去澡堂泡了个热水澡,打了肥皂抹了雪花膏,下雪的大冷天,为了保证美丽动?人,她只穿了件薄花袄,踩着双翻帮棉鞋,连围巾都没拿,趁着夜色霜浓,出了肥皂厂宿舍,往干部宿舍走。
孙家良如今是?镇灯泡厂的宣传科科长,他这种单身汉自然是?住单间宿舍,镇上没有筒子楼,这年头筒子楼是?给领导干部住的。
就是?云水县也是?在七几年后才新建的筒子楼,灯泡厂干部宿舍就在镇邮电局后面,坐北朝南挨着镇上的老街。
灯泡厂解放前是?法国人建的,厂里的宿舍用?的都是?红砖瓦,一排排低矮的平房排列在那?,前面还开了装有两?扇有铁栅栏的大门,上面雕刻着铁玫瑰花,红砖青瓦格棂窗,带着那?么几分异国的浪漫情调。
就因为这,那?两?扇铁门给镇上的年轻人砸坏了,就剩下一扇摇摇欲坠的铁栅栏,一般身体强壮的年轻人爬不过去,林红娜这样身材相对娇小的姑娘却?可以轻而易举的钻过去。
孙家良住在靠墙的第五间宿舍里,林红娜熟悉的很,以往她来了无数次,这条路闭着眼都能走到,她熄灭手里的手电筒,凭借记忆往孙家良的屋子走去。
林红娜走到李安业的屋子门口,轻轻推了一下门,屋门栓的紧紧的,从窗户望过去,里面漆黑一团。
按照孙家良以往的作息时间,应该是?刚睡下不久。
林红娜撩了两?下长发,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有节奏地瞧了瞧宿舍的屋门。
屋里孙家良将睡未睡,一听?见外?面的声音,还道大晚上谁来打扰他,不耐烦下床开门,屋门一开,就看见林红娜一张含羞带怯的脸,她低着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在漫天飞扬雪花的衬托下,更?显的她裸露在外?的肌肤细白如玉。
“家良哥。”
林红娜这么一叫,孙家良身上的邪火就烧遍了全身。
宿舍的门砰的一关,门前两?道身影消失了,不多时,屋里就响起了急促的喘声和亲吻声。
“”
*
这场雪飘飘扬扬下了大半夜,大杂院积攒了厚厚的雪,院里的两?棵腊梅树枝头也落满了雪花,巷子里的小孩子穿着厚棉袄,一个个冻的小脸通红,在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玩得不亦乐乎。
顾时东自诩是?大孩子了,没跟外?头一帮小屁孩儿?瞎玩,自个儿?倒腾着蜂窝在那?烧炉子。
昨夜臭小子懒的没换蜂窝,到大半夜炉子就凉了,屋里那?个冷啊,冻的他直打颤颤。
这年头大杂院里蜂窝炉子一般都放在屋里,屋里装了烟筒,只要有保证通风的风斗,便于屋子里空气的流通,晚上临睡前封好炉子,一晚上暖暖和和的没问题。
至于安全问题,街道委员会的领导会定时抽查,大杂院各家各户也注意的很,煤气中毒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前街发电厂家属院有户人家,晚上没注意通风,一家子直接煤气中毒送卫生院躺板板,幸好发现的早,全救回?来了。
老顾家用?的蜂窝炉是?外?头最流行的花盆炉,花盆炉顾名思义,炉子就跟个倒扣的花盆,中间有一圈儿?铁篦子,炉子上坐着水壶,下头篦子上能烤地瓜、土豆、板栗什么的,晚上洗好的袜子、手套、套袖也可以放在上头烘干。
顾时安在屋里烧炉子,火没烧起来,弄的几个屋子都是?呛人的烟味。
东厢房里林瑶缩在顾时安怀里睡的正香,闻见外?头的烟味,不高兴推搡了几下。”外?头怎么了,那?么呛。”
昨天这家伙大半夜冒着雪进家门,一回?来刚洗漱完,就目光幽深盯着她看。
林瑶察觉到不妙,拧着腰就跑。
结果没跑成,直接被某人抱在怀里,亲了个正着
反正这会儿?林瑶腿软腰酸,困到不行,就这还不忘咬顾副局长一口,赶他下床去外?面看看怎么了。
顾时安亲了亲她,披衣下床出了屋子。
外?头顾时东顶了张花猫脸端着个脸盆在外?头舀雪呢,见了他大哥,让他大哥来帮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哥,快点帮我舀雪把炉子里的火灭了,屋里快烧着啦!”
顾时安有些头疼,“灭火怎么不用?水缸里的水?”
顾时东一脸“哥你咋那?么傻”的小表情,“外?头下雪啦,水井里水结冰我砸不动?!”
顾时安更?头痛了,提醒道,“厨房里水缸有水。”
东子恍然大悟脸,露出一口小白牙,“哎呀,哥我咋忘了呢。”
说完臭小子屁颠屁颠端着脸盆要去厨房霍霍。
顾时安深呼一口气,一把抓住这臭小子,倒拎着丢进了小偏房。
没一会儿?功夫,小偏房里的蜂窝炉子就给顾时安点着了,屋里呛人的白烟也敞开窗户随之散去。
屋子里暖烘烘的,张翠兰一大早发了一通火,家里差点儿?给兔崽子点了,不发火才怪。
这回?当爹妈的大意,寻思着老儿?子十岁了,怎么也是?个大孩子了,在乡下十岁的男孩子都能当劳力下地挣工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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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不用?下地挣工分,老儿?子自己住一个屋应该没问题吧。
唉,兔崽子就是?不让人省心啊。
大儿?子十岁那?会儿?已经是?个稳当的小大人了,老儿?子这副德性,晚上自己一个人睡家里怎么也不放心。
顾满仓叹了口气,跟顾时安一块儿?,父子俩在老两?口睡的屋里安了张小床,张翠兰从五斗橱上拿下针线篓子,穿针引线给老儿?子改出床新铺盖来。
林瑶梳洗停当,穿着厚棉袄抱着手炉出门,廊檐下挂着长短不一的冰柱,这会儿?雪花又洋洋洒洒飘落下来。
院里的积雪已经清扫干净了,东子个臭小子拿着把大扫帚,在那?哼哧哼哧扫着新落下的雪。
林瑶虽然起得晚,早上家里发生的事儿?,她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就连隔壁大富叔也听?见了,毕竟后院就这么大。
早上张翠兰同志的怒吼声都要响彻云霄了。
大富叔临出门不忘打趣下臭小子,“东子啊,往后再生炉子生不起来,就来喊叔,叔给你帮忙。”
顾时东吭叽吭叽就是?不说话?。
大富叔哈哈笑了两?声,给闻讯出门的大富婶子一巴掌抽走了。
“死老头子多大人了还跟孩子开玩笑,显你能耐咋地!”
大富叔吓得脖子一缩,忙不迭围着围巾拎着饭盒跑了。
外?头大雪满地,林瑶大早上去上班,骑自行车是?不行了,夫妻俩提前半小时出门,顾时安推着自行车,小两?口走着去上班,到半路上,县里的组织的扫雪队把道路清理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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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安长腿一跨,载着林瑶去了纺织厂。
纺织厂门口民兵连正搞集训呢,林瑶下了车,顾时安不知道说了什么,林瑶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背着小包从进路去办公室。
顾时安目光柔和,看着小姑娘的背景消失在纺织厂门口,这才笑了笑转身骑车走了。
1958年腊八节来临之际,云水县爆发了一场动?乱。
第56章
这场动乱来的也不是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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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立冬开始,云水县就不怎么太平了。
1958年着实是动?荡不安的一年,一整年天灾人祸不断,先是夏季北方数个省份闹洪灾导致夏粮颗无收,南方的粮食运到北方赈灾,后?来中苏两?国闹翻,苏联撤离专家?,两?国陈兵边境对峙,到现在?灾民成千上万南下?逃荒。
云水县毗邻北方,尚且不算南方地区,半个月来县城里的灾民不减反多,一个个衣衫褴褛的灾民,拿着碗盆沿街乞讨,灾民怀里的孩子手瘦骨嶙峋,小脸发黑,过路的行人看在眼里也不是滋味儿。
大家?也没办法,好?心的掏出几张毛票递过去,没钱的硬下?心肠抬腿走人。
这年头?大家?伙都不好?过,照顾好?自?己一家?子能吃饱喝足就不容易了?,哪有多余的粮食接济灾民。
县里领导为?这事儿也是头?疼不已,虽说县里有公安局、武装部还有民兵连,可灾民也是被迫背井离乡来外头?讨生活,要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谁愿意抛离故土到陌生的县城低三?下?四,没有尊严的乞讨粮食。
用一位老灾民的话说,他在?乡下?也有房有地,靠一双手勤劳干活养活了?一家?人,现在?五六十岁了?,居然当了?要饭的叫花子,其中心酸苦楚,外人是不能体会?的。
前几批灾民来县城的时候,县里还能挪出粮食来,在?车站门口搭个粥棚,支上一口大锅,煮一锅热腾腾的野菜粥,灾民们一人一碗,喝的胃里暖暖,公社的干部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拿着大喇叭在?车站吆喝,说我们云水县也没粮食啦,老百姓过得艰难,同志们在?这讨不到粮食,不去先回家?,送他们登上回乡的列车。
如今云水县粮食空缺,手里拿不出粮食,灾民饿的走不动?路就更劝不走了?。
这阵子县里公安局跟武装部都加大了?巡逻力?度,云水县城不算小,胡同弄堂小巷子不计其数,就是本地长大的老百姓在?不熟悉的地方逛上一圈儿也能迷路找不到北。
何况公安局、武装部加起来也才几十号人,算上县民兵连,也不过一百多号人,一百多号人三?班倒,再严密的防守也有疏忽的地方。
上周五,老顾家?就遇上了?件让人心惊肉跳的事儿。
上周四晚上云水县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一场雪洋洋洒洒下?了?大半夜,那场雪大的周五早上也没停天上下?着雪,顾春梅上班就不能骑自?行车了?,一骑一个趔趄,搞不搞还要摔个屁股蹲儿。
顾春梅背着挎包,裹得严严实实,打着伞脚蹬黑胶鞋,深一脚浅一脚要出门。
徐父父子俩早到公安局去了?,徐母独自?一人在?家?,不放心追出来。
“春梅外头?那么大雪,不行今天请天假,别?去上班了?。”
顾春梅却道,供销社没电话,请假也要去跟主任当面?说,一来一回忒折腾,不如直接上班去,说不定下?午太?阳出来,雪就化了?。
云水县街道大多是青石板路,雪化了?也跟乡下?一样,出门还要趟着泥走路。
徐母想想是这么个理儿,也就点头?了?。
谁知道这场雪直到下?午下?班也没停,顾春梅走内部价在?单位拿了?两?罐麦乳精,一罐给婆婆补身子,一罐给爸妈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麦乳精在?五几年算稀罕货,在?这个年代一般人家?逢年过节才会?买上一罐拿出来装场面?。
徐家?条件好?,徐母在?家?养身体,麦乳精喝的多一些,基本一个月一罐。
顾春梅是供销社的员工,走内部价拿货可比外头?人买实惠的多。
她包里塞不下?两?罐麦乳精,供销社的大姐递过来一个草篮子,让顾春梅先用着,明个儿上班再拿回来。
一个草篮子也不值当再拿回来,顾春梅直接掏钱买了?。
大姐就调侃她出手阔气。
到了?下?班的点儿,顾春梅拎着草篮子背着包往桂花胡同走。
供销社在?城北,桂花胡同在?城南,纯走路回去要半个小时,下?雪天就更费劲了?。
顾春梅一路上走走停停,等走到县文化局,她选了?条近路回家?,县文化局后?面?有一条仅供一辆驴车穿过的小巷子,穿过巷子就是老街,再回桂花胡同就方便多了?。
这会?儿正是县里下?班的点儿,路上工人学生来来往往,就连汽车站口的灾民也三?五成群地往这边走,大冬天的没吃没喝,还这么冷,县里领导再三?劝说,也走了?几批灾民,剩下?的这一批属于没脸没皮的那种,吃喝全?都依赖县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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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春梅下?班路上经常遇见这些灾民,有些灾民一看就是老实巴交,这只能灾民最让人心安,有些就不一样了?,上了?年纪的还好?些,那些年轻,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必须小心。
顾春梅下?意识遮了?遮草篮子里的麦乳精,脚步匆匆钻进?了?人群里。
她抓紧脚步往家?走,就这样还是让人盯上了?。
定上她的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灾民,一个是走路瘸腿,另一个身材干瘦干瘦的,跟刚才那群灾民一道过来的。
身材干瘦的年轻男人歪着个火火车头?帽子,流里流气,他紧紧盯着顾春梅,,眼里露出一丝紧盯着猎物般的贪婪深色。
那个瘸腿的是个胆小的,火车头?帽子跟他嘀咕半天,瘸腿年轻人也不敢干抢劫的事。
气的火车头?帽子骂他,“怂货。”
你不敢,老子自?己干!
火车头?帽子就一路尾随顾春梅,想挑个僻静的地方下?手。
冬天天黑的早,五点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顾春梅早察觉到身后?的危险,一路呼呼小跑着往大杂院跑,火车头?帽子骂了?句脏话也跟着在?后?面?追。
幸好?林瑶嘴馋想吃豆腐脑,顾时安不在?家?。
她就喊了?东子一块儿,俩人打着伞去供销社买豆腐脑,打着手电筒,刚从胡同口街上出来,就跟顾春梅撞了?个满怀。
顾春梅没看清跟她撞在?一起的是谁,道了?声对不起又想跑。
林瑶赶紧拉住她,“春梅姐你跑什么?”
顾春梅脸色发白,急道,“瑶瑶,有人追我!追了?我一路了?!”
林瑶俩人面?色一变。
那个火车头?帽子也是个莽的,见到漂亮到不行的林瑶跟东子个不足为?惧的小屁孩儿,眼里闪过邪念,还舔着嘴唇过来拉扯顾春梅她俩。
林瑶给恶心坏了?,拿起手上的手电筒对着火车头?帽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这年头?手电筒都是那种老式纯铁皮的,拿在?手上厚重又份量,打在?人身上疼的很。
顾时东也拉着姐姐过来补刀,三?人揍的火车头?帽子吱哇乱叫,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钢厂的邻居听到动?静都出来看,林瑶叭叭叭一通说,虎头?爸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当即怒不可遏,摁着火车头?帽子啪啪两?巴掌,扭送到派出所去了?。
张翠兰两?口子知道这事一阵后?怕,亏着瑶瑶胆子大,东子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然三?个孩子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现在?这世道啊,真是不安全?了?。
当天火车头?帽子双手烤着关在?审讯室里,面?对公安的审问,他还想耍无赖,说什么就是一场误会?,他就是路过而已,不能因为?他是逃荒的灾民就给他乱扣帽子。
年轻公安不但没生气,还笑了?笑,留下?句,“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自?己找上来的别?怨别?人。”
说完就出了?审讯室。
火车头?帽子心下?一颤,觉得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要来临
火车头?帽子内心惶惶不安,外面?雪花飞扬,突然审讯室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身形挺拔高大的年轻男人,审讯室里灯光太?暗,他压根没看清男人的长相,只看到一双男人漆黑的发丝上凝着水珠,英俊的眉眼冷意沉沉,像覆了?层冬日?的寒霜。
火车头?帽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椅子上无端哆嗦起来。
“”
火车头?帽子的事儿一出,一向好?脾气的徐向前面?沉如水,对着火车头?帽子好?一顿收拾。
从那以后?,顾春梅上下?班徐向前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回接送。
至于娇里娇气的林瑶,哪天顾副局长不及时接送她,脾气上来直接把人骂一顿。
顾副局长挨了?骂,还要好?声好?气哄她。
老顾家?一家?子都以为?这件事过去也就没事了?。
没想到腊八节三?天前,云水县的灾民又饿又冷,有个领头?的蛊惑人心,带着一帮子灾民砸了?老街供销社的门,把供销社的货物抢劫一空,还仗着人多势众,打伤了?巡逻的民兵。
民兵手里有枪,也不能贸然开抢,县领导得知此事,更是火冒三?丈,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县领导觉得灾民也是身不由己,没有下?命令严打,现在?看来心软只会?害人不浅,再者这群所谓的灾民抢劫伤人情节严重,不严打不足以安抚民众!
自?此之后?,云水县轰轰烈烈、雷厉风行的“扫黑运动?”开始了?,县公安局行动?迅速,不到一夜的时间,就把那些混迹在?大街小巷的涉案人员抓了?回来。
有几波涉案的连夜外逃,都被公安局设下?的天罗地网网住了?,晚上顾时安回来,周身带着寒气。
林瑶早就乖乖地闭眼躺好?,只希望今晚能睡了?安稳觉。
要知道某人已经好?几天没吃她了?。
早上林瑶挑逗了?下?顾副局长,咬人家?耳朵,故意欺负人。
结果晚上顾时安一进?被窝,就捉着小姑娘“欺负”的连连求饶。
第57章
云水县一场声势浩大的严打之?后,政治风貌为之?一清。
县里原本随处可见的逃荒灾民,闻风而逃,跑的一干二净。
上班路上没有这些叨扰的灾民,林瑶觉得?耳根子都清净了,不是她不同情?逃荒的灾民,其中大部分都是有家不能归的老百姓,可也有一些三教九流混在里面滥竽充数,这?些个?孬货,有的老家?压根儿不闹灾,他们跑出来跟着灾民四处走,偷鸡摸狗下三滥的事做了不少。
没想到在云水县碰上硬茬子,一跟头栽到公安局,吃花生米的吃花生米,蹲大狱的蹲大狱,送农场的送农场,一个个算是完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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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转眼腊八节来临,又到了一年一度吃腊八粥的日子了。
腊八腊八冻死寒鸦,今年的腊八节冷得?邪乎,屋顶上落了一层白霜,上班的工人走在大街上迎面而来的寒风差点儿冻掉下巴。
腊八节纺织厂放了一天假,还给办公室的员工每人发了三两红枣煮腊八粥。
这?待遇好的,给顾春梅羡慕得?不行。
怪不得?县里老人常说?,一轧钢厂二纺织厂,给个?金窝窝都不换。
三两红枣他们供销社也没?发!
要说?轧钢厂福利也好,可架不住轧钢厂工人多啊,洋洋洒洒两三千来口子呢,哪有这?么些好东西分,纺织厂也不过三四百员工,过年过节的福利自然丰厚。
一大早的,顾时东跟着大哥跑操回来,没?躲回屋里睡大觉,眼巴巴蹲在厨房里等?着嫂子煮腊八粥呢。
云水县吃腊八粥,是从清代传下来的老传统,用大米、赤小豆、大枣、花生,黑米、核桃仁、莲子,桂圆在锅里煮一锅热腾腾的粥,意为腊八粥。
就是现?在吧,外头物资匮乏,普通人家?别说?腊八粥了,能天天喝上粥就谢天谢地了。
老顾家?有乡下舅舅们送来的野核桃啊,山枣啊,花生红豆之?类的,加上纺织厂发的红枣,也能吃顿“腊六粥”,——家?里兑换不到桂圆和?莲子,东子个?臭小子就给换了个?名字叫蜡六粥。
蜡六粥在这?时代也算丰盛大餐了,隔壁大富婶子家?只熬了一小锅白米粥,里头加点白糖、红枣,就让大富叔期待的一晚上睡不着觉。
前院郑大成家?连个?狗屁动静都没?有,郑雪郑浩姐弟俩也把盼望着吃口热粥。
刘二翠蒙着被子睡大觉,厨房里冷锅冷灶。
郑雪姐弟俩耷脸臊眉就想?闹。
郑大成这?两天心气不顺,日子过得?不舒坦,心里能顺坦才怪。
大过节的,又是亲闺女亲儿子,孩子想?吃口粥也没?什么错。
郑大成穿了棉袄,擦干净了皮鞋,往脚上一蹬,直接把刘二翠撇下,领着郑雪姐弟俩去国营饭店吃小灶了。
后院东厢房里蜂窝炉子火烧旺了,炉上放着一只小巧的铜壶,火焰舔舐着壶底,屋里烧的暖烘烘,床上的林瑶裹着一床牡丹花被子,睡的分外香甜。
入冬前,顾家?各个?屋里装了蜂窝炉,也买了烟筒安上,烟筒都是大头套小头,在墙上钉上钉子,用细铁丝把烟筒给固定好,蜂窝炉一烧起来,外面就开始冒白烟儿。
顾时安一惯起的早,一般只要他在家?,家?里提水、扫院子烧煤球什么的活儿都给包了,大杂院的水井一到冬天就结冰。
顾时安很?娴熟地提着水桶砸开水井下头的冰,一桶一桶提上来灌满水缸,转身去屋檐下拖出个?长方形的竹筐,装了一筐煤球回屋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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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县冬天烧的煤球质量不大一样,有质量好一些的精煤,圆圆的煤球烧起来速度快还耐烧,质量次一些的都是些煤块,个?头不一,这?种煤块便宜,大的敲成块在炉子里拼拼也能用,缺点也有,不耐烧烧起来煤灰满天飞。
顾家?有林瑶这?个?娇气的儿媳妇,买的都是好煤球。
顾时安烧旺了炉火,挤好牙膏,拧了热毛巾搭在脸盆架上,走到床边喊林瑶起床。
“瑶瑶,七点了该起床了。”
昨晚小姑娘三令五申,叫顾副局长七点把她叫醒,腊八节了还要煮腊八粥呢。
顾时安依言过来,林瑶却不肯起来了。
外面冰天雪地,冷得?要命,屋子里床上铺好了厚厚的稻草垫和?褥子,松松软软睡上去带着一股稻草清香,林瑶在舒服的被窝里挣扎了好几分钟,哼哼唧唧不高兴起床。
顾时安伸手捏捏她的脸蛋儿,“再?不起床就晚了。”
林瑶哼哼两声,翻了个?身想?继续睡。
最后还是顾思时安放了大招,大手一掀,他也跟着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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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瑶回头被亲个?正着,“你干嘛?唔”
一番耳鬓厮磨后,林瑶终于挣扎出来,抓着顾时安一顿好打,才精神抖擞从床上起来,洗了脸刷了牙,抹了香喷喷的雪花膏,眼看?着某人眼神又不对了。
林瑶赶紧撒丫子跑去厨房煮腊八粥。
煮粥的各色豆子昨晚都泡好了,煮起来方便很?多,将泡好的米淘洗干净,放在锅中大火煮开后转小火慢慢的熬,等?锅里煮到咕嘟咕嘟冒泡儿的时候,用勺子轻轻搅动,这?时候放上两块老冰糖,一勺子红糖,搅拌均匀,盖上锅盖小火焖煮,十分钟后一锅香甜可口的腊八粥就出锅了。
林瑶又在锅里热了一篦子玉米面窝头,加上一锅热腾腊八粥,家?里一人一个?白胖的水煮蛋。
张翠兰也没?说?啥,过节嘛,吃的好一点也没?啥,再?说?瑶瑶昨个?儿又往家?拿了一篮子鸡蛋,听说?是乡下来的土鸡蛋,个?头不算大,吃起来贼拉香。
老顾家?一家?人大口大口吃的格外香,他家?的粥格外的香,那味道勾人的,前院王胜才家?王老婆子端着饭碗一个?劲儿嘀咕。
“老顾家?吃啥呢,味道这?么窜。”
王胜才呼噜着嘴里的粥,含糊道,“还能啥啊,糯米粥呗。”
王家?大小子耸耸鼻子闻了闻,“还有一股儿鸡蛋味哩。”
李狗丫用筷子敲敲碗沿,“胡说?八道什么,哪有鸡蛋味,吃你的饭!”
纺织厂腊八节发糯米是老传统。
顾家?大儿媳妇在纺织厂后勤部上班,大杂院没?人不知道。
王老婆子想?起这?个?事儿,嘴里的米糊糊就不是滋味儿了,都在同一个?院里住着,瞅瞅人家?吃的啥,自己吃的啥,顾家?那个?儿媳妇虽然性子娇,可人家?也有本事啊,上到高中的文?化人,说?考工作,一考就考到县数一数二的纺织厂,还是坐办公室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同样是乡下来的媳妇儿,看?看?自家?这?个?没?用的儿媳妇,前头好不容易有个?临时工的活儿,干了没?几天就给领导撵回来了,天天在家?胡吃懒喝,吃她老王家?住她老王家?的,唯一可取的就是给老王家?生了两个?大孙孙。
这?点儿比顾家?那个?儿媳妇强。
女人嘛,不能生娃就是不下蛋的母鸡,再?能干聪明有出息也没?用!
往后几天,林瑶上班的时候偶尔遇上王家?老太太,这?老太太照旧穿着那件土蓝色的粗布棉袄,跟往日一样拿着个?小板凳在胡同口晒太阳,老太太用那双三角眼打量过来,眼里流露出来的自得?意满,让林瑶莫名其妙。
这?老太太八成脑子有什么毛病。
腊八节过后就是年,本来该是准备过年的喜庆腊月,云水县却一片悲声栽道。
原因无他,县里的公社食堂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据说?县里粮站仓库里头粮食也寥寥无几,大家?伙儿没?有往年热热闹闹过大年的喜悦心情?,一个?个?推着板车拿着粮食袋子天天堵在粮站门口买粮食。
粮站里头的粮食一个?月只给县里的居民提供十斤米面,这?点粮食哪够吃的,一时之?间云水县人心慌慌。
有好几个?公社的社员去找领导闹,领导也是一脸为难,县里现?在真是没?粮食了,今年秋上云水县的粮食算是丰收了,可北方闹的灾太严重了,上头总不能看?着北方老百姓活活生生饿死,南方的粮食一车又一车运过去。
现?在好了,云水县也闹上灾了,县里领导想?办法筹措了一笔粗粮高粱米来,怎么也要让县里的老百姓支撑到来年收麦子。
大杂院的社员也去找葛主?任,葛主?任的办公室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有脾气冲的汉子拽着葛主?任还想?动手。
“姓葛的,当初可是你信誓旦旦保证公社食堂天天吃红烧肉白馒头的,现?在怎么回事!公社食堂说?关就关了,我们粮食也买不着,家?里的锅也捐了大炼钢铁,让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就是,当初说?的天花乱坠,什么亩产粮食超千斤,粮食呢!粮食去哪儿了?拿出来,全都拿出来!”
“葛主?任你说?话?啊!”
“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对,不给交代就不走了!”
老百姓群情?激愤,街道的几个?干部声嘶力竭喊,“大家?不要动手,不要激动,现?在这?个?局面谁也不愿意看?到,政府正在想?办法,葛主?任也在想?办法,你们看?看?葛主?任嘴上的燎泡,他急的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大家?心里急,葛主?任比你们更着急……”
干部们一听说?,大家?总算安静下来,确实葛主?任眼里满是红血丝,嘴上干燥起皮,燎泡一个?接一个?,看?样子好久没?休息了。
各大生产队闹腾个?没?完,县里好几个?工厂无法正常开工,最后县里工厂提前放了过年假。
云水县城的情?况就是这?样,县政府呼吁老百姓回老家?过年。
老顾家?一家?子关上门认真商量了下,一致决定今年春节就回老家?过了。
第58章
顾家在乡下的老宅也是用好砖好瓦盖起来的,当年顾爷爷在战场上负伤回乡,在部队拿了一饭盒的奖章。
战斗英雄荣誉归来,家里的屋子却倒的只剩一间屋跟个茅草棚子似的,头顶房梁破了个大洞,顾奶奶跟满仓娃子破衣烂衫,脸上瘦的皮包着骨头,娘俩儿活生生一对讨饭的叫花子模样?,这要是传出去不让人笑话!
那会儿顾家坳属于解放区,镇上领导行动迅速,顾爷爷刚回家第二?天,老顾家的新房子就红红火火建上了,当时建房子的钱镇政府出一半,顾爷爷出一半,牛车拉来的石料都是从后山挖来的,院子扎的篱笆墙,搭了草棚子子,修了鸡鸭窝,猪圈羊圈一应俱全。
顾爷爷一家踏踏实实在老宅住了几年,后来县里给顾爷爷安排进了轧钢厂,分了大杂院的房,老顾家鸟枪换炮,举家迁到了云水县城。
乡下老宅就这么空落下来,一空落就是十几年。
十几年风吹雨打,老宅许久没住人,一家人贸贸然回去,压根儿不能住人。
顾满仓腊月十二?回了趟顾家坳,给大队长带了条干部烟,请村里的乡亲们把?老宅整了整,倒了的篱笆墙用?荆木条重新扎结实,牲畜窝用?黄泥糊了,烧饭的灶台也垒好,屋里盘了三张土炕,人情往来材料费什?么总共花了二?十五块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东子个臭小子自?打知道今年回老家过年,兴奋的在屋里头睡不着。
大晚上不睡觉,举着嫂子给买的竹编青蛙,在家里窜来窜去,竹编青蛙屁股后面有个开关,按一下,竹青蛙就能在屋里蹦一下,再按一下竹青蛙再蹦一下,竹青蛙在地上蹦,臭小子还给它配音,“呱呱呱,我是一只快乐的小青蛙,下大雨来我捉虫,一跳一蹦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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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瑶在屋里舒舒服服泡脚,侧耳听了会儿,对着顾时安抿嘴笑?,“东子编的顺口溜还挺押韵。”
顾时安也听了听,唇角勾起来,臭小子精力旺盛,整天在家里蹦来跳去,瑶瑶给他买青蛙算是买对了。
林瑶洗完脚,顾副局长给铺好了床,灌了汤婆子放到被窝给小姑娘暖脚丫。
林瑶钻进被窝儿,白嫩脚丫蹬着汤婆子,屋子里暖融融地,舒服的她只想睡觉。
林瑶挺翘的眼睫毛一眨一眨,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还强撑着精神问顾时安,“春梅姐也跟咱们回老家过年呀?”
“春梅在县城过年。”
“哦。”
林瑶想想也是,春梅姐都嫁人了,自?然是跟着大头哥公婆一家过年了,出嫁的闺女哪有回娘家过年的理儿。
就是放到二?十一世纪,也是不好办到的。
林瑶困意上头,自?个儿窝在床上睡了。
顾时安倒了洗脚水回来,拿着林瑶换下的毛衣和小衣去院子里打水清洗。
顾时东好奇瞅了一眼,没看见什?么东西?,继续在那玩着竹青蛙。
这会儿张翠兰两口子也没睡,这阵子县里没粮食,老两口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老儿子还在外头一跳一蹦哒,张翠兰同?志听的眼皮子突突跳,来了声河东狮吼,把?小崽子吼回屋自?己屋了。
顾满仓没心思管老儿子,云水县老百姓愁云惨雾,他心里也不好受,虽说老家地窖里藏了粮食,谁知道粮灾什?么时候过去?
万一跟二?几年大灾荒一样?,闹了三四年,那老百姓日子还咋过?
不过转念一想,二?几年那会儿就还是民?国,军阀割据战火纷飞,跟现在不能比,政府总要出手的,从旧社会来的老同?志,顾满仓还是很相信政府和党的。
张翠兰洗了脚,趿拉着棉鞋上床,“老头子干啥呢,十点钟了,赶紧吹灯睡觉。”
顾满仓应了声,熄了屋里的灯。
翌日一早窗外灰蒙蒙一片,张家舅舅赶了驴车来接妹妹一家回乡下。
腊月的大杂院透着寒气,人出门一讲话就是一团白气。
林瑶裹着毛绒绒的军大衣,把?脸蛋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水生生的杏眼儿,左手提着装小兔子的铁笼往驴车上送。
张翠兰抱着床被褥来,“瑶瑶啊,慢点搬,别?累着。”
老顾家说是回乡下过年,其实跟回乡避难差不多,毕竟老宅地窖里藏着的粮食不能拿到明面上,再说城里也没粮食,各大工厂也停工了,工人吃不饱拿什?么干活?
厂里工作效率下降,效益必然跟着下降,厂领导又不是傻子,不知道这个道理儿。
现在回乡是最好的选择。
大杂院五户人家,除了孙大爷孙大娘老两口不愿意挪动,其他人家也都收拾收拾回老家了。
隔壁大富婶子昨天就走了,郑大成夫妻俩打了一架,听说郑大成想让刘二?翠当留守妇女,刘二?翠不乐意,母老虎上头把?郑大成挠了满脸花,还扬言要去葛主任那告状。
郑大成迫于刘二?翠的威势,憋屈得带上刘二?翠和一双儿女也下了乡。
现在整个大杂院就王胜才家鸦雀无声,好像一点儿不着急似得。
老顾家回乡跟搬家差不多,老宅光秃秃啥都没哟,家里的衣服被褥、锅碗瓢盆、煤球粮食,生活的必需品都要带上。
顾时东不知道从哪儿抱了只小橘猫来,嚷嚷着要一块儿带回去。
张翠兰拿着扫帚扫院子里的兔子粪便呢,想也没想把?他撵走了,“去,哪来的小猫?人都吃不饱,哪有粮食给猫吃?”
“大橘不用?咱们养,它能自?己找吃的!”
臭小子振振有词。
林瑶过来研究下小猫肥肥的小肚子,拍着手笑?,“小猫肥嘟嘟的,一看就是个能干的。”
小橘猫跟听懂了似的,跟着“喵”了声,奶声奶气看着就可爱。
张翠兰想着乡下老鼠蛇虫不少,家里养了小猫也能抓抓老鼠,防止老鼠偷吃地窖里的粮食,遂点头应了。
顾时东咧嘴笑?,抱着小橘猫颠颠儿跑了。
忙碌了一个多小时,老顾家零碎碎的东西?都上车了。
家里的八仙桌椅子什?么也一并搬上驴车,用?绳子捆解释了,张大舅赶着驴车哒哒哒晃着铜铃先去顾家坳。
老顾家一家子坐吉普车回去,冬天第一缕稀薄的晨光打在大杂院的石狮子上,顾时安开着吉普车过来。
越过年公安局越忙,顾时安一早上忙的,大杂院公安局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忙得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临上车才匆忙换了警服,上装是白色的外套,里面是林瑶给治的黑色毛衣,警服扣子一丝不苟系到最顶端,宽肩窄腰,主打的就是一个制服诱惑。
林瑶吞了吞口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脸发?烫赶紧躲到一边去了。
这会儿刚好六点半,时间还早呢,胡同?里邻居大半依然在梦乡中向前这个便宜女婿起早来送老丈人一家。
至于顾春梅,她跟林瑶学的天天睡懒觉,昨晚上当闺女来家帮忙收拾东西?,算是送老弟老娘了。
越到过年公安局越忙,徐向前提着十斤棒子面并一斤腊肉,说是徐母给儿子孝敬丈母娘的。
前头光景不好,徐父徐母也在家偷偷囤了粮,徐父在县里吃得开,他家的粮食比起顾家只多不少。
张翠兰也就大大方?方?收下了,不过临上车,小舅哥顾时东又蹬蹬蹬跑过来,扬起脑袋瓜,塞给他十块钱。
“大头姐夫,这钱妈说给你和二?姐想买啥买啥,不够再跟她要。”
徐向前还没发?应过来呢,东子这小子就咧着一口小板牙光速跑了。
不是,这钱要是拿回家,老娘不得削他哟。
于是大头哥骑着二?八大杠在后面追,自?行车那速度哪能比得上吉普车。
徐向前吃了一肚子废气,灰头土脸踩着车踏上了返程。
吉普车在山路上颠簸了一路,在中途追上了赶着驴车往前走的张大舅。
东子趴在玻璃上往外喊,“大舅,你咋走得这么慢?”
张大舅头上戴着个狗皮帽子,听见声音转过头来,一张黢黑大脸笑?呵呵,“老驴车走得慢,舅舅年纪大了,东子来帮着赶两把??”
顾时东听了顿时来劲儿,立马要往车下蹦。
林瑶把?臭小子抓回来,让他老实点。
张翠兰骂完老儿子,又目光不善地盯着张大舅。
“大哥你刚才说啥,我没听见。”
张大舅就怵妹妹这个暴脾气,都说外甥随舅,这话放在老张家还真是一点不差。
张大舅打小也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皮小子,当舅舅的皮,家里外甥比他还皮,翠兰同?志抚抚胸口,大儿子总算没随他舅,不然皮小子,老顾家得上天。
张大舅赶紧闭上嘴巴,老僧坐定般赶车。
路上路过林家村,也就是如今的东方?红生产队。
话痨的张大舅没忍住又打开了话匣子,张大舅这一张嘴,直接放出个大瓜。
“瑶瑶,你家那个堂姐叫什?么红红的,你跟她还有联系不,哎呀,那姑娘不得了啊,肚子有娃啦。”
堂姐?叫什?么红红?
肚子里有孩子了?
等等,林红娜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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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舅的话就像个轰天炸弹一样?,把?老顾家所有人给炸懵了。
第59章
林红娜好像还没嫁人吧,怎么就有娃了?
张翠兰觉得要么是自家大哥说胡话了,要么就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她左右看了看,自家老?头子?离她最近,伸手在顾满仓胳膊上掐里下,疼的?顾满仓嗷叫了声。
“翠兰,干啥掐我?”
“哎哟,原来我耳朵没事啊。”
张翠兰恍然大悟,猛地拍了下大腿,亮开嗓门儿让张大舅赶紧把事儿说说,顺便让顾副局长把吉普车开的?慢点,别耽误老?娘吃瓜!
顾时安欲言又止,看老?父亲给?翠兰同志掐的?呲牙咧嘴,很明智地没?有开口,默默降低了车速。
顾时东竖着耳朵在那偷听?。
林瑶却有些若有所思,看来林红娜契而不舍,总算是把孙家良拿下了,这年代未婚先孕可不是什么好词,往前数十年,大姑娘家未出嫁就珠胎暗结放在落后的?山区,可是要沉塘的?,再?往后十年,也得给?gm小将拉到街上?游行批d去。
现在嘛,虽然名头上?不好听?,对林红娜来说可无伤大雅,毕竟她跟孙家良闹出来不是一回两回了,镇上?乡下有不少老?百姓知道他俩谈对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谈对象嘛,你情我愿的?,这年头没?有六七八十年代的?严打,摸摸姑娘辫子?轻则蹲局子?重则吃花生米。
林红娜走了一步险棋,她现在一穷二白的?,手?里有的?无非就是个?肥皂厂临时工的?工作,为了能嫁到孙家,名声工作父母兄弟都可以抛弃不顾。
林红娜光脚不怕穿鞋的?,就不知道被胁迫的?孙家人会作何?反应。
老?儿子?跃跃欲试要吃瓜,张翠兰给?了儿媳妇一个?眼神?儿。
林瑶秒懂,从兜里掏出两个?棉球把东子?的?小耳朵堵住了。
顾时东:娘哎,嫂子?哪来的?棉球球?
满仓叔还在那委屈呢,又给?翠兰同志毫不留情拍了一巴掌,“老?爷们儿家家叽歪啥,还想挨挠是不?”
张大舅也劝他,“满仓啊,咱男人就得能屈能伸,你瞅瞅我也让你嫂子?挠了半辈子?,嗨,习惯就好了。”
顾满仓:“”
自家几个?棒槌老?实了,张翠兰满意?点点头,对张大舅昂了昂下巴。
“大哥,咋成瘪嘴巴老?太太了,那林红娜到底咋回事?“
张大舅咧咧嘴,他就等着妹子?开口呢,手?里的?皮鞭子?一甩,在丁零当啷的?铜铃声中?,把他听?来的?八卦讲了一遍。
其实,林红娜和孙家良的?事儿,无非就是林红娜下套把孙家良套进来,好嫁到老?孙家去。
这回也跟以前差不多,林红娜雪夜去敲孙家良的?门,成功把他拉了回来。
孙家良三天两头往肥皂厂宿舍跑,他也知道要避嫌,大都是天黑透了才摸出门。
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孙家良去的?次数多了,肥皂厂宿舍的?姑娘们也碰上?他好几回,时间一长,姑娘们琢磨过味来了,肥皂厂宿舍就林红娜一个?临时女工住单间,孙家良不来找她找谁?
孙家良和林红娜的?桃色新闻,闹得满镇风雨。
孙家父母坐不住,喝令孙家良跟林红娜断了联系。
林红娜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上?似的?,她肚子?总算挣了回气,在最紧要的?关头有了孕吐。
孕吐一来,林大国一家四口那是欣喜若狂。
连在外头躲债的?林红武也回了家,一家子?给?林红娜出谋划策,务必把孙家良这个?冤大头拿下。
要说林大国一家,李爱凤没?头脑,就会撒泼打滚贪便宜,林大国软脚虾一个?,色厉内荏日软怕硬,这对夫妻倒是生了一对有心机的?儿女。
林红武肚子?里一肚子?坏水,林红娜心眼儿多的?跟筛子?一样,兄妹俩知道爹妈靠不住,索性撇开他们,关上?门商量怎么给?孙家良下套。
林红武跟着一帮子?三教九流也学到了些阴招,男人□□里那档事儿,他再?明白不过了。
老?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男人都是贱骨头,偷来的?婆娘就是比明媒正娶的?刺激!
林红武来了招仙人跳,孙家良不是喜欢去宿舍偷情嘛,那就让他在这上?头翻船。
孙家良也盘算好了,再?跟林红娜玩几次,玩腻了就给?点甜头飞了她。
林家无权无势,怎么跟他孙家逗,给?林家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双方各怀鬼胎,孙家良一个?人最终抵不过林家兄妹。
三天前,孙家良某方面上?头又偷偷摸摸去了肥皂厂宿舍,找林红娜温存了一番。
事后餍足的?孙家良提上?裤子?打道回府,还没?走出宿舍门呢,外头蹲守的?林红武打着手?电筒一脚踹开屋门,来“抓奸”了。
孙家良慌得不行,他玩归玩,可不想跟林红娜扯上?什么实质性关系,林家那个?无底洞沾上?就跑不掉了。
他撒腿想跑,林红武一拳头挥过去,孙家良躲闪不及,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林红武演戏演全套,不光揍了孙家良,连林红娜也一起揍了。
林红武拳打脚踢,林红娜哭哭啼啼,大晚上?直接把肥皂厂领导闹腾来了。
孙家良一看事情闹大了,只?能哑巴吃黄连,在众人面前承认他跟林红娜是一对儿,俩人都订婚了,过阵子?打算结婚了,他是按耐不住相思之情,才晚上?来找佳人幽会。
至于林红武,也结坡下驴说他是从外乡回来,没?有盘缠了想跟妹妹借几块钱回家,正好碰上?孙家良,他在外乡躲着呢,啥也不知道啊,还以为遇上?流氓强迫亲妹,当哥的?一时情急下手?重了。
众人表示理解,既然是一场乌龙,别人家的?家事他们也不好插手?。
孙家良就这么给?林家兄妹套牢了。
孙父孙母得讯赶来,林大国李爱凤也从乡下来了镇上?,李爱凤一把鼻涕一把泪,扯住孙母就不松手?了。
孙母养尊处优半辈子?,在外面谁不给?她面子?,哪里见过乡下婆娘这一套粗俗的?作派,有脾气也发不出来,被李爱凤扯的?头晕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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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父脸色铁青,他这辈子?根正苗红,从来没?想过自己儿子?如此不争气,会跟这么一个?没?有礼义廉耻的?家庭扯上?关系,还被人抓奸在床
孙家良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生活作风不正,往大了说可不能小觑了。
为了儿子?的?前途,孙家只?能吃了个?闷亏,认了林红娜这个?儿媳妇。
林红娜又趁热打铁,含羞道出孕吐的?事情。
好嘛,这下子?不光孙母头晕眼花,孙父也一阵晕眩,差点儿晕过去。
反正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李爱凤好不容易攀上?了孙家这门好亲事,不在村里面炫耀炫耀就不是她了。
坏也就坏在李爱凤这张嘴上?,她村里村外的?嚷嚷,自家闺女命好,马上?就能嫁到镇上?当干部太太,过几个?月大外孙子?生下来,以后全家都着享福了。
得喽,这话一出,林大国恨不能甩这个?蠢婆娘两巴掌。
村里人一看,哟,怪不得林红娜能嫁到孙家呢,原来肚子?里揣上?孙家种了。
林家兄妹给?孙家下套的?事儿,也是林红武酒喝多了,大着舌头跟外人讲的?。
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天功夫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张家舅舅这么一通说,嘴巴干得口干舌燥。
老?顾家一家子?给?林大国一家的?骚操作,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张大舅摇摇头,真是少见多怪,乡下这种事还少了?什么家里老?公公和儿媳妇扒灰,姐夫小姨子?那什么的?,更生猛的?话题他还没?说出口呢。
云水县城民风淳朴,城里读书人多,礼义廉耻这块儿确实比乡下做的?好,张大舅活了半辈子?,见的?事多了,他也知道妹妹妹夫观念传统,遂闭着嘴不说话了。
老?顾家一家人半天没?说话。
最后张翠兰一脸庆幸,拍着胸口心道,老?顾家祖上?积德,祖上?积德啊。
顾时东给?棉球堵着小耳朵,听?不见大舅说的?啥,只?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急的?搔头摸耳,就想知道大舅都说了什么。
林瑶把他耳朵里的?棉球掏出来,臭小子?悄咪咪打探,“嫂子?,刚才舅舅说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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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瑶拿起茶壶抿了口红枣蜂蜜茶,老?蜂蜜泡的?茶就是甜,红枣茶喝一口暖暖的?驱散了周身的?冷意?,她又抿一口,瞧着东子?这个?臭小子?都快急的?跳起来了,才慢条斯理开口。
“大舅说””嗯嗯?”
说的?啥?
顾时东期待看过来。
“说你个?臭小子?不好好学习,以后就跟他回老?家捡牛粪去,老?家粪筐都给?你准备好了。”
顾时东:“”
臭小子?嘴一撅,抱着小橘猫不吱声了。
顾时安眼角都是笑意?,脚下油门一踩,吉普车嗖下开出去老?远,张大舅也甩着鞭子?赶着老?驴车加快了步伐。
山路颠颠簸簸,吉普车在路上?行驶了二十多分?钟,总算见到了顾家坳的?村口。
顾家坳是个?小山村,全村加起来也才几十口子?村民,顾家老?宅坐落在一大片竹林前面,冬日清晨寒冷依旧,路边枯草上?凝结着白霜,竹林两边的?小路倒是平坦好走。
休憩一新的?顾家老?宅掩隐在树林中?,别有一番风味。
林瑶跳下车抬头眺望老?宅,一双温热干燥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
第60章
林瑶一回头,顾副局长就站在她身后,黑沉深邃眼膜里带着一抹温柔,他?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摸上去却很柔软。
林瑶兴头上来?,拽着顾时安的大手晃了晃,一双小手捏来捏去的玩儿。
顾时安嘴角噙着笑,由着她去。
小两口?正腻歪呢,顾时东跟张大舅一前一后抬着家里的那口大铁锅过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臭小子扯着嗓子喊,“嫂子江湖救急啊,这锅快把我压趴下了,我哥手有啥好玩的。”
张舅舅也?一副,“哎哟,小两口?感情真好,老头子很欣慰”的表情。
林瑶小脸一红,忙不迭撒手跑了。
顾时安耳朵微微发烫,咳嗽了声去帮着顾满仓抬五斗橱。
张翠兰瞪了顾时东一眼,让臭小子老实干活,别?没事?瞎逼逼。
她老婆子还等着抱孙子呢,兔崽子净瞎捣乱。
顾时东挨了骂也?不生气,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又去搬东西?了。
张大舅看了可稀罕这个小外甥了,咱家这个老外甥性子好啊,不矫情不钻牛角尖,天生乐观派,这样?的孩子一辈子有福气。
福气不福气的,张秀兰不晓得,就是老儿子发起疯来?能把她气个半死。
老顾家鸡零狗碎的东西?不少,顾家老宅三间泥瓦房个个收拾的亮堂,一家子把大件家具归置好,其?他?的相当于拎包入住。
家里人忙活着,刚加入大家庭的小橘猫可闲不住了,老宅里也?有一洼小菜地,张翠兰去外头抱了一捆捆扎好的玉米秸,放在厨房外头,打算等会儿烧土灶的时候拿来?烧。
小橘猫贼头贼脑,张翠兰前脚一走,它就迈着小短腿走过去,小爪子一勾一勾,没一会儿功夫把整齐的玉米秸抓的乱七八糟。
林瑶蹲在兔窝边上看小兔子,小橘猫也?凑过来?捣乱,小爪子使?坏扒拉着窝里的小兔子,林瑶在边上看的直皱眉,想把小橘猫抱走,这小家伙儿刚才在菜园子里滚了一身泥,脏兮兮地,她不高兴抱,就把顾时安喊来?,让他?把小橘猫抱走。
顾时安走过来?,大手一下把小橘猫拎起来?,猫崽子喵喵蹬着爪子叫。
林瑶趁机rua了把小肥猫,嫌弃道?,“咿,它身上好脏呀,公的还是母的?”
顾时安撩起小猫看了看,“是只小公猫。”
公猫啊,怪不得这么皮,小母猫都是可可爱爱的。
林瑶又rua了把猫脑袋,“一会儿打盆水给你洗个澡,小公猫也?要干干净净讲卫生。”
小橘猫好像知道?小两口?谁说?了算一样?,敢怒不敢言“喵”了声,那小模样?可怜的紧。
等林瑶心情好起来?,笑眯眯背着手走了。
顾时安放下它,用小竹篮铺上稻草粗布垫子做了个小窝,小橘猫才嗖下跳到小竹篮里,乖巧舔爪爪。
上午九点钟,老宅差不多归置好了,堂屋墙上挂了胖娃娃抱鱼画。八仙桌擦的一尘不染,茶壶、搪瓷杯子、暖壶茶盘等都一一摆好了,土炕周围年画,把家里带来?的稻草垫子、被褥展开铺好。
林瑶打了盆热水,拧干抹布跟东子一块儿,把几个屋子的门窗边边角角擦干几个,大冷天的身上热烘烘的。
厨房两个大土灶,都是刚垒好没用过的,墙角有个大水缸,边上放了张新打的榆木桌子,上头碗架,矮柜一应俱全,都是刚上了桐漆晒干的,散发着原木的清香。
顾满仓打开地窖,趁着天好,把地窖里的地瓜土豆拿出来?晾晾。
一家子又忙了回儿,红旗大队临过年也?忙,张大舅是大队长,村里少不了他?,帮着妹妹收拾好家,张大舅就要告辞。
张翠兰也?知道?她大哥的这个性子,说?一不二,说?走就走,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也?没强留。
前头大舅舅家刚添了个小孙女,儿媳妇还坐月子呢,大冬天坐月子少不了红糖、鸡蛋和挂面。
鸡蛋舅舅家不缺,毕竟家里养着一窝老母鸡呢,现在没到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时候,乡下老百姓家允许养三只以上的鸡。
挂面和红糖可就不好兑付了。
张翠兰这个当姑妈的,早给侄媳妇备好了,她进屋一趟,回来?手上就多了个网兜兜,里头是一斤红糖和两斤挂面,还有厚厚一沓劳保手套。
老顾家三个大厂职工呢,厂里每月发一双劳保手套,压根用不完。
张翠兰把网兜递给张大舅,叮嘱他?,“大哥,今年冬天冷,你跟二哥干活的时候,里头戴一双,外头套一双,这是棉纱手套戴手上干活不长冻疮。”
张家舅舅舅妈常年下地劳作?,冬天耙地修水渠,往年手上都冻的又红又肿跟胡萝卜一样?。
张大舅拿着棉纱手套,爱不释手地仔细看了看,就揣在兜里,乐道?,“还是县里的劳保手套料子好,顺子厂里发的外头就一层布,全让你嫂子剪了糊鞋底了。”
大舅妈性子急,这确实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张大舅笑了笑,又从驴车大袋子里掏出一个大块冻猪肉跟一麻袋大白菜,咧着嘴笑道?,“今年日子不好过,咱家运气倒是挺好,冰天雪地大冷天,后山野猪没有吃的,横冲直撞跑到山下霍霍村里的菜窖,老二带着一帮后生把一窝野猪全端了,六只猪加起来?足有一千斤,今年咱生产队可不缺肉吃,咱家分了七八十斤肉,咱娘说?给你和妹夫外甥留几斤,再?给你几十斤白菜过年吃。
说?着,张大舅就把那一大块冻猪肉和一麻袋白菜往肩上扛。
两样?东西?太重,张大舅没扛动?。
那肉沉得很,张大舅说?是几斤,林瑶估摸着少说?也?有十来?斤,一麻袋白菜几十斤更沉。
张大舅扛着费劲,顾满仓老手老脚提着也?不好走。
张翠兰“哎呀”一声,她哥也?太大胆了,大白天的就把肉往外拿,赶紧四处看看,确定四下没人,回家去喊大儿子。
顾时安在院子里拿着耙子清理煤棚子呢,听见?老母亲喊他?,放下耙子大步流星走出院子,看到大舅车上的那块冻猪肉,俊眉挑了跳,继而恢复平静。
他?倒是不意?外大舅手里的肉,毕竟顾家兄妹小时候,大舅二舅没少往家里送肉。
这时候就看出住在乡下的好处了,红旗大队靠着大山,大山物资丰饶,野猪山鸡野兔子满地跑,会门打猎手艺日子过得真比城里滋润。
顾时安很轻松扛起了冻肉和白菜回了院子。
这给顾时东羡慕的,就想着什么时候他?能给大哥一样?长到一米八,气宇轩昂走路居高临下看过来?那模样?,绝对帅呆了。
张大舅感叹了声,时光不等人,把狗皮帽子捂好,跳上老驴车回了红旗大队。
老顾家送走了张大舅,一瞅堂屋的老座钟,嘿,都十点半了,忙了一上午,是时候准备午饭了。
烧柴火的玉米秸秆让小橘猫挠的七零八落,顾时安只能拿着砍刀,去外面树林里砍了些树枝,抱回来?烧火。
林瑶不会捣腾下乡的土灶,灶台连着风箱,这种古老的灶台,她只在某音平台看到过。
顾时安抱着干柴回来?,看小姑娘在那研究怎么烧土灶,小橘猫蹲在边上歪着脑袋瓜看。
听见?外面的声音,一人一猫转过来?瞧,那表情分外可爱。
林瑶刚才在灶台边上摸了一手的灰,她没注意?又蹭到了脸上,一张漂亮小脸乌七八黑,自己还不知道?,犹自兴冲冲对着顾时安招手。
“老顾,你来?看看这土灶怎么用啊?我看了半天也?不会”
满心火热的顾副局长:“”
呵,用到人家的时候就叫好哥哥,用不到的时候他?就成了老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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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林瑶也?没学会用土灶。
她瞅了眼,正坐在灶台口?拉风箱的顾时安,心道?,反正有老顾在,自己不学会用土灶也?没什么的。
老顾家搬进新家的第一顿午饭,只是热了几个窝头,煮了锅金黄小米粥,切了个酸笋咸菜疙瘩,坐院里一家人凑活一顿就算完事?儿。
忙了一上午,大家伙儿都累了。
要不说?今年冬天邪门呢,早上还出了阵太阳,到十一点多外头就阴沉沉刮着冷风要下雪的样?子。
屋里的土炕是收拾好了,家里过冬的柴禾还不够,今个儿天冷,顾时安跟老父亲到外头半个小时,拖了二十来?捆柴禾回来?。
一家子赶紧把土炕烧得旺旺的,灶口?上放把红泥小炉,水咕噜噜烧开。
林瑶在炕头上铺了几个厚厚的棉花垫子,田园碎花图案的,她自己缝的,保证躺上去舒舒坦坦。
顾满仓老两口?,东子屋里也?各有两个。
张翠兰一到天冷就受不住,先回屋子躺下了,顾满仓在院子里垦了会儿菜地,外头挂起了雪粒子也?就回屋了。
东子个臭小子却是睡不着,他?满心满眼就想着大舅送来?的那块冻猪肉,那么大块猪肉,嫂子一准儿切下一块炒油渣,一想到过年,能吃上一口?炸得金黄酥脆的猪油渣,他?嘴里就流哈喇子。
没有油炸,过年吃肉丸子也?行啊,一咬一口?的猪油,那个香啊。
顾时东瞪着眼睡不着觉,就去缠他?嫂子。
林瑶正犯困呢,只能应下给臭小子晚上炒猪油渣吃,小崽子也?心满意?足走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屋里的土炕烧的人昏昏欲睡,林瑶只穿了件薄毛衣,舒舒服服钻进顾副局长怀里睡午觉。
几十里外的林红娜却没有这样?的惬意?好心情。
本该意?气风发的林红娜在屋里踱来?踱去,满脸烦心焦躁。
李爱凤跳着脚在家里骂,“老孙家这是啥意?思,娶咱娜娜进门,一不给彩礼,二不给办酒席,三不领证,咋地想让咱们娜娜光着腚进门啊,他?们打的好算盘!娜娜你可得听妈的,不能答应下来?啊,姑娘家嫁人哪个没有彩礼酒席?这是多少年的老传统了,咱村里最穷的喜鹊嫁人,婆家也?给了五块钱彩礼!孙家那个婆娘故意?拿捏你呢,闺女哎,咱不怕,你肚子了可怀着老孙家的金孙子,老孙家不给三百块钱彩礼别?想娶走我闺女!”
“妈,你想啥好事?呢,现在是老孙家拿捏咱们,娜娜要是不进门,他?们真敢不娶了,到时候竹篮打水,娜娜大着肚子可真嫁不出去了。”
林红武翘着二郎腿嗤笑他?妈。
这年头大着肚子的女人哪个男人肯要?
没人傻到自己上赶着当绿帽乌龟。
林大国总算说?了句人话,“红武说?的对,现在娜娜嫁进孙家要紧,彩礼酒席什么的不重要,县里结婚都不讲究排面,不摆酒席了,乡下还讲究啥。”
最主要的是,要是闺女没人要了,林大国好吃懒做,可养不起她。
林大国这么一说?,李爱凤就跟吃了炸药一样?,一双三白眼往上一吊,“你们两个糊涂虫,嫁闺女要彩礼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嫁到他?们家,想一分钱不掏门都没有!咋,咱闺女是喝露水长大的咋地,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闺女容易啊,死老头子,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疼!都是你们父子俩没用,遇上这种事?儿,娘家兄弟娘家爹不出头谁出头!你们父子俩打到老孙家去,就不信老孙家敢硬碰硬,偏偏咱们老林家一个两个都是窝囊废,扶不上墙的烂泥!”
李爱凤唾沫星子满天飞,林大国父子很有默契地往后挪,免得给她口?水喷到脸上。
林红武懒懒换了只腿翘,由着李爱凤在那骂。
李爱凤骂完林大国父子俩又开始骂林红娜。
“说?来?说?去也?是你个死妮子不争气,都怀上人家娃儿了,别?人还不稀罕要你,要是换成林瑶那个小狐狸精,就冲她那张脸也?能卖个好价钱!不领证那是正式夫妻?旧社会纳妾还有个文书呢,你个死妮子混的连个小妾都不如!”
这番话李爱凤骂得真是又气又急,她就想不明白了,自己的闺女真比不上那个贱人的闺女?
林红娜气血上涌,听见?林瑶的名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咬牙一跺脚,决定不领证也?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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