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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当着贺老板的面, 秦小渝没能问出这个有些失礼的问题。


    贺烨也没有多说,转了话题说想去看看火星庙这边的山货,她们先前都是从贩子手里面收货的, 可如今魏副书记找到她, 希望她能支持一下扶贫工作, 顺便来看看情况。


    不过贺老板也是有心眼的, 她昨晚跟魏书记做火车过来, 一晚上都在一起住着,没让她有机会去通知火星庙的人, 为的就是突然袭击,看看这村子到底能拿出什么样的货。


    云村长大喜过望,搓着手将自家的儿子赶了出去,让他通知几家老山客,将上中等的货都拿过来,笑着对贺老板说道, “贺老板,您看我这够有诚意的吧?高货咱都不拿过来糊弄你,这上等中等的货您瞧瞧, 咱们合作过了再说。”


    秦小渝有些犯迷糊, 这怎么拿高货才是糊弄人的?


    魏副书记给她解释, “山货看挖掘时的质量, 也看采摘的手法和制干的效果,高货的品质品相都是一流,但不可能大量出货。若是懂的贩子来收山货, 会要求看看上品和中品,若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来,一开口就是要看最好的, 那一般都会被坑。”


    “这是老山客们的规矩,却不是做生意的方式”,魏副书记摇了摇头,“这样的一锤子买卖,还是因为穷啊。”


    秦小渝点了点头,坑别人一次两次,流失的不仅是这个客户,还是自己的口碑,等到整个山货圈都知道火星庙的人不实诚的时候,那这里的山货就彻底卖不出去了。


    “以后绝对不这么干!”云村长拍着胸脯保证,“若是的贺老板愿意长期收咱们的山货,咱们肯定好好做人!”


    “其实”,贺老板先拿起了云村长家的干香菇看了看,“咱们都懂,贩子价钱压得太低,恁也是没办法。这山里的香菇又不像是自家种的,今年长嘞多明年长嘞少,谁又能控制呢?”


    “对对对”,云村长对她的话不能再认同了,拍着大腿一个劲儿地表示赞同,“哎呀,贺老板看上去这么年轻,以后我就叫你一声妹子,中不?”


    秦小渝没想到云村长也有这般神通广大的时候,不一会儿就跟贺烨聊得风生水起,仿佛是多年未见的亲兄妹一般。


    可真当村民们把货带过来的时候,贺老板却变了脸,“就这?!”


    她也不顾及魏副书记的面子,直接抓起一把干香菇,从里面挑出来了几个看上去也没什么区别的香菇,“这伞盖这么肥,胖得头顶都开裂了,你跟我说是野菇?”


    云村长变了脸色,瞪了自家堂弟一眼,没想到他居然给自己掉链子!他拿过那几朵干香菇,手在上面蹭了蹭,“贺妹子,你这么说就太伤咱嘞心了,去年多雨,香菇都是这么肥,可不是全是肥盖子都是人工养殖嘞啊!”


    野生香菇能够吸收的营养不如人工养殖的,很少会出现伞盖爆裂的现象,这也是大多数人用来分辨二者的方法。


    云村长为自家兄弟辩解的这一句虽说有些道理,但终究还是有点强词夺理。


    恰好这时贺老板的手机响了,她没就这个问题继续往下说,而是向着魏副书记示意了一下,出了院子接电话去了。


    云村长的脸色一下子就多云转暴风雨了,他直接踹了堂弟一脚,“二球货!云小山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这多大的老板,啥玩意木见过,你来人家这儿耍心眼?你”


    云小山被他骂得满脸通红,夺过那几个胖菇头,辩解道,“就放了这几个,谁知道她眼那么尖”


    “我呸!”云村长懒得理他,转头去看后面几家,“恁都赶紧的,把乱七八糟的都给俺挑出来!”


    云小山嘴上说只有这几个,等云村长一发话,竟是从编织袋里又挑出来了二十来朵,其他人也从自己的袋子里多多少少挑出来了一些,可在秦小渝看来,它们也没什么大的区别。


    其实云小山他们袋子里的养殖香菇,也是在野外长的,只不过是他们用孢子塞到朽木里面培育出来的,模样比着纯野生没人管的好上一些,数量并不多,搀在真正的野生菇里一般也都卖出去了。而更次一等的香菇则是在木屑拌的培养皿中养出来的,这些香菇大多长得胖胖大大的,香菇味不是很浓。


    只是贺老板的眼实在是太尖了,一眼就将它们给挑了出去。云村长他们只知道现在的贺烨是大老板,却不知道她也是从走村串乡的小贩做起的。


    “这便是山货很难起来的原因”,魏副书记叹了口气,“懂的人往往借此压价,不懂的人总吃亏,其实野生香菇比大棚里养殖的营养要高许多,就跟土鸡蛋一个样儿。”


    “可是野生菌菇不是出货不稳定么?咱们难道不能也像外面一样养殖菌菇么?”


    “养殖菌菇前期投入太大了”,魏副书记叹了口气,她不是没想过直接引进这个方法,只可惜若是不能找到稳定的收货渠道,就算是建起来了菌菇养殖基地,那也是被贩子们压价的份儿。


    家家户户都会买一些山货,比如干香菇.干木耳.黄花菜,这样做菜的时候随后抓一把泡出来便能添不少滋味。可它也有尴尬的地方,大部分山货都不是桌上的主菜。


    哪怕是松茸.松露这种高级货,也多会配上肉或是制成酱料来吃,更别论香菇这种大路货了。虽说人人都夸香菇炒肉中的香菇比肉好吃,但清炒香菇却缺了点什么,且人可以天天吃肉,却不会天天吃香菇。


    可若将香菇归在配料之中,它却连大葱.大蒜生姜都比不上,葱是顿顿都要用到的,蒜姜也差不太多,有见过炒葱的炒蒜的,还炒出了“蒜你狠”.“向前葱”和“姜你军”,然而什么时候见过炒香菇的?


    葱姜蒜就算是价格上涨了,大家该买还是咬着牙买的,可若是香菇木耳的价格上去了,很多人就会选择不吃了。


    秦小渝听着魏副书记的一番剖析,明白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云村长见魏副书记说了这么多,沉默了一会儿也开了口,“咱们种地也就能混个温饱,辛辛苦苦上山采些山货,还要被挑剔被压价,实在是难嘞很!”


    “唉”,云小山旁边的云大桥拍了拍村长的肩膀,“哥,你也别太怪小山,他也是心里憋着气呢,才会这么做。”


    “你别给我找事儿”,云村长瞪了他一眼,“哦,他为他老子的事儿生气,恁呢?恁也是他爹生的,也往里头瞎掺和?”


    “小山家是怎么回事?”魏副书记见他们说着说着拐到别的事情上了,便关心地问了一句。


    见魏副书记过问,众人来了劲儿,你一句我一声,七嘴八舌的凑出了整件事情。


    原来云小山的爹云拥军前几日挑着山里产的野核桃去县城里卖,却叫人给讹了。一般的核桃都是九月后才成熟,可伏牛山里有一处山核桃每年都要熟的早一些,云拥军辛苦了两三天,跟仨老兄弟去山里头打核桃,总共也就打到了三四筐。


    三四筐带皮的核桃踩去皮儿,晒十来天,也就剩下了一筐半,重量也直接掉到了四十来斤。云拥军想着现在新核桃都还没上市,就想着卖个八块十块一斤,到时候也跟老兄弟们多分一点。


    他找了个县城里新建的小区,被保安赶了好几回,最终找了个角落,坐在马路牙子上等着人来买,结果核桃没卖出去多少,气倒是受了不少。


    “要我说现在城里人坏嘞很,新核桃,小山他爹一口都木舍得吃,她们带着小娃儿就过来要啥试吃,一群人砸一个核桃不够,还吃了俩,也没有几个人买!”云大桥先前出去卖猕猴桃也有人要试吃,吃完说不如超市里头卖的甜,把他给气的不行。


    云小山也叹了口气,“占小便宜的都不说了,俺爹卖十块钱一斤,都是晒得干干的核桃,还有人往上面抹汗,说是核桃都出水了要砍价。后来又来俩混蛋,直接说让俺爹五块钱一斤全卖给他们,俺爹说不卖,他们就说这不是新核桃,还说网上的核桃只卖五六块,说咱们山里头的人不实诚”


    三四十斤核桃,十块钱一斤一共也就三四百块钱,四个老爷子忙活这些天也就能一人分个百来块,这一下子砍一半,谁能接受得了?


    云小山越说越激动,说到不实诚的时候,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偌大个汉子捏着拳红着眼圈,真是让人看着就心酸。


    云大桥见他说不下去了,接口说道,“拥军叔不愿意,他们就把筐给掀了还骂人。拥军叔从城里头回来,气的好几天都没有下床。”


    “我就是心气不顺”,云小山叹了口气,“哥,是俺混蛋,是俺想差了,要是这山货老板不收,那都是俺嘞错。”


    秦小渝听得气血上涌,魏副书记却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她看了一眼同样沉默的云村长,出去找贺老板去了。


    “你们这群混球!”


    秦小渝站在一旁听着云村长接着骂人,有些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云小山他们受委屈了还得挨骂?


    又过了一会儿,魏副书记一个人进来了,屋里顿时一静。


    她面色平静地看了一圈儿,“贺老板有些事儿,过几天她们公司会有专门干采购的人过来,到时候恁们好好准备,可别搞今儿这一出了。”


    云小山有些着急,“书记,是不是因着俺的事儿,俺实在是对不起兄弟们!下次俺绝对不会了!”


    “没事儿”,魏副书记挥了挥手,“你们放进去的跟大棚里的还是有区别的,贺老板啥意思你们都懂,不过下一次还是分开的好,野菇的价格还是不一样的。”


    魏副书记也没多说,招招手让秦小渝跟着她走。


    等两人从云村长家出来,拐了个弯儿就见得贺老板正笑眯眯地站在路边等她们。


    “这是怎么回事儿?”秦小渝感觉自己一上午都在迷糊中度过了。


    可偏偏贺老板看了她一眼,夸了她一句,“小秦可真是个好妮儿。”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秦小渝感觉自己好似是被人夸了单蠢一般,而魏副书记也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小秦的确是该历练。”


    贺老板可能是看她的表情太过郁闷,主动给她解惑了,“今儿这出戏啊,是这火星庙的村长带着人演给你看的。”


    “戏?”秦小渝眨了眨眼,惊讶地说道,“难道他们说的都是假的?”


    “事情都是真的”,魏副书记原本是打算私下跟她说的,现在贺烨开了个头儿,她也就接着说下去了,“云拥军老爷子遇到的事儿是真的,他们往野菇里头搀了木头上催出来的菇也是真的。”


    “木头上养出来的香菇味道也不差,不过一斤和野生菇能差二十块”,贺老板是做生意的老手,跟秦小渝说话却没有半分架子,简直是要将这事儿揉碎了给她说明白,“你想想,野生菇一天最多也就采个五六斤,七八斤香菇才能晒成一斤干香菇,若是搀进去木头上养的,那就能多挣点钱。”


    她笑着看了一眼魏副书记,“这还是看在魏书记的面子上,才搀的是木生香菇,若是咱们俩,估计就要的看一堆香菇屁股喽!”


    “行了,今儿是我对不住你”,魏副书记白了她一眼,“改天你公司来人,可不用给我留面子,也该治治他们的毛病了!”


    “嗨,我都理解”,贺老板也真不是小气的人,“都是穷里走出来的,那些大哥们不过是想跟你告状,只不过是刚好我撞上来的。”


    秦小渝这才恍然大悟。一见面的时候,云村长非常诚恳地跟贺老板说给看她上中等的货,这没能迷惑住贺老板,却是迷惑住了她。她回想了一下,当时听到这句话还有魏书记的解释的时候,她的感受是觉得云村长还有村民们非常想卖货,态度很是诚恳。


    可他们却在野生干香菇里面掺了木生香菇,这倒也不是笃定贺老板一定看不出来,而是就算看出来了他们也有准备,那便是云小山他爹拥军老爷子的事儿。


    这事儿单独拿出来说,多少有些难开口,可在外人面前抱怨一下,多少能让魏副书记重视起来,更何况旁边还站着个看上去就热心肠的秦小渝,说不定这老板一心软,就把他们的香菇全都收了呢?就算不收,看在有老人受了委屈的份上,大概率也不会太苛责他们。


    老乡们有一种天然的狡诈,这种狡诈并不是阴险,而是在穷苦的日子中修炼出来的“生活智慧”,只不过这种生活智慧是长歪了的。


    他们想卖香菇,也想发财,却本能的对贺老板有一种不信任,生怕自己真拿出来好东西却被人给拿捏了。这种情况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对这种情绪有所了解的贺老板就举了个例子,说是先前他们做一笔出口到日本的单子,一开始给他们的就是精一品的货,也说明了因着山货受季节性影响,品质会有一些差距。


    日方在签订合同的时候表示理解,也约定了可能出现的一些质量偏差,比如说形状或是色泽会产生的偏差,可在收货的时候但凡比着样品差一点,那边的抱怨和投诉就过来了。


    “老乡们估计也是被坑怕了”,贺老板笑眯眯的,对这些老乡们表示理解,可秦小渝瞧她的模样,却知道等她公司的采购员过来,怕是也要跟这些老山客们较较真。


    魏副书记跟贺老板聊了一路,让跟在旁边的秦小渝打开眼界,她先前想得很简单,觉得只要自己真心为村民们做事,就能带着他们齐心协力共同致富,可是现实好像不是这样的。


    在她看来,魏副书记将贺老板请过来,这对村民们无疑是一件大好事,可是在云村长他们看来好像并不全是好处。


    “没错”,魏副书记听得她的疑惑,点了点头,“扶贫工作并不那么简单,特别是当涉及利益的时候,像今天这样的接触,咱们的立场是希望全部村民都能受益,可云村长的想法是优先保障他们云家人的利益,在具体到村民们,他们的想法就多了。有人会老老实实按照要求备货,有人会偷偷往里面搀些次品,更有人东西没备多少,天天盯着别人瞧,但凡给的钱少一些就耍赖撒泼,以后你见得多了就明白了。”


    魏副书记说的话都是她之前做扶贫工作时候踩过的坑,秦小渝将每句话都记在了心中,默默地点了点头。


    “魏书记,你也得多说点鼓励的话”,贺老板跟着她们进了火车站的门,笑眯眯地拍了拍秦小渝的肩膀,“年轻人有冲劲儿.有热情是好事,可别因着这点事儿就寒了心!”


    “当然!”秦小渝也缓过来了,她从来没将扶贫看做一件简单的事,现在更是端正了态度,笑着回应道,“之前是我不了解老乡们的想法,这提醒我要多从老乡们的角度去看问题,只有切身处地,才能发现问问题,解决问题!”


    “好!”贺老板给她拍了两下手,“你这样的态度,倒是让我对和火星庙这边合作期待了不少,只要咱们都不放弃,老乡们肯定也能感受到咱们的诚意的!”


    这一上午相处下来,秦小渝对贺老板是敬佩得不得了,趁着这个机会也问了问她和魏副书记云阿婆的事,她将三界电话描述成自己买来的模型一带而过,重点放在了那无法接通的电话号码上。


    “你还真开了逗音号了?”魏副书记先前也只是跟她讲过一声,没想到小秦的行动这么快,似乎还有了些成效。


    贺老板也凑了过来,“来,让我看看。”


    “咱们这院儿没信号”秦小渝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点开了软件。


    秦小渝的逗音号名叫火星小鱼,是她来火星庙小车站后开的,第一条视频拍的就是小车站逛吃逛吃劈开黑暗,带着老乡们进站的样子,还拍了从火车上下来的各种牲畜,伺候更新的就是她在山里的日常,偶尔也会拍拍星空.霞岚和山林,还有她给小娃娃们做玩具的视频。


    她的更新频率也不高,三五天才想起来更新一次,若是有事去警察小院的那个山头或是爬到了信号好的地方,倒是会多更新一下。


    “你还有这手艺?”贺老板有些惊讶,可也有些疑惑,“我看小鱼也没拍啥特别的呢,咋就有四千粉丝了?”


    贺老板的吃惊是有原因的,他们公司也想跟上潮流,去年也找了个大学生开了个号,每天跟热点,现在才有五百粉丝,还多是互相暖号的。


    魏副书记也有些吃惊,不过她只是对此逗音这东西有所耳闻,具体的情况不甚清楚,听到贺老板的话也只是笑了笑,“小秦一向做事勤恳努力,而且他们年轻人,肯定对这些是比咱们要了解的。”


    贺老板摇了摇头,“现在这时代可不流行勤能补拙了,小鱼啊,下回我将小汪带过来,你有什么经验好好传授传授,你们都是大学生,也多多交流交流。”


    贺老板没说的是他们公司那五百粉还花了不少推广钱,可看着小秦的样儿也不像是会为此事花钱的,肯定是掌握了什么技巧。


    “真没什么经验。”


    秦小渝赶忙推脱,魏副书记却是一口帮她答应了下来,“没事,就是交流交流。小秦,你可不能因为贺老板夸奖就骄傲,咱们也得多向别人学习!”


    魏副书记刚刚在贺老板面前失了面子,现在这话却多少有些凡尔赛,像是在别的家长面前低调炫耀自家孩子的家长,让秦小渝有些感动,又有些不敢动。


    “至于你说的那个问题”,贺老板脑筋转得极快,“我看你现在已经有四千粉丝了,应该是可以申请直播了,若是你有一万粉,就能收到逗音直播邀请,你可以直播一次,给网友们说说咱们这儿的困难,也说说云大娘家里的事儿,万一有人认识,那不就很快解决了么?”


    “是啊!”,魏副书记对直播也不太了解,听了贺老板的解释将它理解成就是跟网友们唠嗑,“你就跟大伙儿唠唠嗑,谈谈心,说说咱们为扶贫做了啥,再不行就拍拍咱们大秦山这广阔天地!”


    秦小渝还没说话,两眼放光的贺老板就接上了话茬,“我瞧着小秦这手机不太中,等过两天我让人送一台好点儿的手机过来,我看他们主播都有一根棍,到时候我也给你送来。”


    “好!大气!”魏副书记推了一把秦小渝,“你还不好好谢谢贺老板?!”


    “谢谢贺老板!”秦小渝没想到两位大佬三言两语间就把她直播的这件事给定了下来,可她现在脑子空空,根本不知道直播什么好。


    “别叫贺老板啦”,贺烨朝她挥挥手,“就叫贺姐吧!我先申明,这手机虽说是在恁手里,可却不是送给你嘞,这是我们公司为了火星庙的发展做出的捐献。魏书记,你可得给我们记一笔功!”


    “贺姐,谢谢贺姐!”秦小渝倒也是真的感谢,她看出来贺老板是真的想为火星庙做些事,而把这手机归成是捐献物也是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她决定好好总结一下自己的经验,跟贺家公司的那位大学生运营好好交流交流。


    “不用谢不用谢,你若是真做出来啥成绩,到时候咱们都跟着沾光”,贺老板走过来的,伸手想揽住她的肩膀,可看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改为挽住了她的胳膊,“来来,姐跟你商量个事儿”


    贺老板和魏副书记最终商量的是五天后派人来村里头收货,云村长得了消息,也派人去山里头的五法坪.九龙凹和仙女寨通知了。


    这一次收购不但收各种菌菇,还说了会收一些药材,伏牛山中除了灵芝,茯苓.黄芪.何首乌这些野生药材资源也很丰富。


    这无疑是火星庙今年以来最大的好消息,可秦小渝却有些紧张,为了这场收购会,她从贺老板那里接到了两项任务。


    第一项自然是要为这场收购会拍摄一条视频,剪辑后发在逗音上,还要圈一下贺老板他们的官方账号,另外一项任务是让秦小渝去找一个人讲几句话,可就是这几句话,让她烦恼了好几日。


    “唉,你看我这样演对么?”秦小渝感觉自己真的是没什么天赋,对着镜子演练了好几遍,却始终说的磕磕巴巴的,只能没话找话去问系统。


    系统沉吟一会儿,耿直地回复道,“建议宿主继续做万界车站管理员,不要试图进军演艺圈。”


    它这话说的的确是又委婉又笋,秦小渝翻了个白眼,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演练,“你这话可真笋,秦岭的大熊猫饿死都是因着你。算了算了,只要信息传达到就好了。”


    “请不要随便发言,秦岭大熊猫现存二百七十只至二百八十五只之间,属于受保护的群体。”系统一句正经的科普又将她噎了回去。


    “小鱼姐小鱼姐!!”


    秦小渝还么想好怎么回呛它,就听到车站外面有人喊她,出去一看却是习路和云鼓两个小家伙。


    “怎么了?”


    两个小家伙姿势一样,都是双手把着铁栏杆,将小脸挤进两条栏杆中间,呲牙咧嘴地笑着,看起来就像是两条正在摇尾巴的小花狗。


    “嘿嘿”,习路笑了两声,恨不得将脑袋塞进院子里,一双牛眼在院子里四处巡逻,“恁不是说这周给装新玩具么?这都周周三了!”


    他说着周三,却伸出来了四根手指头。


    旁边的云鼓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手指捏了个孔雀形,“习路你个信球,你那是四,我这才是三!”


    “要恁管!”习路赶忙收回一根手指头,红着脸去吼身旁的人,“恁期末考试考仨鸭蛋,还好意思说我?!”


    一直看着的秦小渝笑过后突然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问铁门前掐架的两个小娃,“你们俩都上几年级?”


    “我二年级,习路也是二年级”,云鼓举着手抢答,“期末考我仨鸭蛋,习路俩鸭蛋哈哈哈哈哈!”


    秦小渝不由得咋舌,这可真是一对难兄难弟啊,她拎上工具箱,又将木板和绳索搬了出来,打算去小树林组装新玩具。


    “我们来帮忙!”习路和云鼓赶忙过来,两人一人搬了两块板子,可能之前吃到了好吃的,现在村里头的小孩儿都可热爱帮忙了,有的娃娃在家里头也帮着做些事儿,倒是受了不少表扬。


    秦小渝将剩下的板子用绳索捆住,系了个活扣拎起来就走。


    习路和云鼓跟在她左右,像是两个小跟班,一路上从田埂里.从草丛子里又冒出来不少小家伙,他们也学着习路他们俩,从秦小渝那儿讨要过来一块或是两块板子跟着一起走。


    很快秦小渝那儿就只剩下那一团长长的绳索了,她笑眯眯地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天,得到了一个令她心惊肉跳的结果,火星庙的这帮娃娃们,有到了八九岁还没去上学的,也有上了两年学成绩实在是不好打算去学门手艺,而被问到的女孩子们则基本都沉默了。


    国家的义务教育已经深入县乡,可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了,习路他们要去上学,得背着书包去王村才有学上,学杂费甚至是书费都可以减免,可有些家里头连娃在外头的食宿都出不起,再加上这火星庙里基本都是留守老人,老人们的思想都比较陈旧,他们都觉得有一门吃饭的手艺比读书识字更重要,男娃们尚且如此,女娃们就更不用说了,机灵的云招也得每天帮家里面干了活儿才能出来玩。


    可就算是能去上学的小娃娃们,也觉得自己实在浪费时间,这一圈儿娃娃里成绩最好的期末考了三个两位数,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分。


    秦小渝来的时候是七月,如今也是暑假,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云鼓见她眉头锁着,以为她是在担心她们的成绩,笑嘻嘻地宽慰她,“姐,俺打算过几年也去学木工,恁这手艺都挺不错,不过俺奶说隔壁村有个老师傅,那打出来的木头床一张能卖好几千,俺打算到时候去那儿学,肯定比你在大学里头学的好!”


    “噫,云鼓你是不是傻,大学咋可能是教木工活儿嘞”,习路习惯性地杠了他一句,可云鼓追问他那大学教啥的时候,他又卡了壳儿,只能求助地看向秦小渝。


    秦小渝想了想,“大学还真有教木工的,不过我学的倒不是,我学的是怎么管理那条铁道。”


    她回身指向小火车所在的方向,“还有我的同学,他们有的学的是如何造火车,有的学的是怎么让火车跑的更快,还有人学习怎么将火车道铺进深山中,铺进大海里,铺上天,铺到月亮上去!”


    秦小渝的手指轻轻挪动,从火车站的方向指向重山,又指向重山之外,最后指向了挂在山巅上的那一轮浅月。


    此时还是午后,月亮淡淡的轮廓却已经出现在了东边的天空,和夕阳交相辉映。它离地球很远又似乎很近,上面环状的月球山肉眼可见,跟随着秦小渝的手一齐看过去的小娃娃们惊呼着,“真的么?真的能将火车道铺向月亮么?”


    “那是不是到时候就能见到嫦娥姐姐啦?还有玉兔!”


    “到时候就能看看玉兔在上面到底是在捣啥药,要是长生不老药,就给俺姥姥一颗!”


    “还有癞□□哈哈哈,火车一进站,说不定就有个癞□□挑出来,把你一屁股给坐扁了!”


    小孩子们天真又烂漫的想象比天边的启明星还要闪亮,云招则是眨巴眨巴眼睛,“小鱼姐,真的能将火车道铺在大海里面么?那鱼是跟咱们一块儿坐火车吗?”


    绿皮车里允许牲畜上车,云招虽然没有做过火车,却以为到了海底的火车也是和动物共享的,比如说海豚。


    “俺弟弟的书包上有个海豚,看起来胖乎乎的”,云招笑着说道,“可俺们都没见过大海。”


    她的话又将大家的兴趣挪到了大海上,一个个小孩接连对秦小渝发问。


    “小鱼姐,恁去见过大海么?”


    “小鱼姐,大海什么样啊?”


    “大海有咱们这里的山大么?”


    秦小渝觉得他们都好可爱,笑眯眯地回答道,“我去见过大海,大海特别特别宽阔,就像咱们头顶的天空一样蓝,里面的鱼也特别多,不过鱼应该是不能坐火车呢。”


    “说道这个”,秦小渝带着他们走进树林,让他们放下板子坐上去,咳了两声神神秘秘地说道,“其实咱们生活的伏牛山,在很久很久以前,也可能是大海哦!”


    “什么!!”云鼓瞪大眼,一下子站了起来,和他一样激动的娃娃们不再少数,他们从出生就对着这十万大山,听爷爷和爷爷的爷爷讲的故事也都是山里面的故事,可从来没有人说过,这里很久之前也是大海。


    秦小渝双手稍稍往下摁,激动的小娃娃们立马噤声,坐在木板上期待地看着她,“有一个词叫沧海桑田,你们知不知道是啥意思?”


    “沧海?桑田?”


    “不知道。”


    “小鱼姐,你告诉俺们吧!”


    秦小渝笑着说道,“沧海的意思就是大海,桑田的意思就是能够耕种的土地,这个词,沧海桑田的意思是说沧海会变成桑田,桑田也会变成沧海,只要时间够久,一切都可能发生。”


    “咱们所生活的大山里头有龙蛋,恐龙蛋你们知道吧?”,秦小渝见他们点头,又等着这群娃娃们就恐龙蛋闹了一阵,接着往下说,“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咱们这儿就生活着恐龙,有的比大山还高,有的能飞起来,有的在大海里头洗澡,有的身材小小的却老是偷别人的蛋。”


    小娃娃们都被她的描述给吸引了,渐渐安静了下来。


    “那时候的大秦山还不全都是山呢,有山,有平地,还有大海,毕竟恐龙那么大,要是只有一条跟咱们村后山上小溪一样的河,那不一口就被喝干了?”


    小娃娃们哄堂大笑,一下子就接受了大秦山很久很久以前有大海这件事。


    秦小渝趁热打铁,“这些都是姐姐上大学学来的,上学不是为了让你们考高分,而是告诉你们怎么去了解这个世界,能够读懂前人留下的书籍,了解以前的家乡是什么样的,还能让你们知道怎么生活,甚至还能告诉你们以后的路咋走!”


    看着面前这一双双懵懂的眼睛,秦小渝知道他们还不理解自己的话,可她却觉得这话是必须要说的,得有人在这些孩子心中种下一粒种子,然后培育这些种子发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三合一


    周六上夹子不更新 周日更新一章


    感恩订阅呜呜呜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姬昂在小树林里找到秦小渝的时候, 她正在搓麻绳。她搓的麻绳有手指那么粗,看上去硬硬的,倒刺还不少。


    村子里的老人没事儿就聚在大树下头搓麻绳, 用的是沤烂去皮的黄麻。这种黄麻在大秦山里到处可见, 能长两人多高, 砍下来用水沤几日, 剥去皮露出来的芯儿被分成一缕一缕的, 就是搓麻绳的最好材料。


    老人们搓出来的麻绳又韧又好,搓好的麻绳用途极多。用它将晒干的竹枝或是扫帚树的树枝一捆, 就是一把得用的扫帚;将搓好的麻绳编起来,还能制成草鞋,先前云阿婆就送了秦小渝一双,和她想象的不一样,草鞋柔软透气又不扎脚,好穿得很。


    来火车站打过电话的二大爷就是制麻的一把好手, 他能将细细的麻线做成鸡窝.米筐甚至是小娃们背的书包。他还送了秦小渝一个带把手的编织菜篮,不过却被养在车站的小猫征用了,每天都要在里面打个滚儿, 磨磨爪子。


    “你这是干啥呢?还有模有样的”, 姬昂蹲在她身旁, 再一看她用来搓麻绳的原料, 一下子笑了出来,“人都用芯儿搓,你咋搞来皮搓?搓出来的绳儿这么利, 咋用?”


    秦小渝搓麻绳的材料却是被淘汰的麻皮,麻皮又硬又韧,搓出来的绳子也是又粗又韧, 不过她搓这个是另有用途。


    “别看了,赶紧来帮忙!”秦小渝白了他一眼,心中却很是后悔,早知道刚刚就不将踏板吊那么高了,现在还得用麻绳做个安全网。


    秦小渝这周给孩子们做的是踏板吊桥,她之前就将木板的两头固定上了长短不一的两条绳子,到了树林中在树与树之间固定上两条横索,再将挂了木板的绳子固定上去就成了。


    为了增加孩子们游玩的乐趣,踏板之间距离及踏板的高度也是不同的,她将中间的几个踏板吊得有些高,做完之后感觉有些不安全,便问村里老人们讨来了麻皮,打算搓成绳子在下面做个防御网。


    麻皮很韧,一不小心就会割伤手,秦小渝不让小娃娃们帮忙,一个人弄了好一阵,这会好不容易来了个劳力,自然不会放过他。


    姬昂学着秦小渝的样子坐下来,拽一根麻皮过来踩住尾巴,将另一端往上搓,没两下手掌心就红了。


    “我去,你这活儿真废手!”姬昂偷眼瞧了瞧她的手,见也是一片通红,便悄悄加快了搓绳的速度。


    只可惜欲速而不达,他才加快了没多久,就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却原来是被麻皮拉了个口。


    “行了行了”,秦小渝手里这根已经收了尾,将他那根拽了过来,“我来吧,差不多了。”


    搓好的粗麻绳被两两结合打结,很快一张洞很大的渔网就被做了出来,他们俩将这张渔网绑在了踏板吊桥的下方,这样就算有娃娃从上面掉下来也能在空中挡一下,省得直接落地受伤。


    “哇!!终于可以玩了么?!”眼热这吊桥的娃娃们全都涌了过来,天知道他们一直看着不能玩有多心焦!


    “你这可以啊!”姬昂对之前的秋千和跷跷板没多大兴趣,见到这踏板吊桥却是有些跃跃欲试,“我能试试么?”


    “当然!”秦小渝示意他先走一遍,正好也能测试一下安全性。


    不知道自己成了试验品的姬昂兴致勃然地踏上了吊桥,给小孩子们设置的间距对他来说有些短,他在一众小娃娃艳羡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了上去,刚开始还算平稳,姬昂还耍宝般地撒开了手,假装自己在走钢丝,可往后那些吊板在力的作用下开始晃悠,他也不得不抓住了两边的绳索。


    “我去,还挺刺激!”姬昂从最后一块踏板上跳了下来,满面笑容地朝着秦小渝竖起了大拇指,“可以啊,小鱼!”


    “小鱼姐小鱼姐!我们可以玩了么?”习路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用小鹿般湿漉漉地眼神望向她。


    “可以,不过要注意安全,不许在上面打闹,一次不能上去超过三个人,不许故意从高处往下跳,谁故意在上面捣乱,就三天不许玩这个吊桥!”秦小渝一下子宣布了五个不许,将过于激动的小娃娃们一下子打蔫儿了。


    而按照惯例,第一个上去的还是女娃娃,甚至前三个都是女娃,云鼓不乐意了,“怎么又是女娃先上去啊?!”


    秦小渝一指姬昂,“刚你姬昂哥不是上去了么?”


    无端收获了一堆怨念眼神的姬昂连连后退几步,突然一拍脑袋想到了他来的目的,“对了,刚有个姓汪的打了电话过来,说是今晚坐车来给你送直播的东西,你要开始直播了么?”


    “嗯”,秦小渝点了点头,随即苦恼地叹了一口气,“我都不知道直播啥”


    “哈哈哈,你好好想想,这我可帮不上你嘞忙”,姬昂拍了拍她的肩膀就溜了。


    秦小渝坐在吊桥不远处的树上发了一会儿呆,思索着自己直播的内容,没一会儿却听着这群小家伙们又吵起来了。


    “你刚刚上来过了!怎么还插队的呢!”云招叉着腰将一个小女娃护在身后,毫不客气地指责面前的一个男娃。


    那人比云招高一个头,看上去有些眼生,瞧见云招过来伸手就是一推,将她和身后的女娃偶读推得坐到了地上,“要恁管?!”


    秦小渝皱了皱眉才要下树,就见云鼓跑了过来,将云招扶了起来,“招姐,这是张家表弟,来咱们村玩嘞,他不懂规矩,你别怕。”


    “咋?你们村还有规矩?”那张家的一听他这话,上前又将云鼓给推倒了,“来来,打一架!”


    他的意思就是要以拳头定谁是老大,云鼓一下就爬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地朝着他冲了过去,一头撞到了张家表弟的肚子上,将他撞得踉踉跄跄躺到了地上,可他也被抓住一起倒了下去,两人很快在地上撕扯了起来,边打还边骂。


    “恁个小鳖孙,今儿就打得恁叫爷爷!”


    “呸!恁娃儿嘚瑟,打死你!”


    习路一看好兄弟被欺负,也冲过来加入了战局,这群小孩子学习不行,打架和骂人倒是一把好手,说出来的话粗鄙无比,旁边围观的无论男娃还是女娃却连眉头都不皱,显然是习惯了这些污言秽语。


    特别是云招,帮着俩弟弟加油,骂的比谁都难听。


    秦小渝站在树上皱着眉看了一会儿,突然对系统说道,“开启夸夸卡。”


    “收到,已扣除宿主相应系统币,夸夸范围卡,持续时间一个月。”


    激烈的撕扯还在继续,习路脸上挨了一脚,顶着个脚印叫了一声,“我”


    他想骂的是“我日你NN个腿儿”,可说出来的时候却无端变成了,“我日你脚可真大,腿也嫩有劲!”


    旁边的人都是一愣,再看被云鼓抱住的张家表弟,挣脱不得开口就骂,“好大劲儿!你小子长大肯定是个摔跤手!”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有啥不对,说完张口就咬在了云鼓的手臂上,云鼓嗷一声叫,“表弟你牙真好!”


    “你劲儿也好大!”


    “你打得好,远来是客,不该动手!”


    “你也打得好,是俺不该瞎叫唤”


    周围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云招也骂不出来了,抱在一起的三个人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沾着一身乱七八糟的草叶子和泥巴站了起来。


    云鼓真心实意地说道,“张表弟,虽然你是客,你也得排队。”


    “好,中,你们村真有意思!”比他表哥高一头的张家表弟嘿嘿笑着,左右看看将刚刚被他抢了位置的小女娃拉了过来,“恁先,俺往后站!”


    “张哥哥你真棒!”


    “云鼓好样的!”


    “嗯?怎的没有夸我的?”习路抱着手臂瞪了好一会儿,不满得很。


    在树上看完了全程的秦小渝心情有点复杂,“你这个夸夸卡还真是很别致。”


    “谢谢夸奖,宿主你也很别致。”系统体会不到她复杂的心情,只能模仿着她的话来夸她。


    贺老板公司的小汪是乘坐当晚的火车到的,他出场的姿势很是别致。秦小渝才登上车,打算喊一声看谁是汪先生,就感觉一道影子从自己身旁飞快地略过,随后跑到了墙根,哇得一声吐了出来。


    秦小渝一愣,跟王姐说了一声,就赶忙跑去倒了一大杯薄荷茶给他送过去。


    “别,别过来”,那人趴在墙上,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却伸出手拒绝她的靠近。


    秦小渝理解他可能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便理解地将茶水放在了一边的台阶上,“这有水,漱漱口,还有风油精,你摸一点。”


    她将东西放下就去帮老乡们搬东西了,等到最后才反应过来,对拎着个精致行李箱走过来的王姐问道,“有位姓汪的大学生说过来呢,姐你见着么?”


    “喏,不就那个么”,王姐将行李箱放在了地上,“一路过来受不少苦,比你来的时候还蔫儿,到王庄就吐过了一回啦,瞧着都要哭了。”


    秦小渝笑了笑,“咱们这火车是有点味儿,估计是不习惯。”


    “哈哈,多几趟就习惯了”,王姐突然凑过来说道,“小鱼,听说你们这儿过几天会有收山货嘞,你帮姐买点竹荪,我妹快生了,给她买点炖鸡子吃。”


    “中”,秦小渝平日里受王姐帮助不少,一口就应了下来。


    路过的老乡也打听这个收购会,说他们是两道山外的洪庄的,到时候也要来看看。


    等到小火车走了,秦小渝正收拾门口的茶碗的时候,就感觉有人站到了她身旁。


    脸色苍白的汪先生拎着他的行李箱,“谁让你把我的行李箱放在地上了?!这都沾上鸡粪呕”


    他语气极为愤怒,不但破音了,说道鸡粪两个字的时候又趴下去干呕了两声,把秦小渝吓了一跳,也不好伸手拍他的背,只好先将行李箱接了过来,“你先歇一下,去外面吹吹风好一点,我这就把你的行李箱弄干净。”


    汪先生扶着墙走出了铁门,转头消失在夜色中,秦小渝将行李箱拎到了宿舍旁边放下,对着魔法扫帚打了个响指,很快刷刷的打扫声就在小院儿里响了起来。


    等到小汪缓过劲儿从铁门外进来的时候,发现小院已经变得干干净净了,刚刚那些鸡粪不见了,难闻的味道也消失了,他心里的不得劲儿消失了许多,转头看到自己的行李箱,赶忙走了过去。


    “怎么样?干净了吧”,秦小渝笑着说道。


    小汪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你弄得?你没拿水冲吧?我这行李箱可是全皮的。”


    “没有没有”,秦小渝赶忙摆手,“啊,我就是用沾了水的布擦了,没事吧?”


    “那应该没事”,他站起来,发现自己还没到秦小渝的肩膀,嘴角抽了抽说道,“你好,我叫汪荃,是贺门红公司的新媒体总监。”


    “你好”,秦小渝眨了眨眼,“我叫秦小渝,是火星庙火车站观管理员。”


    汪荃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打开了行李箱,将里面的手机盒.还有拍摄的设备全都拿了出来,“这是手机.直播用的手机架,防抖台,还有一台手机信号增强器,都是我们公司赞助给你们火星庙的。”


    秦小渝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表情,赶忙点了点头。


    汪荃的眉毛不自觉地皱了一下,接着说道,“现在时间已经晚了,明日我会来教你怎么用这些东西,我来之前,不要乱动!”


    “行”,秦小渝答应得很爽快,可等汪荃去往姬昂那边,她就捡了最感兴趣的信号增强器来看,这增强器是由一个主机和对数防雷天线.室外天线和网线组成的。


    秦小渝看了看说明书,很快就搞明白了安装的方式,先将室内发散天线的主机装好,然后用箍钉将馈线固定在墙上,随后三两下窜上了房顶,将防雷天线装好了。


    秦小渝试了一下,感觉信号时断时续的,看了眼防雷天线,感觉是这个天线不够强力造成的,“若是有八木天线就好了。”


    她们火车站的信号链接用的是单独的线,使用的天线就是八木天线,秦小渝想到这个就去翻仓库,还真给她翻出来了一个,不过应该是被压得久了有些坏了。


    一般人遇到坏掉的东西应该会心情很差,可拥有工具箱的秦小渝却兴奋地搓了搓手,觉也不睡直接展开了工具箱外壳组成的工具间,忙了好一阵,拿出了个新的八木天线。


    八木天线的模样很像个烧烤架,秦小渝还给它做了个两三米的架子,直直地竖在了房顶上。


    “哈~这下就好了”,秦小渝躺在床上,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手机有满格信号,而她随便看了看就陷入了沉睡之中,没注意到逗音图标上冒出来的又一次999+。


    “这是你装的?”汪荃第二日来的时候,见到火车站房顶上架起来的天线很是吃惊。


    跟他一块过来的姬昂自来熟地勾住了汪荃的肩膀,“哈哈,我们小鱼姐动手能力强嘞很,你应该去看看她给娃娃们做的玩具!”


    秦小渝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啊,不过汪先生你送来的其他装备我倒是不太明白,你能不能教教我?”


    汪荃的眉毛从姬昂的手搭上来的一瞬间就皱了起来,听到秦小渝的话,赶忙朝着那些机器摆放的地方走了过去,借此甩开了那条胳膊。


    “这个是稳定器,你将手机卡在里面,就能减少手抖造成的画面不稳定”,汪荃将手机打开,装好递了过去,“你试试。”


    秦小渝哦了一声,拍了一会儿天上的鸟,“好像和平时没啥区别啊?”


    她回头看向汪荃,这才注意到这位汪先生今日带了一双没有框的眼睛,看上去倒有几分教授的感觉,他没有姬昂长得野,站在两个皮肤黑黑的大高个儿身旁,就像是个细皮嫩肉的唐僧。


    唐僧嗤笑一声,“你把稳定器去了,拿着手机拍个二十分钟,手就该抖了。”


    秦小渝一想自己先前是想起来就拍一会儿,还真没长时间拍摄过,便将稳定器去了,拿着手机拍了半个小时的风景。


    三人凑在一起看秦小渝拍出来的镜头,看了一会儿,秦小渝的眼神乱动,汪唐僧渐渐面色发红,姬昂则是挠了挠后脑勺,嘶了一声,“我咋没看出啥区别呢?”


    十点体质给秦小渝的加成是方方面面的,她现在跳得更高,跑的更快,就连手的稳定性也比一般人要强。


    被姬昂这么一说,汪荃也不能再装作没看出来,只能夸了秦小渝一句,“看来你的平衡能力很不错,不过你这拍摄手法一点意思都没,来我教你。”


    汪荃的确是对拍摄有研究的,他指着画面给她讲解了下基础构图和光影,还给她示范了不同机位对画面的影响,令秦小渝受益匪浅。


    “现在就是拍摄主题的选择了”,汪荃推了下眼镜,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说实话他就是为了这个来的,这位小秦玩逗音才不久,就做得比他还好,肯定是有什么秘密!


    秦小渝却也不知道自己是咋火起来的,她将自己的逗音作品点开,“要不,汪老师您自己来看?”


    汪荃接过手机的速度很快,可越看眉头锁得就越紧,他简直难以置信,“你就拍的这些?”


    秦小渝的逗音内容在他看来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乡村的生活,偶尔拍拍村民,再拍拍风景,最新的一期视频是她给村子孩子们拍的制造踏板吊床的视频,因着是在树林里拍的,光线也不好,取景也没什么讲究,可点赞已经有了两万多,评论也不少。


    而再一看她的粉丝,竟然已经有了八千多,汪荃无法理解这么随意平常的视频为什么就赢得了人们的驻足和喜爱,也不懂为什么这么土的内容就获得了流量的青睐。


    秦小渝也不知道自己做对了什么,“所以贺姐说让我跟你交流的时候,我就觉得没什么好交流的,这不就是我运气好么?”


    姬昂先前没看过,这会儿跟着汪荃看了一遍,“我觉得很有意思啊,这不就是咱们这儿的生活么,你看这条评论,让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不就是大家爱看的理由么?”


    “土!太土了!”汪荃恨铁不成钢,“你拍的这些都太土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咱们得跟上城里的流行才行!”


    “城里,城里流行啥?”秦小渝和姬昂一起傻眼。


    “这样的!”汪荃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给她展现了自己所拍摄的视频,“这是贺门红食品厂新出的胡辣汤视频,你看看。”


    秦小渝和姬昂都伸了脑袋过去,看他所拍的大片。汪荃用的是现今城里面流行的INS风,画面带着一点点明度灰,在洁白的桌子上将胡辣汤的配料包一一打开,在舒缓的轻音乐中用瓦斯炉将胡辣汤煮成,装进了精致的描金小碗中。


    整个视频清新克制,就连最后的品尝都只露出了一双柔夷和品尝过胡辣汤后白裙女子微微的笑。


    “怎么样?!”汪荃盯着他们俩,眼中难掩得意,“只有跟上城里的潮流,才能将咱们的东西推到世界上去!”


    秦小渝咬了下唇,跟姬昂对了个眼神。胡辣汤明明就是呼噜噜喝起来才过瘾的食物,还得泡着油条油饼才好吃的,可视频里的胡辣汤被滤镜搞得灰扑扑的,看上去一点食欲都没有。她对拍摄也不太懂,只不过感觉好好的一碗胡辣汤,看着一点都不带劲,怪让人心疼的。


    姬昂抓住了她迟疑的机会,抢先夸道,“人拍的好看!音乐也不错!”


    秦小渝顶着汪荃的眼神,绞尽脑汁的夸道,“镜头真漂亮,不愧是专业的!”


    “没错”,汪荃点了点头,突然有一种被乱拳打死的老师傅的悲哀,明明他的镜头语言和色调都比秦小渝的高级,怎么就火不了呢?


    “听说你过几天要拍山货收购会,我教教你怎么拍,你把采购会拍的高大上一些,中不,啊行不行?”汪荃紧张的是这调视频还要圈他们的官号,贺门红的官方账号走的可是潮流高端风,若是秦小渝拍个土味十足的视频圈他们,那肯定是不太合适的。


    秦小渝啊了一声,却拒绝了。“我本身就是个土人,这里也就是个小村子,我还是想脚踏实地,将这片大山.这片土地上真实的故事记录下来。我学不来啥高级风,总感觉怪怪的。”


    “那恁打算咋拍?!”汪荃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急的冒出来一句方言。


    “就看啥有趣拍拍呗”,秦小渝想得很简单,“我听村长说,为了欢迎你们还会组织表演,到时候肯定很热闹,还有那么多山货呢,肯定有很多人不认识的,找村里老山客跟大家讲讲,不就很有趣?”


    姬昂点点头,“村里老头儿可会讲故事了,不过可能大家听不懂,我来给你翻译。”


    他现在觉得拍视频还怪有意思嘞,也想在里头露个脸。


    “中啊”,秦小渝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候你可把脸好好洗洗,别拍到一半找不到了!”


    “哈,你还说我,你看你现在黑嘞,站夜里都要找不着了。”


    他俩笑着互相攻击,却把汪荃气的不行,暗自下了决定要留在这里,也拍一拍山沟采购会,他就不信自己拍出来的不比秦小渝的好!


    秦小渝又请教了一些剪辑上的问题,想起先前的评论中有逗友说想看村子里老人们搓麻绳,便带着新装备过去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静悄悄的小车站门口站了个矮瘦的身影,正捧着电话听筒往旁边张望。


    她停下了脚步,还将自己藏在了售票室的墙边,微微地叹了口气。至今她还是不觉得这三界电话是真的可以联通到爷爷阿婆他们思念的亡人那里,本来是想将这电话收起来的,只可惜每次看到有老人来打电话都觉得很心酸,不经意撞见几次,更是被抓着她手絮絮叨叨说出自己思念的老人们感动。


    也不知道村里头的老人们是怎么传的,至今这个电话的“传说”都只在爷爷奶奶之中传播,上次被秦小渝撞见的是村里头姓胡的阿婆。


    胡阿婆打完电话蹲在小车站门口哭到因着血糖低晕过去,还好秦小渝回来的及时,给她喂了糖水,又听着她哭着对自己表示了感谢,也听了她的故事。


    胡阿婆的母亲生了六个女儿才得了个儿子,她是老四。


    直到生了儿子,胡家才觉得家里面的孩子太多养不起,老大老二已经能干活了肯定要留着,老五老六都被人看上了,没过几天就送了出去,胡阿婆的娘为了这俩姑娘哭得不行,连奶水都少了。


    没办法只能将老六抱了回来,那还得送一个出去。


    “那肯定不是俺就是三姐”,胡阿婆拿手绢沾了沾眼睛,“俺那时候也就七八岁,听俺奶说要将自个儿送出去吓得要死,还在那天前吃了山蜈蚣,下吐下泻沾了一身的赃物。”


    “俺永远忘不了三姐那时候的眼神”,胡阿婆哽咽着说道,“从这以后俺就再也没有见过三姐,前两年才听说她已经去世了”


    “谢谢恁,小鱼,真的谢谢恁!”胡阿婆颤抖着抓住了她的手,将头放在了她的手上。


    秦小渝感觉到一滴滴滚烫的眼泪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在胡阿婆一声声呜咽的哭声中,她听到了后悔也听到了想念,还感受到了释怀和感激。


    也是胡阿婆为她解了惑,原来她听到的传言是只要来用这个电话喊几声想念的人的名字,当天晚上就有可能会在梦里见到想念的人。


    不过这个传言也说了,若是将在听筒里面听到的声音说出来,那人肯定就不来了。


    “俺来了才知道是咋回事儿”,胡阿婆拍拍她的手,“恁放心,咱们都帮你保密,这是大功德啊小鱼,恁以后肯定会有好报的!”


    秦小渝问过她那听筒中确实是她三姐的声音么?


    胡阿婆却笑着摆了摆手,“这么多年了,俺也认不出来了,可那语气真真和三姐是一个样啊”


    而秦小渝在墙边蹲了一会儿的,却发现这次来打电话的似乎不是来找亡人的。


    “习广天,俺找习广天!”


    秦小渝听着那人胡乱拨了几下电话,喊出了自己想找的人的名字,却久久都没得到回应,鼓捣了好一会儿,气的将电话狠狠的挂上了。


    等她离开火车站,秦小渝才想起来,习广天不是别人,就是习路他爹,而刚刚试图用这小电话联系他的便是习路的奶奶。


    她将此事记在心里,打算到时候问问习家是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可第二天见习路的时候,他却说家里什么事儿都没有。


    秦小渝又去习家找了两次,习家二老都不在家,一问才知道是为了山货收购会的事儿上山去了。不知是他们俩,老乡们都对这一次山货收购会很是积极,大伙儿全都钻进了山里头。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贺门红公司的收购员们一来到火星庙,就被村口的高跷队给镇住了,而等待收购村民陆陆续续已经过来了,也站在村口的大树下围观。


    秦小渝举着手机拍摄,才发现这高跷队就是先前在集市上看到过的,只不过这次除了八仙,还多了些人物。而似乎是为了映照“山货”这个主题,多出来的就是穿着红肚兜的人参娃娃,带着黑头套的何首乌大仙,还有一位穿着清凉的蛇女。


    扮成蛇女的那位小姐姐的确很漂亮,秦小渝多给了她几个镜头,她还调皮地对着镜头比了个V。


    等到高跷表演结束,秦小渝分明看到这队里头好几位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带着妆拎上编织袋,就钻进卖山货的老乡的队伍中。


    来的采购员一共十人,两两一组坐在云村长布置好的桌子前,而村民们则在五张桌子前面排着队,到自己的顺序了,就将自家袋子里装的山货拿出来让采购员们检测。


    而村口的大树上这时候也挂上了一张大白板,上面写着各种山货不同等级的收购价格,没去排队的老乡都围在这儿,对着价格议论纷纷。


    村里不少人不识字,秦小渝过去的时候,云鼓的二伯云兴旺正拿着根棍一排一排给老乡们讲解,只可惜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反复问他,“香菇多少?一品多少?红菇多少?二品多少?”


    秦小渝见他很快就说的口干舌燥,便朝着在大树上看热闹的云鼓招了招手,“去,将姐姐挂在铁门上的喇叭拿过来。”


    电子喇叭将香菇.红菇等常见山货的价格录了下来,挂在白板前一遍遍播放,而云兴旺坐在大树下,只用回答一些罕见山货的价格就行了。


    “小鱼姐,你真聪明!”云鼓朝着她伸出了大拇指,转而又想他二伯夸了一句,“二伯,你认识的字真多!”


    云兴旺被他夸得不好意思,笑着撵了他一下。


    秦小渝这才发现,混迹在收购会上的小娃娃们,看着看着热闹时不时的就冒出一句夸奖,惹的大人们哄堂大笑。


    比方说习路正盯着采购员手里面一根针一样的仪器看得出神,一袋子香菇检查过外观香味后,只要将这根针插进蘑菇袋子里放一会儿,就能得出里面的含水率。


    晒得干的蘑菇一般是没有水分蒸发的,只有晒得不够的蘑菇才会引起这个检测仪器的反应,习路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夸道,“乖乖,这就是龙宫的定海神针吧!”


    他夸得没头没脑,采购员却乐得哈哈笑,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老乡们还跟采购员们聊了起来。


    “恁公司给嘞采购价真不赖,比贩子好太多了!还不用俺们求爷爷告奶奶的求着他们收了!”


    “老乡,恁这香菇质量到了,咱们就会给这个价格,咱们公司就是这个标准,从来不做压秤欺负人嘞事儿,以后多合作合作恁就着了!”


    秦小渝将这一幕幕都拍进了手机里,期间还遇到了也拿着摄像机在拍摄的汪荃,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没等她打招呼,汪老师就高傲地离开了。


    她撇撇嘴,转头又去拍山货了,香菇.花菇.牛肝菌.猴头菇.鹿茸菇.茶树菇.真姬菇,眼花缭乱的仿若菌菇开会;五味子.八月炸.坡藩.酸枣子.毛栗子.野核桃,各种吃食野果一筐筐被从山里头搬了出来;天麻.何首乌.金钗石斛.八角莲.扇麦兰.龙骨.山茱萸.,各种名贵药材也出现在了收购台上。


    有些贺门红公司不收嘞,拿下来就被赶来的贩子高价拿走了,现如今的贩子可不敢太压价,人家贺门红公司可说了,这一次不收,下一次再来就全包了。


    这一次来的人还真不少,有些老乡路远,到的也晚,等到仙女寨的采芝人们带着灵芝出现的时候,就将整个收购大会的气氛掀到了最高潮。


    贺门红公司这边的采购员们专门为灵芝开了一列,还清出了一位带着眼镜的老先生,也是秦小渝的熟人张老爷子。


    张老爷子面色严肃,打开了仙女寨人双手碰过来的灵芝袋,他瞧了一眼这袋子上的名号,便问眼前这人,“你是单穹的什么人?”


    “单穹是俺三爹,俺叫单亮”,单亮见眼前的老爷子知道自家三爹的名号,面色轻松了不少。


    张老爷子点了点头,打开了袋子细细看去,见里面摆着三朵赤芝,每一只都被保存的很好,伞盖呈腰子形,也像是玉雕中多用的如意形,色泽油亮紫中带红,一看就是吸收日月精华经历风霜的天然生灵芝。


    “我沾一下中不?”张老爷子征求过单亮的意见,轻轻地在伞盖下碰了一下,将少许掉下的黑粉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不错!”张老爷子一辈子和重要打交道,很快判别出了这些灵芝的年份,然后将估价的工作交给了采购员。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秦小渝则是趁着这个机会,找到了五法坪江家的大儿子江硕,他也是来卖山货的,来得比较早,此时正抱着空袋子看热闹。


    “江硕大哥”,秦小渝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狂跳的心摁了下去,回想了下贺姐的交代,将人引到了旁边,“江硕大哥,先前将阿婆说让帮着找找她之前送出去的妮儿,这事儿你知道吧?”


    江硕一愣,点了点头,“我知道,那是俺妹嘞。那时候家里头穷,没能留着她。”


    “啊”秦小渝捏了下耳朵,“我看当时阿婆说的怪诚恳的,就托了铁路上的大姐去问问情况。”


    “咋?”江硕眉毛挑了起来,“是找着了?”


    “嗯”,秦小渝点了点头,却多少有些犹豫,“这咋说呢。”


    “咋了?”江硕不自觉得凑了过来,他记得当时这个妹子是被城里头人领走了的


    秦小渝犹豫再三,特意嘱咐他,“现在是这么个情况,人呢,大概率是找着了,但是咱们这边也还没跟她说你们在找她的事儿,我想着想跟你说说,你看情况再看看告不告诉阿婆。”


    江硕啊了一声,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也没计较秦小渝管他叫哥,管他娘叫婆的事儿。


    “她现在过的不太好”,秦小渝吸了口气,一股脑说了出来,“当时抱走她的家里是有个儿子的,那个儿子不喜欢她,没几年机械厂又破产了,她又被送去乡下了,嫁了个瘸子,生了个娃脑袋不太清醒,现在一个人带着娃儿,过的很不好。”


    江硕愣住了,眨了眨眼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 不更新


    周日会更新的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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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江硕又问了几个关于的他妹妹家的问题, 秦小渝一时没有准备,只得搪塞过去。


    “唉”,江硕一下子好似老了好几岁, 肩膀也塌了下来, “恁做嘞对, 这事儿要告诉俺娘, 她肯定又要瞎想了。”


    江老太太小时候就被人说命不好, 大儿媳的事儿是意外,小儿子的事故也赖不到她头上, 可她还是将这些事都归到自个儿身上了。


    秦小渝叹了口气,那天她就看出来了,江老太也是个不容易的,左眼蒙着一片白雾,想必就是哭出来的。她心情沉重地将他送走,瞧着江硕多少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 又叹了口气,她还真的是不擅长撒谎啊。


    村子里的山货收购会慢慢地到了尾声,却没有完全结束, 来自贺门红公司的采购员们从收购的山货中看出了不少问题, 找到云村长, 说是能给这些山客们来一次“培训”, 讲讲采摘一些菌菇的手法和晒干时候要注意的问题。


    秦小渝过去的时候,云村长正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跟几位等着的采购员道歉, “李老师.王老师,知道恁都是为了老乡们好,可是那些老山客都赶着回家呢, 这这培训,还是”


    他吞吞吐吐说不出来,可老李也不是没眼色的人,打眼随便瞧瞧那些蹲在路边等着发钱的闲散老乡们,就知道人家是瞧不上他们的培训。


    贺门红公司的老采购老李抽了口烟,拦住了有些激动的小王,“云村长,咱们这次还是放松了些标准的,往后要是往严里卡,很多都是不合格嘞,老山客不听,那新手们总能请过来吧?”


    这个“请”字让云村长多少有些不自在,他一眼瞅见了秦小渝,招呼她过来,“哎哟哎哟,这帮村民们现在都不听俺这个老头子的了,得让小秦去请!”


    秦小渝眨了眨眼,带着疑惑过去了,又领了任务离开了。没办法,她就算再迟钝,也能瞧出来采购员们和云村长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她总不能在这时候拆台吧?


    她首先找上的是在相对熟悉的本村大哥们,他们先前就把手里的山货交了上去,正蹲在大树下等着复称拿钱呢。


    “咳咳”秦小渝还没过去就被吞云吐雾的大哥大叔们呛了下,挥了挥手。


    “来,妮儿,站这边,恁那儿是下风处”,张哥瞧见她,热情地招呼她。


    秦小渝笑了笑,听话地挪到了上风处,也学着几个大哥的样子蹲了下去,“建军伯.建民叔.云安哥,张哥,内边采购员说要给咱培训呢,你们不想去么?”


    “去啥去”,云安随手在脚边摁灭了烟屁股,不屑地说道,“恁瞧瞧,咱这里头哪个不是在山里头长大的恁再看看健民叔,这可是五十年嘞老山客,咋还比不上那几个小子?!”


    山里头的老乡也有着自己的骄傲,他们虽然穷却是大秦山真正的主人,是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人,也是对这里最熟悉的人,现在竟然有外面的人过来对他们说,你们采山货的手法不对,这让老乡们怎么受得了?


    秦小渝嘿嘿笑了两声,“哥,你这话说得,人采购员可不是来砸场子嘞,人家是来帮恁们多赚钱嘞!”


    她这一提到钱,蹲在附近的几位耳朵都动了动。


    秦小渝眼尖地瞧见了,接着往下说道,“采购员说的标准是城里人的标准,城里人都喜欢干净.漂亮的蘑菇,就算是野生蘑菇,也得漂亮的才中!”


    云安他们一下子笑了出来,张哥笑呵呵地接嘴道,“小秦你这可是太为难咱了,咋采个香菇还得选个娘娘出来?!”


    秦小渝也跟着一起笑,可笑过了之后,云安突然说道,“嘿,还真是有些道理。不说咱们县城了,先前不是习路他爹打工回来么,说城里头市场里的菜都洗得干干净净的,一个个摆好,真跟选美似的”


    “真嘞?”云建军深深地嘬了一口烟,趁着吐气的时候看向秦小渝。


    秦小渝赶忙点头,“城里都是这样的。再说你们看人家公司设的品级标准里,对干蘑菇的品相.蘑菇梗长短都有要求。我刚才可是听王采购员说了,今儿好多二等品,只要采摘的时候多注意一点,就都是一等品了,这两者中间可是差十块钱呢!”


    十块钱在城里可能连杯奶茶都买不到,对火星庙的老乡们意义却很重大,山货一斤多卖出去十块,就可能多换回来一袋子化肥.一件农具或者是一块肉。


    云安看了看沉默的众人,先站起来跺了跺脚,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算是半路才上山的,要不,俺先去听听?!”


    张哥也跟着站了起来,装作不在意地咳嗽了一下,“我去问问老赵老胡他们去不去。”


    云建民则是看向云建军,他是这帮老山客里资历最老的那个,“大哥”


    云建军沉默地抽了两口烟,直到烟屁股将近烧到手指,才狠狠的嘬了一口站起来,“走,咱也去听听看!”


    秦小渝动之以钱,晓之以理,很多说动了不少等着的老乡们,去听贺门红公司采购员的培训。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老张刚刚被得罪了,竟然是派年纪跟秦小渝差不多的小王出来当了讲师。小王紧张地读了一遍品相要求规定,让下面的老乡们都听得云里雾里的。


    秦小渝在最后站着,听到身边站着的老乡挠了挠头,低声问道,“畸形菇是个啥菇?”


    品相要求中对畸形菇的描述并不明确,也难怪老乡们不太明白。


    秦小渝待小王的介绍告一段落,抓住机会举手大声提问,“小王老师,畸形菇都有啥样的?”


    小王怔了一下,感觉到老乡们都盯着他看,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旁边站着的老张走了上来,拿过了电子喇叭,开始了介绍。


    而自从秦小渝问出第一个问题后,老乡们好像也放松了不少,陆陆续续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她瞧着这边的氛围还不错,便悄悄溜回车站卖票去了。


    当晚,秦晓月接到了来着贺烨的电话,贺姐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那么亲切有活力。


    “哈哈,小秦,我可听说了,今儿的采购会你可帮了大忙了”,贺老板对她夸了又夸,才问到江家的事。


    秦小渝把她和江硕见面的交谈都告诉了贺烨,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瞧着他有点儿难过,但还是关心地问了不少关于你们的问题。贺姐,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她听出的对面的沉默,接着说道,“贺姐,我不是说咱们不该小心,说实话我第一次听到江家老太太说要找回女儿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对劲,可是只是”


    她半天也没说出来自到底觉得哪里不对劲,电话那边的贺老板这一次却没有指责她天真。


    “小秦,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只是想说不要考验人性”,贺烨见多识广,一眼看出了她的纠结,反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江家说要找我,也是对我人性的一种考验?”


    “我读书不多,却也知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贺老板感慨了一句,“这些年我帮过不少人,却发现有时候陌生人最知感恩,身边人往往不知足。”


    “江家与我有血脉关系,这是生恩,是谁都躲避不了的。如今知道江家情况困难,我是帮还是不帮,这若是帮,那要怎么帮,若是我那生母让给大哥安排个工作,帮不帮?若是再让帮着找个嫂子,帮不帮?若是嫂子又生了个老来子,帮不帮?”


    “若我只是个机械厂的小工,与江家相认倒不是很难,只可惜两家现在相差太远,实在是……”


    秦小渝的脑袋已经垂了下来,她明白贺姐的未尽之意,也懂赤贫的江家若是知道大女儿如今的身家,那就和中了头彩没什么区别,而从贫苦一步到暴富,往往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事已至此,贺姐其实并没有帮助江家的义务。


    “我知道了,贺姐”,她冷静了下来,“你说接下来咋办,我就照办!”


    山货采购会结束了,一袋袋装好的山货在凌晨被搬上了小火车,小王在临走之时给秦小渝送了一把小铲子,“谢谢你上午帮我解围,这是咱们公司研究所做的采山货的多用铲,可以挂在钥匙扣上,好用的很!”


    秦小渝收到了他的好意,朝着他笑了笑,帮着贺门红公司搬了十几袋山货作为感谢,还给这些采购员都送上了二花茶,“这也是火星庙的一点心意,以后希望常见面!”


    采购会的余韵好几日都没有散去,拿到钱的老乡们兴奋得不行,坐火车去城里的人都多了起来,秦小渝作为和贺门红联系的纽带之一,受到了往来老乡们一遍又一遍地夸奖。


    这天早上,她正在院子里面拾掇改建厕所所需的材料,就听得门口有动静传来。


    “对,就是她就是她,你看看咋样?!”铁门外有三四个身影,一位穿着衬衫的男子被拱在最前面,周围围着四五个女人,左边的女人手里还抱着个娃,看着与他有五六分带像,应该是他的姐姐,而右边拽着那男子的胳膊往前的大娘看上去是他娘,大娘身侧还站着另一位大娘,她的打扮则是有点奇特,头上居然侧带了一朵红花,让秦小渝多看了两眼。


    “请问有什么事么?”秦小渝朝他们走了过去,却见最前面那男子突然面色通红,朝着旁边人点了点头,然后扭头跑掉了,而他身侧的大娘则是欣喜地不行,朝着铁门里的秦小渝直招手。


    秦小渝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停下了脚步,迟疑着不敢向前,“大娘,你若是想喝水,门外的桶里就有,若是要买票,现在还有点早。”


    “嗨呀!恁这妮儿!”那大娘一拍大腿,笑成一朵花儿,她扯着身旁戴着大红花的那位大娘说道,“这是咱们十里八乡都有名的秦保山,来是跟你说大喜事哩!”


    秦小渝并不知道保山是什么,出于礼貌还是开了门,只不过她也有些谨慎,并没有让这几人进来,而是拎着板凳出去了。


    “什么事?”秦小渝拎了两板凳,一个给了抱着娃的大姐,另一条分给两位大娘,自己就蹲在了门口的阴凉里。


    那位被称为秦保山的大娘上下打量了她两眼,默不作声地朝着另一位使了个眼色,还点了点头,而接收到信号的那位大娘则是开了口,“妮儿,你是这火车站的管理员秦小渝不?”


    秦小渝点了点头,就见秦保山开了口,“我也姓秦,咱俩五百年前肯定是一家,听说小秦恁是大学毕业就过来了,自个儿在这儿是吧?那恁以后就把我当你亲大娘,有啥事都找我就中了!这位姓顾,家是十八里河嘞,旁边抱着娃的是顾家大媳妇,恁叫姐就中!”


    秦小渝不想几句话下来,自己居然多了个大娘,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还不得不跟她们打招呼,“秦大娘,顾大娘,顾姐姐,来这火车站是”


    秦大娘却不接她的话茬,抓住了她的手说道,“一个人来乡下,受苦了啊!你一个妮儿,家里面咋肯放你来呢?爹娘都不担心你?”


    秦小渝在三人的眼神中,莫名有一种被堂审的错觉,她已经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事,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说道,“我没有爹娘,从小就是孤儿。”


    顾大娘的眉毛不受控制地抖落了好几下,伸手握住了身边人的胳膊。


    秦大娘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她的嘴角抽了抽,也跟着秦小渝一起站了起来,扯着顾大娘往水桶那边去,“哎呀,俺们来就是听说前一阵儿那个山货会是恁出了不少力,想来唠唠嗑”


    她打了一碗水,又给有些别扭的顾大娘递了一碗,笑着回身夸秦小渝,“真是的,大娘刚不是有意嘞,你可白介意,咱们这整个伏牛山,以后就是你的娘家!”


    秦小渝点了点头,心里却觉得好笑得很,她刚才想起来这保山就是媒人的意思,这位秦大娘估计是旁边顾大娘请过来的媒婆,而刚刚羞涩跑走的估计就是顾大娘家的儿子。


    而她们会来相看的原因刚刚也说了,怕是听说她和采购会背后的贺门红公司有关系,只不过顾大娘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孤儿,一下子脸色都白了。


    秦保山则不愧是媒婆,还能镇定地拉着顾大娘跟她聊了几句,这才带着另外两人匆匆离去。


    秦小渝摇了摇头,返身回去修厕所去了。


    上次她将院子里的排水沟重新修缮了一遍,后来等固定的胶干了之后,发现流水不是很通畅,这才发现是排水管通往的沼气池满了,让云村长安排人过来掏了池子,才能通畅地下水。


    起初她只是想将旱厕改成能够排水的厕所,可一想自己要在这里待三年,便又重新设计,在院子里设计出了一个小厕所还带着个小小的淋浴间。


    建造新厕所的材料是姬昂赞助的,他爹是县城里干工程的,通过火车运过来一些废弃的轻钢板。这种钢板多是用于活动板房,也就是工地上的临时住所。


    而秦小渝拿到的这些板材则是多次使用后报废了的,她按照自己的设计将废板材重新打磨裁剪,然后在仓库与墙根之间的位置将这些板材组装了起来,形成了两间小屋子,只不过这些板材出处各异,门是红的墙是黄的屋顶又是蓝的,搞的这小屋好似是七巧板拼出来的。


    “模样还不错”,来看热闹的姬昂绕着屋子转了两圈,转头问秦小渝,“你这下水管都确定好位置了?那我就下水泥了啊!”


    他是来帮着铺水泥的,不但自带料做免费工,还给秦小渝带了个陶瓷蹲坑,“从我舅家仓库里拿的,这是样品,不收你钱。”


    秦小渝千恩万谢,直许诺说改天要请他吃顿好的,至于其他的则都是在这乡里四处拼的,比如淋浴间外用于储水的大桶是从村长家得来的,洗澡用的皮管是她从仓库里面翻出来的。


    她和姬昂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才将两间屋子都弄好,现在只要等水泥干了就能用了。


    当晚的火车站迎来了一名特殊的访客,他穿着一件土绿色的T恤,拖着个脏兮兮的土绿色大包,下乡就冲着小院儿喊,“吕姐!来碗水喝喝!”


    正帮老乡拎笼子的秦小渝一听赶忙应声,“吕姐退休啦,以后就是我在了。你先把袋子靠边放”


    她话还没说完,路过的老乡就帮助他把大袋子抬着往砖路边放了放,又热情地给他指着铁门,“门口就有凉茶,小渝都给备好嘞,走,一块喝一碗去!”


    “可以啊!”那人抹了把汗,跟着老乡勾肩搭背地过去了。


    等到秦小渝忙完了,那人还给她递过来了一碗凉茶,“我都听老乡们说啦,小秦,你可真不赖!”


    “嘿嘿”,秦小渝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看他的衣服和装备,“你是来送快递的么?”


    那人这才一拍脑袋,“瞧我,我是邮政的,我叫李磊,来火星庙送信.送包裹.啥都送!哎呀呀,先前我都是骑着我的电驴到处跑,只可惜这两天它不太舒服,我才能坐火车舒服舒服”


    秦小渝被他的舒服不舒服绕晕了,瞧着他坐在大绿包前收拾里面的包裹,便凑上去帮忙,“李哥,你是只送火星庙么?咱这儿包裹是不是不多?”


    “嗨,哪可能!”李磊一边理着包裹一边回答,“这从王村开始到最里头的弄潮峰,都是我的地盘,只要有人寄,我就得去送!只不过实在是太远了,时效可能就慢了点儿,嘿嘿,你能理解吧?”


    “理解理解”,秦小渝点了点头,李哥刚刚撩起了袖子,光是从那黑白分明的胳膊就能看出来他肯定很辛苦,突然她从大包裹下面摸出了一个红色的大信封,便好奇地看了过去,“这是什么?”


    “哦哦”,李磊瞧着那大红色的信封笑得很开心,“这就是我着急来你们这儿的原因,来传喜讯来喽!”


    秦小渝也笑了起来,这大红色的信封很薄,却的确是天大的喜讯。这是云小珍的师范录取通知书,她是云鼓的堂姐,秦小渝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在小树林里,另一次是在村里的路上。


    女娃娃们之间的友情还蛮简单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云小珍也帮着做木工了,第二次在路上相遇的时候秦小渝就主动朝她笑了笑,也得了对方的一个微笑。


    “真好”,秦小渝没想到火星庙还能出个大学生,更惊喜的这人还是有过两面之缘且有好感的小妹妹。


    “真是不容易啊”李磊摇了摇头,“前两年我还能送十来封通知书,今年就两封,两封!现在的小娃儿们个子都没长开就慌里慌张嘞出门打工赚钱去了,读书虽说好,可它不饱肚儿啊”


    秦小渝沉默了,她想到了三门鸭蛋的云鼓和两门鸭蛋的习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农村的孩子们不再将读书视作是能够改变现状改变阶级的道路,而是被外出打工回村人士们所描述的花花世界迷了眼,认为早挣钱早享受。


    愿意安心读书的人越来越少,辍学外出打工的年纪越来越小,十六七.十四五,这些孩子们连身份证都没有,就被“工头”们带进了工厂的流水线,成了那里的一颗钉,一条履带,一张没有名字的工号牌。


    “行了”,李磊在她沉默的时候收拾好了东西,秦小渝赶忙将云小珍的通知书递了过去。


    “我走啦,还得去借村长家的骡子”李磊艰难地将大绿包背上,压得他背都弯了,秦小渝刚忙过去帮忙扶着。


    “李哥,你会不会骑自行车?我这儿有两辆二八,中不?”


    这自行车是先前从仓库里翻出来的老式车,秦小渝把它们修好了,却不能控得住把,只能每天在车站门口练练,根本不敢骑远,此时见李哥被这绿包压得难受,赶忙就推了出来。


    “嘿,这老家伙,得劲儿!”李磊将大绿包固定在后座上,斜着车子勉强跨了上去,他虽说上车比较费劲儿,可双手下压把把手握的很正,脚一蹬就骑了出去。


    “小秦,等俺回来~~”李磊骑了一段儿,还扬起了一只手朝着她摆了摆,让秦小渝羡慕不已。


    云小珍考上了大学,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秦小渝第二日一大早就赶了个早集,买了五斤五花肉和一壶油,打算去她家好好恭喜恭喜她。


    谁知道她正洗着衣服还没过去,云鼓就红着眼跟个屁股着火的猴儿一样窜来了火车站,拍着铁门对她大喊,“姐!小鱼姐!你快来啊!救救小珍姐,她要被三奶奶打死啦!”


    云鼓其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下意识地就跑来了火车站,或许是因为三奶奶打小珍姐是因为她要去上大学了,而一想到大学生他就想到了小鱼姐,就着急忙慌嘞跑了过来。


    秦小渝大吃一惊,按照她的想法,云小珍现在就是火星庙的希望,是村子里的骄傲,更是云家光宗耀祖的人物,怎么要被打死了?!


    她连手上的泡沫都来不及擦,五花肉更是顾不上拿,骑上自行车捞起云鼓就往村子赶,路上才来得及问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三奶奶家就在俺家对面,今儿我在门口蹲着吃饭嘞时候,有个叔叔给三奶奶家送了个红信封,然后三奶奶瞅见了,就要撕那个大信封,然后小珍姐就跪着求她不要撕,然后三奶奶还要撕,然后小珍姐抢了下来,然后三奶奶就打她了”


    云鼓跑得还有点喘,一连说了五个然后,却让秦小渝更是惊讶,怎么这云小珍的父母都没发话,她奶奶反倒是不让上学了。


    “三奶奶在家可恶了,全家人都得听她嘞,她还常常来俺们家跟俺奶状”,云鼓撇了撇嘴,丝毫不反省经常淘气的是自己。


    等秦小渝赶到的时候,云鼓家对面的房子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她将车子一支,把云鼓拎了下来就往那边儿赶。


    她个子够高,哪怕是站在人群外围也能将院子发生的事看得清清楚楚。云小珍抽泣着跪在院子里,垂着头看不清样貌,却能从她紧握地双拳看出她复杂的内心。


    她找到了云小珍,又去找那重要的红色信封,发现它正在云村长的手里面握着就稍稍放心了些,而云村长和两名老爷子正在劝破口大骂的云三奶奶。


    “恁这个瘪可叉子,恁跟恁爹说先前是去县城打工嘞,啊,恁是去读书嘞?!恁每个月交回来的钱哪来的?恁说!是不是干什么不要脸嘞勾当了?!啊?!”


    云小珍被她骂的一怔,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望向自己的奶奶。


    秦小渝倒吸一口凉气,看到了她脸上两个手掌印,左脸都已经微微肿了起来。


    云村长皱着眉拉了一下云三奶奶,“乱说啥呢!那可是恁亲孙女!”


    “啥亲孙女?!啊?!”云三奶奶气得口不择言,被两个人扯着却还是梗着脖子张口就骂,“不要脸的贱胚子!她做出这种事还敢进云家的门?!呸!我看她就该一头撞死在这儿,咋还有钱活着!要不她哪来的钱?谁给她的钱交给家里呢?谁给她的钱让她去读书考学嘞?要不是看上她这幅身子,她还有啥能拿嘞出来的!”


    三奶奶的话让围观的人都小声议论了起来,特别是云小珍张了张口,居然没有反驳,让人们的眼光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秦小渝握了下拳,直接拨开人群走到了院子里,沉默着走到了云小珍的身边,扯着她的胳膊硬生生地将她拉了起来。


    云小珍惊讶地抬头望向她,却读不懂她眼中的情绪。


    “瘪三!你敢起来?!老娘打死你!”


    感觉到云小珍打了个哆嗦,秦小渝用双手扶住了她的手臂,认真地盯着她说道,“站直了,你没错!”


    三奶奶气得发疯,连秦小渝一起骂,云村长也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而瞧见有外人掺和进云家的家事里,在云奶奶身后扯着她的两个小辈不免有些分心,三奶奶一使劲就挣脱了,朝着立着的两个姑娘跑了过去。


    小老太太身量不高,两只小脚捣腾得倒是很快,气势汹汹地就跑了过来,伸手扯了一把秦小渝,却没有扯动。


    “给俺滚开!”云三奶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秦小渝推开,随即就扯住了云小珍的胳膊,抡起一巴掌就往她面上扇去,却被一只手给抓住了。


    秦小渝的双眼冒着光,“再打人我就报警了!”


    “我呸!俺打孙女儿,警察还能管得着?!”三奶奶啐了一口,却因着身高的问题只落在了秦小渝的肩膀上,她动了动胳膊想要将手挣出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直接双脚一蹬往下出溜,躺在了地上。


    “打人了!打人了!国家的铁路打人了!”


    云三奶奶身上的汗衫质量不咋好,随着她这么一坠,刺啦一声就留了一段儿在秦小渝的手里,而她本人则是不管不顾地在地上打滚,一边滚一边喊着说秦小渝打她了。


    秦小渝的嘴角抽了抽,却坚定地扯住了云小珍的手臂,带着她往云村长那边走过去。


    云三奶奶无往不利的手段还是第一次失利了,往常她只要这样往地上一趟,叫喊几句不活了之类的话,家里面的哪个小辈不是服服帖帖的?


    她突然想到火车站的那个妮儿也是个大学生,“果然读书都到狗肚子里了,连老人都敢打,这读书顶个狗屁用!”


    云家的两个小辈也被这一番变故给惊到了,这才跑过去将三奶奶扶起来。


    “


    秦小渝站在了云村长的面前,“把通知书给我。”


    云村长的眉头拧了起来,将大红信封往身后一别,“小秦妮儿,这是云家的事儿,和你无关,再说了,小珍,你连大伯都信不过么?”


    云小珍往秦小渝的身旁靠了靠,态度很是明显。


    云三奶奶被两个小辈儿搀着,心情好了一些,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对云小珍说道,“珍妮儿,今儿当着全村的面,恁就好好说说,钱到底是哪来嘞?”


    她看云小珍又往火车站那妮儿身后缩了缩,冷笑着转向了围观的人们,“珍妮儿上到初中就退学嘞,一直跟家里头说她搁县城打工,现在却考了个啥子师范回来,那她每个月给家里头的钱是哪来的?”


    秦小渝感觉到云小珍扯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却仍是没有说话。


    云三奶奶更是得意,“咱们云家虽说不是啥望族,可也是火星庙有脸面的大姓,这丫头在外面做错事了,咱还不能教训了?”


    云村长也站出来劝秦小渝,“这是云家嘞家,咱们会解决的,你一个外人就别瞎掺和了。”


    “云村长”,秦小渝也撂了平时的笑模样,“您要是觉得我没有权利管,不如就将魏副书记请来?若是魏副书记也不够,我去县城里请请日报晚报的报纸,让火星庙出出名怎么样?!”


    云村长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左顾右盼地叹了好几口气,叼着烟不说话了。


    云三奶奶却不像他那么好打发,她也不打人了,就戳着秦小渝的身子,一个劲儿的逼问云小珍,她的钱到底是哪来的。


    她好似完全忘记了面前的是她的亲孙女,而在院子角落无声流泪的那位妇女则是云小珍的娘,旁边只蹲着抽烟的那个中年男人则是她的父亲。


    云三奶奶的视线也落在那两人身上,她呵呵笑了两声,“云为,云为家嘞,恁们的妮儿成了个烂妮儿,恁俩还有脸站着?!”


    云为抬起了头,看向云小珍的眼神让秦小渝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也不站起来,直接不作声跪了下去,而紧跟着跪下去的则是云小珍的娘。


    秦小渝听到云小珍的抽气声,侧身一看她捂住了自己的嘴,满眼都是眼泪。


    “要不”云小珍对上了她的眼,艰难地说了两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云三奶奶更是得意,“老子训儿,天经地义!我看她护得了你一时,护不护得了你一世!”


    “你倒是开开读过书的金口啊,钱到底哪来的?姘头到底是谁?人家瞧上你啥了?!”


    “钱是我给的,大学是我让小珍上的,怎么了?”人群外突然传出了一个男声,让三奶奶一瞬间乱了表情。


    一位和云为长得很像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明明和云为的年纪差不多,头发却几近全白。


    “小二”,云三奶奶失神地叫了一声,抬脚想要往前,却随后在看到那男人厌恶地眼神后停了下来。


    “大哥大嫂”,那人不理会三奶奶,却朝着云为夫妻打了个招呼。


    云村长也走了过来,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云飞,你这些年去哪了。”


    “去哪了”,云飞苦笑了一下,“不过是赖活着罢了,小珍是个读书的料,哥你也可别跟着她乱来!”


    他这句话直接刺激到了云三奶奶,她失控地朝着云飞大吼,“恁还在怪我!我就知道恁还在怪我!恁就是读书读得心野了,非要出去!现在还教唆着珍妮儿出去!不孝!不孝!!”


    “不孝?”云飞却哈哈哈笑了起来,他举起了左手,长长地袖子滑落,露出只剩下三只手指的手,“我当年从这里出去,付出了两根手指的代价。”


    云三奶奶被那只手吓得往后了一步,仍是在嘟囔着什么。


    云飞却不听她的话,左右看看,从墙角拎起了劈柴的小斧头,“来,娘,恁说说,这回小珍想去上大学,要付出啥代价?一根手指?一只手?还是这条命!”


    他说着就将斧头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吓得云三奶奶一声尖叫,“小二!俺当年真嘞不是故意的!真的!娘真的真的只是不想让你离开啊,你才是娘心尖上的肉啊,你要是走了,娘要咋活啊!”


    云三奶奶瘫坐在了地上,一边儿拍着地一边抹着泪,“娘真嘞不是故意的,当时,当时只是想着说给你手上造一点伤,你就不会去当啥子飞行员了。娘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天地良心,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怎么舍得伤了你啊”


    她哭的撕心裂肺,云飞却不为所动,“掉下来的肉?亲生的?就因着你不想让我走,你就能半夜砍了我两根手指头?是啊飞行员我是当不成了,我也是个废人了,你满意了?你生了个废物,只有三支手指的怪物!”


    秦小渝听得目瞪口呆,回头用眼神询问云小珍,就见她朝着自己点了点头,简单说明了她小叔的事。


    原来当年有空军来山里头招飞,云飞的身体条件和知识水平都够,直接拿到了录取通知书,而云三奶奶却不想让小儿子出去,当夜拿了刀去儿子的屋,想要在他的小手指上拉个深点的口子,让他走不了。


    谁知道云飞猛然因痛惊醒,兵荒马乱之中被刀砍掉了小拇指和无名指,自然是当不了飞行员,却也因此远走,再也没回来过。


    “我小叔当年是村里最有出息的人,我辍学外出打工,他找到了我,说知道我成绩不错,问,问我想不想读书”


    就这样,云小珍在他的资助下有了学上,却在报考的时候失误填了家里的地址,而这几年间她都没怎么见过父母,这才选择在高考后回来,却天天被骂丢了工作的没用玩意儿。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云小珍刚刚只是哽咽,现在才嚎啕大哭,“我原本是想让小叔第一个看到通知书的!我不该,不该回来的!”


    她没说的是,其实是故意将通知书寄回家的,只想让爹娘和奶奶看看她也是读书的料,想让他们知道是小叔帮了她,却没想到会变成这么个局面!


    作者有话要说:  可悲的是 云飞的事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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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秦小渝听过云飞的故事, 唏嘘不已。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飞行员都是受人尊敬.人人向往的职业。云三奶奶的固执毁掉的不只是她小儿子的手掌,也不只是云飞的梦想, 还是一次家庭阶级飞跃的机会。


    可她事到如今却仍没有醒悟, 从她口口声声的后悔中, 你能听到的只有对一不小心伤了小儿子的后悔, 也能听出来, 若是不是小儿子掉了两根手指,她是不可能让他离家出走的。


    云三奶奶看不到她毁掉的是云飞的梦想, 或者来说她根本不在意。她哀号了一会儿突然期待地看向了云飞,“来吧,小二儿啊!来吧,在外面多累啊,娘养你,中不中?你来吧, 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块儿,中不中?”


    云飞被那句“和和美美”狠狠地扎了一下,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他爹去的早, 是娘一个人将大哥和自己拉扯长大, 还让他念了初中, 这在那个年代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也是因着这个, 大哥和他对娘都敬重得很,一般不愿意忤逆她,可娘却渐渐变本加厉起来, 原本是供养他们二人的母亲树变成了束缚他生长的枝蔓,扼住了他的脖子,甚至最后还折断了他向外的希望。


    “咱都是一家人啊, 有啥事不能好好说么?”三奶奶也很是绝望,她不懂原本听话的儿子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这可是她最心爱的小儿子啊,她的骄傲,她的心尖儿宝,要是离开了家那不就成了外面的人么,还怎么给她养老,还怎么让她享受儿孙绕膝的幸福!她辛辛苦苦了一辈子,为的不就是幸福的晚年么?!


    她不懂,人人都说养儿防老,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秦小渝看到云飞紧绷的腮帮子,也看到了他握着斧头那只手上的青筋,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天气很好,太阳很温暖,她在大山之中却感受到了一种阴冷,那是被人溺在深海般的窒息,是空气渐渐离去的晕眩,而更让人喘不过气的是,除了云飞云小珍和她,在场的其他人似乎都习惯了这种高压,他们对这种情况熟视无睹,他们的态度无疑是对这种畸形的放任,他们每一滴都是重水,是将人溺亡的帮凶。


    一家人。


    这几个字多么的自然,却又多么的讽刺。它像是一张无所不能的大被子,连血腥和污垢都能包裹住,在这里发生的暴力都被美化成家暴,在这里的分歧都是情感纠纷;它是一堵墙,能将普世的律法和道德都挡在外面,为那些罪行找到合适的注脚——“为你好”。


    它就像是糖衣,让那些子弹借着为你好的名头狠狠地射入你的心中,让那些鞭子沾了盐落在你的伤口上,糖衣的背后是无尽的苦涩.委屈.伤痛,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被至亲之人伤害更痛苦的事?


    它就是消声器,让你的痛呼全部被无视。因为是一家人,因为是为你好,这三个字像是一双大手,紧紧地捂住你的口鼻,将你的痛呼封住,将那些伤痛都狠狠地压在你的体内,留下无法愈合的创口,留下被撕裂的血肉和脓疮,留下一座座废墟。


    可是他们不在乎,哪怕你不幸福,哪怕你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只要留在身边,只要满足他们变态的掌控力,你就是孝顺的,是值得夸奖的。


    等到你屈服了,他们又会地握住你的手,温声说道,“看,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可若你有半分抵抗,等待你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打压,就像云三奶奶此时见云飞不理会她和好的要求,就地一坐又开始了哭号。


    “俺的命咋这么苦啊,死老头走得那么走,留下两个讨命鬼,一个三句打不出个屁,一个又恨我恨的要死,俺到底是做错了啥啊,不活了不活了!!”


    云村长他们都围上去劝,一旁拄着拐棍的老爷子捣了捣地,“作孽啊!小二儿,恁娘就差跪下来求你了,一家人到底有啥说不开嘞?恁娘苦了一辈子,还能活多久,让让她,中不中?!”


    “活不成了,俺不活了,死老头,恁带俺走吧!!”云三奶奶在地上翻来滚去,声音洪亮,一点也不像是个老人。


    秦小渝瞧着这场面不对,向着旁边蹲着的云鼓招了招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小机灵猴儿一溜烟地跑走了。


    场上的老人都在责备云飞,云小珍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她往前踏了一步,刚喊了一声小叔,就被云飞扭头狠狠瞪了一眼。


    秦小渝拽住了她,朝着她摇了摇头。


    云飞深深吸了一口气,往他娘那边走去,“一家人,呵呵呵呵”


    他的笑声实在是太过诡异,惊得场上的人俱是一顿,瞧着他大步走了过来,将躺在地上的云三奶奶硬生生拽了起来。


    “一家人”云飞的语气格外温柔,用仅剩三根手指的左手抹去了他娘脸上的泪,又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


    云三奶奶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云飞紧紧拽住了手臂,“娘,你怕什么,我可是你的亲儿,怎么会害你呢?”


    他的语气轻柔温和,动作却粗暴无比,直接揽着云三奶奶的肩膀把她往怀里一带,右手握着的斧头就架上了她的脖子。


    “做什么!”云村长被这一举动惊得目眦尽裂,想要上前却被云飞突然转动的手腕动作吓得往后退,他举起双手,示意其他人都不要轻举妄动,“小二儿,云飞!这是恁娘,是生你养你的娘!”


    云飞泪流满面,他低头看向瑟瑟发抖的娘,语尽悲凉,“是啊,这是生我,养我,也毁了我的娘。我能拿她怎么办呢?我娘想要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我也只好,也只能完成她的心愿了。娘,一家人怎么能少了我爹呢?他一个人躺着也怪冷的,要不咱们俩下去陪他,给大哥他们也留一条生路吧”


    在场所有人都被云飞的话惊呆了,他却突然朝着云为的方向看去,“大嫂,你生了个好女儿,小珍是读书的料子,是云家的骄傲!”


    云为的媳妇捂着嘴哭了起来,她嫁入云家这么多年只生了小珍一个,一次次怀孕一次次习惯性的流.产,伴随着的是婆婆尖酸刻薄的打击和日复一日的折磨。


    “大哥,站起来!你站起来!”云飞嘶吼着,脖子上的青筋尽现。


    云为的膝盖抖了抖,缓缓地撑着地向上起身,可云三奶奶却似乎意识到她一手构建的王国,她引以为傲的权力正在摇摇欲坠,她不懂即将发生什么,只是本能地意识到若是让云为站起来,她几十年的努力就要毁于一旦,她所梦想的晚年幸福就再也不会到来了。


    她发了狠,使劲往前一撞,一沾即离的斧头在上面留下红色的印迹,“云为,你敢站起来,娘就死在你面前!”


    云为惊讶地抬起了头,膝盖抖了抖,习惯性地又落了地。这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瞧着凶恶的娘,又看了看头发花白的弟弟,抬起手无力地捶了捶胸口。


    经年的忍耐已经剥夺了他的唇舌,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娘,急什么?”云飞被她吓了一跳,嘴角却勾了起来,“别急,我先送你上路,儿子马上就下来陪你,到时候咱们娘俩一块儿,手拉着手,和和美美地找我爹”


    云三奶奶被他的话吓得浑身发抖,她敢对云为咒骂,却不敢再刺激这个不受控制的小儿子一句,只能伸手抱着了他的手臂,“小二儿啊,娘错了。娘舍不得你,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中不中?”


    “晚了。娘,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可不能再看你毁了小珍”,云飞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随后举起了斧头。


    “上!”


    秦小渝和赶来的姬昂两人从云飞身后两侧狂奔而上,一人拽住了他的胳膊,一人直接飞起一脚踹掉了他的斧头。


    秦小渝趁他愣神的功夫,从他怀里将云三奶奶扯了出来,抱着她往外跑了好一段,这位强势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哭成了一滩,弓起的背上凸起一条瘦弱的脊骨。


    另一边姬昂则拽着云飞的胳膊一拧,将他摁在了地上,随后单腿压在他身上,抽出手铐铐了起来。


    等到场上情势已定,戴着大盖帽的老赵背着手踱步走了进来,“扰乱公共秩序,寻衅滋事,全都抓起来!”


    一场闹剧以云飞和云三奶奶都被的带进了警察局告终,云小珍也被叫过去了解情况。


    此时的云村长却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追着老赵和姬昂一个劲儿地说道,“这是火星庙村里头,是云家的家事,劝一劝就得了。”


    姬昂却很坚决,“村长,咱平时是好哥们儿,可前一阵因五法坪来的老警察们还没走呢,这种明显的犯罪,可是不能放过!”


    云村长还想再说啥,却被匆忙赶来的魏副书记叫走做思想工作去了。


    秦小渝中午还要卖票,等她忙完过来,就瞧见云小珍失神般的坐在办公室外面,便坐到了她的身旁。


    “小叔被拘留了”她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慌乱,“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你好好想想,你小叔做这一切,是为了谁,是为了什么。”秦小渝拍了拍她的手,转身进了办公室,被留在外面的云小珍埋起头,慢慢地握起了拳。


    云飞最后被拘留三日,云三奶奶则是当日就被放了家,可这位老太太却受了不小的打击,当晚就病了,还是秦小渝给张老爷子打了电话,扎了十来针才缓了过来。


    秦小渝则是又一次在村子里面出了名,这一次却不是人人夸赞,而是暗地里议论,毕竟她一个女娃却冲上去管了别家的事,还动了手。


    乡里面没什么大事,关于秦小渝的传闻四处发酵,都快成异闻了。习路和云鼓在各家各处听了不少,跑过来跟她续学舌。


    “姐,有人说你身高八尺,比野猪都壮,眼神一瞪”,习路鼓起牛眼,“就能吓哭小娃子!还说你是夜游神,长的可丑,晚上出去能吓退鬼!”


    秦小渝被逗得咯咯直笑,云鼓也不甘落后,拽着她的袖子,“姐,还有人说你是雷母转世类,脸那~~么大~~手也那~~么长,专门来打那些磋磨儿媳妇的坏婆婆!”


    这是在说她伸手拦住了云三奶奶的事儿,秦小渝乐的不行,捂着肚子在躺椅上打滚。


    “你咋还能笑嘞出来?”云小珍气鼓鼓地出现了,揪着云鼓和习路的耳朵,把这两个怪小子赶去了一边儿,“小鱼姐,你这么好,他们却那么说恁,恁不生气么?!这样,这样以后你咋还嫁得出去啊?!”


    秦小渝坐直了身子,瞧她眼中的焦急不似作伪,潇洒地一笑,“这样不好么?”


    “这”,云小珍说不出话,却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在意,明明小鱼姐是这么好的人,那些长舌妇们却在背地里议论她,诅咒她嫁不出去。


    秦小渝知道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被长久以来的环境所影响,她招呼云小珍坐下来,递给她一个莲蓬,叫她剥来吃,转头却说起了雷公电母的故事。


    “雷公电母,之前是在天庭上负责打雷扯闪的,这是天上的小神,他们打雷还得听人指挥呢”,秦小渝讲故事总是很风趣,渐渐就吸引住了三人,“而以前有坏人为祸乡间,一天他恰好被雷给劈死了,人们就说这是他的报应,是上天都看不过去了。”


    “后来雷公电母就变成了会惩罚坏人的雷神,变成了人们口中主持正义的神仙,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云小珍带着两个弟弟齐齐摇头。


    “因为他们没有办法惩罚坏人,就只能寄希望让天上的神仙惩罚他们。希望用这种话吓退那些作坏的人”,秦小渝望向天空,“乡里把我传成惩罚恶婆婆的人肯定有个恶婆婆,而传说我能吓退鬼的,肯定是坏事做多了!而我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自个儿就能收拾坏人,不用把希望放在旁人身上。”


    秦小渝的解释让云鼓和习路哈哈哈大笑起来,云小珍却歪了脑袋,若有所思。


    “姐,那说你嫁不出去的,是不是想娶你想的发狂了?”云鼓的玩笑话让云小珍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秦小渝一脚把云鼓踹到一旁,挪到了云小珍的身边,从她手里拿过一颗莲子吃了起来,“小珍,你现在能读书了,有想过以后做什么么?”


    云小珍愣愣地摇了摇头,顺手又给秦小渝剥了一颗莲子,“我”


    秦小渝却明白她的心情,之前她只想着读书,只想着要出去,却从没想过上了大学要怎么办,“没关系,大学有好几年,可以慢慢想。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用尽了全身力气走出去读书,可不只是为了将自家嫁出去。你会有自己的家庭,在这之前你会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事业,有专属于你自己的一片天地!”


    云小珍的眼神被她的话点亮,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我真的可以么?”


    因着云小珍的事,村里采购会的视频剪辑就晚了几日,只不过一经发布就超过了贺门红小汪之前发布的那几个视频的观看和点赞,让小汪暗自里气的好久。


    秦小渝将视频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是介绍开头的风俗表演的,一部分是专门介绍菌菇等干货的,最后一个则是介绍药材的。


    每一个视频都有不同的受众,蛇女小姐姐的评论是最多的,被打上了美女的TAG,也是传播得最广泛的,人人都夸她是美女,还有人问是不是山里的蛇精爬出来了。


    菌菇的视频下则是吃货们的集合地,就像是内陆不常吃海鲜一样,很多住在平原或是海边的人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多种菌菇,很多人还是通过某捞的菌菇汤第一次认识到了它们的鲜美,不由得幻想起这么多山珍到底有多么好吃。


    “好久没见过这么正宗的野生菌菇了!”不少人的留言都是遗憾,现在的大棚技术让越来越多的菜走上了人们的餐桌,却也或多或少地剥夺了它们原本的韵味。


    凭借着美女.美食和视频中的淳朴与真心,火星小鱼的粉丝数大幅飙升,很快就收到直播邀请。她搞定了身份认证,还找到蛇女小姐姐拍了个预告,将直播定在了两日后的黄昏。


    第一次直播,魏副书记和贺姐都关心得很,每日都来问她准备的怎么样,甚至秦小渝早上四点起床,就看到贺老板半夜三点发来的信息,长长的信息里全都是她的关心和提点。


    秦小渝自然不会让她们失望,提前在院子里面演练好几次。


    这天她刚架起来直播道具,在镜头前自言自语着,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和动作幅度,就听到身后有人在问,“你在做什么?”


    她立马转身,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而再一看车站的铁门洞开,可能是她刚刚没关好门。


    “你是?”秦小渝看着他眼熟,却想不起他是谁。


    “我是顾彦,前几天来过的”,顾彦左右看看,拖了个小板凳坐下,“没事,你忙你的,我就在这儿看看。”


    秦小渝一挑眉,想起这人就是先前和秦保山一起来的那位,只是这次怎么看起来很是自来熟,不像先前那般娇羞了?


    顾彦见她站着一动,伸腿一勾将另一个板凳勾到了自己身边,“来,小渝,咱们坐下聊聊。”


    秦小渝抱着手臂没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哟,你可真像传言里说的,真拽啊”,顾彦也站了起来,“听说你是孤儿?恁现在在外头啥名声知道吧?”


    秦小渝的心头闪过一丝明悟,怪不得这人此次如此自信,原来是觉得自己名声坏了,她打定主意不说话,就想看看这人到底要说什么。


    “咋?嫩傲?话也不说?”顾彦往她这边走了两步,被秦小渝的眼神劝退了,尴尬的笑了两声,“你也不瞅瞅,现在除了俺,还有谁愿意来搭理恁?”


    “听说你一毕业就被打发来这穷乡下了,要搁这儿待三年还是五年?你大学毕业都二十好几了吧?再三年那可就是老姑娘了”,顾彦对着她挑挑拣拣,然后拍了拍自己,“我虽是中专毕业,可社会才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大学,我社会上的经验可比你丰富多了,知道不?”


    “你是有个铁路上的工作,可现在已经不是金饭碗啦,谁还守着死工资啊。我比你大两岁,你叫我一声彦哥就中,你哥我现在在县城里一家汽修厂工作,辛苦是辛苦了点儿,可我见的那都是啥车,啊,宝马奔驰桑塔纳!那可都是老板,等我被哪个老板看中了,那你就发达了!”顾彦说着说着自己就激动了起来,好似已经开起了豪车,当上了老板。


    秦小渝终于有了动作,她指了指车站里挂着的标识,“这里禁止抽烟。”


    顾彦刚要摸火机的手停了下来,叼着烟打量她两眼,“小样儿,还怪古板嘞。哥刚刚跟你说的,你都听进去木有?你现在这个名声,没有人家会看上你,再加上你这家庭,啧啧,除了俺们家,估计没有人会接受。”


    “唉,你没有爹娘,是不是我不用给我老丈人彩礼钱了?”


    “这也不太好啊,啧,俺兄弟过年过节还能拎着酒和丈人丈母娘喝上一小口呢,听说恁和贺老板关系挺好,要不你认她当个干娘?咱们以后也好来往。”


    “哥跟你说,现在就是哥稀罕你,咱娘还没有同意呢,你要是能认她当干娘,咱俩的事儿就容易不少了!”


    秦小渝忍不住笑出了声,顾彦也跟着嘿嘿笑了一会儿,他笑着笑着觉得不对劲儿,“妹子,你笑啥呢?”


    “我笑啥?”秦小渝走到院墙边儿拿起了扫把,“我笑有人自不量力,笑有人痴心妄想,笑你就是个笑话!”


    “你!”顾彦刚想骂人,瞅见她手里的扫把,一下子卡了壳儿。


    秦小渝更是嗤笑,“怎么,现在想起来我的名声了?要不要来试试,我可不介意我的名声里再带上一条,那就是打断谁的腿!”


    “泼妇!泼妇!”顾彦狠狠跺了两下脚,无可奈何地走了。


    秦小渝撇撇嘴,这种男人还真是知道审时度势得很,她刚想离开就见铁门外又冒出来了个人,冲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小秦,你可真厉害!”来人是蛇女,她一蹦一跳地走了进来,身后的大辫子一甩一甩的。


    蛇女的本命叫周小丫,长的是真的好看,鹅蛋脸大眼睛,樱桃小口一点点,更绝得是她身上有一种灵气,这种气质不像是水乡女子的软糯,也不是东北美女的好爽,而是沾染了大秦山的清爽和爽利。


    周小丫现在最崇拜的人就是火车站的秦小渝,所以她一说让自己来直播,就赶忙答应了,而刚刚她躲在外面看秦小渝骂那个男的,更是觉得心里爽快极了。


    “你刚刚没被人看见吧?”秦小渝感觉那个顾彦是个小心眼,怕周小丫被他迁怒。


    周小丫摇了摇头,“没呢,他往那边走了,我在这边躲着呢。”


    她看了眼架起来的手机,好奇地在前面晃了下身体,“到时候就是在这里直播么?会有人看到我们?”


    “没错”,秦小渝知道她家并不是火星庙的,而被那个顾彦一耽误,现在的天色已经晚了,“要不你晚上住这儿,我跟你慢慢说?”


    承载着各种意义和期盼的直播终于要开始了,秦小渝将一切都布置好,跟所有人对了下眼神,深吸一口气点开了直播键。


    “大家好,我是火星小鱼,这是我在逗音上的第一次直播,今日的直播内容有陪大家看日落,然后会有蛇女小姐姐来陪大家一起听戏,她也会唱戏哦~”


    直播间一开始就有近千人,看她僵直地像是个报幕机器,纷纷发弹幕调侃她。


    “小鱼啊,你可是城里娃啊,支棱起来!”


    “你可不能丢咱们城里人的脸啊!”


    “小鱼,你可是咱们城里娃驻火星第一联络官,可别丢咱们城里人的脸啊!”


    和秦小渝差不多年纪的年轻逗友们手速飞快,拼命玩梗,而一些中老年网友看不懂他们之间的玩笑话,却认认真真地维护秦小渝。


    “咋了?我瞧着挺好的,妮儿大气得很!”


    “就是,我一看小鱼这面相,就是有大福气的!”


    而当网友听到她所说的直播内容,更是连扣666,实在是没见过这么耿直的主播。


    “姐,你可真绝,现在直播间快两千人了,你说看日落就把摄像头转过去了,真是绝了。”


    “看啥日头啊,赶紧叫蛇女出来给唱戏!”


    弹幕刷了一会儿,都是都安排看日落的不满,可摄像头却没有丝毫动摇,突然在弹幕中出现了一条“真香警告”。


    “嘿,别说,这大山的日落还挺好看的。”


    此时的天空布满红粉晚霞,金橘色的落日距离重重青山还余一点距离,夕阳的余晖遍洒群山,在这座山的树林上摸下一抹金,又在那边山峰突出的大块白石上涂下一笔红。归巢的倦鸟在直播视频中只是一朵朵黑色的剪影,却让人想起来了家的心情。


    “啊已经好久没有在太阳下山前下班了,今天好不容易下班早,却是个阴天,代理满足了!”


    “这山可真高啊,山间还有雾气,一看空气就很好。”


    “什么时候我也买个能闻到味道的手机就好了”


    鸭蛋黄一样的太阳渐渐落下,有些审美疲劳的逗友刚想离开,就听见一阵歌声从手机中传了出来,却是老家人最熟悉的山间小调。


    “编,编,编花篮,编个花篮上南山。南山开满红牡丹,朵朵花儿开的艳~”


    刚刚沉寂下来的弹幕又活跃了起来,有人在问这是不是蛇女小姐姐唱的,也有人问是不是放的歌儿,可这略带颤抖的声音和被群山放大形成的天然混响,一听就在现场清唱。


    “这声音又甜又脆,至少三个+!”


    “豫人的DNA动了,刚编一个字我就跟着唱了起来。”


    一曲终了,还能听到唱小曲的人紧张地呼了口气,“小鱼姐,我唱得咋样?!”


    “好!”秦小渝跟着逗友们一同叫好,然后在仅剩的余晖中出现在了镜头前,“刚刚唱歌的是咱们火星庙的一位小妹妹,她比较害羞,就不出现了。”


    “下面有请蛇女小姐姐~~”秦小渝得贺老板指点,在直播中间将蛇女请出来和大家聊了两句,却又不让她表演节目,而是请出了另一位嘉宾——放牛唱戏的胡大爷。


    她那天了解后才之后,胡大爷他们其实是有个小戏班子的,平时也出去唱一唱,只不过现在就只剩下三个人。而胡大爷一听秦小渝让他们来唱戏,高兴得不行。


    三位加起来二百多岁的大爷都穿着压箱底的新衣服,在彩排过的位置站好,紧张地看向手机背后的秦小渝,因着大爷们都不清楚到底摄像头在哪儿,她就只能站在手机背后,让他们看着自己唱。


    不少逗友一看是要唱戏就走了,可有更多年纪大的进来了,一听这板鼓和梆子就知道是有年头的唱家,而第一句唱腔出来,手机屏幕上滚起了不少礼物和叫好声。


    “我一见老母亲跪金殿,折儿的阳寿有几年,开言来叫了声带公主,王宝钏你把母亲~往上搀!”


    老爷子今天唱的是李派的《大登殿》,这是一段红脸老生的唱段,讲的是薛平贵登金殿一家团圆的事,真真是唱出了苦尽甘来春风得意的感觉。


    “嚯!谁能想到我在逗音上看梨园春呢!”


    “老哥唱得不错,得劲儿!”


    受豫省最出名的节目《梨园春》影响,或者说是荼毒,不管是男女老少都能哼唱一两句,而赵老爷子这唱腔的确很不错,也得了不少打赏。


    胡老爷子看不到手机屏上对他的夸赞,却依然唱得很投入,甚至唱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秦小渝不得不上前将他请了下来,换上了蛇女小姐姐。


    周小丫今日也要唱戏,她将眉毛描粗了些,便将先前妩媚的模样一扫而尽,英气十足。


    而在她开嗓之前,两人跟直播间的逗友们专门聊了云阿婆的事。


    “我们第一次开直播,并没想着带货啥的,就是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让大家也能欣赏一下咱们的乡间艺术家们,此外还有一件事就是想问问直播间有没有宛城的逗油,想在这里做一则寻人启事。我们村的云阿婆,本名张桂芬,要找的人是她十多年没能联系到的哥哥”


    秦小渝和周小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云阿婆他哥哥的信息说了出来,还特别拿出了整理好的信息板,方便大家截图线下打听。


    “谢谢,真是谢谢大家!”她看到弹幕中不少说是宛城本地人的会去打听打听,还有人说这个电话号段跟自己家以前的很近,可以家问问老妈的,感动得不行,一直在向大家表达感谢。


    “啊,这好像是我家从前的邻居。”


    突然在弹幕中出现了这么一条,让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大哥,大哥展开讲讲!”


    “别好像啊,快确定一下!”


    那位名叫【大哥爱吃两掺】的大哥打字不快,在大家催促了半天之后终于又发言了。


    “我去打电话问问我娘,你们等一会儿。”


    这一下不仅是秦小渝和周小丫紧张起来,直播间里所有逗友都期待了起来。


    “我去,不是真的吧?这是剧本吧?”


    “真是神了,说要找人就有人认识,搞的我心跳都加速了。”


    “大哥也只是说好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大哥咋还不来啊。”


    弹幕全都跑偏,而在镜头前的两人也被那位大哥的离开牵扯住了全部心神,连话都说的磕磕绊绊的,周小丫的眼神格外游离,紧张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秦小渝见这样不行,就从架子上拿起了手机,在院子里面绕了一圈,“说起来还没带大家参观过车站,在大哥来之前,就一起来看看吧!”


    “这是售票室,这是月台,这里是吕姐留下的黄瓜,哦,上次留言说果子歪了的那位逗友,按照你说的掐过之后果然直了,谢谢谢谢。”


    秦小渝又往另外一边逛,突然从院墙上跃出一抹矫健的身影,它高傲地行走在墙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虎猎食来了啊。”


    “这就是虎将的儿子吗?长得好快啊”


    秦小渝见大家都对小虎感兴趣,便走到屋檐下招呼了它一声,小虎的耳朵动了动,顺从地从墙上跳了下来,爬进了她身边的窝里,餍足地舔着爪子。


    小虎比之前要大了不少,和他爹一样虎头虎脑的,身上的瓜皮纹路油光水滑,一看就是自助餐吃的很足。


    “哎呀,这是抓老鼠来了么,真威风!”


    “看小虎这个样,我感觉我家猫在它面前过不了一招。”


    “现在家猫都不抓老鼠了,要抓老鼠还是乡下的猫才行啊!”


    “小鱼,小虎啥时候生娃,我去抱一只,我们家仓库里最近全是老鼠。”


    见大家对小虎很感兴趣,秦小渝松了口气,一边拍着小虎一边答着大家的问题。


    “小虎睡得窝是什么?看起来好高级的样子啊!”


    秦小渝见有人对小虎的窝感兴趣,便凑近了拍,“这是之前给大家介绍过的麻编,村里老人用麻线做的鸡窝,还用麦秸秆给咱小虎做了个垫子。”


    弹幕突然就多了起来。


    “这看起来很不错啊,小虎躺进去还挺舒服的,想给我家猫也买一个。”


    “小虎代言,是不是买一个我们家就会抓老鼠了哈哈哈。”


    “小鱼这个多少钱?有没有大的,我家布偶怕躺不下。”


    秦小渝眨了眨眼,不明白气氛怎么就突然往带货的方向走了,而首次为火星庙带货的不是她也不是小丫,竟然是一直在舔爪子的小虎。


    “大家都想要么?这个麻绳编的猫窝很环保,价格肯定也不贵,等我去问问,专门给大家拍一期视频,怎么样?”秦小渝见弹幕反馈都很积极,便打算明日就将此事问清楚,“不过这都是手工做的,需要一定的工期,我们这里又在深山中,运输时效可能比邮政还长,先跟大家都说清楚。”


    秦小渝正跟大家说着猫窝的事,有眼尖的逗友发现大家期待的两掺大哥又进入了直播间,弹幕又沸腾了起来。


    “是我家以前邻居,小鱼我私信你,咱们聊。”


    大哥就说了这么一句就走了,可能是去敲私信去了,直播间的逗友们却久久不能冷静,一直在催小鱼去确认,还说一定要给个反馈。


    秦小渝的手出奇地抖,她将镜头交给了小丫,让她给大家唱一段儿,自己则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不知不觉来到了门口盯着三界电话发呆。


    “小鱼姐,你在这儿做啥呢?”


    秦小渝身一看,瞧见双手满满的小珍和云飞站在门前,“云飞叔你出来了?”


    云飞朝她点了点头,“多谢。”


    云小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小叔,举起了自己手里的袋子,“姐,给你带了西瓜,还有小叔酿的米酒!”


    第一次直播算是圆满成功,大家围坐在院子里吃西瓜,小丫和小珍很快熟识了起来,云飞则和赵大爷聊了起来。


    秦小渝坐在最外侧,跟两掺大哥聊着微信,对上了越来越多的信息。


    “张家小儿子跟我差不多大,可那是真能人啊!十几年前考上了飞行员,前几天我还在电视上看到他,成宇航员喽!前些年一家人都搬走了,俺妈说还有他家女儿的微信,就是好几年不联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出来,等找到了先问问,若是能对上,就再联系!哎呀我是真没想到,原本是去看戏嘞,还能帮着寻人,做了这么大一件好事!”


    按照两掺大哥给的信息,秦小渝上网搜索了一下云阿婆的侄子张宇光,发现了不少他的采访。


    作为前一段才执行了舱外行走的宇航员,张宇光在采访中说了一段趣事:


    “当年招飞的时候,我文化分拉了后腿,落选了。后来不知怎地又要补选一名,我这才搭上了末班车,成了一名光荣的飞行员。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再也不敢小看文化课,次次都要在考试中争上游,生怕因着落后被涮下来”


    秦小渝莫名有些心惊肉跳,抬起头四下寻找,却发现云飞叔正端着两瓣西瓜,沉默地站在自己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叫一等大孝子:在老家有车有房有编制,老婆最好是教师,生三个娃。


    看到大家的评论,无论男女都会被这样的家长所害,偏偏他们就觉得是为你好,唉。


    这篇文不算是标准意义的爽文,但对比现实扶贫已经是爽文啦,感谢大家的喜欢。


    打算每日都日万(争取)不知道是喜欢这种一万一章的还是分开三章或者两章来发?


    感谢在2021-07-11 00:38:46~2021-07-12 14:1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密码又双叒叕忘记了 14瓶;汪芳琴 10瓶;一小树树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秦小渝连喝了两大碗米酒。


    不是云飞叔带来的米酒太香太醉人, 而是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地陪着他一起喝酒。


    任谁也不会想到,十多年前, 有两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年轻人的命运被调换了。


    一人被至亲所伤, 不得不告别了梦想, 如今只是个穿街走巷的小商贩, 另一人却幸运地成了补录的那一个, 一步步走下来成了一名航天英雄。


    云飞叔的眼神令人心碎,让人忍不住去想, 如果当年没有这无妄之灾,那成功的会不会就是他?


    秦小渝沉默不语,可云飞叔却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件事,别告诉小珍。”


    他看向在对面笑得很欢快的侄女,嘴边也露出了一抹笑, “我的梦早就该醒了,世界是属于你们的,你们就像是□□点钟的太阳, 真好啊”


    他们今日来是向秦小渝表示感谢的, 却也是来辞行的, 云小珍抱着装有录取通知书的书包, 满面笑容地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小鱼姐,我要跟着小叔去打工了, 师范生可以减免学费,路费和生活费我想自己赚,可不想因着这个没有学上!”


    秦小渝却摇了摇头, “小珍,当你拿到录取通知书的一瞬间开始,你就不可能没有学上的。”


    云小珍愣了一下,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全国高校生资助热线”,秦小渝将手机中的信息展示给她,“其实国家早就建立起了资助体系,不管你考的是本科还是专科,只要你拿着通知书去往教育局资助中心,就可以申请信用助学贷款,能够涵盖你的学费和住宿费的,甚至还可以申请入学资助,为你提供路费和短期生活费。”


    “等到你去了学校,还有勤工俭学.助学金.奖学金等着你”,秦小渝微微一笑,她当年就是受益者,如今工作了就有钱还助学贷款了,“在听说你家的情况后,魏副书记为你申请了县里的资助项目,在读期间每个月为你补贴100元的生活费,咱们县穷,能做的不多。”


    “哪怕你的通知书被撕了,只要你不怕,只要你走出来,都是有学可以上的!”


    云小珍捂着嘴泣不成声,而她身后的云飞更是连连追问,“这是真的么?是真的么?”


    秦小渝点了点头,“云飞叔,这当然是真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云飞握住了秦小渝的手,“感谢国家,感谢书记,谢谢你们!”


    他因着当年的打击颓废了多年,这几年为了供侄女上学还要帮着她补贴家里,早就花光了积蓄,如今得知这样的好消息,真是感觉自己肩头的重担都轻了不少。


    “小珍,不要再哭了!”,云飞叔眉眼飞扬,看上去都年轻了好几岁,“往后你的人生必然是一帆风顺,还有什么好哭的呢?!”


    秦小渝也帮着她擦掉了脸上的泪,“是啊,不要再哭了。”


    “小鱼姐,小叔”,云小珍抹了一把眼泪,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坚定地说道,“叔,为了我这些年你辛苦了,以后你也能追寻自己的人生了!等我毕业工作了,你就等着享福吧!”


    云飞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侄女会这么说,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我这个年纪还有啥人生”


    秦小渝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云飞叔,你看赵老爷子他们,一辈子都在种地,可仍有一颗唱戏的心,你才到中年,怎么就没自己的人生了呢?”


    她转向云小珍,往她手里面塞了些钱,“这些钱是姐给你的,咱们考上大学里也该庆祝庆祝,等到了县城,买几身好衣裳,再找家好点的理发店,把咱叔的头发染黑了,绝对是个帅哥!”


    云小珍眼角还挂着眼泪,却被秦小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发誓一般地说道,“小鱼姐,你等我,我会回来的!”


    送走了叔侄俩,秦小渝坐在昏暗的小院儿中望着天上的星星,手中把玩着云飞叔送给她的小吊坠,那是他用桃木雕成的一尾小鱼,活灵活现,就像是从河里跳出来的一样。


    “逛吃逛吃,请问宿主是否收集新的收藏物品——桃木小鱼?”


    秦小渝嘶了一声,没想到这系统居然也看上了这小吊坠,可一想可能会有奖励,便同意了。


    “恭喜收集第二件物品,奖励万界币五枚。”


    秦小渝这可真是喜出望外,先前为了给小兔崽子们换夸夸卡,可是花费了不少,搞得这一阵她除了包邮的货品外什么都不敢看。


    不过有一说一,那夸夸卡的确是很好用,现在小树林中的男娃和妮儿们相处得很好。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是夸夸卡让他们夸的内容有点奇怪,现在也经常能看到男娃女娃一起玩或者是相互推秋千,气氛渐渐融洽又和谐。


    “系统”,秦小渝今日直播后感慨很多,向它建议说道,“我觉得万界交易系统也可以采用直播的模式,比如直播系统商店中的好物,肯定会促发大家做任务的积极性的。”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已将建议传输回总部,若被采纳,将会向您发放奖励。”


    秦小渝惊喜地蹦了起来,双手交叉许愿道,“希望能给我多多的万界币,这样我就能去定制种子了!”


    万界系统的回复倒是很快,秦小渝第二天起来就发现自己的账户中多出了十五枚币,且还有其他奖励。


    “系统采用了您的建议,而版本更新会在三日后进行,更新后您将获得万界直播的内测资格,享受一次货品包邮,且会对宿主的手机进行升级,无论你身处何地,信号都会是最好的。”


    “大方,真是大方!”秦小渝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的建议会的来这么多的奖励。她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去了村里,找到了村里头手艺最好的云六爷爷,打算和他商量商量猫窝的事。


    而她过去的时候,刚好碰上到云六爷爷这里送鸡蛋的云村长。


    经历了云三奶奶家的事,云村长瞧见她多少有些尴尬,“小秦妮儿,你来了啊,那我”


    “村长!”秦小渝却没有时间跟他犯别扭,“有件大喜事要跟你商量商量!”


    “啥喜事?”云村长以为她是想给小珍办升学宴,皱着眉头直摆手,“妮儿,恁三奶奶现在还躺在床上嘞,小珍不是能去上学了么,咱就放放中不中?”


    “不是,不是这事儿”,秦小渝也学着他的样子摆手,“昨天我直播有人看上六爷爷他们做的鸡窝啦,就想跟你商量商量,看怎么往外卖。”


    “鸡窝?”云村长的脑筋已经短路了,“哪的人买鸡窝啊?养鸡不都是盖鸡舍的么这鸡窝都是给母鸡抱蛋嘞,要想买你让他们过来呗!”


    “不是,先前六爷爷不是送了我一个跟鸡窝差不多的水果篮嘛,我把它给小虎当猫窝使了,它还怪喜欢的”,秦小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跟村长和六爷爷解释清楚,网友们想买的是鸡窝,可买回去是做猫窝的。


    村长仍是很震惊,“我嘞个乖乖,养个猫崽子还得有个窝?”


    “不只有窝,现在的猫窝还特别精致呢”,秦小渝拿出手机,给他看了看搜到的各式各样的猫窝,感觉云村长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云村长家里也养得有猫,每天就睡在窗户边,哪有城里猫过得这么精致。


    秦小渝却笑了,“村长,城里猫看上咱们纯手工纯天然的猫窝了,这难道不是好事儿?!”


    云村长的脑筋终于转了过来,一拍手说道,“对!妮儿你说嘞太对了!这麻窝咱们村里老人都会做,就是手快手慢的事儿,就是要做多大的,做多少,到底有没有人要,这问题得先解决了。”


    “这样吧”,秦小渝想了想,“村长您去统计一下村里到底多少人能来做猫窝,麻料还足不足,同时也要问清楚大概的工期,我去网上多查查,看一般的猫窝都是多大的尺寸的,咱们就定下大中小三个尺寸,然后在一起商量商量定价的问题。至于运输,可以通过火车站运往县城,县城的快递点负责发货,这部分可以交给魏副书记,她肯定能为咱们拿到一个合适的价钱的。”


    “好,好”,云村长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心里就信服了几分,他负责的部分刚好是熟悉的,至于卖货.快递,这些他根本搞不明白,心想到时候一定要让自家儿子来听听。


    这时候云村长才有些感慨,看来上了大学的人的确是不一样,这脑筋就转得比旁人快,做起事来有条有理。


    搞定了猫窝的事,秦小渝又一路小跑到了云阿婆的家里,昨天两掺大哥跟她说了一些细节,她得来跟阿婆对一对。


    “对对,大嫂是叫金荣”,云阿婆拍着大腿跟她聊,“小侄儿?我记得小名好像也是小鱼,大名是啥我不知道。这是真找着了?咋找着的?网上找哩?网是啥?”


    云阿婆根本听不懂所谓的网是啥,她也根本没有概念,就算秦小渝绞尽脑汁给她解释,她也只是呵呵笑着,慈爱地朝她点头,一看就是没有听懂。


    “阿婆,你这儿有没有什么能够认定身份的东西,比如说是身份证或者是让您大哥一眼就能认出来的?”秦小渝想得很缜密,这件事对云阿婆很重要,若是搞错了肯定会刺激到老人,还是多确认确认为好。


    云阿婆回想了一下,颤颤巍巍地起身朝着屋里去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手里面拎着一块红包裹,小心翼翼地在她面前解开,里面是一本布书。


    “这是我小时候做的绣样子书”,云阿婆摸了摸封面上绣着的桂花,语气里满满地都是怀念,“小时候好强得很,别人会裁衣裳我也得会,别人会绣五朵花,我就得会绣七朵花,这里面不少花样都是大嫂帮着给我描的,她一看就知道是我了!”


    云阿婆的手在布书旁边摸了又摸,没能拈起来一页,秦小渝赶忙帮忙,被里面丰富的绣花样子给惊到了。


    “大儿出生的时候,我还有心情往他的小衣裳上绣个大公鸡,等到后来,实在是没有空儿做这些,这都多少年了还说要把这本书传给儿媳妇,再传给孙女,现在都不兴这些喽”


    秦小渝一页一页翻过去,手中的拍摄不停,“这也太漂亮了吧,阿婆你手真巧!”


    “这算啥,我奶奶还会织布呢”,云阿婆被夸得不好意思,见秦小渝停在了最后一页上,瞧见她去摸索上面的字,突然就有点眼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秦小渝惊喜地看向阿婆,“您还会写字呢?”


    “会啥会”,云阿婆害羞地摆了下手,“这是我出嫁的时候,婚书上写着的词,我之前听人说了这首诗很美,就想把它们绣下来,可是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婚后的生活总是兵荒马乱,年轻时张桂芬也是个喜欢绣花,爱唱歌的女子,可家里要操持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些属于个人的爱好慢慢就被抛到了脑后,等到能够想起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不行了,嗓子也干涸了。


    “小鱼,你会念这首诗么?”


    “当然!”秦小渝站了起来,拿着手机当话筒,“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云阿婆,或者说是张桂芬坐在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中,听她一字一句地念诵,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出嫁那一日的场景,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那个伴着她走过大半生的人,脸上突然就泛起了少女般羞怯的微笑。


    初秋的阳光正好,风带着微黄的树叶,打着旋儿往下落,轻轻地慢慢地落到了阿婆的白发上,依恋地擦过她的脸庞,回归到思念的大地之中……


    “那现在能给金荣大嫂打电话不?”云阿婆最关心的还是这个,她对世界的想象停在了亲人接连去世的那几年,此后就像是这大秦山上的石头一样经年不变。


    秦小渝笑了笑,“现在还不能打电话,等我确定了是她,拿到他们的联系方式,咱们去小车站那儿,就能跟您大嫂面对面说话啦!”


    “好,好”,云阿婆依旧是那副笑模样,“十几年咯都老喽”


    秦小渝却注意到了,她一句都没有提到要和她哥哥通话,似乎是已经认定了什么。


    恰好她的手机响了,便匆匆和云阿婆道别,习惯性地跑去了后山接听,跑到一半秦小渝才意识到,现在她的手机是满格通讯,根本不用到处去找信号了!


    “你好,请问是秦小渝么?这里是微笑天使基金会,我是基金会驻绿城办公的干事小刘,请问是你在网上申请了幼儿唇腭裂救治么?”


    “没错”,秦小渝紧紧地握住了电话,“是我申请的,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联系我了!”


    电话那端的刘干事轻柔地笑了两声,“我们这边的响应一直都是很快的,在您的申请资料上,我只看到了一张小女孩儿的照片,并没有看到具体患者信息,能问问是怎么回事么?”


    秦小渝很快说明了情况,“是这样的,我现在是火星庙的列车管理员,也是一名扶贫工作者。图上拍摄的小女孩是我这次进山时候偶尔拍到的,也是事后整理资料的时候才发现的,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向你们发去了咨询,不知道这严重么?能够治疗么?我需要提供什么资料么?”


    那张照片是在九龙凹拍的,她还记得那一家姓艾,家里也是穷得很。


    “从图片大概能看出来,这是属于双侧唇腭裂,具体情况还要等见到本人或是提供更清晰的图片.视频才能判断”,小刘干事听出了她的急切,“不过你可以放心,现在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最多需要两次修复,便可以恢复正常。而我们这边只需要提供患者的身份信息和正面.两侧照片,就可以进入审核环节了,一般需要等待半个月到一个月就可以安排第一次手术。”


    “这样啊”秦小渝的心放下了一半,“那我们能不能加一下微信,最近我找时间就进山一趟,给她拍个照。”


    小刘干事停顿了一下,“这手术一定要征得父母的同意,最好是由其中一名家长陪伴而来,还有,我有留意到你拍摄的图像中,那小女孩身后的窗户上露出了半个小脑瓜,可能是她的弟弟或者妹妹。”


    “嗯”,秦小渝点了点头,回忆了一下那张照片,“那家人的条件比较苦,家里小孩儿的衣服不多了”


    小刘干事的声音变得很是严肃,“先天唇腭裂发病原因目前还不明,不过男多于女,若家庭出现了一名唇腭裂的子女,则出现第二个唇腭裂婴儿的几率也会上升。”


    秦小渝被这信息冲击了一下,“也,也就是说这家有可能存在两名唇腭裂的子女么?”


    “是有一定的可能”,小刘干事思索了一下,“这样吧,你将地址信息发一下过来,我尽快赶赴火星庙,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山里看看。若是两人都有,那就尽早安排手术。越早干预,孩子们的痛苦也会越早结束!”


    “谢谢,真的是谢谢你!”秦小渝连连朝着话筒那边感谢,加上了小刘干事的微信,将自己的地址发了过去。


    她将这件大喜事记在了扶贫工作日志中,还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却没想到差点因着这件事丢掉了性命。


    再说回猫窝的事,秦小渝对此事极为上心,在网上搜了不少猫窝的资料,定下了三个尺寸,打算先拍摄一期六爷爷他们制作猫窝的视频,再拎着这些猫窝去找猫王,拍一期不同大小猫咪的实际使用体验。


    她这边规划得很好,村子那边却出了问题,先前没料到会有这样的需求,村子里头储存的麻料不太够。云村长带着匆忙赶工的玉米皮猫窝找到她,“妮儿,你看这个中不中?咱们村先前收的玉米皮还不少,肯定是够用的,这两天俺再带着人去收一波黄麻,你看看哪个合用。”


    玉米皮其实也是编鸡窝常用的材料,这次制成的猫窝外形像个被蒲.团,用料很足,就算用力压也不会往下陷。


    秦小渝将这个窝放在了小虎现在所睡的窝旁边,正在睡午觉的小虎被吵醒了,瞄了一眼新窝,却只是搭了个爪子上去,不过第二天早上她却发现上面有猫咪抓过的痕迹,还残留了一点猫毛,看来小虎对它还算是满意。


    秦小渝将新旧猫窝都拍了上去,很快就收获了一堆评论,除去夸小虎的,还真有人对这两个猫窝进行了点评,只是两方喜欢的都有,一时难以抉择。


    最后还是一名多猫家庭的逗友一锤定音,“都上线吧,我多买两个,主子们换着睡!”


    她将两种猫窝的制作过程都拍了下来,做麻编最快的是六爷爷,而编玉米皮手最熟的则是王婆婆,她眯着眼戴着顶针缝制猫窝的镜头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逗友的评论最多的就是:“好像看到我姥姥/外婆/奶奶”


    而当日秦小渝带着赶工出来的猫窝和小虎赶赴猫王那里,拍到了毛茸茸大军们的威风凛凛,也拍到了虎将和小虎的较量。


    这段视频一发出来就爆了,被人们到处分享,也被yxh四处转载,疑问充斥在整个评论区。


    “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猫王的威风么?”


    “天啊,简直比看电影还刺激!”


    猫咪在人们的心中通常都是高傲的,是桀骜不驯的,可是视频中猫在猫王的指挥下时而跟随,时而停止,看上去就像是一支猫家军。而在测试猫窝的时候,被喊到名字的猫都按照指令进了自己的猫窝,这可让人无法不惊讶,特别是家中有主子的逗友,羡慕的都要流血泪了。


    “猫王开不开培训班?我把主子送过去,多久能毕业?”


    “我家猫听到他名字时候最多耳朵动动,什么时候能理我一下真是谢天谢地。”


    “不是说建国后不能成精的么?这猫王是怎么回事?!”


    火星小鱼后台也收到了不少媒体发来的信息,其中有一家桃视频说要转载她的这视频去别的平台,开出了五百元的高价,还有省电视台的民生栏目询问她猫王所在地,说要去采访。


    秦小渝都爽快地答应了,猫王大哥他们生活得也很不容易,他在粮仓的工资不高,不少都用来补贴这群猫们了,得亏粮仓是管饭管住的,要不然他自己活着都费劲儿。


    桃视频给的报酬她也取了出来,托姬昂给猫王送过去了。


    姬昂回来后跟秦小渝学了蒋师傅的反应,“咋?拍个猫还有钱拿?天爷啊,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事?!这猫们都能养活自己了?”


    而等蒋师傅得知或许会有人来采访他的时候,更是激动得不行。


    “咋办?我没有好衣裳啊?要不先用这钱给我买身衣裳?”,姬昂睁大眼跟秦小渝学蒋师傅的反应,拍着大腿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蒋叔这个样儿,我跟他说人家是来看猫的,不是来拍他的,他还说他不能坠了猫王的名头,哈哈哈哈哈!”


    秦小渝也觉得蒋师傅特别可爱,这片大山中的老乡们其实有很多才艺,只不过是缺少表演的舞台罢了,就像是上次唱过戏的赵老爷子,最近还来找过她,问什么时候可以再唱一次。


    到了和小刘干事约好的那一日,秦小渝激动地在车站等待着她的到来,可等到小火车停下,从那列车上迫不及待扑下来的,却是云小珍。


    “哈哈,小鱼姐,没想到吧?我回来啦!”云小珍没错过她脸上无法隐藏的惊讶,笑得很是开心。


    秦小渝的确是很意外,“你怎么回来了?不跟着云飞叔打工了么?”


    “我已经申请了助学金了,那里的工作人员跟小鱼姐你说的一样,很热情!”云小珍跟在她身后一起帮着老乡们搬东西,“开学之前,我想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什么事?”秦小渝忍不住问道。


    云小珍其实也做了很多考虑,她想考师范生一方面是因着减免学费,另一方面则是受到小学和初中那位臧老师的影响。


    臧老师读书的语调很美,她还会弹吉他唱歌,还会帮着班上的同学们缝衣服,还会给他们带好吃的,还教过他们英语。若不是臧老师一遍遍找来家里说服父母,可能她小学都读不完就辍学了。只可惜好人不长命,臧老师在一次进山时遇到了泥石流,再也没能从山上下来


    “我想做个好老师,可是不一定要从师范毕业开始”,云小珍笑得很甜,她听小鱼姐说过对习路他们的担忧,“我想在村里面开个补习班,帮我的弟弟妹妹们把学习捡起来。”


    秦小渝大受感动,她拉住了小珍的手,“你真是这样想的么?这,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云小珍点了点头,“小叔帮了我,改变了我的命运,我也想帮帮别人!读书明理,读书能改变命运,或许当我们都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时,这座大山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肯定会的”,秦小渝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这件事,我来帮你。”


    “我也来”,另一只细细的手搭了上来,却是一位戴着细框眼镜的清秀女孩儿,“你好,我是先前跟你联系过的小刘,刘珊珊。”


    刘珊珊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你们说的事好像很有意思,若是可以,请让我有参与的机会。”


    云小珍眨了眨眼,不知怎么,就觉得这件事好像变得更有意义了。


    夜已经深了,三个女孩儿却坐在小院儿中聊个不停。


    “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企业热心慈善项目,我认识不少做助学项目的,还有捐书.捐建乡村图书馆项目的”,刘珊珊喝了一口二花凉茶,却浇不熄她内心的热情。


    “真的么?”云小珍感觉自己回来的决定是对的,在小鱼姐身边,她接触到的人和事都不一样了。


    秦小渝站起身,从小火灶上端下来泡了一晚上的五香花生,“尝尝。”


    刘珊珊挑了一颗,塞进口中轻轻一咬,附在花生上的五香味和咸味顺在藏在花生里的汤灌进她的嘴里,而里面饱满的花生则是甜中带咸,还有着花生独有的脂香,让人欲罢不能。


    “好吃,是新花生么?”


    “新花生还没下来呢,这是咱村去年的秋花生,村长给的”,秦小渝笑眯眯地介绍道。云村长因着猫窝的事,最近对她可好了。


    刘珊珊连吃了五颗,才停下来嗦了嗦手指,“咱们啥时候去九龙凹?还有我刚刚说的几个项目,你觉得哪个是火星庙急需的?”


    “图书馆!”云小珍一下子就举起了手,“我们村从来没有过图书馆,啊,不,我上学的学校也没有,要是有图书馆,孩子们就可以读书了!”


    “就凭他们不到十分的语文成绩?”秦小渝摇了摇头,“图书馆更适合捐给学校,火星庙现在最缺少的……”


    她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诚恳地问刘珊珊,“有捐公厕的么?”


    云小珍和刘珊珊都愣住了,前者没想到她小鱼姐竟然关注的是厕所,后者则努力地思考自己认识的公益团体中是否有相关的项目。


    “不要觉得很惊讶”,秦小渝指了指墙角的厕所,“我这里的厕所看着简陋,却是火星庙最好的了。”


    云小珍点了点头,村里本都是旱厕,气味难闻不说,一到夏天就萦绕着蝇虫,实在是很难受,村里人有的忍受不了,都是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了。


    “图书馆能够恩泽的还是少部分人,可若是能在火星庙甚至是山里的九龙凹.仙女寨建起来公厕,能够方便的人就多了,对卫生也会有很大的改善。”


    “的确”,刘珊珊点了点头,“霍乱.痢疾.血吸虫病这些大多都通过蚊蝇传播,这些病在大城市或是县城基本绝迹,在乡下却还是威胁很大。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若真的有相关的项目,相信他们很愿意过来的!”


    “我还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秦小渝看向小珍,“你来事儿时候用的是什么?”


    “啊?”云小珍还在思考她们俩刚刚的对话,不想小鱼姐问了这样的问题,捏着拳头害羞地说道“我,我,我现在用的是卫生巾……”


    这还是她去县城里上高中后自己攒钱买的,而她是初中时候来的初.潮,“那时候什么也不懂,也没有卫生巾可以用,就垫上厚厚的红纸,经常,经常一乱动就弄脏裤子。”


    她所说的红纸是这边山区乃至县城中的女儿们普遍用的一种粉红色的卫生纸,上面还标着“中药保健”,价格很是便宜,秦小渝小的时候也用过。


    “你用的是卫生巾,那村里其他小孩儿呢?大人们呢?”刘珊珊已经明白了秦小渝的意思,面色有些严肃。


    “其他妮儿用的也是红纸.草纸,也有用毛巾.布条的,我娘和奶奶就在布条里加上棉花和草木灰,每次用完再洗洗。”


    秦小渝冲刘珊珊看去,“我如今做逗音有一些收入,这些收入在向魏副书记汇报后,可以每月购买一定量的卫生巾,放在厕所中方便大家取用。当然,如果你没来,我是打算每个月给村里的大家都送上几包的。”


    刘珊珊叹了口气,“我感觉我这次来是对的,一定能看到很多平时关注不到的地方。你所说的事情,如今的确很少有公益组织关注到。哪怕是一对一资助女童的项目,也很少有人提及或是能想到这些方面。”


    “主要是说不出口”,秦小渝接口说道,“不管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是资助人也好,她们能开口说需要买本子.铅笔,可说不出需要买卫生巾。”


    云小珍微红着脸,想了想自己的初中生活,点了点头,“其实其实妮儿们大多到初中就辍学,不只是付不起学费。我们班有个姐姐初潮来得就早,量也很大,她有一次在体育课的时候裤子弄脏了,被班上男娃嘲笑好几天,然后就再也没来过学校。”


    秦小渝和刘珊珊同时叹了一口气。


    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月.经.羞耻,是在场出身不同的三个女孩儿都经历过的,初.潮时也正是心理敏感的时期,每到月经来袭的时候整个人都会变得很紧张,要穿深色的衣服,要小心注意千万不要染到裤子上,要经常排队上厕所,要紧紧捏好卫生巾,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这些规矩都是约定俗成的,是一代又一代的母亲传给女儿的,是没有道理的道理,也是没有规矩的规矩,没有人能解释,也没有人试图去改变,只是这样沉默着传了下来。


    “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摸到自己的裤子上湿了一块,就在座位上一直坐到放学,连上课的心思都没有,等所有人都走了才赶去厕所,然后才发现是后桌不小心泼到我凳子上的水。”秦小渝苦笑着说道,“那一阵特别热,我为了不染在裤子上垫了很多纸,后来就长了痱子。”


    刘珊珊感同身受,“我小时候上的学校应该比你们都好,男生们却还是会因为卫生巾大惊小怪,还有人特别喜欢翻别人的桌斗,只要翻到卫生巾就大声嘲笑,还扔来扔去,真的是讨厌死了!”


    “我们学校的厕所很小,有时候一堂课间排不到”,云小珍也有着特殊的回忆,“我记得我连着三个课间都在排厕所,就是想换个纸,结果被我们班的男生瞧见了,取了个屎尿大王的外号”


    “还有还有,高中的时候早上要跑步,若是女老师便能好好的请个假,若是男老师有时候不会批准,有时候会问,你上个月可不是这个时间,又想偷懒是么?”


    “可是可是本来就不是准的呀,人又不是机器,不是么?”


    不管是初中还是高中,云小珍经历的生物课老师们都默契地跳过了关于生理卫生的课程,甚至有女生将那两页粘了起来,生得不小心看到时会被调侃。


    这些话题没办法拿到明面上来说,在面对男老师的诘问时,只能希望他能够心照不宣,可懂的人总是少数,多数人都会觉得你又在偷懒了。


    “这要怎么说明?”云小珍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委屈,“难不成我要拉着他去卫生间么?!”


    秦小渝少见她如此大胆,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刘珊珊也跟着笑起来,“你别说,我们高中时候还真有这样的大姐头,把老师吓得往后退,哈哈哈哈哈。”


    三人都明白,现在说出来是淡淡的荒诞,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可留在记忆中的是那个抱着黑色塑料袋整日神经紧绷,莫名烦躁又委屈的小女孩,她就像是林间最柔弱的小鹿,胆战心惊地在山崖间跳跃,躲避着猎人的视线,还要时时刻刻小心坠亡的命运。


    女孩儿们为什么总是手拉手去卫生间?


    除了感情好,还有就是她们天生就知道,在遇到窘迫之时,在遇到突如其来的红潮之时,能够开口求救的只有女孩儿,能够理解并帮助自己的也只有女孩儿。


    月牙已经挪到了西边,夜渐渐地深了,三人从院子中回到了宿舍,躺在地铺上的云小珍心潮澎湃,不知道为何一点睡意也没有。


    “小鱼姐,你说我在哪办补习班好啊?”


    秦小渝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放心,等我们回来就把车站的仓库收拾出来,在那儿教课就行了。”


    “啊?那会不会太小了?要是除了村子里的,还有外人来怎么办?黑板怎么办?粉笔呢?也没有桌椅啊?”


    “太小了?不会的,你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去外面说你要办补习班,这事儿交给我。”秦小渝的声音听起来就是胸有成竹,让云小珍的心莫名就踏实了下来。


    刘珊珊的声音也染着几分睡意,“黑板和粉笔我来赞助你,我叫我同事往这边寄,通过车站送过来行不行?”


    “当然可以,快睡吧,要困死了。”


    微微的鼾声轻轻响起,三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像是此起彼落的潮汐,慢慢地竟趋于同调,就像是三朵共同进退的小小浪花,此时虽然弱小,可终将掀起巨浪!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是 girls help girls


    替换了一下全文 还有??么?


    感谢在2021-07-12 14:10:14~2021-07-13 10:3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ikai 10瓶;一小树树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凌晨四点, 秦小渝起来送车。


    五点半,她将早饭和干粮准备好,进屋小心地推醒了刘珊珊, “走了, 进山了。”


    这次进山是很早就约好了的, 由姬昂和村里头另外一个小伙子云渚带路, 还牵上了村长家的那头驴骡。


    秦小渝和这头驴骡已经有了革命友谊, 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花。


    “啊~”, 云渚哈欠不断,磨磨唧唧地走在了最后边,姬昂瞧他实在是走得很慢,就过去揽住了他的肩膀,“兄弟,你这昨晚是偷鸡去了?”


    “嗨, 偷鸡才值几个钱”,云渚轻蔑一笑,“哥们儿一晚上挣得可比鸡多了去了!”


    姬昂来了兴致, 从裤袋里面拿了烟出来, 抽一支递了过去, “红盒群英会, 抽过么?来一根提提神,挣钱的事儿也带弟弟一个!”


    “大方啊哥们儿”,云渚眼神一亮, 捏起一根烟放在嘴边,还等着姬昂给他点上了,深深地吸了一口, 在晨光中吐出一个烟圈,“你玩过炸金花么?”


    “炸金花?”姬昂还真没玩过,不过在他面前却不能坠了威风,“没有玩过,不过我斗地主牛嘞很!”


    “斗地主都是哪年的玩法了,就仨人有啥意思,炸金花一局至少十个八个,刺激得很!昨晚哥们儿的那个手气哇,真是旺得很!别说同花顺了,豹子我都摸了仨,还有一个是尖儿豹!”


    云渚说起炸金花两眼放光,一扫之前的颓废,讲的吐沫直飞,“昨晚我真是你张爷爷来到了长坂坡,关爷爷温酒斩华雄,赵子龙附体,貂蝉开了大!哇哈哈,杀了他们个三进三出,一个个全都跪下求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走在前面的刘珊珊听了一耳朵,皱了皱眉。


    秦小渝注意到了,趴在她耳边说道,“他估计是昏了头了,忘记小姬是警察了。”


    刘珊珊回头看了眼勾肩搭背的哥俩,一个时不时吹捧两句,另一个则是滔滔不绝,就快把老底给交出来了。


    他们这次直接去九龙凹,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只用爬两座山,再穿过一条河,沿着峡谷往前走便能到达目的地。


    “不行了,歇歇!”刘珊珊跟着爬了山又过了河,实在是一点体力都没有了,瘫在河边的大石头上起不来。


    云渚皱着眉头走了过来,“站起来,别坐那儿!”


    刘珊珊被他吓了一跳,拧着细眉,“不是说了歇一会儿么?”


    她原本就对这人的印象不好,此时更是感官极差,谁知云渚也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那个,河边儿的石头虫子多还晒,你要坐我给你找个地方”


    “啊”,刘珊珊这才发现自己是误会人家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刚想站起来就感觉有什么在自己的手臂上爬,吓得僵在了原地,只敢斜着眼去瞄。


    “你别动,千万别动。”云渚着急地向前走过去,捡起一根小棍子,小心的地她手臂上的虫子给挑了下来。


    “你等等”,云渚匆匆说了一句,就将呆立着的刘珊珊留在了原地,不一会儿他拿过来了一株草递了过去。


    “给,你嚼一嚼,敷在刚刚虫爬过的地方,要不然会肿起来。”


    刘珊珊讲了一句谢谢,看到自己手臂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红痕,便赶忙将草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秦小渝和姬昂刚刚去探路,这会儿回来见两人站在这里,围上来问怎么了。


    “没啥,有只千足虫爬她身上了。”云渚见刘珊珊嚼的嘴角都绿了,忍不住笑了一声。


    四人挪到了河旁边的林子里休息,云渚给刘珊珊找了个木桩,看她掏出一件冲锋衣盖了上去,才敢坐下去。


    “瞧瞧人家”,姬昂啃着从秦小渝那里拿过来的饭团,还不忘调侃她,“看看刘干事,这才像个女娃子的样,你就看上去跟我和云渚哥没差区别。”


    这四个人中只有刘珊珊是坐着的,剩下三人都蹲在树荫下,云渚和姬昂也就算了,秦小渝蹲得比他们都豪放。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叫发扬亚洲传统”,秦小渝和姬昂现在熟悉多了,站起来又蹲下去,“这可是很多外国人都不会的技能。”


    姬昂和云渚都看了过来,见她就是站起来又蹲下来,顿时不服气地鬼叫起来。


    “就这?就这?”姬昂站起来又蹲下,又站起来,重复了好几遍,云渚也莫名跟着做了一遍。


    “小鱼啊,你可不能看着我们俩读书少就欺负我们啊”姬昂站起又蹲下,还俏皮地抬脚跳了个舞。


    刘珊珊被他们逗得哈哈大笑,差点忘了自己手臂上的肿痛,随后帮着自己的小姐妹解释道,“小鱼可没骗你们,这个动作叫亚洲蹲,很多外国人都做不来的。”


    “真的?”姬昂还是将信将疑,直到秦小渝拿出手机给他搜了相关的视频,他才确定不是秦小渝在骗他。


    四人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重新上路,姬昂找到秦小渝,无端咳嗽了两声,“都怪你那个亚洲蹲,让我想说的话都忘了。”


    “哦?你想说什么?”秦小渝手里拿着竹竿,往小路两旁不断地扫着。


    姬昂想了想,“你也表现得像个女娃一点,别啥事都往上冲,若是一会儿咱们遇上点啥事,你就往哥身后躲着就成了,我保护你!”


    秦小渝特地看了他两眼,见这小子竟然敢自称哥,狠狠地薅了一把他的头发。


    沿着河向上走,不多久便进入了一处峡谷,两边的山石被千万年来的河川侵蚀,留下一道道“三”型的水痕,整个峡谷像是个倒过来的漏斗,下面宽上面细,走着走着就只能见一线天空。


    峡谷上方的悬石遮住了阳光,走在这峡谷之中还有些凉飕飕的,从石墙上伸出去的小树苗枝叶都细细的,却不断向上延伸,直到能够到一点阳光。


    “真是绝景啊”刘珊珊抬起头,看向上方被山石箍成一把钥匙模样的天空感叹道,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起来。


    云渚则是在前方走来走去,不一会儿拿过来了一包用叶子包住的小红莓,“你们运气好,这个时候居然还有酸酸果。”


    他手里面的莓果就像是缩小版的草莓,小巧玲珑又粒粒通红,看上去就让人很有食欲。


    女孩子对这种精致的小东西都没太大的抵抗性,刘珊珊眼睛一亮,上前拈起一颗放进嘴里,轻轻一捻,一股微甜却极酸的味道席卷了整个口腔,让她忍不住皱起鼻子,嘴里也瞬间含了一大包口水。


    “哇”刘珊珊皱着鼻子看其他三人,却发现他们仨竟然都没吃,只是站着看她嘻嘻笑,“好哇,你们居然骗我!”


    秦小渝走了过来,从那一包莓果里面挑出来几个鸡血红的,“你再尝尝这几个,包甜!”


    刘珊珊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地捏过来一个放进嘴里,眉眼立马舒展开了。别看这果子小,可就像是吃进了一大勺蜜一样,满嘴都是甜滋味。


    她将那几个甜果子吃了,剩下的酸酸果被云渚喂给了小花,结果小花吐了他一脸口水,惹得另外三人哈哈大笑。


    四人边说边笑,搞得像是秋游一般,刘珊珊也被这样的气氛影响,甚至都感觉不到劳累了。


    “顺着这出去,再过个小山包,就到九龙凹啦。”云渚指着峡谷尽头说道,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能看到外面的山包。


    也是因着地势的上升,峡谷尽头处的水流很急,湍流拍打在露出来的石头上溅起无数碎玉,在一线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朵小小的彩虹。


    “真美”刘珊珊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用手机记录下来了这一幕。


    秦小渝也跟着往那边看,却是看到了一片沾了红色的布被湍流带着上上下下,随后被推着挂上了一块尖锐的河石,布条上沾着的红色仿佛是血迹,正被河水不断冲刷着,冒出一层层血丝。


    “姬昂,你看!”秦小渝扯了下姬昂的胳膊,两人往前走了几步,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块布。


    姬昂突然拍了下脑袋,“坏了,前几天有老乡说看到了熊瞎子,前面不会是有人被袭击了吧?”


    他这话让其他三人都吓了一跳,云渚舔了下唇,“姬昂,恁白(别)吓唬人,咱这儿哪有熊?!”


    “原本应该是没有的,可是前一阵子大山里头好像地震了,说是好多深山里头的动物都往外边儿跑了,熊耳山那边还传了消息,说是前几日有一头大野猪下山了,把还没收的花生地.萝卜田全都糟蹋了,把老乡们气的不行。”


    “那咋办?”云渚一下子发愁起来,他看看另外两个女娃子,“要不咱们先回去?明儿再来?”


    秦小渝拍了拍手,“先别慌,只不过是看到了一片带血的布条罢了,也不能确定就是熊。咱们小心些往前看看,若是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马就撤!”


    刘珊珊点了点头,“小鱼说的是,若真是有人被袭击了,我们这一走,他就真的失去了希望啊!”


    瞧着两个女娃都比他们要勇敢,姬昂走过去和云渚商量了一会儿,面色严肃地对两人说道,“一会儿我和云渚走在前面,你们俩牵着骡子在后面,骡子聪明得很,若是看到它有什么不对,立马掉头走!”


    秦小渝和刘珊珊都点了点头,跟在两人身后,小心翼翼地出了峡谷。


    夏日的草蔓疯长,此处又少有人来,峡谷外的道路都被草木遮掩,四人都走得有些艰难,姬昂和云渚在前面用镰刀开路,耳目全开,留意着四处的动静。


    他们都放轻了脚步,可是一直走上了小山包,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秦小渝一直在往山包下面的河里看,刚刚那片沾着血迹的布是从河里飘下来的,说不定这事就是发生在河边。


    登上小山包顶端,绕过一棵五人环抱的大树,秦小渝远远看到河对面有两个人影,好似是一男一女,都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从这两人激烈的身体语言基本能判断出来,他们正在争吵。


    “停步。”秦小渝拽了下前面两人的衣角,在他们看过来之时示意向山下看,然后转向刘珊珊,示意她拿出手机,和自己一起用摄像头往那边打探。


    画面被双指不断放大,那两人的身影也在镜头中不断变大,秦小渝突然觉得这两人的衣裳有些眼熟,却一下子没能想起到底是什么。


    穿着件灰白色汗衫的男人正训斥着面前的女人,而穿着蓝色碎花上衣的女人则捂住了脸,正在哭泣。


    秦小渝看了一会儿,感觉可能只是发生了口角,手指稍稍一动,将画面缩小了一些,却被右下角冒出来的小小人影惊得说不出话。


    她刚刚只顾着去看那两个大人的表情,这会儿才注意到女人的脚边还躺了个小娃,头上绑着一条灰白布条,一大半已经被血色侵蚀。


    “小鱼,怎么办”刘珊珊的手都在抖,她的手机像素更高一些,画面上的小娃娃面色苍白,看不出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


    秦小渝的心跳也很快,她和姬昂对视了一眼,见他微微朝着自己摇了摇头,刚想说再看看情势,就感觉到刘珊珊抓住自己手臂上的力道增大了,赶忙再次集中到手机屏上。


    那两人好似已经吵完了,蓝碎花女子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那小娃抱了起来,还不等她站起来,前面的男人转头就走,露出了身后背着的东西。


    云渚眼尖,从刘珊珊的屏幕上看出来那是一把弓,还下意识扫了一眼那男人的腰间,才谨慎地开了口,“这人应该是羿庄的,只有那儿现在还有猎人。”


    大秦山的动物种类很多,不过很多也是保护动物 ,禁猎宣传了一年又一年,只不过这些山坳里的人却仍保留着狩猎的习惯,多是抓些兔子山鸡打打牙祭。


    “羿庄的弓都很有特色,比一般的要大很多”,云渚想了想说道,“听俺爷讲过,他们老祖宗还射过太阳。”


    这片土地从千万年前就有着人类生活的踪迹,也留下了无数传说,若是平时秦小渝肯定是要追着他问清楚这个羿庄的,可此时她的心都放在那小娃和女人身上,瞧着她抱着小娃进了河边的树林才松了口气。


    刘珊珊却叹了口气,“若是知道她们是哪的就好了,我身上还带着药呢!”


    为了这次进山她准备了不少,带了个小药包,里面有弹力绷带.止血药.止痛药还有葡萄糖。


    “这附近应该只有九龙凹一个村子,我见她走路有点跛,应该不会是远处的”,秦小渝想了下,“走吧,咱们走快点,进了村就找找她!”


    四人加快了脚步,赶到九龙凹的时候,刚好远远看见一个类似那女人的身影,只不过她往着村里面一走一拐,倒是让人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九龙凹的村长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爷子,上次打交道的时候秦小渝就发现了,他的耳朵不太好使,这次云渚特地请了村长家的小儿子过来,由他帮着问了关于刚才那蓝碎花女和唇腭裂小女娃的事。


    “这不是俺村嘞”,村长瞄了一眼手机上的照片,很快否认道。


    刘珊珊愕然,“怎么可能,我们看着她走到村子里的啊”


    秦小渝注意到村长小儿子的脸色有点奇怪,就听得这老爷子接着说了句,“俺不知道啥唇腭裂,宝军家里那娃可不是病,那是福气!恁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赶紧走吧!”


    一连拒绝了他们两次,老爷子就不再搭理他们了,而是背着手去后院抽旱烟去了。


    “那怎么会是福气呢?!”刘珊珊急得不行,“唇腭裂会造成耳咽异常,会有很多并发症,听力.言语都会出现障碍,就算是吃饭也会很困难!”


    九龙凹村长的小儿子拦住了他们,“俺爹说是福气,那就是福气。这可不是啥病,这是龙嘴啊,是老祖宗保佑,才能长成这样。”


    秦小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姬昂的眼神也闪了闪,抽出来根烟给他点上,讨好地说道,“叔,你看这都是城里娃,也都是好心,看着小妮儿的照片火急火燎地就来了。您给说说,这是啥福气,也让他们开开眼。”


    村长的小儿子龙刚抽了一口,眼神还往姬昂身上飘,姬昂却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将那一包烟拿出来给他看看,“叔,这就剩两根儿了,恁给咱好好讲讲,我兜里头还有一整包,一会儿都给你。”


    “你小子”,龙刚笑了下,看了看自家老爷子往后院去了,便勾了个板凳往门口一坐,“那我就给你们讲讲。”


    “咱们九龙凹为啥叫这个名,你们不知道吧?这里以前不是别处,就是龙住嘞地方”,他两只手往旁边一圈,“你想想,这周围都是山,为啥会出现个山谷嘞?就是龙刨出来嘞,用来孵化小龙的地方!”


    “恁别不相信,往那边的峡谷看看,两边那石头上一道道的,都是大龙进出的时候,鳞片在上面磨出来的痕迹!”


    瞧着他越扯越远,姬昂默默将另一包整烟摸了出来。


    龙刚咳嗽一声,“咱们龙凹里头孵化的都是小龙。龙长啥样?蛇身,鹰爪,鹿角,鱼须,还有,就是猪嘴。”


    “宝军家生了个猪嘴龙女,这些年三月三可没少往家揽祭品,恁要跑人家去说啥唇腭裂,那可是要挨打嘞。”


    九龙凹至今还保持着祭祀的习惯,每年三月三,龙宝军家的小女儿都会被当成是神女,坐在祭祀台上,也是因着这个,每年他们家都能分得一定量的祭品。


    “也就是我人好,跟你们说说,你们要是真过去,说啥那是病,还要带走人家妮儿去治病?”龙刚嗤笑一声,“肯定会被他们家打出去的。”


    龙刚拿了烟就离开了,剩下四个人有些迷茫地站在了村子里,云渚低着头抽烟不说话,刘珊珊的表情很茫然,到现在她还不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是不是真的,她感觉自己好像是穿越了,回到了几百年前。


    姬昂也没有说话,不知不觉中,三人都看向了秦小渝。


    “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好事?”,秦小渝的出发点倒是不同,“我之前还以为她那个样子肯定会被村里头的人嫌弃,如今看来,至少有着这一层什么猪嘴龙女的身份挡一挡?唉,但肯定是很痛苦吧。”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不去她们家了么?”刘珊珊并不愿意就此放弃,可她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先前她遇到的患者家长们,大多是担心手术和恢复费用的,少部分会担心她们将人带走是要做什么坏事的,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秦小渝带头往前走,“当然不能放弃。”


    她还对之前拍照的地方有印象,带着三人往村子里面东拐西拐,到了龙宝军家的门前。


    这家的围墙跟村子里其他家的一样,都是用木头做的,稀稀疏疏插着的木头很多都腐朽了,看上去什么也拦不住,院子里的黄泥房也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墙上的木门歪歪扭扭,木窗上糊的纸早就破了,被风一吹就发出噗噜噜的响动。


    她往院里面张望了几下,没有见到之前那小女娃的身影,黄泥房大门紧闭,看上去没有人在家。


    秦小渝也不敲门,也不往里面走,而是用自己的手机搜出了一段唇腭裂的危害,让云渚大声读了,用刘珊珊的手机就在门口一遍一遍地播着。


    手机的声音不算大,效果不是很好。


    秦小渝从刘珊珊那里要来了一个矿泉水瓶,用小刀将其一分为二,又将自己带的卷纸中间的纸芯抽了出来,打算做一个土版扩音器。


    姬昂瞧着她一手小刀比自己使得还要溜,摸摸鼻子放弃了过去帮忙的想法,背着手朝着这小院子的后面绕了过去。


    一分为二的矿泉水瓶侧边割开一个口子,将纸芯塞进去,再把手机放进纸芯上方开出的口子里,手机中发出的声响被这两个塑料“喇叭”放大,一下子清晰起来。


    独特的双声道混响让云渚的声音变得浑厚又严肃,像是最后通牒,一遍遍在龙宝军家门口响起,“早修复,早干预,早日让孩子远离病痛!”


    一直到手机喊到快没电,这院子里也没有出来个人,而从后面绕过来的姬昂也说没在后院看到人影,而旁边的几家也没有任何反应,秦小渝想要说服龙宝军的计划还没实施就破产了。


    计划破产,偏偏天公也不作美,居然轰隆隆地打起了雷,只是这雷是响了,天上却没有一丝乌云,太阳光仍是明晃晃地照着大地。


    山里的气候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东边天晴西边雨也很常见,云渚朝着四面看了看,“没事,估计还有两个小时才下雨,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两个小时够他们走到大秦山的最外围,到那里就算还下雨,顶着雨一路小跑也很快能回到火星庙。


    刘珊珊也有些意兴阑珊,没想到这一趟竟然是扑了个空,只好收了手机垂头丧气地往回走,秦小渝也很是无语,可连人都找不到,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一行人牵着小花往村子外走去,刚好和两个外乡男人擦肩而过,他们俩一个穿着花衬衫另一个穿着沙滩裤,一看就不是九龙凹本地人,而两个人说的话也不是熟悉的乡音。


    这两个男的有说有笑,一看就是心情很好,而萎靡不振的四人却是无精打采,就连小花都低下了头,双方谁也没有看谁,等到走过去了,刘珊珊随口问了一句,“猪婆龙是什么?”


    秦小渝反问了一句,就见她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我听错了。”


    云渚看天气的水平不怎么地,秦小渝他们还没走多远,山间就刮起了大风。地上的草枝藤蔓被刮得朝着地上倒伏,头顶上的树枝也被风来回抖索,劈头盖脸落众人一头的树叶。


    “呸”,顶着风走的姬昂刚想开口,就被风塞了两片叶子,连连往外吐。


    秦小渝却停了下来,转头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呼啸的风声好似一双大手,拨乱山林间所有树叶草木,奏出一浪又一浪的林涛,林涛比海浪还要喧哗热闹,将其他的声音都被淹没在其中。


    其他三人都摇了摇头,秦小渝站在往后看了看,突然发现后边的山路上好像有人往这边跑,而在一片山林之间,那件蓝碎花衬衫格外显眼!


    “姬昂!”秦小渝喊了姬昂一声,拔腿就往那边跑,姬昂也立马跟上,剩下刘珊珊一个劲儿地在喊,“怎么回事?怎么了?”


    等到了眼前,秦小渝才发现这看上去瘦小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小孩,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裹。


    “救救救俺娃”蓝碎花女子一脸堂皇,惊慌失措地将手里的昏睡着的小女娃塞进了姬昂的手里,又哆嗦着手去解身上的包裹,“救,救救俺娃,你们,你们快走!”


    她的手抖得实在是太厉害,光是抓住胸前的布结就废了一番功夫,而那布结绑得实在是太死了,她拽了好半天都没能解开来。


    秦小渝摁住了她的肩膀,“我来帮你,你跟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看了看那绳结,示意蓝碎花女子双臂向上举,直接将包裹从她身上取下来,而面前的碎花女子则一直在颤抖,她根本没有听到秦小渝的问话,眼睛发直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救救俺娃,快走,你们快走!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刘珊珊也赶了过来,她看到了被姬昂抱着的小孩儿,捂住了嘴,那小女娃的上唇很厚,向上方异常翻卷着,就像是突出的小猪嘴巴,两道丑陋的裂痕从她翻卷出来的粉色上颚一直延续到鼻孔下方,如同两道炸裂的峡谷,又像是两条鱼线将她的嘴巴钩了了起来,露出歪歪扭扭的牙齿。


    “就是她!”刘珊珊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女孩儿就是先前秦小渝给她看过的照片上的女娃,而她的额头上还包着一卷破布,上面有着干涸的血迹。


    刘珊珊的眼中闪过一丝怜爱,她对姬昂说道,“能不能先将她放下来,我先给她包扎一下?”


    而接过蓝碎花女子手中包裹的秦小渝也是一愣,那包裹中的小娃娃看上去不到一岁,却有着一个很大的脑袋,他的左唇上也有一道裂痕,就像是珊珊所说的,唇腭裂患者的兄弟姐妹也有可能会出现症状。


    蓝碎花女子队一抬头见姬昂他们要将女儿放下来,还以为他们是要放弃她的娃儿们,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不,求求你们,救救他们!”


    “快走,你们快走,他们要追来了!”


    仿佛是在回应她的话,远处的山林中出现了几个奔跑的身影,破碎的叫骂声被风送了过来。


    “站住,别跑!”


    “不是跛么?她快”


    蓝碎花机警地转过头看了两眼,伸手推了面前站着的秦小渝一把,“快走!你们快走!”


    秦小渝反手拽住了她,“要走一起走!”


    她喊了一声云渚,将手中的包裹又塞给了蓝碎花女子,推着她上了驴骡,拍了下小花的屁股,而姬昂则抱着小女娃,一行人匆匆忙忙往外跑。


    他们回去抄的是近路,要翻两座山,却不用从峡谷中绕弯。


    向前就是山,秦小渝带着刘珊珊往上爬了一段,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瞧见了刚刚擦肩而过的花衬衫和沙滩裤,而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男的她也见过,正是龙宝军。


    上山容易下山难,哪怕是驴骡下山时也放慢了速度,它身上驮着的蓝碎花女人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包裹,恨不得能将自己收成一团。


    身后的三个男人平日里经常钻山走道,速度比他们这些带着累赘的不知道要快多少,才一道山的功夫,就已经缩短了不少距离。


    花衬衫在后面大喊,“别跑了!咱们商量商量,一人分一个中不中?!”


    听他所说的话,怕是将秦小渝他们当成了是同行,可是就算是人贩子,也不会要两个兔唇吧?


    龙宝军的声音也很大,“兰儿,兰儿你别跑了,这两位大哥带妮儿和娃子是去享福的啊!能拿钱啊!你跟着人瞎跑,亏大了啊!!”


    秦小渝越听越迷糊,这些人到底是做什么,可惜他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有时间去细想。


    后面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近,刘珊珊心里面着急,身上却不给力,一脚踩进了路边的泥坑里,顺势跌坐下去,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痛,怕是崴了脚了。


    “别,别管我,快走!”


    她面色潮红,刘海全黏在额头上,脸上全都是汗珠,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狠狠地捶了下地。明明她还可以再坚持一会儿,可这突然一停下来,就像是被抽去了脊骨,再也站不起来了。


    秦小渝很快半蹲下来,拉着她的胳膊往身上一拽,双手揽住了她的腿窝,硬是将她背了起来,“瞎说什么呢,我带你来的,肯定会带你出去的!”


    刘珊珊趴在她的身上,感觉着秦小渝略有些粗重的呼吸,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一下她们俩可能都跑不掉了。不过出乎她的预料,秦小渝竟是比之前跑得还要快一些。


    追逐在山林中持续了好一阵,最先尥蹶子的竟然是村长家娇生惯养的小花。驴骡的体力本就不算太好,爬了山后的小花更是耐性欠佳,无论云渚怎么催促,四只蹄子只是在原地打转,撅起嘴一阵阵叫唤,就是不往前走。


    云渚没办法,只能从蓝碎花女人手里接过了包裹,让她下来牵着小花往前走。


    他们一群人的速度又降了下来,身后的三人则仍在穷追不舍,眼瞅着就要追到了。


    秦小渝连连回头,已经能看到花衬衫像狗一样伸出来的舌头,不断地喘息着,还能清楚地听到沙滩裤连绵不绝的叫骂声,她心下焦急,就感觉身上的刘珊珊连着晃动了几下大腿,挣扎着要往下跳。


    “放我下来!你们先走!”


    秦小渝怎么可能在这些人面前将她放下来,万一被那两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抓走了,那可真就找不到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反手拍了身后人一下,“老实点!”


    “呼哧呼哧呼哧”她听到云渚压抑不住地粗喘,也看到姬昂被汗打湿的鬓角和脖子上的青筋,人已经都快到极限了,可山路仍是弯弯扭扭格外难走。


    忽有狂风从四面八方换着方向袭来,吹得人都站不住脚。


    哗啦啦,倾盆大雨毫无预兆地撒了下来,豆大的雨点落在树叶上,敲出了砰砰砰的声音,打在人的额头上,激起一阵阵白色的雾气。


    雨遮住了前进的视线,也让道路变得湿滑,所有人都放慢了速度,身后的喊叫声也多了几分疲惫。


    “别,别跑啦!两个都,都让你!”


    “你得给钱啊!!”


    秦小渝听不懂,却直觉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她的手臂酸得不行,心快得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般,却还是只能埋着头咬着牙向前走。


    雨越来越大,雨滴打在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打得秦小渝根本看不清路,蓝碎花女子倒是比他们更灵活一些,而云渚已经踩滑了好几脚,身上到处都是泥,就算如此他也将手中的包裹护得极好,每次都举得很高,没让他受一点伤害。


    他们又爬过了一座山,正沿着山崖下的小道往火星庙的后山跑去,旁边的溪谷中流水暴涨,不时飘下来一些枯枝烂叶,而身后的三人竟然还没放弃,一直追着他们向前。


    “走,快走!” 姬昂不知道扭头看到了什么,突然大声呼喊着,让所有人都加快脚步,跟着他向前冲。


    他们刚刚走过那条小道,就听得身后一阵轰鸣。


    从溪谷对面的悬崖上就掉下来了一块巨石,随后土黄色的山洪携带着树枝.泥土和垃圾席卷而下,冲断了山路,直接冲进了溪谷,和里面浑浊的流水合在一起,浩浩荡荡地朝着山下奔去。


    秦小渝被那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等她回过头去,那壮观奔腾的山洪却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地狼藉。山石和泥土截断了那条路,身后的追兵也不知去处,唯一能确认的是,若是他们慢上半分,怕是就要被那山洞冲走了。


    雨还在下,蓝碎花女子和两个小娃被带回了小火车站,云渚去请村长了,而姬昂则是忙着给治安队打电话,赶着去山洪处瞧瞧那三人的情况。


    秦小渝烧了水,让劫后余生的三人都稍稍冲洗一下,又泡了一壶热茶,捧着茶喝了几口,才感到了安心。


    “你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小渝看向换了件衣服的蓝碎花女子,她的目光正落在身旁的两个小娃身上——刘珊珊正在处理兔唇小妮儿头上的伤口。


    “龙,龙宝军是我男人,我叫柯兰”,柯兰不安地拧着手指,“九龙凹的龙女或者龙子只能有一个,小儿出生后,龙宝军就老嚷嚷着要把大妮儿处理了。我之前以为他是要将大妮儿扔了,谁,谁知道他是要把大妮儿给卖了!”


    “卖了?卖给刚刚的人?他们是做什么的?”


    柯兰抬起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助地往下掉,“他们,他们是开马戏团的,他们要把大妮儿装进水缸里头,就说,就说她是,是猪和龙生的,是猪婆龙!”


    或许是生怕秦小渝不信,柯兰探着身子,急急辩解道,“我听到了,全都听到了,他们还把人装在壶里头,还有两个头的人,还,还有水猴子!”


    秦小渝和刘珊珊对视了一眼,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阵阵地冒出来。


    刘珊珊气得不行,“这是犯法的!你男人怎么能这么做?!这难道不是他的孩子么?”


    柯兰闻言更是伤心,捂住嘴伤心地说道,“他,他说这是我和九龙凹的龙生的,不是他的娃”


    作者有话要说:  猪婆龙的原形是扬子鳄,古时候关于它的传言和神秘画像很多,就像是水猴子。


    这一章改了好几遍 还是觉得有些不足


    小时候的动物园里,总有几处要额外掏钱进去的地方,其中一处外面像蒙古包一样围起来,挂着各种奇怪的海报,门口张贴着世界珍奇生物展,音响里一直在说双头人.壶女.人鱼.马头娘什么的


    简直是儿时噩梦感谢在2021-07-13 10:38:56~2021-07-14 14:3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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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柯兰的情绪很不稳定, 对她来说,抱着孩子离家出走是从来没想过的事,直到此时, 她才有了实感, 她逃出来了, 大妮儿不会被卖掉了, 小儿也有救了!


    “我就是, 我就是听到你们在门口一遍一遍地喊,说这个不是福气也不是报应, 只是,只是他们俩都生病了,是可以治的,对嘛?”她祈求的眼神就像是一盏在风中飘摇的灯,灯火小小一点,仿佛只要秦小渝或是刘珊珊露出一点犹豫之情, 那好不容易燃起来的星火就要熄灭了。


    秦小渝自然不会给它熄灭的机会,她上前一步,紧紧地握住了柯兰的手, “当然!这位是微笑天使基金会的刘珊珊刘干事, 她专门为了大妮儿的事进山, 就是为了搜集你们的情况, 为你们申请免费的手术!”


    刘珊珊也使劲点了点头,“没错,只要最多两次手术, 再加上修复,你的两个孩子都能恢复正常!而手术的费用都是我们基金会来承担的,按照你们家的情况, 我会申请承担你们的路费和住宿费,包吃包住,只要你带着孩子跟我们去做手术,你愿意么?”


    “愿意,愿意,我愿意!”柯兰一边说一边点头,生怕说得晚了一瞬,刚刚那些话就不算数了。


    刘珊珊拍了拍她的手,“放心,都交给我们。”


    秦小渝突然想到在山包上看到的那一幕,看了看仍在昏睡着的大妮儿问道,“大妮儿是怎么磕到的?你之前和那个羿乡的猎人在河边是在做什么?是他伤了大妮儿么?”


    柯兰没想到她连这事儿都清楚,瞪大了眼睛一直盯着她看,“不,没有。是他救了我和大妮儿”


    她低下了头,声音又重新变得微弱,“我,我之前想着,想着大妮儿若是真跟那两个人走了,肯定是要受苦的,还,还不如”


    “还不如我送她走”,柯兰的那个走字说得很轻,“她睡着了,我就抱着她去了河边,我还是舍不得,下不了手,可还是就让大妮儿弄破了头。”


    柯兰抱住了自己,“那我原本是想着从河里把她送走的,那个猎人救了大妮儿和我,还把我给骂醒了。”


    典儿卖女和试图溺死亲生女儿哪个更罪大恶极?


    刘珊珊为前者愤怒,可却从后者身上看到了深深的悲哀和无力,她无法原谅前者,却拥抱了后者,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柯兰都是一个勇敢的母亲。


    雨势渐渐小了下来,从塌方的地方回来的姬昂和老赵押着只软脚虾,另外两人被扔在了小花的背上,被云渚送了过来。


    秦小渝站在车站门口刚好看到这一幕,不免朝姬昂招招手问问情况。


    姬昂的表情有点古怪,“我们过去的时候,这三人都被从那个猎人救出来了,有俩受了伤,老赵手里拖着的那个是被吓傻了。”


    在突如其来的□□面前,人人都会变得渺小,这三个人竟然没有丢了性命,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只不过死罪难免活罪难逃,这三人被带去了警察小院,会有专门的人对他们进行审查。


    秦小渝注意到柯兰也到了门边,一直盯着被驴骡驮着的丈夫,她的手紧紧握在铁门上,嘴巴却紧紧地抿着,没有说一句话。


    刘珊珊已经将两个小孩儿的情况拍摄下来,发给了自己的同事,只需要等待评估和预约,就可以带他们去做手术了。


    当晚,秦小渝接到了来着两掺大哥的电话,他对迟迟没能联系表示了抱歉。


    “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忙,张家女儿,就是张雨婷回得也有些慢。说是家里老太太看见你发过来的那些绣样子的照片就哭得不成样子,第二天血压也上去了,这两天正在医院里挂吊针呢。”


    “张奶奶没事吧?”秦小渝有些担心,这两人还没说上话呢,就先倒了一个,这若是真视频通话了,那可怎么办啊。


    两掺大哥也有着这样的顾虑,“是啊是啊,张雨婷也说了,让老太太缓两天,你那边也给云老太太多打打预防针。一会儿我把雨婷的号推给你,你们俩商量个时间,好让两个老太太说说话。”


    秦小渝连连道谢,“好,谢谢大哥。”


    了却一件心事,秦小渝还迎来了另一个好消息,在逗音上有热心的逗友联系她,说是看到习路他们的衣服都破洞了,而她家的几个小子都长大了,刚好有一批适合他们的衣服,可以寄过来。


    秦小渝喜出望外,火星庙孩子们的衣服都是大孩子穿过后传给小孩子,能缝缝补补绝不去买新的,而习路那件上面画着米老鼠的背心是他妈妈买的,因此稀罕得很,恨不得天天都穿着。


    这位叫做纵火四方的逗友大姐很是热情,问到了秦小渝的地址之后,还说会给村里的小娃们准备一些礼物。


    柯兰的大妮儿晚一点醒过来了,却是脸色苍白,还有点呆呆的。她对换了环境这件事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在秦小渝和刘珊珊看过去的时候紧张得不行,总是想将自己藏起来。


    是夜,秦小渝才接过车,正打算收拾收拾睡觉,就见柯兰慌张地从宿舍里跑了出来,“热,大妮儿热”


    刘珊珊正和同事沟通这次的手术,闻言也走了过来,“不用担心,估计是受惊发热,我这里有退烧贴。”


    “我这里也有张老爷子留下的药”,秦小渝拍了拍柯兰的肩膀,“别担心。”


    退烧贴贴上了,大妮儿喝了药呼吸也平稳了很多。柯兰怔怔地坐在大妮儿的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


    小娃娃们难免会有个头疼脑热,村里有娃发烧烧傻了的,也有磕碰了以后突然人没了的,老人们都说这是他们命太轻,没有其他的办法。


    是啊,没有办法,没有医生或是诊所,只能靠着老人们的经验,靠着一代代传下来的草药方子,勉强给他们


    龙宝军不喜欢大妮儿,基本上大妮儿生病的时候都是她陪着,那种提心吊胆神经紧绷的感觉就像是在走钢丝,但凡她咳一声,自己的心就要抖三抖。


    从来没人跟她说过“别担心”,也从来没有人能拿出来奏效的药,让大妮儿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也让她皱巴巴的心放松一些。


    刘珊珊在院子里找到秦小渝,“我瞧着柯兰一家应该都是贫血.营养不良,这可能会让手术拖延。”


    柯兰和两个小娃身材都很瘦弱,嘴唇泛白,眼下都带着乌青,头发也是细软发黄的,打眼看就是营养不良,而大妮儿的指甲更是被自己啃得坑坑洼洼的,不是缺微量元素就是心情太过紧张。


    秦小渝看了一眼宿舍,“人带出来就是好的,慢慢来吧。”


    她虽然看起来没有刘珊珊那般热情,可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去了集市,买了新鲜的鸡肉和菠菜,回来煮粥。


    像柯兰这样的,不能一开始就吃大鱼大肉,要循序渐进才行。


    她熬了一大锅粥,米没多少,可切碎的香菇.菠菜还有拆散了的鸡肉却处处都是。


    秦小渝想了想,用个大桶盛出来半锅,绑在自行车上,朝着村子里出发了。


    她先前怎么也学不会,上次因着云小珍的事儿一着急反倒是学会了,现在还能单丢把骑车,可谓是一日千里。


    太阳还没出来,她乘着凉凉的晨风跑到了云阿婆的家里,给她分了一碗鸡肉粥,又跟她说了之后要通话的事,然后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儿,将那粥都分给了村里的孤寡老人们。


    等路过云建安家门口时,太阳已经冒了个头。云建安端着个碗挠着屁股走到门口,正要蹲着吃饭,就闻到一股香味,他抬头一看就看见了经过的秦小渝。


    “唉唉,小鱼妮儿,你有啥好吃的?不分我一点?”


    云建安叫住她,碗都快怼到她身上来了,眼睛也一个劲儿地往后座上的桶里瞧。


    秦小渝想这还真是个吃货,她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端着水盆要去洗衣服的老太太,便有心让他干点活,“香菇鸡肉菠菜粥,吃不吃?肉多得很!”


    “吃,吃!”云建安一听到有肉,碗里端着的苞谷碜顿时就不香了。


    秦小渝一指院子,“我给你盛两碗,一会儿你帮你娘把衣服洗了。”


    “啊?”云建安的脸立马垮了下来,他眼珠子转了转,“我洗不干净,要不我帮着我娘搬去河边再搬回来,晾衣服也是我晾,中不?”


    “然后,然后我再告诉你个消息!”云建安可能是怕她不同意,赶忙补充道。


    秦小渝心想这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行,那你这活太少了,换不来我两碗粥,你再把你家院子扫了,下午我来检查。”


    “好好好”,云建安忙不迭地点头,从厨房里捧了两个大碗出来,“来吧!”别看他这碗有豁口,可两碗却盛出了四碗的架势。


    云建安心满意足,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跟她说,“小鱼,这两天有别的村子人打听你嘞,你是不是得罪啥人了?”


    “得罪?”


    秦小渝想了下,“没有吧,我在咱火星庙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么?”


    云建安嗤了一声,再想想她说得也不算错,就又提醒了她一句,“反正你小心点儿,我瞧着来者不善。”


    秦小渝应下了,瞧着桶里的粥还剩两三碗,又蹬着车子去了姬昂那边。


    “怎么样?问出点啥了么?”秦小渝看看关在铁门后的花衬衫和沙滩裤,颇有些关心。


    姬昂好像是熬了个通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呼噜噜喝完了一碗粥,才有力气回答她,“这俩人狡猾得很!今儿我师父就来了,到时候再好好收拾他们!”


    秦小渝左右张望,看到另一间里蜷缩在墙角的龙宝军,“他那边呢?怎么样?”


    “受了点伤,醒了发现自己在警察这儿,吓坏了,从昨天开始一句话都没说”,姬昂叹了口气,这样的老乡倒不少见,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犯了什么错,却本能地对被抓起来这件事惶恐惧怕得很。


    “那云渚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秦小渝提了一句,四人也算是一同经历过生死边缘的人了,她怕姬昂心软。


    姬昂却很清醒,“有什么好心软的?我爸小时候就教过我,有三样不能沾,我这是救他!”


    他家里的亲戚基本都是在县城里搞工程的,前些年项目多,不少人搭上了好风,有了点钱就飘了。原来他们家的邻居,盖起五层小楼,天天抽着红塔山,就是因着沾上了这一个“赌”字,搞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也没见云渚出去工作,应该就在这边儿打打零工,他手里能有多少钱?可你听他说的,怕是坐庄人还会借钱给他们,这要是一上头,一把下来就能让他背上一辈子都还不起的债!”姬昂又盛了碗粥,一边往嘴里倒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所以我这是救他,这才是兄弟该干的事儿!”


    “真有你的!”秦小渝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拎着空桶回了车站。


    小车站里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昨晚柯兰她们睡在秦小渝的宿舍中,刘珊珊则跟着云小珍回了家里住,这会儿却已经挽着袖子在收拾仓库了。


    柯兰也跟着一起收拾,她仍是有些拘谨,不过说话的时候已经能带着些笑了,算是不小的进步。


    秦小渝见刘珊珊有点懵,便拎了工具箱.拿了材料招呼她,“要不要去看看我们火星庙的游乐场?”


    刘珊珊立马来了精神,“就是你在逗音上发的那个小树林么?”


    “没错”,秦小渝带着她往村口走,路上又遇到了不少从各处冒出来的小家伙们,他们一见小鱼姐拎着工具箱,就知道今天又会有新的玩具诞生了,赶忙过来帮忙搬东西,一路上叽叽喳喳,活像是一群兴奋的小麻雀。


    秦小渝先将秋千.跷跷板和吊桥都检查了一遍,把磨损的地方替换或是加固,才开始新玩具的建造。


    这一次她准备的是攀爬板,在吊桥的后方找到一块空地,先用木头做出“井”字型的框架,再将两块修整后的旧门板斜放在框架两侧,做成一个倒V型。


    废弃的轮胎大大小小,被固定在其中一张门板上作为攀爬时的落脚点,另一面则什么都没放,方便小孩子们下山,再在下山门板的山脚下埋上几块轮胎皮做减速带。


    一个新玩具就完成了。


    在一旁负责录像的刘珊珊激动得两颊发红,她还是第一次见能将木工用得这么顺,做起木工这么帅的人!


    无论是秦小渝扛木板时不经意露出的手臂线条,还是她用牙咬着钉子时的侧脸,还是三两锤就将轮胎固定上去的果断,甚至是擦汗的时候,都透露着帅气和无法掩藏的潇洒。


    “认真工作的女人真帅!”刘珊珊两眼放光,拼命压抑住自己内心荡漾的春光,她将拍摄出来的画面分享给了同事,大家的反应都跟她差不多。


    “好帅!”


    “果然女孩子帅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这期视频后来放上逗音的反应也很棒,往常秦小渝拍自己干活都是随手把手机一架,就自顾自干活去了,有时候就只露出来个头顶,而刘珊珊拍摄的这一期将她的英姿真正展现了出来,也让很多总在质疑她是不是摆拍的人彻底熄火了。


    围观的小娃子们已经兴奋得摩拳擦掌,却发现小鱼姐还没停下手。


    攀爬架子和吊桥之间有些距离,秦小渝在两者之间埋上两排废弃轮胎,又往架子后方的一棵大树上绑了两根打了个结的绳子。


    这绳索是工坊做出来的,摩擦力足够大,却也不会伤手,方便攀爬。


    最后又在那棵大树上钉了块木板,这才结束了今天的作业。


    秦小渝吹了个口哨,将所有小娃娃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今天咱们来玩点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的?”


    “小鱼姐快让我们玩吧,都等不及了!”


    “对,这次让哪个女娃先去?要不就我身边这个?”


    秦小渝被他们逗笑了,“咱们来个比赛,前三名有奖品哦!你们先看着我是怎么走的。”


    她拍了拍手,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便噌的一下出发了,先是快速走过吊桥,然后要踩着轮胎过“河”。


    秦小渝张开双臂,踩着轮胎提示到,“这里要小心,掉下来就要从头开始了哦。”


    随后她扒着轮胎三两下就攀上了架子,再从上面溜下来,小跑去大树下面抓着绳子就往上窜,随后稳稳坐在了树上的架子上。


    一群小娃啪啪啪拍起了手,刘珊珊也跟着鼓掌。


    秦小渝冲他们一笑,“就是这样,男女分开比,按照用时排名,前三名都能得到我和珊珊姐姐提供的礼物哦!”


    “好哦!!”这群小朋友对礼物倒没什么感觉,就是对这比一比.赛一赛更感兴趣。


    “先来男生”,秦小渝打开手机递给云招,教会她怎么计时。云招的脸红彤彤的,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把这项工作做好。


    起点被定在了吊桥前面的空旷处,习路在划线处站好,捏紧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刚刚玩“剪刀石头布”赢了云鼓夺来了第一个出发的机会,不知道为啥却有点后悔。


    “预备~出发!”


    习路随着口号飞快地窜了出去,大眼睛盯着前方,双手摁住绳索一窜,就上了吊桥,他平日里玩得比较多,除了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速度还是很快的,不一会就到了新的攀爬架旁。


    习路小聪明多得很,上来之前就已经模拟过路线,此时按照自己所想的攀着轮胎向上,没一会儿就到了顶,他双臂一展哇哇大叫着往下跑,又趁着这加速的力量挂上了攀绳,蹬了鞋上了树,坐在刚刚秦小渝坐的地方嘿嘿直笑。


    “不错不错!”秦小渝带头,所有人都一起给习路鼓掌,就连有点嫉妒的云鼓,也开口夸了他几句。


    就算是同样的玩具,不同孩子过关的方法也不同,刘珊珊看着看着,就突然有了感慨,“这些小孩和我在别处的乡下看到的不同,他们是真的快乐,眼睛里也有光。”


    “他们都很聪明”,秦小渝笑眯眯地夸了一句,余光注意到身侧的大树后面躲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她大半个身子都藏在术后,下半张脸被一块洗的发白的手帕挡住,露出来的眼睛里闪着艳羡的光,盯着场上的小娃们看。


    “大妮儿”,秦小渝走了过去,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走,我带你去玩秋千,好不好?”


    大妮儿在她靠近的瞬间就将身子缩了起来,好像一只被发现了的小刺猬,过了一会儿才又冒出头来,朝着秦小渝身后的刘珊珊伸出了手。


    刘珊珊开心地笑了出来,“看来我也有比你强的地方。”


    秦小渝无奈地耸了耸肩,带着她们俩朝秋千的方向走去,大妮儿害怕坐秋千,只能让刘珊珊抱着她一起坐。


    习路带着几个小伙伴找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小鱼姐在推秋千,而秋千上坐着珊珊姐姐抱着一个蒙着脸的小妹妹。


    小鱼姐推一下,姗姗姐就尖叫一声,而她怀里的小女娃则是兴奋地发出笑声,只是那笑声有些奇怪,怎么听怎么像是野兽的呼噜声。


    “小鱼姐,我们那边比完了!”习路小跑过去,而听到声音的秦小渝也将秋千慢慢定了下来。


    “分出一二三名了?等会儿我们就去发礼物!”秦小渝扶了刘珊珊一把,让她带着大妮儿下来.


    习路对新来的小姑娘很好奇,“这个妹妹是谁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


    大妮儿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刘珊珊身后。


    其他的小孩儿对她也产生了兴趣,纷纷在问秦小渝,“她是谁啊?怎么还带着手帕呢?是长了痣么?”


    刘珊珊微微弯下腰劝道,“大妮儿,这里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可好啦,咱去跟他们玩一会行么?”


    大妮儿泪汪汪地看向她,摇了两下头,可恰好她那手帕勾住了刘珊珊裤子上的装饰扣,一下子就被拽了下来,露出了她高高翘起的嘴巴。


    刘珊珊立马向前跨一步,瑟瑟发抖的大妮儿挡在身后,可从对面那帮嘻嘻哈哈的男娃们突如其来地沉默也能听出来,他们是看到了。


    秦小渝刚要制止习路他们讲话,就见习路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这个妹妹长得好特别啊!”


    刚刚愣神的男娃子们沸腾了。


    “好酷啊!她是兔子成精了么?”


    “肯定是,我家兔子嘴就是长那样的!”


    “她是不是生病了啊?那我们还是不要拉着她玩了吧。”


    “……”秦小渝突然想起来了,夸夸卡还没有失效,这群小家伙们就算心里面想得再奇怪,说出来的话也是软绵绵的。


    可别小看了这几句话,俗话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他们在这边说着不着边际地夸奖,那边的大妮儿也渐渐停止了颤抖。


    刘珊珊给了她个鼓励的眼神,把手绢又系了回去,柔声说道,“咱们看着他们玩,怎么样?”


    大妮儿怯生生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了。


    秦小渝给男女前三名的奖品是刘珊珊带过来的小足球和小篮球,还让这六个人明天上午去车站找她。


    次日一早,秦小渝又做了一大锅芹菜猪肝粥,绕着村子送了一圈,最后又送到了姬昂那边。


    “这是什么?”秦小渝见他桌子上摆了好几个精致的草编笼子,好奇的问了一句。


    姬昂挂着俩大黑眼圈,好不容易才把头从粥碗里□□,“昨晚我和我师傅去把云渚哥说的那个点儿给端了,查出来一堆赌具。这群龟孙玩的啥都有,还养了好几只蝈蝈蛐蛐,说要卖呢!”


    “你要不要?”姬昂见她感兴趣,便问了一句。


    秦小渝心头一跳,感觉好像在万界车站app上看到过类似的需求,“你这不用上交么?”


    “不用不用”,姬昂挥了挥手,“这东西娇贵的很,没人养两三天就不行了,你拿去玩吧!昨晚缴上来的赌资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秦小渝拎着两个车笼子一个葫芦回了车站,拿出手机翻出了那个来自丹魔世界的需求——用一品丹药换风雅好玩的东西。


    “蝈蝈儿也算是风雅吧?”秦小渝看了看草笼子里青翠欲滴的蝈蝈和葫芦里的鸣虫,给它们拍了照,又撰写了一长篇对这鸣虫斗宠的介绍发了过去,很快换到了两颗气血丹。


    气血丹,顾名思义就是用来补充气血的,算是丹魔世界中最简单的丹药之一,却是秦小渝现在所需的,也是她打算给柯兰母子用的。


    “本次气血丹的运送是免邮费的哦”,系统提示了一句,“时效应该是今晚就到了!”


    “怎么这次这么快?”秦小渝还想再调侃它两句,就听得外面闹哄哄的,却原来是昨天的获奖者来了。


    昨天男娃这边前三名是云鼓.郝强和习路,女娃这边则是云招.张秀秀和王小妞,只不过云鼓的腰上还挂着一个,正是不依不饶要跟来的云堂。


    云堂实在是很好奇,他朝着秦小渝露出个甜甜的笑,试图萌混过关,不料小鱼姐却直接把他拎出了车站,然后带着他哥六人进了仓库。


    “哇~~~”


    云堂听到了仓库里发出的惊讶尖叫,心里面跟被蚂蚁爬了一样,恨不得变小钻进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干嘛。


    云鼓他们的确是很惊讶,原本杂乱的仓库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头顶上的灯都亮得惊人,只不过站在她们面前的不是总是带一起玩的小鱼姐,而是说要教他们功课的小珍姐!


    “救命啊!!!”习路捂着脸,不敢置信地发出了哀嚎。


    云鼓和郝强也想尖叫,特别是看到云小珍将他们三个的暑假作业拿出来了之后,更是就地想要晕倒。


    三个女娃却有点发愣,云招在看到暑假作业的时候有些羞涩地问道,“我们我和秀秀.小妞都没咋上过学”


    “我知道”,云小珍笑了笑,“小黑板过两日才来,我先教你们拼音吧,至于你们几个,写够十页暑假作业才能走!”


    被关到中午才放出来的习路奄奄一息,捂着心口质问秦小渝,“小鱼姐,我们这么信任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云鼓和郝强也跟着点头,义愤填膺,齐齐声讨秦小渝。


    秦小渝笑得很开心,“你们仨是不是觉得被坑了?那想不想让别人也被坑一下?”


    面前三个小孩儿立马抬起了头,又齐齐点了点头。


    “那你们这样”秦小渝交代了他们几句,又交代了云招她们几句,看着他们鬼叫着离开了。


    站在一旁的云小珍有些不解,“小鱼姐,你为啥不让他们都过来,而是让云鼓他们一次选一个人带过来呢?”


    “之前你因为不能去读书的时候,习路问过我一个问题,他说他以为上学都是痛苦的,为什么小珍姐要为不能读书而哭呢?”


    秦小渝见她一怔,接着说道,“那时候我就在想,免费的义务教育让很多孩子有了学上,却让他们将这些当成是稀松平常的事,是不值得珍惜的事。”


    “你刚刚也看到了,没有学上的云招反而比云鼓学的更起劲儿”,秦小渝见她认同地点了点头,“所以你跑去跟习路说要给他补习没用,得把这事儿搞得神秘一些,复杂一些。”


    “可这就算再保密,拉的人多了也会被戳穿啊”,云小珍跑了过来,“小鱼姐,你还有什么办法?”


    “当然,这办法得交给你,你去找一趟五奶奶,就跟她说……”秦小渝朝着她耳语几句,就见她惊喜地瞪大了眼,还竖起了大拇指。


    “五奶奶最爱在村子里传话了”,云小珍这就往门口跑,“这事儿找她聊一聊,准没错!”


    当天晚上,秦小渝就收到了万界快递送来的气血丹,与此同时魏副书记也坐着车过来了,她是来给柯兰母女出示身份证明的。


    柯兰在山里长大,根本没有身份证,更别说她的两个孩子了,她想要跟着刘珊珊外出做手术,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身份的问题。


    “大妮儿和小二上户口了么?”魏副书记温柔地摸了摸大妮儿的脑袋,亲切地问道。


    柯兰一听说她是书记就有点拘谨,赶忙摇了摇头。


    魏副书记接着问,“那这次都给你们上上户口吧,你给大妮儿和小二都起个名,等出去了也好登记。”


    柯兰慢慢涨红了脸,求救般地看向秦小渝她们,“我,我没念过书。”


    秦小渝走了过来,问她,“你对大妮儿和小二有什么想法么?就是希望她们以后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过什么样的日子”柯兰的眼神慢慢放空,眼圈也突然红了,“我,我就想大妮儿身体健康,小二好好长大,希望他们能吃饱饭,有书念。”


    母亲的愿望总是很朴素,只是那句吃饱饭却让人莫名感受到了心酸。


    秦小渝想了想,“那大妮儿叫安姝,小二叫安昊怎么样?安就是平平安安,昊是拥有像天空一样远大的前程,姝是美女的意思,咱们大妮儿等做了手术,肯定会是最漂亮的小姑娘!”


    “安姝安昊”柯兰重复了好几遍,像是咀嚼一般慢慢地品味着这两个名字,随后抓住了魏副书记的手,“就叫这两个名字,平平安安,平平安安就好!”


    魏副书记点了点头,在纸上记下了龙安姝和龙安昊两个名字,谁知道柯兰却恳求道,“能不能让他们俩跟我姓?我带着他们俩跑出来,还害得龙宝军进了局子,他肯定是恨死我们娘仨了,到时候,到时候就算他不要我们,那我也可以一个人带着孩子走的!”


    秦小渝和刘珊珊俱是一惊,没想到她一个人想了这么多,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魏副书记却叹了口气,“这上了户口就不好改了,若是让龙宝军知道了,你肯定没好果子吃,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柯兰点了点头,“反正他也不识字,在家也只喊小名,他不可能知道的!”


    秦小渝等魏副书记忙完,跟她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柯兰的遭遇,重点说的是九龙凹的封建迷信。


    “祭祀本不是一件坏事,它是提醒我们不要忘了过往,也要踏实向前追求明天,可是混杂着太多封建愚昧的祭祀却变了味儿”,魏副书记摇了摇头,“小鱼,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秦小渝将刘珊珊拉了过来,“我和珊珊都认为会有这样的迷信思想,是因着对科学认知的缺失,也是老乡们苦于现状却无力改变时的无奈之举。想要大力破除迷信,首先就要科普文化知识,对那些迷信骗局进行一一破解,让他们了解到真相。”


    “没错,不过这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啊”魏副书记感慨了一句,追问他们有什么具体的举措。


    “我的逗音上有一些收入,想从外面租用一台大型投影仪和幕布,在咱们火星庙放放电影。”


    “好主意”,魏副书记一拍手,“咱们这县里其实是有放映员下乡的,只不过那机器太老旧,放两三场就坏一两个月,加上放的片子实在是太老了,连老人家都不想看。”


    秦小渝嘿嘿笑了两声,“现在科技发展啦,手机上也有不少电影,珊珊那里有好几个app的会员,我们打算挑一部喜剧片一部爱情片,然后在中间穿插两集反迷信的宣传片,您看怎么样?”


    “可以可以”,魏副书记连连点头,略一沉吟说道,“这事儿要做就做得大一些,将电影放映的日子稍稍往后定几天,我通知一下周围的扶贫干事,让他们在周围都宣传宣传,到时候来的人越多,效果越好!”


    秦小渝明白她的意思,十里八乡地跑来了,就算是中间插播了广告,那也得看完才能走啊!


    很快,火星庙要放电影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云村长都来问了好几遍,定下日期之后将村里的晒谷场清扫得干干净净,就等着设备过来了。


    而久未露面的贺老板听说了这个消息,个人给秦小渝添了些钱,让她租到了更大更好的投影仪,条件就是要让他们把山里面的人也通知到,让江家人也来看看电影。


    这几天火星庙明面上传得最多的是放电影的事儿,私底下传的却是火车站那儿开了县城里头才有的“小托班”。


    “云坊她娘,你听说没有?小珍在火车站的仓库里头搞了个啥托班,看着娃们写作业,写得好勒还奖励铅笔.橡皮和本子嘞!”


    “咋可能,小珍家自个儿都穷成啥,她家还有钱拿出来买本子?”


    “不是她,是那个前几天来嘞城哩娃,叫小刘,人家做啥慈善啥嘞,给小珍赞助嘞!”


    “噫,真好的事儿,你咋才跟俺说?俺家云坊自从放了假,那跟野狗似的天天疯玩,在家里怪闹心嘞,这就把他送过去!”


    “啥,人条件严嘞很”,云堂他娘磕着褂子过来了,“你们啥都不着,现在想去那儿学习,得着人带着才行,一般人不收!”


    “哟,云堂他娘,你这么说,是云堂过去了?咋样?”


    “咋样?”云堂他娘瞪起了眼,得意洋洋地说道,“俺们云堂去了两天,拿回来俩橡皮,你说咋样?!”


    托五奶奶的福,补习班送东西和补习班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消息很快就在村子里传遍了,村子里的家长们有的是想省点文具钱,有的则是嫌娃们在家里烦,而更多的家长则是因着其他家娃都去咱家不去是不是亏了的想法,想尽办法往这边儿打探。


    虽说家长们想塞过来的都是男娃子,可秦小渝他们也有对策。


    而小娃这边也积极得很,云小珍跟他们说拉一个女娃来就奖一块橡皮,还给一朵小红花。


    云堂来两天就把自己的亲姐和堂姐都拉来了,美滋滋地得了两块橡皮,还是带香味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


    前两天太热了,空调连着开,今天猫和我都有点咳嗽了。


    我就随便买点药吃吃就好,看到猫咳嗽的一瞬间就扛着他去了医院。


    一下午都没能好好码字,过个二十分钟就得去看看猫


    唉,希望他快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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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放映器材到了!


    还是坐着火车来嘞, 装着器材的大箱子仿佛是闪着金光,吸引了车上所有人的目光。


    跟它同一趟车的老乡自发自觉地将带着家禽牲畜的都赶去了另一节车厢,生怕有污垢沾了箱子, 也怕哪只畜生不长眼, 万一碰到了怎么办!


    这可是放电影的机器, 万一要是碰坏了, 那电影不就泡汤了?!


    就连来看稀罕的其他老乡们, 也被火星庙的几位理直气壮地挡在了距离那大箱子一手臂远的地方。


    “你们看归看,可不能碰!这机器可金贵嘞很, 碰坏了咱都看不成电影!”


    “就是,你们往后点。跟恁说,我可都记着你们的脸啊,要是哪个摸着碰着了,到时候坏了可找你们事儿!”


    “拉倒吧!”别的村的老乡实在是看不惯他们这个样儿,扯着脖子喊道, “这机器又不是恁火星庙租嘞,这是火车站,是铁路上那个小秦妮儿搞嘞!”


    “嘿”, 火星庙的老乡斜着眼瞪他, “咋?小鱼妮儿是不是火星庙的车站员?她现在就是俺们火星庙的妮儿!”


    “就是”, 另一个老乡也扬起了脸, 用鼻孔冲着外圈的人,“咋?你们看电影不是得来咱火星庙?还不是沾了咱们的光?!”


    等到下车的时候,这几个老乡连推车都不用, 合力将装着设备的大箱子搬了下去,放在了仓库里。


    第二天一早,放映器材到了的消息就传遍了火星庙。


    这一天外出的老乡不多, 毕竟人人都想看电影,可火星庙车站门外的人却不少。


    早起的爷爷奶奶们没吃早饭就过来溜达,顺便问问小渝,“咱啥时候开始看电影啊?”


    云村长也背着手溜达过来,“小秦妮儿,咱啥时候调设备啊?”


    村里的娃们更是迫不及待,一会儿跑来一趟,“姐,咱还不放电影么?今儿放啥?能看动画片么?”


    “下午调调看,要是行今晚咱们先看一场,明天再放两场,行不?”,秦小渝从前几天就被人一直追着问,到现在也没有不耐烦,一遍一遍回答着大家的问题。


    虽说只得了个不确定的消息,可大家都还挺满意的,回去往各家各户一传,到了下午晒谷场周围就围满人,都是等着看装机器的。


    “来了来了来了!”不知道是哪家小孩儿眼尖,看到被车拉过来的大箱子,一连串叠叫点燃了老乡们的热情。


    这台放映机享受到了乡间最高待遇——身上披着不知道哪来的红缎子,被放在被拾掇得贼干净的木车上,由村里最好的那只骡子拉着。为了防止颠簸,连驾车的都是村里的老把式,车后边还跟着四个大高个儿,即是保镖也是一会儿搬箱子的。


    跟在骡车旁边的秦小渝手里啥也没拿,不是她不想拿,而是热情的老乡们不让她做费力气的事儿。这大箱子的待遇实在是太好,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送嫁的管家,就差前面锣鼓齐鸣的开道了。


    等到了晒谷场附近,秦小渝顶着一群人期盼的目光,心想这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时候,突然从人群里面窜出来一位老汉,他从裤腰里抽出了一把唢呐,冲着骡车就来了《百鸟朝凤》。


    秦小渝在激昂的唢呐声中目瞪口呆,可周边的老乡们眉开眼笑,甚至还跟着这曲调跳了起来,有叫好的,有鼓掌的,还有一位老爷子掏出了根短竹笛走上前来,加入了演奏之中。


    唢呐慷慨高昂,笛音清脆绕梁,两者相互追逐相互补充,就像是一凤一凰,带着百鸟的祝福缠缠绵绵,冲天而起。


    秦小渝的尴尬慢慢在老乡们的热情中缓解下来了,她也跟着拍手鼓掌,还大声叫好。


    这些老乡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们不过是太久没有过正经像样的娱乐生活罢了,就像云村长之前跟她说过的,上一次在火星庙放电影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放的还是上甘岭。


    县城只有一台能移动的放映老爷机,能下放到这里的片子都是经过无数“历练”的,据村长回忆,那部上甘岭他就看过两遍,五年前的那一场,人脸都看不太清了。


    像云堂这种还没到五岁的,人生中还没有看过电影呢!


    简单而热烈的欢迎仪式结束后,秦小渝拆开了箱子,三下五除二就安装好了大型投影仪,又指挥着那几个人去挂幕布。


    晒谷场外侧有几根高高的立柱,幕布被拉扯开,在上面固定住,被风一吹就像是一面张开的白帆,引得围观乡亲们的集体惊叹。


    可是白帆上却迟迟没有出现画面,云鼓忍不住跑过来,问坐在机器后边的秦小渝,“姐,咱啥时候开始放电影?”


    “太阳还没下去呢”,秦小渝指指仍在半空挂着的明晃晃的大火球,“现在还放不了呢。”


    云鼓一阵懊恼,盯着太阳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希望它能走快一些,却看得自己眼泪汪汪。


    秦小渝见乡亲们的热情实在是高居不下,便问云鼓,“你把习路和小托班的娃们都叫过来。”


    一群小屁孩儿收到孩子王的召唤,忙不迭地从树上.从谷堆里.从爸妈的怀里面挣脱出来,朝着秦小渝这边跑了过来。


    待到萝卜头都站在她面前,秦小渝环视一圈,突然问道,“刚刚的唢呐好听么?”


    “好听!”孩子们因着要看电影兴奋得不行,你说一句,我夸一声。


    秦小渝一指空荡荡的晒谷场,“那你们敢不敢上去表演一次?小珍姐教过你们唱歌,还记得么?小珍,你带着他们上去唱一首!”


    云小珍的脸立马涨红,她刚想拒绝却看到了小鱼姐鼓励的眼神和娃娃们跃跃欲试的表情,他们有人同自己一样红了脸,有人红着耳朵眼神却在跃跃欲试,有人已经嗷嗷嚎叫了起来。


    “得给他们展示的机会,得树立孩子们的信心”,云小珍想起这几天她向刘干事请教来的信息,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他们向晒谷场走去。


    仿若是一只大鸭子带着小鸭子们下了池塘,直到云小珍带着娃娃们在晒谷场中央站定,旁边唠嗑的乡亲才发现了他们。


    “哟,那不是你家丫头么?”


    “嘿,旁边的不是你家娃么?还站得怪整齐嘞,这是要干啥?”


    住在这火星庙久了,就没有人家不是沾亲带故的,这场上的小娃娃虽说只有十来个,却吸引了围观人群的全部注意力。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压住了云小珍的声音,这时却从后方传来两声拍音响的震动声,老乡们还以为是电影要开始了,突然就都闭了嘴,朝着那放映机看过去。


    趁着这个空隙,清脆悦耳的少女音挤了进来。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


    后面的娃娃们跟着唱,“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围观的老乡们有些发愣,他们虽然送自己的孩子们去上学,可除了个位数的卷子,从来没有见过孩子们的教学成果。


    一是识字的人少,觉得自己掺和不到学习这件事里去,二是那学校又远老师也少,从来没有开过家长会也没有举办过运动会,让他们一直觉得学习这件事离他们离生活都很远。


    而如今,他们的孩子在所有的乡亲面前大大方方地唱着歌,骄傲地展示着自己,让这些孩子们的家长第一次有了一种感觉:上学,就是不一样!


    “哎哟,这去读书嘞就是不一般,敢在全村面前唱歌,这帮小子可比咱年轻时候强多了!”


    “唉,你家强子现在是不是跟着小珍上啥托班?能不能带上俺家娃儿去?”


    “也不是不行,就是带个娃儿还得带上恁家妮儿,要不人家不收。”


    “妮儿读啥”


    “妮儿也给橡皮本子嘞!你想想,俩娃去读书,挣俩本子,划算不?!”


    “……中!就让妮儿和娃儿一块去!”


    “习婆子,恁家习路声音真大,搁这儿就听见他嘞大嗓门啦!”


    “哈哈,他以前就搁城里上过学嘞,这歌肯定老早就学过!”


    “那咋回村子没见他去读书啊?”


    “……开学了,秋天就去!”


    云小珍万万没有想到,她为了活跃气氛教孩子们唱的歌,到了现在却成了揽生源的绝佳武器,更没有想到的是,次日早上她奶破天荒地给她的饭里加了个鸡蛋。


    一帮娃娃们唱了两首歌,将气氛都炒热了,赵老爷子带着他三位老兄弟又登了场,给大家唱了两折戏,他还想唱,结果被村子里的老太太给撵了下来。


    《穆桂英挂帅》《花木兰》《宝莲灯》……


    火星庙的老乡们会唱的真的不少,谁都能上来唱上个几句,唱不下去就换个人来,大家热热闹闹地闹到了太阳下山。


    老乡们匆匆回家吃晚饭,秦小渝趁着这个功夫调起了机器,她找了部最近最火的动画电影投了上去,渐渐地晒谷场周围出现了不少端着碗的小娃娃们。


    习路捧着碗,瞪大了眼,兴奋地跟身边的云鼓说,“这个这个!我在城里的时候见过!那时候我爹”


    云鼓翻了个白眼,原本是想嘲笑这个总是装城里娃的家伙,可见他突然停了,诧异地扭头却见他这小兄弟突然就捂着脸哭了起来,顿时乱了手脚。


    当天边最后一缕亮光消失,晒谷场上也摆上了一条条长板凳,火星庙的人们或是拿着蒲扇或是端着零食,脚步轻快朝着空中那片大荧幕出发。


    “小秦妮儿,这个给你,咱家才收的玉米,个头不大,可甜了!”


    “小鱼姐,这是我娘让给你嘞,青瓜。”


    “小渝,这是家里炒嘞葵花籽,你尝尝,你尝尝”


    电影还没开始,秦小渝周围就被老乡们投喂的零食给摆满了,不过她现在却没什么心思去吃,实在是被面前这三个人的要求给难住了。


    “都多少年没看过电影嘞,来个刺激的,打仗嘞,有木有?”这是想看武打战争片的云村长。


    “噫,打打杀杀耳朵都疼,咱看个安安静静恋爱嘞,不中么?”这是云村长家的媳妇。


    而云鼓和云堂则是围着秦小渝,一个劲儿地喊着要看动画片。


    最终秦小渝选了个经典的《宝莲灯》,既是动画片,里面还有情情爱爱,也有二郎神这样的武打明星,算是将所有人的要求都满足了。


    一开始老乡们还有些不习惯,只不过是冲着这是彩色片儿才没有离开,渐渐地所有人都看了进去,等到沉香历经艰难险阻到了华山,所有人的心都被吊了起来。


    到底他能不能救得了母亲?!


    可面前的大屏幕却像是坏了一般,瞬间暗了下去,切换成了别的,老乡们的心都往下坠了坠,云村长慌里慌张地从前排跑了过来。


    “小秦妮儿,这是咋回事?!”


    秦小渝捧着手机在忙,嘴上却应付道,“啊,这是中间的广告,开完就又开始了。”


    她说着就切换到了《反迷信宣传片》上,这是一部制作于90年代的宣传片,可是内容却很适合现在的火星庙。


    老乡们原本有些不满,可听村长说这一会儿就结束,都还是等在屏幕前等着看电影的结局,可看着看着,有些老太太感觉到了不对劲。


    “唉唉,三姐,这上头说神婆撒米算命是假嘞,咱前几日不是还去算过?!”


    “你听这广告胡说,那神婆可是连咱八字都说出来嘞!”


    这位“三姐”刚说完,大银幕上就说到了神婆会知道你信息的几种方法,这俩姐妹看着看着就没了声息,的确那神婆是别人介绍她们去的,那人跟自家熟得很,知道一些信息也是正常的。


    等到沉香再次出现在银幕上,小娃们一阵欢呼,老人们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刚刚那个不到十分钟的广告里,说的全是他们的身边事,全都是先前他们深信不疑的,现在被一项项揭穿,多少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次日晚上来看电影的老乡就更多了,从山里出来的.旁边乡里的.还有驾着车大老远赶过来的,熙熙攘攘把晒谷场挤了个差不多满满当当。


    “啊,啊”


    在开场前,刘珊珊拿着话筒走到了最前面,抓紧时间给所有讲了她们基金会提供的帮扶项目——唇腭裂.视力筛查救助.罕见病救助等,还介绍了同行的一些项目,例如面向老年人提供的免费白内障手术.免费植牙等等。


    而拿着宣传册的火星庙小娃们穿梭在人群中,认真地将一张张传单发给老乡们,有人将这些传单当成放瓜子皮的,也有人悄悄地收到了胸内的衬袋里,更有人紧紧地握在手里,心潮澎湃


    今天放的电影也像是昨天一般,放到最高潮的时候切入了“广告”,只不过这一次的议论声更大,持反对声音的也不少。


    当宣传片上说祭祀是封建残留的时候,九龙凹的老村长激动地站了起来,“放屁!老龙王是真嘞存在!前年大旱,咋就俺们九龙凹那片儿山下雨了?都是老龙王保佑!”


    云村长刚想站起来,就见自家老爹拄着拐棍颤巍巍地站起来了,老爷子声音还很洪亮,冲着龙村长喊了一声,“你才放屁!老龙王撒那点子尿够啥用?咱们那年能有点收成,还不是县里头派了抽水机过来?还不是人天天从地底下抽了水过来浇嘞地?”


    “咋?得了好就是老龙王嘞?那龙王也忒不要脸了吧!”


    云村长的爹比九龙凹村长年纪还大,他说话直得很,却噎得龙村长接不上话也不敢反驳,只能委委屈屈地坐下了。


    魏副书记站在秦小渝的身后,瞧着那些议论纷纷的老乡,感觉这一次的活动搞得很不错,不要要彻底消除迷信,就得消除滋生迷信的温床,也就是贫困和无知。


    电影放完了,所有人都在昏暗的银幕前舍不得走,屏幕里展现出的世界是他们听说过却从没接触过的,那些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那些精致好看的食物,还有那些会读书.弹琴还会画画的主角们,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给不少娃娃们的心中都种下了一个梦想。


    孩子们围在银幕前,久久不愿意离开,让格外感性的刘珊珊流下了眼泪。


    “小渝,我觉得,这里还是应该有一座图书馆,不识字可以慢慢识字,可以看看绘本,他们应该认识更广阔的天地”


    秦小渝默默地点了点头,说实话她在筹划放电影活动之前,没有想过老乡们会这么高兴,也没有想过他们根本不排斥广告,就连黑白的宣传片也看得津津有味。


    这让她又感动又心酸,感动的是老乡们的捧场,心酸的是这片大山中的娱乐生活实在是太贫瘠了!重重青山将北边的寒冷挡住,却也将外界的发展挡住了,这里就像是一片遗忘之地,干涸地期盼着每一朵雨云。


    围在银幕前的人影映在秦小渝的眸中,她久久不能忘怀,在她眼中这一幕就是最好的艺术品。


    “支付一个万界币,系统可以帮您制作收藏品哦~”,万界系统仿佛是读出了她的心声,适时出声,做了一波完美的营销。


    秦小渝心甘情愿地支付了一枚万界币,在收藏栏中找到了一张特殊的票根。这张票根设计得很独特,上方被做成了不规则的起伏,就像是连绵不断的青山,中间有一块镂空,刻画的正是此时仍站在银幕前高高矮矮或胖或瘦的人影们。


    票根整体是青绿色的,深深浅浅的绿像极了这大秦山的青翠,也像是希望。


    这一次五法坪的人们也来了,秦小渝在电影放完之后特意找到了江家,给他们传达了一个好消息。


    “刚刚珊珊也说过,有面向老年人的免费白内障手术”,秦小渝看了看左眼被云雾遮盖的江奶奶,“之前去五法坪调研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江奶奶的情况,给她预约了手术,就在县城的人民医院,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


    其实这手术是贺烨预约的,她还将医院都打点好了,连营养费都交了,就是希望她娘能去做个体检,在医院里休息几天,再把白内障手术给做了。只不过她现在不方便露面,就拜托给了秦小渝。


    江奶奶的反应却有些奇怪,“这是报应啊!不是病,这是报应!”


    江硕却很开心,听他娘这么说眉头都皱了起来,“娘,恁说啥呢!今儿那广告上不是说了么?没有啥报应,萍的事也好,小虎的事儿也好,都是意外,你可别往自个儿身上揽了!”


    “都这个年纪了,还做啥手术,还是给眼上做手术,万一再给俺戳瞎了呢?!”江奶奶对白内障的手术并不了解,心中仍有着惧怕。


    秦小渝赶忙解释,“现在城里医院都可发达了,咱县城都能做的手术,那就是个小手术。您只要去医院做个体检,调理几天,一个下午这手术都做完了。人家基金会好得很,连来回路费和营养费都给您包了,这可是别人都享受不了的啊!您真不去么?”


    “可是”江老太太的眉头皱了起来,面上显出犹豫之色。


    江硕也跟着再劝她,“小鱼都说了是个简单的手术,说不定你才到那儿就做完了。再说了,这左眼看不清楚多碍事儿,你刚不还说人脸都重影了么?咱去把它弄掉,干啥不都方便多了?!”


    江奶奶被儿子说得有些心动,可对外面的世界却有些害怕,“那,那回去跟恁爹商量商量”


    江硕将江奶奶送去和火星庙里的老姐妹们聊天,转头又找到了秦小渝,却是来打听他妹子的住处的。


    “俺想了好久,暂时还没跟俺娘说”,江硕有点不好意思,“不是嫌贫爱富啊,就是想着先去看看妹子啥样,然后再决定咋办,恁也知道俺家的情况就想去一趟,偷偷看看,你看中不中?”


    秦小渝有些意外,没想到贺姐还真的试出了不一样的结果,踟蹰了一会儿说道,“那我问问那边的地址,过两天告诉你!”


    她再怎么也只是中间人,没办法替和贺姐做决定,只能等晚上帮着问一问。


    “好,好”,江硕却是激动得很,眼神都比之前亮了些,让秦小渝有些感动又有些愧疚。


    “那过两天俺再下山来一趟,把俺娘的手术也定了。”


    他哼着小调走了,倒是让秦小渝楞在了原处。


    投影放映机就在这里播了一天,就得打包往回运了,实在是这机器的租金不菲,光是寄回就要三天时间,而这三天也是算在租期之中的。


    秦小渝目前的逗音收入也就只能租四天,她有在万界app上搜过类似的产品,却没有什么好的发现。


    小火车带着人回了又走,也送走了刘珊珊和柯兰一家。


    大妮儿在最后终于是向她打开了心扉,送了她一颗圆滚滚的石头,那石头其实还挺漂亮的,圆滚滚的,一半是半透明的,另一半则是白中透红,像是在中间开了一朵红色的水花。


    她说不了几个字,只能扯着她娘来解释。柯兰对女儿的一举一动都很了解,“这是大妮儿,不,安姝在河边捡的,有一段老攥在手里睡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带出来的。”


    秦小渝也将那颗漂亮的石头握在手里,蹲下来直视大妮儿的眼睛,诚恳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安姝。”


    告别也不一定满是愁绪,比如同柯兰一行人的告别,秦小渝知道她们是奔向了希望,奔向了更加明亮的未来!


    电影放映会结束了,可火热的气氛还在延续,村里的小娃子们中兴起了扮演沉香的游戏,央求着秦小渝给他们做一把能够开天辟地的大斧头。


    秦小渝用纸箱板做了两把,喷上漆之后还像模像样的,不过只提供给在小托班考试中前两名的小娃,这一下算是激发了全部男娃子们的学习热情。


    与此同时,云小珍所办的补习班中人也越来越多,甚至还出现了她儿时的同学,她们俩年纪差不多大,可老同学却已经开始相亲了,这一次来还是做了不少家里面的工作,就是为了圆自己的读书梦。


    漂亮的蛇女周小丫也来了,她也就读了个小学,这么多年没看书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还得跟着云堂一起从拼音学起。


    补习班里的女娃子也多了起来,她们和男娃不同,很少有能有机会去上学的,或是只上了几年就无奈退学了,家里面的钱不够多,就算有机会也都让给了她们的哥哥弟弟。


    她们和男娃子不一样,肯来补习班学习的女娃都格外珍惜这一次机会,就像是一块块海绵,贪婪得吸收着云小珍教授的知识。


    这天夜里,秦小渝是被外面的窸窣声吵醒的,她宿舍外面好似站了人,正在用什么工具撬门。


    外面的人压低了声音说话,落在她耳中却很清晰。


    “顾哥,咱都摸进这火车站了,咋不去那边儿的售票室看看?她这都是卖票的,肯定有钱!”


    “也就一毛两毛嘞,能有多少,你可别犯傻了。再说了,这火车天天来,她还能攒着钱不往上交?!”


    这两个声音秦小渝都挺陌生的,可接下来的声音她就有些熟悉了。


    “你们是不是傻?这火车站就她一个人,只要把她拿下了,以后这火车站不就跟咱开嘞一样?还不是让她拿钱她就得拿钱?到时候你们都是铁路上嘞家属,坐火车去城里耍都不要钱!”


    这人说话很猥琐,又充满着蜜汁自信,一听就是先前“看上”秦小渝的那位顾家儿子,秦小渝慢慢地从床铺上下来,皱着眉头也没想起来那人的名字。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从床尾抽起一根粗木棍,躲在了门后。


    “顾哥,能不能行啊?我咋觉得这儿车站凉飕飕嘞?”


    “咋,咋感觉院子里有啥声音?”


    秦小渝也听到了院子里的声音,那是半夜自行启动的魔法扫把,她为了不惊扰到外面的人,将清扫的声音定的很轻,也将扫帚的外貌改得很普通。


    只不过这扫帚在遇到难以清扫的垃圾时会放出一点荧光,好似是使用了什么魔法。


    “唰唰”


    轻轻的扫地声在这半夜并不扰民,可落在别有用心的夜贼耳朵里,却又成了另一种声音。


    “你,你听到了么?顾,顾哥?”说话的人咕咚咽了一口口水,声音都带了颤。


    “艹!这玩意怎么这么难撬?!这妮儿还把宿舍门搞得这么好,呵呵,就她那板子一样的身材,还用得着防贼?那个眼瞎的看上她,我呸!”顾彦被身后两个无能的小弟搞得心烦意乱,又被撬不开的铁门惹恼了,大声骂了起来。


    “顾哥,小声!一会儿吵醒了!”那跟班小弟没敢说的是,不就是顾彦看上了秦小渝,结果被人家拒了才恼羞成怒么?


    “哥,咱要不还是回去吧?我咋怕怕嘞?人小秦也没得罪你啊,你咋非要来找人事儿呢?前几天她不还请咱看了电影吗?”


    “那是她请嘞?俺都听说了,是县城里书记和贺老板搞嘞,她天天占着个脸往自个儿身上揽功,啊,博个好名声就能嫁出去嘞?呸!今儿我就让她知道知道教训!让开,恁俩让开点儿,别贴着俺!”


    “唰唰”


    清扫的声音忽远忽近,让挤在顾彦身后的两个小弟背后直冒冷汗,却又不敢自己走,其中一个试探着扭头往后看,刚好看到魔法扫帚黑乎乎的影子和身上一闪而过的荧光魔法,吓得可就是一声怪叫。


    “啊!!!!”他吓得后撤好几步,一脚没踩住就跌坐在了地上。


    顾彦和另一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特别是顾彦,他手一抖,工具就掉了下去,在这黑灯瞎火中啥也看不到。


    “走,快走,哥!有鬼!”倒地那人又看到一道荧光,嘶声裂肺地提醒他。


    顾彦也扭头看了,却是什么也没看到,他还想捡起来工具继续搞,就见屋内的灯啪一声地亮了。


    “哥,等她出来,咱们就有机会了!”旁边那位不信有鬼,对秦小渝的出现很是期待,可顾彦却沉默了下来,决定要走。


    “哥?你怎么啦?她一个人咋可能打得过咱仨?咱们三对一,把她绑起来,你想干啥干啥,不中么?”


    想到那天秦小渝挥着的扫把,顾彦没有说话,他抿着唇搀起了地上那位,带着人匆忙离开了,等出了火车站,他才发现手边湿淋淋的,一问,才知道那个倒霉蛋竟然被吓尿了。


    秦小渝第二天就去找了姬昂,跟他说了这件事。


    姬昂说这事儿得抓现行,还说将这事儿交给他,也是从这天起,火星庙晚上突然有了巡逻队,是由老赵带着村里面几个小伙子,轮流倒班。


    秦小渝时候发现他们是撬开铁门进来的,便将大门和宿舍门都换了锁,可听说了巡逻队的事,又觉得这样太耽误大家休息了,便去找了姬昂,刚好云村长也在。


    谁知道听了她的想法,姬昂还没说话,云村长先开了口。


    “小秦妮儿,这巡逻队是咱村里头自愿组起来嘞,咱们火星庙可不会有人做这样的事儿,俺也忘了你一个人住在车站有多危险,都是叔嘞错!你放心,过两天咱就给你火车站院墙上加上碎玻璃和铁网,看哪个不长眼嘞还敢来!”


    “你也别觉得有压力,你来这几个月,为咱们火星庙做了多少好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云村长很是感慨,“俺活这么久,就感觉第一次见你这号人,热心肠.有担当.做事还靠得住,真是巾帼英雄!先前大家是对你有误解,现在才知道你做嘞对!不管是小珍还是我家的云堂云鼓,回来天天都在说恁嘞好,九龙凹的事儿也是你居功,真是唉,大家现在都把恁当咱们火星庙真正的一份子,都想为你做点啥,那几个不开眼嘞,只要把他们抓住,肯定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云村长这样的感慨不是没有原因的,电影放映结束后,秦小渝还给村里头的小伙子们建了两个球网,就建在小树林后边的草坪上,又往车站外挂了好几个足球,方便大家啥时候踢啥时候拿。


    她还拿来了好几包衣裳,虽说一看就是旧嘞,可都洗得干干净净,里头还有好些玩具。她给娃们都分了,让大人小孩儿都开心嘞很。


    云村长还听云堂来跟他说,这衣裳是外面的好心人通过小鱼姐的逗音捐过来嘞,后头还有些大人老人的衣服,也是好心人寄过来嘞。


    云堂还说,小鱼姐拍感谢视频的时候,自个儿站在镜头前,都不让他们出去,就让他们在镜头后头说说自己想说的话。他也不知道为啥,就是觉得小鱼姐特别好。


    云村长心里有好多话,可都觉得说不出来,他只能一遍一遍夸秦小渝的好,还说这巡逻队是为了保护村子里头的安全,让她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秦小渝听他再三这般说,也不好再拒绝,只不过她还真没想到,那顾彦居然还敢来,或者说那顾彦对她的怨念居然这么深!


    巡逻队成立的第七天,云渚和姬昂拿着手电在村里乱晃,突然看到火车站那边有灯光一闪而过,还以为是自个儿眼花了。


    好在姬昂反应快,马上熄灭了自己这边儿的电筒,摸着黑往火车站那边匆匆忙忙赶了过去。


    顾彦显然是有备而来,等云渚和姬昂赶到车站门口,铁门上挂着的链条锁已经被剪开了。


    他们俩轻手轻脚地进了车站,就听到有人一边嘟囔一边在撬门,只不过院子里的光线实在太暗,看不清那有几个人,姬昂也不好轻举妄动。


    “咔哒。”


    电灯线绳被拉动了,如同探照灯一样明亮的顶灯突然闪了一下,放出万丈光芒,刺破了黑暗,让姬昂和云渚都忍不住捂了一下眼。


    等姬昂放下手,才发现沿着墙边站的正是秦小渝,而她宿舍门口傻站着的只有一个人——顾彦。


    顾彦因着上一次的失利实在是不甘心,可他的两个小弟一个被吓破了胆一个觉得不拿钱没意思,只能他一人来了。而他也没有想太多,就想让秦小渝晚上睡不安生,他就高兴了。


    可如今他却高兴不起来了,看着站在院子里的秦小渝傻了眼,想逃可门口又被两人给堵住了,他看了看旁边的院墙,悲哀地发现上面都架起了铁丝网,只能突然扔了工具往火车月台那里逃!


    他想得很清楚,只要能从月台那儿翻出去的,上了轨道,便能逃出去了!


    姬昂却比他逃得快多了,没跑几步就拽住了他的衣领,云渚也追上来抓住了他的袖子,可顾彦却死命挣扎,一拖二往轨道那边走了好几步,随后灵机一动把自己的衬衣纽扣解开了好几个。


    原本他是想来个金蝉脱壳,却不想身后人的劲儿实在是太大,他才解开三个扣子,衬衫就被姬昂和云渚往后扯掉了,而最后一颗扣子也瞬间崩溃,失了衬衫的桎梏,顾彦往前扑出去好几步,踉踉跄跄维持着平衡,却一声惊呼直接跌入了不算高的轨道之中。


    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跌下去的姿势不太对,小腿撞上了卧轨突出的连接处,正抱着断腿哀嚎。


    顾彦是被姬昂背走的,他娘大半夜哭啼啼跑来火星庙的警察小院儿,又哭着连夜将他送去了王村,那里有个治跌打的老大夫。


    姬昂也跟着去了,却是怕他逃跑,毕竟他这情况还得罚款拘留的!


    不怀好意的顾彦被抓走,秦小渝也终于能睡个好觉,她不知道的是,顾家人来车站找她好几次,都被村里的大娘婆婆们给堵在路头骂走了。


    如今在火星庙村民心里,秦小渝就是她们庙的亲闺女,是谁也不能欺负的!


    作者有话要说:  被村民们认同,就能开始下一步行动了。


    昨天查资料的时候看到了罗翔老师的一段视频,他说最大的贫穷是不被需要,没人爱没人关心,倒是挺有道理的。感谢在2021-07-15 17:56:07~2021-07-16 14:2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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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小渝, 过几天十二里河那儿还有个集,到时候咱一块儿去哈!”


    “好,好!”秦小渝站在车站门口, 挥着手目送村里头的大娘们离开。这一阵她和老乡们的关系好了不少,大娘们都主动邀请她去赶集了, 教会了她怎么挑最新鲜的菜.肉.鱼, 还让她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砍价。


    就拿先前她买过的大竹桶来说吧,她说想给踢球的人再备一个, 结果被大娘们说了太奢侈, 在大集上给她找了个带盖儿的搪瓷盆,从七十块砍到了三十五, 还送了三个搪瓷小茶杯。


    秦小渝看上去啥都会, 其实最缺乏的是这种生活小常识,也没人教她怎么挑菜砍价, 这虚心向学的好学生样正是大娘们最喜欢的。


    “你倒是和她们处得挺好的”,姬昂不知道啥时候来了,走过来扒拉她背上的竹篓,吧唧了下嘴,“买啥好吃的了?上次那个猪肝粥不错, 再做一次呗。”


    秦小渝指指他手里拎着的大麻袋, “咋?你买猪肝过来了?”


    “猪肝?”姬昂嗤笑一声, 举起了手中的大麻袋,“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给你找来的保镖, 你得请我喝俩月的猪肝粥才中。”


    秦小渝来了兴趣,见那麻袋随着他的提起来动了动,“你不会给我抓了只狗吧?那可要热闹了。”


    她这车站里头已经养了小虎,再来只狗娃子估计就要打起来了, 而发生了顾彦的事情,村长和姬昂都很担心她独自在车站的安全。


    云小珍说要过来陪她住,却被她拒绝了,而巡逻队在抓到顾彦之后,也在她的提议下解散了,总不能让村里人天天熬夜吧?


    而顾彦最后被拘留了五天,姬昂给他了个狠狠地教训,魏副书记听说了这件事,还去了顾家所在的村子,跟他们村里的村长好好唠了唠,给顾家好一个没脸。


    姬昂这时候说给她找了个保镖,却说不是狗,等他把大麻袋往地上一丢,那袋子朝着旁边一落,咕咕咕地飞出了一头很不满的大鹅。


    大鹅一看就是社会鹅,从麻袋里出来先是看了看呆滞的秦小渝,又看了眼抱着胳膊笑的姬昂,很快认出了谁是那个套麻袋的黑手,头一伸翅膀一伸,迈着霸道的外八字就冲姬昂奔了过去。


    “该该该该该~~~”大鹅一边叫,一边追着姬昂啄,慌得他四处奔逃,伸手想挡住大鹅接连不断地攻击。


    姬昂是没想到这货如此记仇,一边逃一边还在喊,“鹅大哥,咱不是说好了么?你刚还吃了我好大个南瓜,你现在就不认了?!”


    大鹅提起裤子不认人,只记得他用麻袋套自己的事儿了,追着姬昂狠狠啄了好几口才罢休。


    秦小渝被逗得哈哈大笑,从屋里拿出来两根青瓜喂了英勇的大鹅,认可了它当自己的保镖,她问躲得远远的姬昂,“这么个活宝你哪来的?”


    “问赵老爷子讨的,他家喂了好些鹅,这头是最凶嘞”,姬昂捂着自己通红的手臂,呲牙咧嘴地介绍道。


    大鹅报完了仇,迈着外八步去探索世界了。姬昂跟她交代了些养鹅的注意事项,便捂着手戴着痛苦面具走了,秦小渝想了想,拿了两个破了的大碗当鹅的食槽和水盆,又去村子里讨了些干草,用木板给大鹅做了个小别墅放在了火车站外,她是仿着狗窝做的,能够遮风挡雨。


    说来那大鹅也是真的机灵,在外跑了一天回来就知道那是它的窝,吃好喝好梳完羽毛倒头就睡,倒像是个浪子。


    秦小渝暗搓搓地给大鹅取了个剑心的名字,而这名带刀侍卫上岗的第三天晚上就啄哭了在他“别墅”前抽烟的老乡,不过不但没挨骂,还被老乡夸是头好鹅!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


    秦小渝搀着云阿婆进来的时候,仓库里正传来小娃子们的读书声,她停顿了一下,对云阿婆说道,“阿婆,要不我搬个凳子出来?里面太吵了”


    云阿婆今日收拾得很精神,穿着一件颜色有些黯淡的新衣裳,头发抿得整整齐齐,还破天荒地用了些口脂,她笑眯眯地摆了摆手,“没事,读书声多好听啊”


    今天是云阿婆和她大嫂约定好通话的日子,原本是定在云阿婆家的,可她老人家收拾了好几天又觉得自家有些见不得人,便就改到了车站之中。


    秦小渝也不免有些激动,她给阿婆搬来座椅,在旁边还摆了个小桌子,上面放了水和糖,一个劲儿地叮嘱她,“阿婆,咱可不能总哭啊。”


    阿婆笑得都不见眼,“不哭,大喜的事儿,哭什么哦!”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等视频电话被接通,两位耄耋老人面对面的时候,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爆发了。


    “桂芬啊”,云阿婆的大嫂也是一头白发,抹着眼泪哭得撕心裂肺,“是嫂子对不起你,你哥和我去找过你,可,可人家说你家里头都没人了啊,说俺的妹子走了啊!!”


    这事是个乌龙,可云阿婆差点没了的事倒不是假的。当年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又送走了老伴,一个想不开就喝了药,就剩下一丝气的时候被人发现送去了医院,洗了胃住了好长时间的院,才捡回了一条命。


    可也就是这段时间,她错过了来寻她的大哥大嫂,从此就错开了一生。


    云阿婆,不,此时是张桂芬也哭,“嫂子,是我做错了,是我做错了。”


    “你哥哭得眼都要瞎了,妹子啊,他走之前还念叨着你,说总算能下去陪陪你了啊!”


    张桂芬捂住了嘴,“俺都知道,都知道”


    秦小渝实在是听不得这样的话,揉了揉眼躲了出去,等再回来的时候,两人的通话已经挂断了,而一帮小娃子们正围在云阿婆的身边,费尽心思地逗她笑。


    “婆,你看我能对眼!”


    “阿婆,你看我还能做鬼脸”


    云阿婆被他们逗得没办法,一个一个地摸过去小脑袋,“好,恁都好,都是好娃子!”


    送她回去的路上,云阿婆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妮儿,真是谢谢恁。俺哥其实早就跟俺说过了,就是想跟大嫂也说说话,把俺哥交代俺的跟她也说说,她也苦啊,也苦啊”


    秦小渝抿着嘴半天没说话,等送她到门口的时候问道,“要不要跟您媳妇联系联系?让他们也回来看看你。”


    “不用啦”云阿婆笑了一下,“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回来看俺做啥嘞?老姐妹们都劝说给俺那老头子再打个电话,可是俺知足了,不知啥时候就要下去陪他嘞,老夫老妻这么黏糊干啥嘞?”


    她当初只是想在有生之年见一见自己的亲人,却不想这一通电话却通到了神奇的地方,让她和大哥说了多年的心里话。


    “小渝,谢谢,谢谢你。”


    云阿婆将那本绣样子送给了秦小渝,说是瞧她喜欢,希望她能好好收着,“恁偶尔看看,能想起来阿婆,阿婆就心满意足了。”


    秦小渝拿着那本书在她家门前站了好久,被自己的手机铃吓了一跳。


    打电话的是魏副书记,说是已经给他们找好了快递公司,也拿到了一季一结的优惠条件,连纸箱都给的成本价,让他们赶紧把猫窝打包好送来县城。


    之前的猫窝定下了玉米皮和麻编的两种,按照尺寸定价为18.8/28.8/38.8,其中占大头的还是运输费用,哪怕是铁路和快递公司都给了减免,扣除销售平台费用后能落到村子里的钱也就只是售价的零头。


    这份钱要在打包.生产的人之间分一分,落在个人头上的就更少了。


    可就是这样,村子里的老人都很高兴,五爷爷说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手艺赚到过钱了,现在做一个猫窝能分到几块甚至是十块钱,简直是“天上掉金子”!


    而托猫王视频的福,猫窝的销量也很不错。而明早,首批三十个玉米皮猫窝.三十五个麻编猫窝就要发出去了!


    云村长对这件事很重视,或者说整个村子的人对这件事都很重视,云小珍带着小娃们给每个购买猫窝的人都写了一封短短的感谢信,还找了几个写字好的负责写快递单;负责编织的老人还给每个猫窝里都加了一层可拆卸的麻布垫子,说是城哩娃都爱干净,让他们好拆下来洗。


    当晚的火车送来了快递纸箱,秦小渝和老乡一起将所有的猫窝装好,贴好快递单,就等明天小火车一来,就能送出去了。


    忙完躺在床上的秦小渝久久睡不着,掏出手机看了看万界app,因着这一阵收集到了好几样物品,她的万界币余额已经上升到了39.5,很快就能在神农世界中定制改良种子了!


    她很早之前就在想这件事,也咨询过神农世界的植师,改良种子要45枚万界币,加上运费就是46枚。


    神农世界可以改良种子的属性,却不能保证种出来的农产品在本世界的销量,秦小渝倒是也能定制在万界APP中畅销的几种灵植的种子,可她觉得这样一来火星庙对自己的依赖就太大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宁愿谨慎一些,找一些在本世界有市场却不好种植的高价农产品,让这个小山村真正进入全国人民的视线,让老乡们享受到劳动的收获。


    如今种地已经没有多少收入了,火星庙原本肥沃的土地经过这么多年的消磨已经变得很是普通,云村长给她算过一笔账,两亩地里春种麦子夏收再种花生,去掉种子.化肥.农药和一些杂费,每亩地的收入不到500元。


    这还是在收成好.有补贴的情况下,若是这一年老天的心情不大好,那这两亩地也就能产出个一家人的嚼头,若是遇上大旱或者大涝,这地还得倒贴钱。


    “种田苦啊,种田难”,云村长抽着烟,指指这一片平坦的农田,“恁城里娃来乡下,都觉得这一片片田美嘞很,可这要你们下地干活,估计俩小时都坚持不到!”


    村长的话倒不是夸张,秦小渝前几日帮着村里老人家收了两天的花生,累的晚上都睡不着觉。


    按理说她的体质已经够好的了,可单纯的机械劳动让人直不起腰,让人一遍遍重复着动作,让人腰酸背痛浑身酸疼,让人尝到汗水的滋味,让人对土地和太阳产生由衷的敬畏。


    村子里的老人大多是佝偻着背的,他们一辈子面朝土地,被家庭的重担和地里的庄稼慢慢压弯了腰。


    可就是这样的老人,早上起来扛着锄头也要下地,要收拾收拾自家的田,还得拾掇菜园子,要不然吃什么呢?


    他们一辈子都系在土地上,没有退休的概念,直到进了棺材,才能获得真正的休息。


    秦小渝想要改变这样的现状,想要让这些种田的辛苦得到应有的报酬,她对改良种子这件事格外谨慎,跟着村里的老人一起下田,听他们讲这块土地的过去和现在,了解村里面所有人的种地情况


    她的笔记本已经记了有大半本,还在等魏副书记所说的农业局的专家过来,等听了专家的意见再做决定。


    时间就在忙忙碌碌中很快过去,秦小渝送走了上大学的小珍,也陆陆续续送了去外面读书的娃们,火车站里的读书声消失了,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这一年秋天,去王村读书的娃们比之前多出了八个,刘珊珊联系的助学项目给一些家庭提供了助学金,秦小渝和云小珍一遍遍去找那些家长,才终于劝得他们同意让自家娃去上学。


    外出去王村上学和在火车站上补习班是两个概念,在火车站学半天或是一天,回家还能帮着干活,而外出去王村读书,一俩月都回不来。


    而且外出上学要给娃们生活费,准备学习用品,甚至还得多准备两身衣裳,这对不少家庭都是额外的负担。


    而先前肯让自家闺女去火车站读书的人家,到了真去上学的时候多数都变卦了,秦小渝她们努力了很久,才说动了一家。


    而这家的姑娘叫赵小花,是赵大爷家的女娃,而她能去读书,还是赵大爷一锤定音。


    小花还偷偷跟秦小渝说了,若不是小鱼姐送来了好几件衣裳,她连去上学的衣服都没


    秦小渝也没有因着这件事气馁,这种厌学.轻学的思想根深蒂固,不是一首歌.一两次劝说就能改变的,她将这件事列为了长期目标,相信等老乡们生活好起来的时候,愿意送娃们上学的也就多了。


    而增加收入的机会很快就来了一个。刘珊珊还真的给火星庙联系到了个能帮着兴建厕所的慈善机构,这个机构的项目叫做“厕所新生”,是乡村振兴和改善民生的一项重要项目,这个项目一旦启动,将会给村民们提供一定的工作岗位,既造福老乡,又能增加他们的收入。


    秦小渝也是经项目负责人的介绍才知道,厕所是衡量文明的标志之一,而如今全球仍有1/3的人口无法享受到基础卫生设施,由排泄物造成的污染每年造成超过200万人的死亡。


    “不要小看了厕所,这是一项能改善环境.改善卫生.直接提高幸福感的大工程啊!”来火星庙的负责人感慨道,又夸赞了秦小渝的眼光,“你这扶贫从厕所开始,有眼光!”


    兴建一座公共厕所却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事,秦小渝家的厕所有着之前的基础,只要稍加改良就行了。


    可要在火星庙建一座供所有村民使用的公共厕所,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选址的问题。


    这厕所不能离村民密集居住区太近,却也不能太远,还要尽量靠近村民们的耕地,这样才够便利;其实是要选择地势较高的位置,这样不容易被暴雨淹没,不会造成水漫金山的后果;最后最好要选常年主导风向的下风处,不会造成太大的气味污染。


    秦小渝和云村长陪着负责人李文博在村子里跑了五天,才初步定下了选址。


    其次就是要对公厕进行调研设计,火星庙的老乡普遍喜欢用蹲坑,村里的老人.女人比例较高,基于这些调查,李文博作出了厕所的初步设计。


    或许是见秦小渝好奇,他也不吝啬地跟她分享了自己的设计,“火星庙多刮东南风,风力并不算大,厕所便可以设置天窗,这样整体厕所的高度便可以降低至3.8米左右,减少建筑费用;女性较多,女厕与男厕面积比为3:2,男女蹲位比例宜为3:5;男女厕各设一个无障碍厕位,为所有蹲位加装防滑扶手,方便老人使用。咱们火星庙靠近大山,蚊蝇较多,要加设防蚊蝇设施,在通风口做好防鼠设备”


    秦小渝被惊得半天说不出话,她从没想过一座公厕能有这么多的讲究,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这,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不夸张,这就是科学,而我们要相信科学”,李文博笑着摇了摇头,给她举了个例子,“千万不要小看厕所,科学设计的厕所都是需要多方考虑设计的,你应该坐过汽车,去过服务区的厕所吧?”


    秦小渝点了点头,她对服务区的厕所印象并不好。


    李文博接着说道,“以我个人的经验来说,南方发达地区的厕所体验远高于北方,豫省的服务区厕所吧,可谓是一言难尽。难道只是因为经济情况.旅客素质吗?难道是南方服务区的清洁人员格外勤劳么?”


    他不等秦小渝回答就摇了摇头,“不是的,或者来说不完全是,而是豫省的客流远大于别省,依赖于汽运服务的人群也远超别处,而在服务区的厕所设计上却是照搬了别处的经验,根本没有经过科学的调研,也没有做好通风,导致这些卫生间的使用人数远超服务上限,才会造成体验差。”


    “而乡村厕所的痛点更甚”,李文博入行这么多年,就在跟乡村厕所打交道,也回访过不少地方,“若是前期的设计不做好,村民们也会渐渐疏于维护,或者来说维护起来很费劲,到时候这厕所就会沦为脏.乱.差,我们兴建乡村厕所,改善人居环境的初衷就无法达成了。”


    秦小渝点了点头,她能想象李工所说的这些情况,对这些人也更加地敬佩。她从来没想过,也从来不知道,这些看上去很普通的基础设施,背后还有这么多的讲究,有这么多人的心血。


    而这公厕的设计只是第一步,要建成可冲水式的干净公厕,秦小渝又陪着李工跑了好久,选定了水塔和沼气池的建筑地点,等到李工将所有的设计都搞好,拿回去做审批的时候,秦小渝也晒黑了一个度。


    “小秦,怎么瘦了这么多?”魏副书记两周没来,瞧见秦小渝都有点被吓到了,原本她就是高挑的身材,现在却有点太瘦了,站在车站里跟旁边的杆子没啥区别。


    秦小渝却没什么感觉,她觉得自己现在很健康也很有干劲。


    魏副书记也听说了她这一阵的行动,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秦,有干劲是好事,可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只有身体好,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说是这么说,魏副书记本人也整日为了老乡们奔波,前些日子还通过她的联系,将附近几个村的适龄青年们送到了贺老板的厂中做分拣.包装等工作,虽说报酬不是很高,可包吃包住,总比在家游手好闲的好。


    这次魏副书记过来也是有新任务要交给她的,她拿出来一个大盒子,有些为难地递给了秦小渝,“这事让你一个小姑娘做还真是不太好意思。不过县里计生委的老同志今年退了一个,又摔伤了一个,人手根本不够,咱们也只能自己来了。”


    秦小渝有些不明白,这扶贫工作怎么还和计生委扯上了关系?


    “嗨,主要是往山里头发的”,魏副书记拍了拍手中的盒子,“这里面都是计生用品。”


    魏副书记瞧了瞧秦小渝的脸色,见她有点懵懂,拍了下自己说道,“算了,还是我去吧。这事儿你去办,还真是不太合适。”


    秦小渝这才恍然大悟,伸手去拿那盒子,“没事,我去发也可以的。”


    魏副书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是能干,也不用抢着这活干。好些人嘴碎得不行,你还是个闺女呢,他们一见这盒子说话就带颜色,你可别平白给他们欺负了。”


    秦小渝见她是真的不想让自己去,便就收回了手,可仍是有些疑惑,“咱们还要发这些东西么?”


    “是啊,计生委.妇联都往下发,每季都有免费的计生用品发”,魏副书记想了想,问她,“你还记得五法坪的王户一家么?”


    秦小渝点了点头,对这家人印象很是深刻,他们家是她见过人口最多的一家。夫妻俩今年才三十多,家里面却有八个孩子,大大小小一串子,小的连个衣裳都没得穿,光着屁股满院子跑。


    “这家看上去就八个,其实已经生了十来个了”,魏副书记叹了口气,“年年都进去劝,年年进去都看又抱了个小的!”


    魏副书记先前跟着县里的老妇女主任跑过很多次王户家,劝过.发过计生用品.也说过要带去做节育,可人家就是不听。


    “穷,除了生娃不知道要干啥,可是生了也没有办法养,这家里就越来越穷”


    秦小渝很是震惊,这算下来,那家的女人从十八岁或是更小的年纪,就一年一年接连不断地怀孕生育,“怪不得她那么瘦”


    “是啊”,魏副书记叹了口气,“生娃咋可能不伤身体?那女的身子又坏了,干不了啥活,在家里待着没事,带着带着娃又怀了,可真是”


    秦小渝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会不会是不知道怎么避孕?”


    “咱们也是做过宣传嘞”,魏副书记不想和她这个大闺女聊这个,挥挥手说道,“你甭管了,这事儿你就当不知道吧。”


    秦小渝点了点头,这事儿对她来说也很是棘手,只能劝自己,“慢慢来,不要着急。”


    过了几日,秦小渝去村旁边的大池塘里下笼子,给大鹅搞点鱼虾加个餐,就见村里头的小娃们也在池塘边玩水,便上前把他们往旁边赶了赶。


    等走过去,她才发现他们手中水球的材质很特别,赫然就是魏副书记之前提过的计生用品


    秦小渝无语地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在自己的待办本上多记下了几句话。


    “小秦妮儿,你看俺这眼,前面挡的雾啊云啊全都木有了,俺又能看见了!”江家阿婆从火车上下来,迫不及待地过来找到她,非要她看看自己已经治好的眼睛。


    江硕跟在后面拿着行李,憨憨地朝着她笑了笑,“恁给介绍的医院真不错!俺们过去就有床位住,医生护士人都好嘞很,给俺娘做了检查,又给她配了药,打了几天点滴,才做嘞手术。”


    “就是就是,人家医院的饭菜真好吃,说是啥营养餐”,江阿婆做手术前害怕得不行,这会儿却是开心得不得了。


    秦小渝赶紧解释,“那是你家运气好,刚好申请到了,普通人家过去做都是要自己花钱吃饭的。”江家阿婆的特殊待遇是贺老板掏钱买来的,可不是白内障手术带的,若是江家都这么出去说,到时候去做手术的人该不平衡了。


    “俺知道,俺知道”,江阿婆赶忙应道,“人医生都跟俺们说了,说是要拿俺这个手术过程拍个片子,给后头来的医学生娃子们看,才给了啥补贴,放心,不会乱说嘞。”


    秦小渝没想到医院那边还真找了个看起来很正常的由头,这才放下心来。倒也不是她太敏感,而是越贫困的地方越喜欢讲究公平,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老祖宗早就点明了这个道理。


    下车的老乡听说江阿婆做了白内障手术,好奇地拉着她问东问西,她也很热情地跟所有人分享。


    “不疼,真是一点也不疼,打了麻药,一点都不疼,就感觉人家拿个啥一烧,眼前这白花花的一片慢慢慢慢就不见了,神奇嘞很!”


    “手术是免费嘞,是小秦妮儿帮着找的人,你上次看电影没有来?人家宣传员都说了,这都是免费的,给咱们山村里头的老年人谋福利嘞!”


    “就是就是,咱们这山里离县城太远了,咱也不识字,哎哟我出去了才知道,那不识字真的抓瞎,连做手术签字我都不会写我的名儿,只能摁手印,手上全是红彤彤的,丢人嘞很!”


    江阿婆出去了一趟,虽说只在医院旁边打转,可也见识了不少,增加了不少谈资。


    江硕见她娘拍着大腿,跟旁边的老乡聊得吐沫横飞,想了想跟秦小渝说道,“去看过俺妹子了,她过得也挺苦嘞。”


    贺老板所说的那情况倒是个真实存在的,也是贺门红公司在那边收购山货时候遇到的,那人名叫王晓红,自己一个人带着个十岁左右的娃,那娃到现在不会说话,离开她的身边就哭,搞的她没办法出去工作,只能在家附近修修鞋补补衣裳,勉强混个温饱。


    江硕去看过两次,一次是他娘去做手术前,一次是做手术那天,第一次是走了山路过去的,走坏了一双鞋,第二次是坐着公交车过去的,钱是家里的,只不过医院管着吃住省下来了。


    “我想出去干活”,江硕突然对秦小渝说道,“以前就是俺媳妇小萍还在的时候,俺们去城里干过一段时间,干了一段时间的零工,攒钱开了个早餐摊子,就在那几个大厂旁边,还能赚几个钱。”


    “俺家现在还有摊煎饼的铁板嘞,就是那时候攒下来的家当”,江硕的眼里满是怀念,“以前觉得活着没啥意思,就在家种种地就行了,现在就想赚点钱,也好有脸去找妹子。”


    秦小渝被江硕感动得不行,“这可好得很,要是江阿婆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江家最大的问题就是一家人都被之前的事打击到了,家中仅剩的劳动力一直抱着得过且过,过不了去球的想法在生活,日子怎么可能过得起来呢?


    江硕想了想说道,“先别跟我娘说,等我挣到钱了,妹子那边也宽裕点了再跟她说。”


    秦小渝点了点头,恨不得立马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贺姐。


    江硕被老乡们喊走询问医院旁边的物价啥的,那边江阿婆又过来了,她拽着秦小渝的手说了好多声感谢,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不是给老大找了个媳妇?还是个带娃的?”


    秦小渝不想她已经知道了,惊讶地说不出话。


    “小鱼,你跟阿婆说实话,这可不兴乱说的啊”,江阿婆的面色很严肃,突然拍了下腿,“不对,你是给老大找了个领养?哪家养不起娃了?要过给老大养?”


    秦小渝被这反转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细细问去才知道,在住院的时候江硕说了梦话,被江阿婆听了全。


    江阿婆回忆道,“那家是不是姓王?儿子多大了?好像是有哪不太好,才打算不要了?老大说要将他给接过来,以后就跟着他姓,省得人死了没有个摔盆嘞。”


    “恁说,这过继可不是小事,抱个娃可是大事儿,咋能啥都不跟俺说呢?那家到底啥情况,老大咋还说抱走是对他们也好”


    江阿婆还在一个劲儿的问,秦小渝出了一身冷汗,她再怎么也没想到,江硕说去看王晓红,看得不是她妹子而是他那个侄子,而他突然奋发也不是为了找回的亲骨肉,而是瞄上了以后的“摔盆的”。


    秦小渝想不明白,要是江硕执着于有个后,那跟着王晓红的孩子严格说起来也不能算是江家的“种”,怎么会起了这样的心思呢?


    她倒也没纠结,找到了江硕,将江阿婆所说的复述了一遍,直接问出了口。


    江硕沉默了一会儿,却是直接承认了,“你都知道了啊。俺娘老想让再找一个,可俺到现在都忘不了小萍,这再找一个,要生娃还得让她闯一次鬼门关,俺害怕。可还是得有个“后”的,之前还想着说去买个男娃,就是太贵了,没有钱。你一说有个妹子,她还带着个拖油瓶,那不是刚好吗?”


    秦小渝抽了抽嘴角,“买卖儿童是犯法的,买卖同罪!”


    江硕却仍然很兴奋,他好像已经筹划了很久了,“刚好,这娃对俺妹子来说是个累赘,可要是跟了俺们家,俺爸俺妈在家看着他不就中了?我瞧了他好几次,好像是脑筋有点毛病,不过这也没啥,刚好不记人,要不然都养不熟。”


    “……”,秦小渝被江硕的歪理邪说震惊的说不出话,以至于给贺老板打电话的时候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操作。


    贺烨却是笑了笑,“这事儿多嘞很,先前我养父养母抱我回来的时候,就有人过来打听,是哪抱的啊,花了多少钱,还有没有要送走的娃,可一听我是个妮儿,就黑了脸,甚至还有骂人的。”


    “人有时候很奇怪,我见过一家人,生了俩妮儿,仍然觉得自己家里没有娃,觉得自己要断后了,千方百计从别处抱个男娃回来。哪怕那男娃身体里流的都不是自己的血,只要有个带把的在家,就觉得自己有后了,此生无憾,心里头踏实的很。小渝,你说怪不怪?”


    秦小渝叹了口气,她小时候所在的孤儿院里,被领养走的多是男孩,甚至是身体有点缺陷的男孩被领养走的几率都比女孩大,能被领养走的女孩大部分都去了国外,不过这样的机会非常少,甚至说是极其稀少。大部分人都像她一样,在孤儿院里长大。


    江家的事至此已经变得很是混乱,贺姐说过一阵会来一趟火星庙,亲自来解决这件事。


    秦小渝为了这事闷闷不乐了两天,这天晚上,她才做了饭,就见有几个熟面孔出现在了车站外,却原来是考察队的人。


    “你们从山里出来了?”秦小渝见这几人都比之前见到的时候黑的多,人人都疲惫得很,赶忙让他们进来。


    站在铁门前的大姐挥了挥手,叹了口气,“早就结束了,还超了十来天呢!我们原本是打算从伏牛山的另一边结束考察回去的,谁知道那边发生了点事,没办法又绕了回来,中间又说要去观测大鲵,又耽误几天,这才回到你这儿。”


    旁边另一位大姐推推她,“等会儿再叙旧吧,小鱼,听说你这儿能洗澡,能不能借我们使使?这些天人都快腌入味了!”


    秦小渝立马答应下来,生了火帮着准备洗澡水。


    作者有话要说:  抽了,发了好几遍了


    不要小看厕所,厕所革命是我兔一直在做的事。


    另外江硕的想法也很常见,举得那个例子就是这几天新闻上被找回来的那个男孩,他养父母家可是有两个姐姐的。


    第30章 第三十章


    三位大姐在她这儿洗了个战斗澡, 见她忙前忙后,自己的面都已经坨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小秦, 咱们科考队在后山河滩那儿烧烤呢,你跟我们一起去吧?”短发女科考员姓宋, 隐约是这三人中的带头大姐, 她这么一开口,旁边两人也一起劝说起来。


    “是啊, 你这面也没办法吃了, 还是跟着咱们一起去吃两口吧。”


    秦小渝稍一犹豫,就将自己的饭倒给了大鹅, 跟着三人一起往后山的地方走去, 她还带上了前天赵大爷送来的一大瓶米酒。


    火星庙的后山不高,临河的一边有一片石滩, 石滩上有些大大小小的石块,这些石块呈花白色,是从山里冲出来的,边缘都比较柔和。


    石滩下面也有着浅浅的水,还有一些小螃蟹在里面出入, 在这里烧烤倒是不担心会引发山火。


    秦小渝四人过来的时候, 科考队的其他人已经生起了火, 架在上面的铁网上摆着两块腌过的五花肉,旁边还站着几个人, 一边聊天一边串签子。


    跟秦小渝聊过不少的那位庞科考员回身看到了她,抬起手里拿着的两三根肉串跟她打了个招呼,“哟,小火车来啦。”


    他身边的老赵翻了个白眼, “人家叫小鱼!”


    秦小渝也不介意,走过去想要帮忙,却被老赵给撵走了,“这火烧火燎的活儿,女士们就不要过来了,只要等着吃就行了。”


    而走过去的宋大姐也招呼她,“小鱼过来坐!”


    她们在几块接临的大石头上摆上了钓鱼凳,坐在上面看风景,秦小渝也跟着坐在了旁边,立马被眼前的风景震住了。


    从山上潺潺而下的河水到了这里趋于平缓,河水聚积成一湾小潭,倒映着天上的月亮。


    月亮就挂在潭对面的树尖尖上,离他们很近,一时让人分不清水中月和天上月,倒是被明月照亮的山很远,在天边重重叠叠,像是一个个沉默的巨人,正伸出手托着天。


    秦小渝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景色,宏大却静谧,安详又温暖,这样的月下山景与那天的浩瀚银河一样,带给她的是震撼,还有宁静。


    “喝点茶吧”,科考队里最年轻的小伙子走了过来,递给她一杯暖暖的茶,茶里不知道加了什么,喝起来有些酸甜。


    暖暖的茶驱走了渐渐升起的寒意,秦小渝捧着温热的茶杯,盯着眼前的景色,慢慢地陷入了沉思。


    说是沉思也不尽然,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盯着面前的景色发呆。旁边升起的篝火辟辟哩哩地响着,石滩外的树林里偶有虫鸣,她却觉得这天地之间是一片寂静,将自己渐渐在这旷野中放空……


    宋大姐靠了过来,将她的那瓶米酒从地上捞了起来,“这时候喝什么果茶啊,还是要喝点酒,才能对得起这轮明月!”


    “好酒怎能无肉?”老赵端着一个锡纸盘过来了,里面是烤好的五花肉和大蒜,“来,尝尝锦州烧烤传人赵大厨的手艺。”


    宋大姐白了他一眼,却接过来热情地招呼着秦小渝尝一尝,渐渐地烤肉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端着烤好的东西过来,围坐在这附近,大口吃肉.喝酒,随意地聊着天。


    科考队的气氛很好,不论年纪大小都能嘻嘻哈哈的,让秦小渝感觉自己回到了大学的时候,或许是怕她一个人不太舒坦,老庞悄悄地端着两盘烤鸡腿挪到了她身边。


    “小秦,这风景咋样?”


    “很好看,让人觉得很安静。”


    听到她这么说,老庞瞬间骄傲起来,“这里还是我发现的,这儿的山十年前就是这样,可真好啊”


    “这可一点也不好”,秦小渝苦笑道,“外面日新月异,山里一成不变,哪里好了?”


    老庞闻言一愣,讪讪一笑,“也对,对你们来说,自然是希望山里越来越好才是。我这点不过是文人的牢骚,君当若磐石,嘿嘿。其实也不是没有变化的。你们那小铁路十年前可是没有的,我们要进山就得坐车翻山越岭,还不到王村就没了路,再想往里就得租驴车,在土路上吃着灰往里进,嗨,别提多痛苦了。”


    “这火车站建了很久了啊,怎么会十年前没有呢?”秦小渝来了兴致,追问道。


    老庞想了想回答道,“哦,是很久就建起来了,好像是为了进山来找什么东西建起来的,可是人家没找到,这里就荒废了,你想想,这山里头又没有钱,开一趟火车就收那么点车费,还要倒赔钱的,谁会搞?”


    秦小渝点了点头,其实现在小绿车的运营也一直都是有着财政补贴的,一趟车上坐不了多少老乡,还允许家禽家畜上去,这能挣的钱就更少了。不过小绿车开来开去,本就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方便这大山深处的老乡们,为了给他们一些希望,为了让他们知道自己没被放弃。


    老庞接着说道,“你这工作干的真不错啊,我们就进去这一段儿时间,出来就听到村长一个劲儿地夸你,说你好,说你要给火星庙建公厕啦?”


    “这点好,真是好”,宋大姐也凑了过来,“不管干什么,你们村的环境得上去吧,总不能人来了,一瞧你们脏乱差,连个正经上厕所的地方都没有,那人怎么敢来投资呢?”


    “还投资呢”,老庞往旁边赶她,“你就不要乱给小秦支招了,这山里头的基础建设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投资?来旅游的人都不可能会有!”


    “怎么不可能会有?”老赵也凑了过来,他拿着一根签子指点江山,“别的不说,这景色在一些驴友中间肯定是绝境,他们不同于一般的旅游客,喜欢的不是上车睡觉下车拍照,而是能在这样的大自然中找到心灵的宁静。”


    老庞也认同地点了点头,“的确,或许不该说是驴友,应该说是背包客或者野营爱好者,他们寻找的就是自然中的静谧,这里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鱼你不是有逗音号么?”宋大姐身旁的另一位大姐也凑了过来,“你可以以一个背包客的身份,来这里记录下自己野营的过程,往上一发,看到的人应该就会来了。”


    “对,没看到,你也没啥损失哈哈哈”,老庞狂放地笑了好一阵,接着对她说道,“这样的旅客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们往往野外生存经验丰富,不需要你们多费心。”


    “而且一般都是有钱有闲的主儿,素质也比较高,不会做出毁坏环境的事情。”


    “你们就只用提供个木柴,提供水源就行了,我觉得这石滩外面那片山林拾掇拾掇,就挺适合搭帐篷的。”


    “嗨,不过还是得等你们厕所建好的,要不人有三急什么素质都没了!”


    老庞开了个头,这科考队的老师们竟然都凑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给秦小渝提供了不少新思路,她连话都插不上去,只有点头的份儿。


    老赵突然反应了过来,“小秦,你可不要不耐烦啊,我们这都是些文人的牢骚,就算用不上,你也就当我们还有颗忧国忧民的心吧。”


    “不会不会”,秦小渝赶忙摇头,迟疑了一瞬说道,“其实还真有件事想咨询各位老师”


    “什么事?”老庞最是积极,挤开她身边的人直拍胸膛,“你尽管说,庞哥肯定帮你!”


    秦小渝因着他的豪爽笑了出来,左右看看拿起那瓶米酒给他倒了一杯,“那就好好请教下庞老师,火星庙想要致富,还是需要从老乡们最熟悉的土地上下功夫,我和魏副书记也商量过无数次了,到底在这里种什么好?”


    “……”老庞没想到她问的是如此有深度的问题,一时回答不上来,老赵却是先开了口。


    “其实你们这里在种植上还是很有优势的”,老赵走了两步,随手从旁边的篝火桶里面抽出了一条没烧完的木条,用前端的碳在大石头上就勾勒出了整个豫省,随后在西南处画上了阴影代表山,“你看,虽说整个豫省都是种植大省,可是北边平原气温受黄河影响,气温较低,多种小麦.玉米.大豆.马铃薯。而你们这里的大山挡住了北边的阴冷气流,也多长江水系,属于温带到亚热带的过渡区域,地理位置特殊,生态系统复杂多变,物种丰富,其实是一块宝地啊!”


    秦小渝受教地点了点头,老庞却是逮到奚落他的机会,“你以为是给你那学生上课呢?还不说点实际的?我觉得吧,还是因地制宜,以现有的基础去发展比较好,山里面菌子比较多,要不就发展一下菌菇种植业?”


    “不妥”,摇头的却是宋大姐,“菌床.菌种.大棚.保湿保温器都是前期投入,虽说菌菇种植周期短,可这种植中间所需的气温调节却不是老乡们轻易可以学成上手的,再说菌菇的需求量哪有那么大,你可忘了县城的蘑菇园和香菇酱了?”


    宋大姐所说的这件事时间也不久,大约一年多前,县城的一家公司野心勃勃地推出了几款香菇酱,刚上市的时候很受欢迎,那一阵的香菇收购价持续走高,惹的不少农户都借钱上马温室大棚,县城里建起了香菇园。


    当时人人都很看好,都觉得这是家乡崛起的新方向,这是打造地域品牌的大好机会,甚至花了大价钱在央视做了广告,只可惜上市不到三个月,各种仿品就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香菇酱的销量一落千丈,一是这香菇酱的配方并不难,也不像老干妈一样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二是这香菇其实各地都有种植,县城的香菇虽说是这边的特产小朵香菇,可在做成酱之后口感差异并不大;三是祖国地大物博众口难调,各地的生产商以这香菇酱为基准,调配出了更适合本地消费人群的口味;四是大企业的介入,他们生产更快.品质更稳定.铺货也更广,还将香菇酱的价格给打了下来。


    而层出不穷的拌饭酱也稀释了香菇酱的市场份额,加上县城中种植香菇的农户众多,收购价格一落千丈,不少人都亏了血本。


    “所以说,不能拍拍脑袋就上马项目”,宋大姐语重心长,“你们作为扶贫干事,更是大家的引路人,一定要慎重更慎重,我觉得要先缩小范围,像菌菇这种产量高但附加价值小的就不要考虑了,可以考虑考虑附加值高.可以打造成品牌的水果。”


    科考队一位姓李的队员接口道,“我觉得不错,你们这里的气温落差还是很大的,可以考虑西瓜.葡萄这样的水果。”


    “不过还是要脚踏实地”,老庞说道,“很多老乡总想搞个大新闻,唉,这里面的事我们见多了,用假嫁接的植物搞什么药材水果化,说什么吃了这嫁接的水果就像是吃了药一样非常有前景云云,你们可不要做这样的事,毁的是自己的名声啊!”


    “或者”,之前拿给她果茶的小伙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国家现在正在大力发展绿色经济,打造森林银行,我瞧着这里的山头众多,或许可以申请一下参与造林碳汇项目。”


    秦小渝和一众科考队的老师都愣了愣,“造林?碳汇?是什么?”


    经过这位小伙子的解释和秦小渝的搜索,她才明白这个新鲜东西是什么,碳也就是指二氧化碳,而碳汇指的就是通过减少二氧化碳赚的钱。


    《巴黎协定》的签订,要求各国为碳减排作出努力,可减排就意味着要关停高耗能工业项目,这是哪个国家都不愿意做的,顺应推出的就是碳交易,也就是以经济利益推动二氧化碳的吸收,鼓励各国创造碳汇,减少碳源,减缓全球变暖。


    这样的碳汇交易已经有了试点,包括造林碳汇.沼气碳汇等等,可能上线国际交易市场的目前只有竹林碳汇。


    那小伙子回忆道,“之前去省里开会的时候,听说咱们也要上马碳汇项目,增加贫困户收入了,伏牛山位置很好,毛竹.刚竹都有,你们可以争取一下。”


    碳汇交易的单价并不高,可若能将这山村周边的野山利用起来,对老乡们也是一笔生活补助,秦小渝双眼放光,赶忙用手机编了一条长长的短信,给魏副书记发了过去。


    从石滩离开后的秦小渝思绪难平,一直在想宋大姐最后交代自己的那番话,“作为扶贫干事,你们就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不要被大山困住了思维,认为这山中只能接下一些被县城.被大城市淘汰了的项目,这样永远只能是拾人牙慧。山里的老乡已经走了很久的老路,走到鬼打墙都走不出去,你们得带着他们走新路,这样才能真正地走出去。”


    而庞老师更是热心,说会给她们介绍来一位省农科院的专家,过来帮着看看火星庙到底适合什么,这让秦小渝对未来发展的信心更甚!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火星庙的蜕变第一步,公厕项目终于落地开建了!


    魏副书记和云村长还在公厕选址处办了个小小的开工仪式,邀请李工做了一番精彩的演讲。最后秦小渝也上前去跟大家一起合了影,她感觉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拍的最奇怪的照片了,可照片上的她笑的见牙不见眼,却是实打实的开心。


    李工他们请的是专业的建筑队,机器也是废了大劲从铁路或是辗转山路调过来的,项目建设处一开始被挡的严严实实,只能听见叮叮当当的声响,为了赶工期有时候晚上也会施工,倒是让一些老乡很是不满。


    秦小渝和云村长带着礼物去老乡家里解释了好几遍,可仍是有人往项目外墙上砸泥团,倒是让她很过意不去。


    云建安就是其中一个,他专程跑来火车站跟秦小渝抱怨,“那什么公厕也建的太久了吧?昨晚我都没睡好。”


    秦小渝瞟了他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儿,“昨晚根本就没有施工。”


    “哦”云建安挠了挠肚皮,“那肯定是之前他们晚上施工的次数太多了,我晚上做梦都梦见顿顿顿的响声,唉,好累。”


    “累?你天天干活了么,就喊累?”秦小渝摇了摇头,先前组织去贺老板公司打工的时候,云建安这个年纪也是可以去的,而他刚开始还答应的好好的,一听要离开家干活就不肯去了,说是自己下了山就头晕。


    云建安听她这么说很是不服气,“怎么?我现在干活可多了,昨日我还帮着云阿婆家浇水呢!”


    秦小渝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人还真的能行动起来,她瞧着天都凉了可云建安还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想了想便进屋拿了一叠衣服出来,“过几日工地上要招工呢,你若是能去找个活干,这衣服就都给你了。”


    这些衣物也是逗友寄过来的,里面有着全家的旧衣服,有些看上去还很新,有些则是沾上了污渍。秦小渝花了两天将所有衣服都清洗了一遍。


    她给云建安挑的都是一些大码男装,有长短袖还有冬天的外装。


    云建安瞧着上面一件黑蓝色的夹克喜欢的很,想都没想就应下来要去拿,秦小渝却是一躲,跟他再三约定才将衣服递了过去。


    公厕项目第一阶段是专业的地基和下水系统,只在村子里招了两三个妇女去做饭,而接下来的建筑阶段则是选用了本地的建筑队,建筑队会从县城带过来一部分人,也会在村子里面招一些人。


    当初李工就跟她说了,这是一种生存智慧。哪怕知道李工他们是来帮着自己改善生活条件的,可仍是有不少的老乡持反对思想,像云建安这样温和抱怨两句的是多数,可也有偏激的,认为建这劳什子公厕还不如把钱给他们,让他们多吃几顿好的。


    建筑队如期入驻火星庙,公厕的地面部分也开启了建设,秦小渝煮了一大锅二花茶,骑着自行车送去了工地,也是为了看一看云建安是不是在那里干活。


    谁知她过去还没找到云建安,却是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云飞叔,你怎么回来啦?”秦小渝看到正在跟别人讨论墙根的云飞,喜出望外。


    云飞叔的头发被染了回来,果然是比之前看上去年轻多了,他瞧见秦小渝也很是开心,“我年轻的时候也干过工地,这才把活儿捡回来,就遇上了老家的项目,真是意想不到。”


    “岂止是干过”,云飞叔的工友对他都很好,拍了拍他的肩膀,“甭看阿飞只有三根手指,那砌墙的功夫可是又快又好,简直是八指墙魔,他年轻时候又长得帅,工地上负责做饭的小媳妇都爱看他,比华仔魅力都大呢!”


    云飞叔有些不好意思,推了那人一把,“去你的吧!”


    秦小渝笑眯眯地瞧着他们一起去干活,就发现刚刚过来凑话的那位工友腿脚多少有些不利索,多少明白了云飞叔为什么在工地上更自在些。


    云建安也在工地上找了活儿干,他负责在旁边看料,也的确很负责,搬了个凳子坐在那儿,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坐就是一天,吃饭的时候比谁跑的都快!


    而火星庙要建公厕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隔三差五就会有别村的人过来看一看,也有别村的干部来找云村长,希望他能帮着介绍一下,而李工也已经跟两三个村子联系上了,据说已经去实地考察了。


    日子就在期盼中一天天地过去,魏副书记突然出现,竟然带来了一台老式电视。


    “这是县党校淘汰的一批电视,我瞧着还能用,就申请将它们下放各乡各村了”,魏副书记风尘仆仆,逮着秦小渝交代了两件事,又匆匆忙忙走入了夜色。


    又过了几天,火星庙的人就发现了村口的大树下多了一台柜子,柜子上还多了一台电视机,而里面正飘着白色的雪花。


    “噫,这哪来的?咱村都多久没看过电视了”


    “有电视也不中啊,咱这儿没信号,你忘了葫芦他们家那台电视么?买回来都没看几天,好家伙,电费高嘞吓人”


    葫芦是云村长的小名,九十年代的时候,他家不知道哪来的途径弄来了一台黑白小四方,顿时就成了村里人最羡慕的对象。


    云村长也回忆说道,“是啊,我还记得很清楚,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还是三江牌的,那时候是托了我表姨的三叔的关系,才用票子和钱换来的”


    只可惜山里头的信号实在是太差了,那台电视费尽办法运进了山里头,就只能在晚上收到一个频道,还总是放些鬼神灵异,加上电费也很不便宜,只能忍痛又拿出去卖了。


    “现在这个电视看起来可比小四方大多了哦”,村里人只有去县城的时候见过电视,可那价格却是让人望而却步。


    “可不是,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啥时候看,我听说现在的电视剧样数可多了,要是能天天看,我都愿意睡在这儿。”


    秦小渝在树上折腾完信号锅,就听见老乡们在树下面的议论,跳下来说道,“这可不能天天看,下雨看不成,风太大也看不成,下雪就得搬去屋里头看了,咱们每天只看一个时段。”


    “啥时段?”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儿,都望着秦小渝,充满了期待。


    秦小渝拍了拍电视,理所当然地说道,“晚上七点,准时收看新闻联播。”


    围观的小孩儿们有点失望,大人们还对上次的电影念念不忘,想要看看电视剧,可秦小渝却很坚定,这台电视在交下来的时候就有它的使命——让这些老乡们睁开眼看看世界。


    村长的媳妇也很哀怨,“唉,俺听人家说,大户人家的媳妇都是天天看电视的,也不知道俺啥时候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秦小渝笑了笑,“婶子,想看一整天电视也不是不行,过几天就有个机会,从早让你看到晚,咋样?”


    “真嘞?”她惊喜地追问,“哪天?哪一天咱看一天电视?想看啥台看啥台?”


    “嗯”,秦小渝想了下,那天看那个台都差不多,便就点了点头。


    众人期待的这一天终于到来,早上五六点,习路和一帮小子就来火车站找秦小渝,希望她能早点把电视接上。


    原本这电视是要放在云村长家的,可是大家却一致说要放她这里,就连从村长家拿出来的柜子和村里公用的电线盘也都放在了她这儿。


    习路他们是昨晚从王村回来的,也是开学后第一次回家,激动得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天还没亮就蹿了出来,召集小伙伴们就往秦小渝这儿跑,只可惜却扑了个空。


    秦小渝比他们起的还早,送完车没多久就背着竹篓去赶集了,她在集上买了不少炒好的瓜子花生,还买了一大块打糕,打算回来跟大家分着吃。


    等她回到小车站,见到的就是扒拉着铁栏杆有气无力的一帮小崽子们,个个哀怨的很,“小鱼姐,咱们什么时候看电视啊!”


    “这就去”,秦小渝这次答应得很干脆,开了门就将电视搬了出来,没走多久就遇到了在路上徘徊的老乡们,他们一见到电视机就跑过来帮忙。


    “嗤嗤”


    山里的信号不稳定,每次看电视之前就要调试一番,大树下的男女老少都盯着花白的电视屏幕,等着它能显出图像。


    “欢哧”


    “哧□□”


    “来了来了!”一闪而过的画面让所有人都激动起来,伸长了脖子盯着那电视屏幕看。


    秦小渝也捕捉到了刚刚的信号,她手指微动,调了下连接天线锅的线,清晰的图像就渐渐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现在是清晨六点,天色还未亮起,□□广场周围已经自发聚集起了这么多的群众,他们来自五湖四海,穿着自己民族的盛装,为的就是观看马上要举行的隆重的升国旗仪式。”


    电视机上正在回放的是当天早些时候的升国旗仪式,随着记者的介绍和摄像机的移动,一张张喜悦的脸在屏幕上出现,让火星庙的老乡们也感受到了他们的快乐。


    直到这时,才有人恍然大悟,今天是国庆节!


    倒也不是他们在山中不知岁月,实在是之前几年的国庆对他们来说与普通的日子没什么区别,最大的关联可能就是十一前会有县里的干部来探望老兵,给大家送一些福利。


    就在火星庙的大家愣神的工夫,镜头一转,转到了巍峨的□□城楼,自那城楼下方,走出来了帅气肃穆的国旗仪仗队,三十六名护旗手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在所有人的欢呼和注目下,从金水桥走到了国旗杆下。


    电视屏幕中,太阳从东方的天空冒出了个头,照亮了整个□□广场,照亮了一张张期待的笑脸,也照亮了那被珍贵环抱着的五星红旗之上,而在火星庙村头的大树前,恰好天上的那一片白云被风吹走,光洁明亮的太阳照在了大地上,也照亮了老乡们的眼。


    此时此刻,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现场,和那些抓紧了围栏.双手合十的人们一样期待着,期待着太阳的升起,也期待着国旗的飘扬。


    军乐团奏响了国歌,升旗手利落地一甩,比红日还要鲜红的五星红旗展开了全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上升,画面转向了围观群众,他们有人双目通红,有人眼含热泪,有人已泣不成声,而所有人都跟着奏乐,小声地坚定地唱着国歌。


    慢慢地,电视机前面的火星庙众人也跟着唱了起来,而云村长一早就站了起来,云建安的爹也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陆陆续续有不少人站了起来,有火星庙的不少老人,有从山上赶下来的老乡,也有公厕项目建筑队的工人,还有懵懵懂懂的小娃娃们……


    渐渐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们的眼睛跟随着不断上升的红旗,嘴里大声地唱着国歌,心中涌动的是莫名的潮绪,是奔腾的热血。


    他们或行军礼,或行队礼,或双手紧握在胸前,或捂住不断颤抖的嘴唇,或已然泪流满面


    2分07秒,这是太阳从地平面跃出的时间,也是五星红旗庄严升起高高飘扬的时间,也是所有人经历了一次心灵洗涤的时间!


    电视上的转播画面转到了别处,而电视前的众人却久久不能平静。秦小渝将刚刚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不得不说魏副书记让组织老乡们看国庆阅兵庆祝仪式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她感觉到有人在拉扯她的衣角,低头一看却是习路这个小鬼,小鬼头的眼周有点红,脸上却满是激动的红晕,“小鱼姐,我在学校里也升过国旗,等长大了我也要像电视里的哥哥们一样,在□□升国旗!”


    “我”,另一旁的云堂戴着红领巾,不甘落后地说道,“这学期我表现的可好了,我一定也能当上升旗手的!等长大了,我要当国旗手中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习路也得听我指挥!”


    “砰!砰!砰!”


    辉煌的礼炮震天动地,宣告着国庆庆祝大会的正式开始,再一次响起的国歌中,习路和云堂的声音格外响亮,他们俩相互别矛头,倒是将大树前这群人的热情又燃了起来,老少爷们都扯着嗓子,妇女儿童们也不落后,硬是唱出了《黄河大合唱》的气势。


    空中护旗方队让所有人大开眼界,老同志乘车方队让这山里头的老爷子们泪洒当场,徒步方队.代表队.装备方队,每一个方队的出现不但引起现场的欢呼,也引起了电视机前的更热烈地欢呼和掌声。


    在激昂的音乐中,在慷锵有力的介绍声中,在目不暇接的镜头里,在展翅翱翔的洁白和平鸽面前,所有人心潮澎湃,他们喊哑了嗓子,拍痛了手掌,甚至也跺麻了脚。


    可是他们不在乎,或者说是身体里奔流的热血.心中升起的骄傲和希望让他们无暇在意这些身体上的不适,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祖国强大了,我们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等到仪式结束,秦小渝见大家都渐渐平复了心情,便招呼小娃娃们帮着自己准备的东西抬了出来。


    那是一大块蒸米糕,用两张桌子才摆的下,上面点缀着红枣.五味子和芝麻,还奢侈地浇了蜂蜜。


    虽说米糕已经凉了,可甜味和米香味还是不断地往众人的鼻子里面钻,云村长在秦小渝的邀请下走上了前,不免有些疑惑,“小秦妮儿,咱这是干啥嘞?”


    “是啊,这地主家结亲也用不了这么大块米糕啊,小鱼,你是有啥喜事?”


    秦小渝摇了摇头,“今天是祖国母亲的生日,咱们豫省有个习俗,叫做咬灾。这米糕就代替生日蛋糕了,一会儿我和村长把这大米糕切了,大家都吃一口,为祖国咬灾,也祝福祖国越来越好,祝福咱们火星庙越来越好,中不中?!”


    云建安的老爹第一个站了出来,“我看谁说不中!为娘别说咬灾了,就是现在让俺这老头子为娘亲再上一次战场,俺也愿意!”


    云老爹的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可为祖国过生日这件事让乡亲们第一次感觉自己和祖国是联系在一起的,也感受到祖国越来越好,他们这些受委屈的孩儿们也不会被人放弃,日子肯定会越来越有盼头!


    香甜的米糕甜了老乡们的口,也甜了他们的心,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上了微笑,也让不少人感觉到了久违的悸动。


    秦小渝还准备了瓜子.花生,爽口的凉茶也端了上来,老乡们甚至将家里的午饭都端了过来,大家一起分享着,蹲在电视机前又看了一遍重播。


    没有人说要转台,也没有人再说要看电视剧或者动画片,所有人都不厌其烦地盯着电视剧,试图将每一处细节都藏在心中……


    而趁着这个机会,秦小渝也再一次播放了一部新的《反迷信宣传片》,这一次大家的抵触情绪明显少了很多,更多的是对视频上各种骗人.害人手段的议论和讨伐。


    秦小渝对这样的效果很满意,却也知道封建迷信就是根植在这片大山中根深蒂固的毒瘤,需要一次又一次地宣传,需要坚韧不断地反复治疗,才能让它彻底消亡!


    很快小火车迎来了又一次检修,这次秦小渝没有留在村子中,她乘坐着前一日的火车去了县城。


    她之前在网上订的一些东西到了县城,想着总是麻烦王姐也不好,就想趁着这次机会过来自己去邮局取了,再进行一次大采购。


    其实距离火星庙七个多小时的县城也不是什么繁华的大城市,只不过占了地理位置的优势,发展得稍微好了一些。


    县城内的高楼不多,仅有的几座高楼也只是十来层的高度,楼宇都是采用九十年代流行的全覆盖玻璃风格,深蓝色玻璃上残留着无数岁月的痕迹。


    县里最大的商场只有两层,原本洁白的外墙上已经布满深黄浅黄的痕迹,秦小渝在里面转了一圈,客人不是很多。


    她从商场里出来,在附近的小道上看到了一家快乐奶茶店,想着难得出来一趟,带点新鲜玩意给小丫他们尝尝,可还没进去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说话的内容也让人很是耳熟。


    “我跟恁说,首都的DF乐园能去过么?里面有着全国最大的海盗船,再不害怕的人坐上去都会叫出来。”


    “我咋知道的?你哥我什么地方没有去过?那里头还有过山车.漂流,你就跟着哥混,到时候哥也带着你去瞅瞅!”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故意模糊了具体发生在哪一年,因为同一件事对很多人来说是有着不同感觉的。


    比如生活在沿海的人,可能从小就知道画展.音乐会的存在,而从小地方出来的人,可能要等出来工作了才知道会有这些事物的存在;而我说的某些现象,可能在一些人心中只是父母甚至爷奶那辈才会发生的事,在某些人那儿是小时候听说过的事,在其他人那儿可能就是前几年甚至现在还在发生的事。


    这是地域广阔和贫富差距造成的割裂感,也是网络世界经常发生争执的原因——大家的眼界不同,看待事物的方式也不同。


    P.S 下午或者晚上会改改前面的错别字,看到更新不用点进来。


    感谢在2021-07-17 15:26:47~2021-07-18 14:4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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