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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秦小渝往奶茶店那边走了几步, 才确定坐在奶茶店外正春风得意的正是姬昂。


    小小的奶茶店门口摆了一张藤编的桌子,上面还盖了蕾丝碎花桌布,可以看出走的是美式田园风, 只是在这嘈杂的小巷子里,多少有一些违和。


    可坐在桌子边的男男女女却不这么觉得, 四人分坐两边, 每人面前都摆着一杯当季新品,男生这边眉飞色舞的是姬昂, 他身边的另一位则比较腼腆, 眼神一直盯着对面的粉格子上衣女生,而那粉格女生的眼神却频频飘向了姬昂, 她身边的黄裙子女生则是微微垂着头,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小渝打量了好几眼,看出了这四位男女之间略为纠缠的关系, 瞧着姬昂还在大谈特谈,也就歇了打招呼的想法,目不斜视地进了奶茶店。


    姬昂还在说自己“去过”的DF乐园,秦小渝拎着两杯奶茶出来的时候,他倒是怔了一下, 不过或许是看多了她穿制服的样子, 一眼并没有认出着常服的小伙伴。


    秦小渝也没有在意, 等她走出巷子的时候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她买了很多东西, 有些还得用小冰柜装好,幸好从县城的火车管理处借了一辆三轮车。


    她刚刚就是骑着三轮车来的,而刚把从商场买的东西放好,将奶茶摆进小冰柜里面, 随后蹬上车子,打算去邮局拿东西。


    “等一下,等,等一下!”


    秦小渝骑着三轮车有点歪歪扭扭的,很快就被后面的人追上了。


    姬昂略喘着气,伸手握住了她的车把,“秦小渝,你怎么看见我都不打招呼的啊?”


    “啊?”秦小渝没想到他会追上来,此时也只能装傻,“我没看到你啊。”


    姬昂脸上露出了无语的表情,抖搂了下身上的棒球夹克,“哥今天穿这么帅,你居然没看到?”


    他今天穿的的确不一样,里面是件学院风的红格衬衫,外面是黑红相间的棒球衫,脖子上还带着一根银链子,像是去卧底的。


    “哈哈哈,这不是不太习惯么,我还有事”


    秦小渝蹬了下车子,却被强大的阻力所阻,姬昂牢牢摁住了三轮车的车把,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耳后,“那什么,你刚刚没看到我,也没听到我说什么吧?”


    秦小渝心领神会,心想原来是怕我听到他在用从我那儿得知的DF乐园的事,赶忙摇了摇头,“我刚急着买奶茶,没有注意旁边。”


    姬昂的脸色稍稍转好,却又转为多云,他的眉头皱了一下,“我刚刚是在陪我表弟相亲,知道么?”


    秦小渝点了点头,“挺好的,我看俩姑娘都挺好看的。”


    “……”,姬昂甩了甩手,“算了算了,你这是干啥去?我跟你一起帮忙吧?你啥时候回去?”


    “啊,不用,你忙你的,我这边去接些东西就好了”,秦小渝也不好麻烦他,赶忙拒绝了,“我在王姐家住一晚上,明天回去。”


    姬昂没说话,第二天一早却在王姐家门口堵住了她,“说吧,你今儿要干嘛,我没啥事,过来帮帮你。”


    秦小渝的事其实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她今天就有两件事,一是去糕点店领县里给老乡们发的月饼,第二件就是去寻摸个二手家具店,看能不能买些桌椅。


    “小珍寒假不回来,但我想着将仓库也收拾出来,让小娃们每日过来自习一段”,秦小渝跟他打听二手家具店,“暑假时候实在是太简陋了,这次怎么也得让娃们有坐着写作业的地方。”


    “你还真是”姬昂瞅了她两眼,“县城里哪会有什么二手店?这事儿你交给我,一会儿拿了月饼我带你去个地方。”


    秦小渝点了点头,心想还是有个熟人好办事啊。


    火星庙的贫困户目前均已建档,县里给了每户三块月饼的中秋福利,不过这领取的地点倒是很难找。


    若不是有姬昂这个本地人带着,秦小渝怕是要走一上午才能在县政府后面的小道里找到这家糕点店。


    糕点店前已经站了好几个人,秦小渝瞧见了十二里河的扶贫干事刘年,便伸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可他却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小秦,我刚刚看了,这家店给的月饼好些都是放的很久的,前面几个人拿走的月饼都看上去邦邦硬,有些都发黑了,估计是放了很久了”,刘年压低了声音,示意她去看店里面那个懒洋洋的售货员。


    而排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扶贫干事,正拎着自己拿到的月饼翻看,看着看着就生气了,“你刚刚说那些只是氧化了,不妨碍吃,你看看你给的这些月饼,下面都有发霉了的!这怎么吃?!这能吃么?!”


    “谁让你不早点来”,那营业员却是根本没当回事,“这月饼都发了好几天了,你来得晚,就只有这样子的拿,要不你就别要!”


    “你!”那位干事大约三十岁,两鬓都有些花白,听他这么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所处的乡村也在大山的深处,来县城一趟很是不容易,而村里头的小娃娃们听说中秋有月饼吃,更是高兴了好几日了。现在却拿到这发霉的月饼,真不知道怎么回去交差。


    “咔嚓。”


    相机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那售货员听到有拍照的声音,立马瞪大了眼,往外走了几步,指着举着手机的秦小渝,“恁,就是恁,恁做啥呢?拍啥呢?”


    秦小渝却是脾气上来了,“咋?这是啥国家机密地方,拍个照都不行?”


    “你TM**,手机给我,赶紧给我删了!”那售货员五大三粗的,两步迈过来就要夺她的手机,却被她灵活地躲了过去。


    售货员被她晃得差点摔了一跤,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想要拽着秦小渝,却被姬昂给拦住了。


    对上秦小渝这个女孩儿他倒不怕,可一对上姬昂,他就停下脚步,由打算武斗转为了文斗,上来就是倒打一耙,“咋?你们还想打人嘞?你们可都是国家工作人员,真要打人么?”


    秦小渝看了眼在旁边踟蹰着不敢上前的同僚们,知道他们内心有所顾虑,便大声说道,“不打你,但也不走,今儿我们就在这儿待着了,来个人就拍拍到底领走了啥。”


    那售货员脸都黑了,脸一甩就往铺子里头走,“今儿不营业了,你们以后再来领吧!”


    旁边的干事着急了,“眼瞅着就要中秋了,我们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咋说不让领就不让领了?”


    那售货员见有人急了,便冷笑一声指着还拿着手机的秦小渝,“这人还有手机,看着就不像是咱们县的扶贫干事,指不定是哪来的外人,也不知道拍嘞啥,是不是要拿出去抹黑咱们县嘞!”


    他这一下就将秦小渝给摘了出来,还放在了扶贫干事们的对立面,刘年急的要解释,却被秦小渝的眼神给阻止了。


    “我是不是扶贫干事关你啥事?”秦小渝亮了亮手里的票,“是怕我冒领月饼?要不这样,咱把县领导请过来,看看到底我能不能领,到底能领到个啥,行不行?”


    那售货员不想她一下子就抓住了自己的软肋,“你牛,你真中!我这就报警,查查恁到底是哪路的神仙!”


    秦小渝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姬昂则是往前走了一步,“听说有人要报警?来来,跟警察叔叔说说,谁欺负你了?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


    那售货员脸一阵青一阵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伸手将刚刚发出去的发霉月饼夺了过去,又从仓库里端出来了新月饼。


    这新月饼还是带包装的,看上去干净又卫生,一个个被烤的娇嫩嫩黄澄澄的,看上去就好吃。


    “给给给,赶紧走赶紧走。”那售货员心情实在是差的不行,却不妨碍后面的干事们喜气洋洋的拿走了新月饼,出门的时候倒是有点奇怪,有人朝着秦小渝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有人却看也不看她,反而是跑去跟姬昂握了握手。


    等轮到秦小渝的时候,那售货员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动作也激烈了不少。


    “要是我的月饼碎了”秦小渝左手还举着手机,右手在柜台的玻璃上敲了敲,惹的那售货员一激灵,只能忍着气将她的那两袋子月饼轻轻放在了柜台上。


    秦小渝一扬下巴,“检查检查。”


    姬昂也是蔫儿坏,让她把手机镜头挪近一点,把袋子里的月饼一块一块拿出来检查,还对售货员挥了挥手,“没事,你忙你的,我们慢慢来。”


    两袋子月饼终于检查完了,这俩人出了糕点店,却停下了脚步,然后一左一右地在人家店门口蹲下了。


    售货员还以为终于送走了瘟神,却没想到他们俩竟然这么不要脸,肺都要气炸了。


    秦小渝见那售货员进屋打电话去了,也给魏副书记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便有人从街头匆匆赶来,那售货员一喜,却被那人拉进了店里。


    秦小渝蹲在门口都听到了里头的惊涛骇浪,等那两人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头拎着三个麻袋。


    “工作失误工作失误,咱这就把陈月饼扔了,您两位看行不行?”


    秦小渝瞅着他们把三袋子扔到了街尾的垃圾堆里,自己又把那三个袋子拎了上来,“没事,我帮你们扔远点。”


    姬昂捂着肚子笑,“哎哟,你可真是个机灵鬼!”


    那俩人估计是起了将他们俩应付过去的心思,却没想到秦小渝这么轴,扯着三个麻袋就跑。


    秦小渝却是叹了一声,“在县里面想做点啥可真不容易啊”


    她刚刚已经看到了,新月饼上面标着贺门红的商标,估计是县领导和贺姐谈的赞助,想着就是给老乡们发些福利,却没想到小鬼难缠。


    那些扶贫干事们可能是被这种“小鬼”刁难惯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可秦小渝却是不怕,说到底她是铁路上的人,就算和那些人对上也不怕,而往往很讽刺的是,这些“小鬼”天不怕地不怕,背后估计还有人,却就怕秦小渝这种“轴”得很的傻货。


    “县官不如现管”,姬昂见她闷闷不乐,“你不是跟魏副书记说了么?这事她知道了,那糕点铺子肯定落不得好。”


    姬昂蹬着三轮车,带着秦小渝去了县政府右边的另一条巷子,那里有个小型的建材市场。


    “二手家具没有,不过建材市场里的三合板残料都是不少,你要不要?”


    秦小渝眼前一亮,“那也行。”


    她原本想过自己做,只是不好意思砍村子里的树,便想着能不能找一些二手家具自己改造改造。


    两人带着一大堆东西回了火星庙,在火车上姬昂再次见证了秦小渝的人气,不管是火星庙还是周围村子的老乡,见到她就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有的大娘还拿着自己剩下的果子塞给她,而有的老乡家里头老人过生日,也过来请她去热闹热闹。


    这若是能在乡下被人邀请着去参加家里头的红白事,那肯定是将人看成是一个地方的亲戚了,姬昂也在火星庙这边驻扎了有一年多了,现在还只是凭着他爹的名声在跟各位叔伯辈们来往,没想到秦小渝却已经混的比他要好了。


    秦小渝却没有想这么多,过了国庆就是中秋,她这段时间忙的很。


    等送走了热情的老乡们,秦小渝将从县城里拿回来的东西都安置好,打开了和她一起到达的万界快递。


    “这就是要我测评的新商品吗?”


    万界快递这次给她寄来的不是她交换的产品,而是首次直播时需要测评的系统商品,前几日万界系统终于完成了升级,秦小渝的APP中多出了个直播的选项,而这一次就是对直播功能的测试。


    “没错,这就是最新款的万界烹饪锅,它可以自动搜集本世界的菜谱,制出稳定.美味的菜肴”,系统就眼前的这口大铁锅做出了详细说明,“这是第三代版本了,之前的销量也很不错,这次要测试的就是它的稳定性和各种功能。”


    秦小渝看着眼前这口平平无奇的大铁锅,将手放上去又阅读了一遍使用说明。


    操作其实很简单,将材料往锅里一放,然后等着出锅就成了,根本不用考虑什么火候什么烹饪手法,出来的就会是平均标准以上的美味佳肴。


    “有没有这么神奇”,秦小渝嘟囔到,“就这么个锅销量很好?难道万界管理员们的做饭手艺都这么差么?”


    系统犹豫了一下解释道,“万界车站的概念并不准确,激发万界系统的地点类型有很多,并不是每处都是火车站,另外,也不是所有的车站都像火星庙车站一样贫穷,大部分车站中都有配套的商业设施,而万界烹饪锅可以提供本界乃至外世界的美食,为管理员提供便利。”


    秦小渝点了点头,若是她管理的是绿城火车站,这锅倒是有了用武之处,毕竟火车站的餐点都又贵又普通。


    而这次选用新的万界烹饪锅来进行测试,也和秦小渝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关。


    这次中秋,除了给老乡们发福利,她还想请村里的孤寡老人和留守老人.孩子们一起吃个饭。


    中秋是团圆的时候,可这些老人要么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要么就是儿子媳妇都外出打工,两三年回不来一次,留下老人带着孩子。


    每到年节,别人家欢乐相聚,这些家庭的苦楚也就越深。


    秦小渝用的仍是逗音上的收入,她这一阵拍的几个视频效果都很不错,特别是在云村长的帮助下,拍摄了一支对周边几个村的老兵们的采访,在十月这个特殊的时间攀升到了热榜,获得了不少观看和点赞。


    所以这次中秋聚会,也请了些旁边村子的孤寡老兵,她还为所有老兵都购买了节日礼物送了过去。


    这样算下来大概有二三十位要招待的贵宾,秦小渝就拟了两桌的菜量,从县城里回来就开始准备。


    碗筷和桌椅是从乡里专门做宴席的人手里租的,原料也一趟趟从集市上背了回来,这时候秦小渝才真正发现了万界大铁锅的好处——它可以对原料进行预处理,或者不处理直接放进去,也能做成干干净净香喷喷的饭菜。


    秦小渝这几天忙得不行,都是用万界大铁锅给自己做的饭,味道还真的挺不错的。


    昨晚她突发奇想,将一只鸭子直接丢了进去,过了好几个小时那大铁锅都没有反应,她还以为是坏掉了,没想到今早起来,就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等打开铁锅就发现了一只喷香的烤鸭。


    “这可真是没想到啊”,秦小渝将烤鸭拿出来,想了想又往里面放了些面,原本是想搞的配套的烤鸭荷叶饼,没想到出来的却是一大块硬邦邦的锅盔。


    秦小渝只好一边啃着锅盔一边片烤鸭吃,还不忘给系统提意见,“你这锅有点不行,明明我想的就是荷叶饼,怎么出来的是锅盔呢?”


    系统态度也格外地好,“可能是程序不太稳定,这就回去调试。”


    秦小渝自己吃的时候能够接受将原始食材往里一扔就等着出锅,可那日往来的人比较多,所以她还是提前一天对所有的肉和菜都进行了预处理。


    这铁锅外表看起来不大,却很是能装,秦小渝将大肘子.鸭子.鸡和海鲜.青菜等等全都放了进去,过了一下午就收获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食材们。


    “这也太方便了”,秦小渝一改之前对万界烹饪锅的不以为意,变得格外热情起来。


    也不怪她如此激动,就拿她准备的三个大肘子和一大盆子肥肠来说,清理起来就够麻烦的。


    肘子需要用烧热的铁钳将上面残留的猪毛烧掉.烫焦,然后用钢丝球狠狠地搓一遍,再经历一次沸水浴和多次“搓澡”,才能将肘子处理干净,尽可能地减少腥味。


    而大肠就更不用说了,从集市上带回来的大肠都是原生态的,味道就让人望而却步,等加进入醋进行清洗的时候,味道就像是百来只黄鼠狼在你身边翩翩起舞,又或是三万碗螺蛳粉同时出锅,总之就是一言难尽。


    而现如今只需要一下午的等待,就能收获收拾好的食材,这样的宝贝大铁锅,谁能不爱呢?


    秦小渝的万界直播从她开始使用烹饪锅的时候就开始了,跟逗音直播不同的是那镜头她看不到,而且镜头也不是跟着她的,而是一直固定在烹饪锅上。


    这倒是让秦小渝自在了不少,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烹饪锅附近,只是她的测评操作都被录下来,被万界系统的各界管理员们看到,让新一代烹饪锅的预售销量节节攀升。


    中秋那天,秦小渝自从起床就开始忙碌。


    三个大肘子昨晚已经炖上,如今从锅里拿出来就是一只只被炖的糯叽叽的红烧大肘子,那浓郁的酱香,油亮的金棕色,让她都忍不住直吞口水。


    做好的肘子只需在上菜前热一下就可以,秦小渝又将鸭子和面一起放了进去,据系统说这样就能直接做出烤鸭和荷叶饼的套餐。


    接下来入锅的是三只鸡,随后是一大盆海鲜——虾.蛤蜊.小螃蟹,还有羊肉.鱼,最后才是各种青菜甜点。


    农村里吃席是有讲究的,秦小渝也是下过一番功夫,才准备了今天的这两桌菜。


    今日是中秋,村里团圆的人家都在准备饭菜,等村长家的媳妇芬姨忙完了,过来想给秦小渝帮把手的时候,就见她已经抹着汗在收拾东西,准备去摆放桌椅碗筷了。


    而灶台旁边的屋檐下,各色珍馐菜肴摆的满满当当的,它们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正等着人们享用。


    “乖乖”,芬姨绕着桌子转了一圈,难以置信地问道,“这都是恁自个儿置办嘞?”


    秦小渝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虽说她也从办席的那里借来了大铁锅和炉灶进行掩护,可那拿回来的大铁锅歪在水池子边,一点用处都没派上。


    芬姨却没注意到这些,她被那桌上各色佳肴彻底吸引住了,对着秦小渝竖起了大拇指,“你这手艺,去当大厨都可以了。”


    秦小渝立马摆手,“好多都是买回来的成品,现在可发达啦,这些菜都有备好的料,我就是动动手而已。”


    芬姨点了点头,继续夸她。


    秦小渝将多准备的几个大菜——肘子.鱼.烧鸡等拿了出来,对芬姨说,“姨,真是刚好你来了,我实在是忙不开,这些菜我都多准备了些,让葫芦叔帮着给老乡们分一分。”


    “这”,芬姨有些不好意思,“说是来帮你的忙呢,啥都没帮上还往回拿,这哪中啊?”


    “本来就是为你们准备的”,秦小渝笑了笑,多出来的几道菜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若是让她去分,不知道给每家多少好,还是交给云村长最合适。


    秦小渝见她还有些犹豫,直接用塑料袋给她打包好了,塞进了她手里,“我这儿客人马上就要来了,姨,你把这给大伙儿分了,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见她都这么说了,芬姨也就不再推托,提着袋子就离开了,而这塑料袋也是秦小渝提前准备好的,若是一会儿席上有剩菜,就给大家打包回去!


    两张桌子就被摆在了火车站外头的树荫下,每桌都坐得满满当当的,跟着来的小娃们除了年纪太小的都被她揪去站里头洗手了,而一会儿他们就是帮着上菜的主力。


    “咕噜噜”


    不知道谁的肚子叫了一声,引起了旁边接连响了好几声,火车站里头的香味是在是太浓了,惹的这群小娃们不是捂肚子就是吞口水。


    秦小渝把碗筷先交了过去,“你们两人一组,给爷爷奶奶们先摆上碗筷,速度快点一会儿就能吃了。”


    小娃子们已经习惯了被她指挥,再加上美食的诱惑在前,很快就行动了起来。


    先上的是作为“压桌盘”的凉菜,姜汁莲藕.卤毛豆.盐水花生.桐柏豆筋等,桌上的爷爷奶奶们喝着甜滋滋的米酒,吃着陆续不断端上来的菜,和身旁熟悉不熟悉的人聊上两句,心情都是美得很!


    随后的热菜秦小渝可不敢让小娃们上,她准备了两个木案,一个人跑来跑去,把红烧鱼.扣碗羊肉.扣碗猪头脸.青椒大肠全都端了上去。


    如今的天气已经有些凉飕飕的,秦小渝为了不让饭菜端上去就变凉,就在车站里外来回小跑,愣是跑出了一头的汗。


    而坐在大桌子吃饭的爷爷奶奶们早就被这宴席的高质量给惊到了,原先小鱼盛情邀请他们来吃饭,大家还有些不好意思,可她说就是准备了些家常菜,他们才都过来了。


    可是如今看看,这哪里是家常菜的水准,简直比这村子里规格最高的婚宴还要奢侈,更别说这妮儿的手艺竟是出奇的好,烧鸡大肠都做的软烂但又不是特别咸,让老人家们都拍手称赞。


    不知道啥时候起,云阿婆放下了筷子,旁边坐着的老太太还以为她是怎么了,给她连着挟了好几筷子菜,还问她是不是不舒服了。


    云阿婆却像是生气了,大声说道,“小渝一个妮儿还在忙着呢,咱就能吃上了?这不是倚老卖老么?俺不管,俺等她来再一起吃!”


    桌上的老人面面相觑,坐在上座的老爷子先放下了筷子,慢慢地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小娃们也乖乖吃着碗里的菜,不再叫喊着让爷爷奶奶给他们挟这个那个了。


    等秦小渝端着宴席之花,硬菜红烧猪肘子过来的时候,就发觉桌上热热闹闹的气氛不再,大家都盯着她看。


    “怎么了?”秦小渝很是诧异,环视了一圈,见大家都没动筷子,心中更是忐忑,“难道是烹饪锅做出来的菜有什么不对劲的?”


    云阿婆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改刚才冷下来的脸色,笑着招呼她,“妮儿,赶紧坐下来吃点吧,看你一个人忙来忙去,俺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这饭都吃不香咯!”


    “是啊”,另外一张桌子上坐着的爷爷奶奶也一起招呼她,“妮儿,白忙活了,赶紧来坐,说是团圆宴呢,没有你咋叫团圆呢?”


    秦小渝不想是这个原因,笑着将肘子放了下来,“唉,这就来这就来。”


    她被云阿婆拽着去了自己身边,另有一个小娃过来给她递了碗筷,还冲她眨眨眼,“小鱼姐,你真棒!做的菜真好吃!”


    秦小渝被夸得乐呵呵的,跟大家一边吃一边聊,这宴席的气氛才又回来了。


    等小鱼吃了两口,坐在主位上的老爷子端着米酒站了起来,他是这两桌里年纪最大的老爷子,身体看着还挺好的,“俺提个酒啊,感谢小鱼妮儿来到咱们火星庙,让咱们这些老伙计.老妹子都有机会聚在了一起,能吃吃肉聊聊天,像一家人一样过个节。”


    “来,大家为小鱼端一杯!”


    不过是喝米酒的还是喝饮料的,都跟着老爷子端起了杯子,大家相视一笑共饮一杯!


    酒饭俱酣,秦小渝其实没吃多少,爷爷奶奶都要来跟她碰个杯,她最后索性站了起来,去两桌上一一碰了个杯,等到回来的时候,八宝饭也被吃完了,云阿婆正组织着老姐妹们上面条。


    面条是这边儿的特产,叫芝麻叶面条。


    晒干的芝麻叶泡软,加上葱姜丝.盐.五香粉.香油腌制一下,再在煮面条的中间加进去,就煮成了香喷喷的芝麻叶面条。


    芝麻叶吃起来有一点拉嗓子,可又带着一种特殊的香味,让人欲罢不能,和它一起煮的是加了绿豆面的手工面条,这种面条外面裹着豆粉,煮出来的汤糊涂,可面还是带着些筋道。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儿,都捧着碗,呼噜噜的往嘴里扒。


    一碗进肚儿,一个老大爷舒畅地打了个饱嗝,“肉好吃,可还是这芝麻叶面条是咱山里人的本分啊”


    在座的都认同地点了点头,就算刚刚吃得再饱,没有这一碗面条溜溜缝,这宴席感觉就不完整。


    秦小渝也捧着碗大口喝着,云阿婆指挥着盛完了面条,过来从自己座位处拿出来一个小碗,里面是各样的菜还有一小勺八宝饭。


    “妮儿,就看着你到处跑了,肯定没吃饱,赶快过来吃!”


    秦小渝有些发怔,心中又浮现出院长婆婆的身影,她将那小碗接了过来,“好,好,谢谢阿婆。”


    云阿婆抿嘴一笑,“有啥谢我嘞,我谢谢你才是。”


    等到宴席结束,老爷子老太太们不同意她要自己收拾桌子的想法,一人端俩碗,帮着把东西都拿了过来。


    告别的人手里大多都拎着个塑料袋,里面是今天的剩菜,也大多悄悄地在车站门口的竹筐里放了些什么,才跟秦小渝告别离开。


    等将所有人送走,秦小渝的脸都笑僵了,她在椅子上趴了一会儿,对着那堆碗筷发愁。


    “烹饪机也能帮着清洁餐具哦”,贴心的系统送上了温馨提示,让她大喜过望,一个翻身起来将所有的碗筷都放进了大铁锅里.


    秦小渝真心实意地夸奖道,“这哪是烹饪锅啊,这简直是一整个后厨!”


    她顿了顿,有些怀疑地问道,“系统,难道这铁锅只是个通道,后面连接着各个世界顶尖的厨房?”


    “宿主可以自行探索”,系统可能都对她的脑洞敬佩不已,只能建议她去铁锅里一游了。


    秦小渝嘿嘿笑了两声,她才不想知道食人族的厨房长什么样呢。清洗餐具的事情被机器包揽了,她又有了干劲儿,将桌椅收拾起来,一会儿好让人家拿走。


    走到铁门旁的时候,秦小渝愣住了。


    门口的竹筐里原本是空的,现在却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填满了,有用红纸包着的鸡蛋,有一大包不知道珍藏了多久的糖,还有石榴.山梨.大苹果,甚至还有奶奶们纳的鞋垫.织的半指手套


    她捂着嘴在那儿蹲了一会儿,悄悄地红了眼眶。


    中秋过后,秦小渝的小车站还迎来了一位特殊的旅客。


    “我叫王春梅,是一名自封的摄影师”,来人是一位看起来就像知识分子的女士,她是看了秦小渝的逗音,过来给那些藏于山间老村中的老兵们拍照的。


    “老兵不死,他们的经验和经历不该被埋没”,王春梅女士的父亲便是一位老兵,在父亲去世后,她便兴起了这样的念头,想要寻访老兵,给他们拍张照,跟他们聊聊天,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的故事。


    只不过一直等到她退休,才有时间和精力来实现这个愿望。


    秦小渝又感动又惊讶,“您已经退休了?真是看不出来!”


    王春梅女士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她的言谈举止中都带着军人的风范,很像是一棵欺霜傲雪的红梅!


    她在秦小渝的介绍下与周围的老兵接触,很快就展开了工作。


    萧瑟的秋扫去了山间的青翠,寂寥的冬眼看就要到来。


    赶在秋天的尾巴上,火星庙的公厕终于建好了。


    赶在公厕剪彩的前一日,秦小渝专门跑去看了看,而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咋样,我就说吧,这公厕建得比村长家都豪华!”云建安站在旁边,与有荣焉地跟村里人炫耀着,他一直跟在工地上看料,亲眼看着这里从无到有,骄傲得很。


    而离云建安不远处站着的村长听到他的话,早就黑了脸,却没办法反驳。


    这公厕的确建得很漂亮,整体是一个长方体,外面贴着漂亮的白色瓷砖,腰线上围了一圈红砖,按照男左女右的方位安置两个厕所,两个厕所的开口都是朝外的,门外都有明显的标志,两边各自进出,互不干扰。


    而中间的瓷砖白墙上,用马赛克瓷砖拼出来了“火星庙公共厕所”七个大字,标志上方是一排通气小窗,屋顶是倾斜的,做了好几层的防水,上面还固定了排水管,这样就不怕下雨时会洇透屋顶,造成外面大雨里面小雨的情况了。


    秦小渝进女厕所看了一圈,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淡淡的香味,抬起头就能看到半开的天窗,墙上也有小窗作为通风窗,里面有两排共计十个蹲坑,都用墙体隔开,每个蹲坑旁边都有冲水的拉闸和扶手,方便老人入厕,而蹲坑对面是一面大镜子,镜子旁有两个洗手台和一个洗抹布的水池。


    等她出去的时候,云村长也从男厕里出来了,“干净,真干净!”


    “小鱼,李工!咱这厕所不能贸然开放,得把使用规范跟大家好好讲讲,还得安排人轮换着来打扫卫生”,云村长激动得很,拽着李工的手久久不撒开。


    秦小渝点了点头,这样干净的厕所,若还是用得邋邋遢遢的,就真白费李工的一片心意了!


    云村长回家苦思冥想了一晚上,从村里头的老爷子老太太们中选出来了几个热心的,封为了所长,还给她们发了红袖章,专门在这里逮在公厕里头捣乱的人。


    “不能乱吐乱尿,便后冲水.便后洗手,不在公厕里吸烟,不乱扔垃圾,争做文明老乡!”


    云村长还去买了个喇叭,挂在了公厕外头,一遍一遍地宣讲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主打温馨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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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公厕建好了, 秦小渝先前筹划的事就要提上日程了。


    她去村长家转了一圈,跟芬姨聊了几句,说今晚请村里的小女儿们去她那儿喝奶茶。


    “奶茶哦?”芬姨想了下, “就是上次你从县城带回来的那个甜甜的么?”


    秦小渝点了点头,上次她带回来了两杯, 顺便还去商店里面买了奶粉和红茶, 就是为了这一天。


    “小鱼你可真好”,芬姨喜笑颜开, “我这就让小月去通知她那些小姐妹, 晚上一定过去!”


    小月是村长家的小闺女,是芬姨四十岁才得的宝贝儿, 今年才十六岁, 和村里不少年纪相仿的小闺女们玩得都不错。


    秦小渝谢过芬姨,想了想, “把小月她们那些小姐妹的姐姐妹妹也带过来吧,我准备了一大锅呢!”


    芬姨连连答应,犹豫了一下问道,“俺们这种老姐妹能过去么?”


    “当然!”秦小渝很是意外,“当然欢迎!”


    秦小渝原本是想再用一次烹饪锅的, 可系统在她直播后就将这宝贝收走了, 除了首次直播的奖励外, 还大方地给了一张五万界币的优惠券。


    “你可以用此优惠券在万界系统App中购买新一代烹饪锅哦~”


    秦小渝兴致勃勃地打开了,又骂骂咧咧地退出了。原因无它, 这烹饪锅在app中售价为39999,而系统给了她一张5元的优惠券。


    “这跟玛莎拉蒂的优惠券有什么区别?”秦小渝指着app中限量5个的烹饪锅,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肯定没有人会买!”


    下一秒, 烹饪锅的界面就变灰了,还标上了大大的“售罄”标志。


    被打脸的秦小渝没办法,只能架起铁锅自己做奶茶,好在做法倒是不难。


    先将红茶和糖放在铁锅中炒到两者黏黏糊糊地粘在锅底,然后往里面加入多多的奶粉,最后再加入开水,熬得浓浓的。


    虽说模样比外面卖得差一点,但过滤出来的奶茶味道却是差不多的。


    当晚,在大树下看完新闻联播后,芬姨和小月便带着小姐妹老姐妹们帮秦小渝把东西往车站里搬,只不过这一次电视没直接收进仓库之中,而是在院子里支起来了。


    芬姨不像那些小年轻们一进来就冲着装奶茶的大锅跑过去了,而是凑到了秦小渝身边,“小鱼,咱今晚是要看啥电视剧么?”


    秦小渝笑眯眯地点着手机,“是啊,咱们一起喝喝奶茶,看看剧,聊聊天!”


    大家在这小车站中都极为放松,搬着自己的凳子,给自己或是给自己的姐妹们舀上一碗香甜的奶茶,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很是闲适。


    直到电视上开始出现画面,也播出了声音。


    “女人为什么会来月经?”


    第一句就让小月等小年轻红了脸也支起了耳朵,而也让芬姨跳了起来。


    “小渝?”她瞪着眼睛看向秦小渝,后者则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少安毋躁。


    “哇”


    “啊呀!”


    电视屏幕上直接出现了女人的身体曲线,这让电视机前的少女们惊呼连连,有人甚至捂住了眼睛。


    可捂住了眼睛,那令人恼火的声音还往耳朵里钻,让人又害羞又好奇,和这些少女们相比,芬姨他们这些老少女则是故作淡定,要么脸皮发烫却故作不屑地看向电视屏幕,要么就是站起来往后走了几步,扭过头不去看电视。


    然而电视上的图像还在变换,出现了女人最神秘的部分——子宫和卵巢的横截面,而声音也仍是那般正经,不缓不急地介绍着,“三种器官刺激着卵巢排卵,使子宫内膜增厚但又没有受孕,就会在激素的作用下脱落.出血……”


    “月经期间喝红糖水能补血么?”


    “月经中能吃冰么?”


    “痛经怎么办?”


    这些新奇又神秘的知识让院子的姑娘媳妇儿们害臊得不行,却又很想听,毕竟这是与每个人息息相关的事情,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同,有人恍然大悟,有人略有迷茫,还有人眉头紧锁。


    等到电视上开始说到了精卵结合,终于有人受不了了,把手里的奶茶碗狠狠一摔站了起来,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都是些啥?这是恁这些还没结过婚的妮儿们该看的?害臊不害臊,这搁以前都是Y秽,是腌臜,是不要脸!”


    原本就悬于一线的平衡被打破,不少小闺女心中都涌起了一股深深的羞耻,慢慢地垂下了头,而那些刚刚还看得津津有味的媳妇们立马转变了立场。


    “就是,我们这些成了亲的看看就得了,你们也看,不太合适。”


    “小秦啊,要婶儿说,你这事儿是办得不好,哪有让姑娘们看这个的。这月经谁不来,有啥好叨叨嘞,小姑娘们疼疼就过去了,等当了媳妇就好勒!”


    “就算嫁人好不了,那生个娃就好勒!”


    秦小渝在她们的脸上看到是一种理所当然,为月经和自己的身体羞愧是理所当然,月经的疼痛也是理所当然,数百年或者数千年中,谁不是这样呢?


    而这种理所当然,又有多少是对女儿的漠视,又有多少是她们也不知道的虚心呢?


    于是结婚和生子成了解决的良药,只要成了媳妇.成了母亲,肯定就不疼了,又或者是习惯了.是屈服了呢?


    秦小渝的眼神扫过这群人,盯住了一开始站起来的那位婶子,她姓冯,是从外面嫁过来的,“要是生不出孩子怎么办?”


    “咋可能生不出孩子?!是个花儿,她就得结个果!”冯婶子斩钉截铁,吐沫都要飞到秦小渝脸上来了。


    “冯婶,要是你家妮儿肚子疼,你一直不管,等到结婚后生不出孩子,你咋办?”


    “呸!你咒谁呢?!谁生不出来呢?我可是为云老八生了四个娃?我的妮儿咋可能生不出来?”


    秦小渝不理会她的撒泼,继续说道,“咱们女人的身体很复杂,疼也不一定就是普通的疼,可能是生病了,你要是啥都不懂,等到你妮儿被她婆婆嫌弃咒骂的时候,你咋办?”


    冯婶子还在骂骂咧咧,可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


    芬姨也站了出来,她扯了扯冯婶子的袖子,“想想卉妮儿,多看点,没有坏处”


    秦小渝不知道卉妮儿是谁,可见院子里的气氛渐渐又恢复了平静,就捡了扫把过来将碎片清理干净,继续让电视放映了。


    等到视频结束,她又拿出了卫生巾,仔细给院子里的大家讲解了怎么使用,“公厕建成了,我会在咱们女厕所中放这种卫生巾,等会儿走的时候也拿一些走,要是用完了就过来,千万别不好意思!”


    她上次去县城就买了两大箱,这会儿全都拎了出来,上次请老人们吃饭的视频也小火了一把,买这些卫生巾还是负担得起的。


    芬姨却的确有些不好意思,“咋能老让你花钱呢”


    “没啥”,秦小渝挥挥手,“让你们过得舒坦点,就是我的工作!”


    小月红着脸大胆地问道,“小鱼姐,这是每个月都能来拿么?”


    秦小渝点了点头,“尽管来,有啥不好意思的。”


    又有小妮儿站了起来,“姐,那,那你在的时候咱们有的用,等你走了咋整?”


    秦小渝没想到这个愁眉苦脸的小妮子想得那么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放心吧,等我离开的时候,咱们火星庙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儿了。这卫生巾肯定你们都买的起了!”


    她的话让大家一阵哄笑,陷入了对未来的美好想象中,或许是气氛足够放松,她们在视频结束后也没有走,而是继续在这里闲聊。


    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爱情和婚姻上去了,小姑娘们憧憬的是爱情,媳妇婶子们聊的是婚姻,两帮人都觉得彼此聊的是同一个话题,可说出来的东西却南辕北辙。


    有小闺女就看向了秦小渝,“小鱼姐,你想找个什么样儿的啊?”


    “嗯?”秦小渝眼都没抬,“我打算找一个干活比我厉害.做饭比我好吃.能聊到一起的。”


    她这条件听起来简单,可小月在心里面将自己认识的男子扒拉了一遍,却没有一个符合条件的,不禁皱起了眉,而芬姨更是讪讪一笑,“你这妮儿,找啥不好,这是要找个木匠还得是个厨子?找老公就得找个会过日子的,找个会挣钱的,找个会心疼人的才行!”


    芬姨的话获得了在场的媳妇儿们的一致认同,不少人都把自己老公往这“三个会”里头代入,一时就变成了夸老公大赛。


    只是火星庙的哪个人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晚上翻个身动静大点,邻居都听得一清二楚,很快就有不少人被戳穿了。


    秦小渝原本想插几句话,可听着听着她就发现了,这些媳妇们对别人家的事儿都看得很清,到了自己家的事儿上就成了“睁眼瞎”,而且不少人说的话还特别对。


    “妮儿,俺跟你说,看男人不要光看长相,长得再好,过几年也成豆腐渣了,也不要听他说的有多好,那都是假的,你得看他做了啥。”


    “对,真对你好的人都不说,不用你说,自己也不老挂在嘴上,悄默声的,人就把事儿给你办了。”


    “你婶子们说的都对哈,就是人好的前提下,咱还是找个帅嘞,要不这日子就太难熬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秦小渝的掺和,这小院儿中的闲聊也一直到深夜才结束,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芬姨拽着冯婶子过来了。


    冯婶子多少有些扭捏,“小鱼,改天我给你买俩漂亮的碗!”


    瞧着芬姨打了冯婶子一下,秦小渝点了点头,知道这是她表示歉意的方式。


    “小鱼啊,我知道你是为咱们好,这没有那些男人在,姐妹们一起说说话,真是顺畅嘞很”,芬姨拍了拍她的手臂,“下回咱们还来,我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秦小渝当然是希望还有下一次,“好啊,等我安排安排,下回咱们真的看一次电影。”


    解决了心头一件大事,秦小渝也算松了口气,打算进行下一步计划。


    上次跟科考队的人聊了之后,秦小渝没事儿就在后山转悠,感觉河滩那一片还真挺适合露营的。


    她从县城带回来的快递里也有从网上买的露营装备,这就打算在逗音上直播一回


    上次去过的石滩后面是一片杂林,里面以松树杉树为主,她还发现了一株漂亮的红豆杉,这时正结着红玛瑙一般的果子,像是一棵披灯挂彩的圣诞树。


    秦小渝拿着手机,将林子里每一处都拍给大家看。


    她来的时候已是下午,柔和的阳光斜着打进树林中,落在杨树松树斑驳的枝干上,落在红豆杉晶莹剔透的小果子上,落在了被松针.树皮和落叶铺的厚厚的地面上。


    阳光被树干和树叶分割,变成一束束清冷的射线,将这里照的如同异境。


    逗友的弹幕也很有趣:


    “这真的是老家么?这咋看上去像是北欧?”


    “没错,你要说这环境,一会儿跑出来个长耳朵精灵我都信”


    “这树好高啊,一看空气就很清新!”


    “楼上到底生活在哪啊,天天吸汽车尾气啊,怨念这么大?”


    秦小渝没有去看弹幕,她在红豆杉旁边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看了看说明书,没几下就将帐篷支了起来,抡着锤子当当几下,就将防风钉砸了进去。


    “还挺简单的”,秦小渝对着架在树上的镜头笑了笑,随后就钻进去放置防潮垫和睡袋了,没看到直播弹幕中一排排的“666”。


    “我就知道,这帐篷根本难不倒小鱼,可我没想到的是,它竟然撑不到五分钟啊!”


    “小鱼真的是第一次装帐篷么?QAQ”


    “我跟我女朋友出去野营,咳,后来又找了个宾馆,就是因为那个帐篷跟我作对。”


    “帐篷说,超载了!”


    弹幕里正热热闹闹,秦小渝又拿起手机,现在时间还早,河滩要等月亮升起来才是绝景,就打算带着大家往后山里逛逛。


    “这是银杏,这个应该是厚朴,哦,这是个香榧.水青”


    秦小渝一边走一边跟大家介绍着看到的树木,她最近也是做了不少的功课,对这山里也了解得更多了。


    很快她就登上了山顶,指着附近的山头继续介绍,“这是五指山,那个是寿星头,还有龙脊.虎掌……”


    秦小渝见弹幕想看更远处的山,便就往前走了一步,谁料她绊到石头滑了一下,镜头前的景色就发生了突变,由远山变成了悬崖,下面还有深不见底的深渊。


    突然出现的巨大落差让直播间里的逗友都吓了一跳,特别是秦小渝的手机还因着身体的移动往下落了一点,感觉像是有人冲着悬崖边要跳下去一般。


    “woc!不是说火星庙的后山是个矮山么?怎么这么可怕?”


    “这是不是穿越了啊?”


    “你们看到那下面的云了么?这山肯定很高!”


    “刺激!从这儿跳下去会不会遇到白胡子老爷爷?”


    秦小鱼直起身子看到大家的弹幕解释道,“刚刚大家是跟着我一起爬上来的,这后山对咱火星庙来说的确是个矮山,只不过这一片是山连山,山叠着山,比后山还高的山也多得是,在脚下趴着的山也很多。”


    秦小渝用手在镜头前划了几下,划出了个波浪,也不管逗友们能不能理解,将镜头挪向了脚下,那里有着刚刚将她绊倒的一块类似石砖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将石砖上的落叶扒了下去,发现这竟不是一块石砖,而是一长溜连绵不绝的砖墙,起起伏伏,大概有五六米长。


    “这是啥?老房子留下的墙根?”


    “哪有人在山顶上盖房子的?”


    “这起起伏伏的咋看上去这么眼熟呢?”


    直播间的逗友跟着秦小渝一起好奇,猜这墙砖是啥的都有,突然有人说了一句,“这,这不会是楚长城吧?”


    秦小渝也看到了弹幕,反问道,“楚长城是啥?”


    在她还有不少逗友的印象中,长城指的就是蜿蜒盘旋气势磅礴的万里长城,是“不到长城非好汉”的那条如龙的雄关。


    “楚长城是春秋年间建立的,也就是公元前五世纪末建起来的,就是在小鱼他们那儿附近,还出土过铜器呢!”


    这科普一出,原本看上去很普通的这一排墙砖立马高大上起来,特别是想到这是几千年前的古人留下来的,别有一番怀古的滋味。


    秦小渝也被惊呆了,没想到自己就是被绊了一下,却是绊出了一段疑似古长城的东西来,“这,这我该怎么办?我刚还在上面踩了好几下呢。”


    她不知所措的样子让逗友们都笑了起来,纷纷出言安慰她。


    “不知者不怪,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楚长城呢!”


    “小鱼,支棱起来啊,你不是说老乡们还用恐龙蛋窝酸菜呢么,这公元五世纪的算什么!”


    “是公元前,公元前五世纪!就是我大秦王纵横天下的时候!”


    弹幕渐渐走偏,秦小渝却在逗友的建议下,给这一段楚长城拍了一段清晰的视频,又给疑似是城垣土台的地方拍了清晰的照片。


    她暂时关了直播,将这些视频资料都发给了科考队的宋大姐,说明了情况。


    等直播再次开启,秦小渝已经出现在了石滩上,而太阳也快要下山了。


    “今天咱们就在这儿吃一顿”,秦小渝摆上了小碳炉,往钛锅里面加上了水,撕开了两包方便面。


    逗友有些不满意,就着这么好的风景,就吃方便面?


    秦小渝也不吱声,从镜头前消失了好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的树枝上插了一长串儿河蟹。


    “这是抓的?难道是用木棍戳的?”


    “大力女火星小鱼!”


    秦小渝将那河蟹收拾干净,抬头见大家都很好奇,便解释说道,“这片石滩的石头下面就有螃蟹,不怕人,就跟捡的一样。”


    至于她用树枝将螃蟹给串起来,那却是因着螃蟹太多了,拿不住啊!


    单煮方便面很一般,可在方便面里放上五六只螃蟹,那就不是一般的奢侈了。


    秦小渝在一众逗友羡慕的弹幕中大口啃着螃蟹,呼噜噜地嗦着面条,可把他们给馋坏了!


    “哇,这个肉好多”,她也是好心,将那洁白饱满的菱瓣蟹肉怼到了镜头上,让大家都能看看这河蟹的肥美,却招来了一众“怒骂”。


    “快拿开快拿开!”


    “呜,这时候正是螃蟹肥的好时候啊”


    “这就是山间地主的好日子么?想吃什么随手抓,螃蟹野鸭到处都是,真是酸了酸了。”


    等到夜间,那一轮明月在山间升起的时候,她的直播间突然就涌进了很多人,可是弹幕却少得可怜,大家都在欣赏这一幕绝景。


    广泽生明月,苍山夹乱流。


    云中君不见,竟夕自悲秋。①


    良久才有人在弹幕中打出了这两句诗,意境竟是和眼前的这青山明月无比契合,仿若是古今同赏一轮月,今古各自愁不同。


    她的直播不温不火,而直播内容剪成的视频却是攀上了热榜,靠的是直播后的小彩蛋。


    第二天秦小渝送走火车来帐篷,就发现帐篷旁躺着一只灰野兔,大概是晚上出来不小心,一头撞在了防风钉上,就这么撞死了。


    或许是秦小渝无语又得意的表情太过好笑,#火星小鱼演绎成语守株待兔#的标题就上了热榜,也给她带来了不少的流量。


    秦小渝这一段沉迷野营,拍了后山不够还钻进了山里头,拍了龙脊山的龙心洞,里面有各类钟乳石组成的岩画景观,仿若飘仙伏龙,美轮美奂;还去拍了卧龙瀑布,那里山峦叠起,河水湍急,形成了一连串大小不等形态四异的瀑布,气势极为恢弘。


    这天她才从山里钻出来,回到小车站,就见很久不见的贺老板在站在门口等她。


    不知道是不是等得久了,贺烨手里还夹着根细长的女士烟,袅袅云雾遮盖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等走近了,秦小渝才看到她紧皱着眉头,似乎是被什么事所困扰。


    “贺姐,你这是咋了?”


    贺烨见她过来,就将手里的烟掐了,拎了拎手里的小箱子,“咱厂里出了点新产品,来找你试吃试吃。”


    秦小渝打开了门,给她倒了杯水,才看到贺姐带来的是一大箱牛肉干。


    “这可是好东西,我爱吃”,秦小渝也不跟她客气,直接撕开一包麻辣味地尝了尝,朝着贺姐竖起了大拇指。


    贺烨笑了笑,“我这是找你这个大红人打广告来了。”


    “嗯?”秦小渝有些意外,眨了眨眼睛,“咱们贺门红公司不是有自己的官号么?”


    “你还好意思说”,贺烨伸手点了她的额头一下,“你把小汪打击得不行,他去郑州进修去了。我瞧着你们村的猫窝在你那儿卖得还不错?”


    秦小渝点了点头,第一批猫窝的反馈都很不错,掀起了一小波采购的高潮,后续陆陆续续的销量也算不错,现在工期已经排到了明年一月了。


    贺烨听她细细讲了猫窝的事儿,眼中闪过一丝艳羡,“真好,要是能让咱们的牛肉干也能打出去就好了!”


    当地生产黄牛,肉质细腻香味浓郁,还有着漂亮的大理石花纹。


    “唉,咱们公司不是和日本公司有贸易么?上次去考察的时候,人家请咱吃了啥雪花和牛,那身价可比咱这黄牛高多了”,贺烨很是羡慕,明明都是牛,怎么和牛一口就要大几百,咱的黄牛勤勤恳恳就卖不上价呢?


    贺烨为黄牛鸣不平,拆了一袋牛肉干,递给了秦小渝一块,“你尝尝,咱黄牛也很不赖啊!”


    秦小渝嚼着牛肉干点了点头,“好吃!”


    “可不是!咱这都是真材实料,改天我也带你去工厂转一圈,干净着呢!”贺烨专挑自家牛肉干的优点讲,里外的意思都是让秦小渝给她带带货。


    “这倒也不是不行”,秦小渝觉得这事也属于宣传家乡特产,支持家乡建设的途径之一,“只不过我得跟魏副书记汇报一下,还有,贺姐你有没有想过直播带货?”


    “直播带货?”贺烨眼前一亮,“怎么没想过呢,先前我们的想法就是让小汪把官号盘活了,好在网上直播带货呢!”


    她摇了摇头,贺门红的官号哪怕是上次采购会上蹭了秦小渝和火星庙的热度,也只有不到一千个粉丝,就算开了直播又能怎样,怎么可能会有人来买呢?


    秦小渝刚想跟贺姐说说她这两次直播的心得,就听到有人一边哭喊着她的名字一边往院子里跑。


    “呜呜呜,小鱼姐,呜呜呜”


    秦小渝才站起来,就见周小丫哭着扑进了她的怀里,一连串地喊着她的名字。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秦小渝拍了拍她的背,哄了好一阵,才让周小丫镇静下来。


    周小丫哭得鼻子都红了,可漂亮小丫头就算哭起来也漂亮得很,看得贺烨心里一动,给她递了块手帕。


    “我我娘说,我娘说我有一门娃娃亲,让我,让我年底就嫁过去!”周小丫气得都打嗝了,“就是骗人的!从前根本没说过什么娃娃亲,突然就说是我奶奶跟人家奶奶定下来了,嗝。”


    “娃娃亲?”秦小渝眨了眨眼,“对方是谁啊?”


    “是是”,周小丫歪了下脑袋,她一听这消息就从家里冲出来了,竟是都没怎么记住那人的名字,“好像,好像是姓顾?”


    秦小渝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姓顾,叫顾彦吧?”


    “对对对!”周小丫抓住了她的手,“是咱们隔壁庄的,说是在城里干汽修,婚后还会买车呢!”


    周小丫并不是火星庙的人,她家住在十八里河,和顾家所在的十五里庙差着一条河,但是小姑娘特别喜欢秦小渝,经常坐着驴车跑过来找她玩。


    秦小渝翻了个白眼,基本能确定这“娃娃亲”肯定是假的,估计是顾彦那事儿出来后,在本村根本找不到对象,就去邻村祸害别人家的姑娘了。


    “你娘可真是糊涂!”秦小渝问她,“你知道那顾彦是谁么?你还见过呢!”


    周小丫眨巴眨巴大眼睛,“我没见过啊!这什么娃娃亲我根本都没听说过!”


    “就是你那天来找我,我在骂的那个人。”


    秦小渝这么一提示,小丫就想起来了,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怎么办,那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人,我不想嫁!”


    周小丫因着长得漂亮,能在高跷队里面表演挣点钱,在家里的地位还不算低,可这次却是奇怪得很,她爹和她娘齐心协力编出个娃娃亲,要把她往顾家嫁。


    “怎么可能是娃娃亲,俺奶走之前可从来没说过”,小姑娘也不傻,“再说要真是娃娃亲,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就没来往过,隔一个村又不是多远,年节都不来往,哪来的亲?!”


    秦小渝拍拍她的背,还没开口就听贺姐凑了过来。


    “你家是不是有什么用钱的地方,你有没有哥哥或者弟弟?”


    “我,我家”,周小丫想了想,哭得更厉害了,“我哥俩月前才跟家里头说交了个女朋友,是不是,是不是他要结婚了”


    她的声音到最后都在颤抖,在场的贺烨和秦小渝都想到了同一个可能,不由得一同叹了口气。


    秦小渝揽住哭得快要昏过去的周小丫,皱着眉头在想有什么好法子,能帮着她渡了这一关。顾彦不是什么好人,可周家父母既然都将娃娃亲给搬了出来,有很大几率是知道顾家出过的事的,或者来说,顾家的事能让他们获得更多的利益,这才让他们毫不犹豫地将女儿给“卖”了。


    “娃娃亲”就是一张遮羞布,既能堵了旁人说三道四的嘴,也能让周小丫没有能够反抗的可能,真是难办。


    贺烨在旁边打量了周小丫好一会儿,突然问道,“这是不是就是之前跟你直播过的蛇女小妹妹?”


    秦小渝点了点头,“大家都很喜欢小丫,她长得漂亮,又会说话,现在也读了一点书。”


    按照她的想法,周小丫就应该去做个网红,或者是去直播带货,这样才能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出来,只是现在外面的机构都太乱了,她可不敢贸然将小丫给推出去,没有人跟着她或是一直提点她,怕是要出事呢。


    “小丫”,贺烨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脸上的泪都擦了,“你敢不敢跟着我走,咱们出去闯闯。”


    “跟你走”,周小丫抹去了眼泪,还打了个嗝,“不中啊,我娘说出去就打断我的腿,还说顾家在城里也认识人,我跑不远嘞。再说,我啥也不会,出去做啥啊?”


    她憋红了脸,抓住秦小渝的手,“姐,我可不是坏女孩啊。”


    秦小渝安抚地拍了拍她,“你别担心,这是咱们县里贺门红公司的老总,是个大款。顾家手再长,也伸不到贺家去。”


    她想了想说道,“贺姐,你别怪我管得宽,我先问问你带她出去是想做啥的。小丫识字不多,人也有点娇气,加上她这个长相,往你厂里头一放,肯定是要出事的。”


    在贺门红工厂里打工的不少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小姑娘小伙子,不少就在厂里谈起了恋爱,争风吃醋的事情也不少见,之前贺姐还跟她抱怨过。


    周小丫若是去了厂里面干活,估计就要掀起乱子来了。


    贺烨笑了笑,“这让她去干活,那不是大材小用了么?我是瞧着她这模样好,正好可以试试主播这个位置,给咱们厂的零食干货带带货,当然了,这一开始还得你帮帮忙,推推你这妹妹和咱们厂一把!”


    不得不说贺老板果然是当老板的料,她这一出手,不但帮了周小丫一把,得了个忠心耿耿的小妹,还让秦小渝对她感激不已,肯定会尽心尽力地帮助周小丫的。


    秦小渝推了周小丫一把,让她站直了抬起头,“贺姐,小丫的条件是很不错,要做主播肯定也不会给咱们厂掉份儿,我就担心一件事,她年纪不大,要是你公司里有什么应酬”


    她曾听姬昂说过,县城里的酒局特别多,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喜欢在酒桌上解决,而男人们喝酒一定要叫上美女们作陪。


    秦小渝担心的就是小丫一旦在贺门红公司露了面,会不会被带着去帮忙应酬。


    “唉”,贺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扭头对小丫说道,“你可真是找了个好姐姐啊。小鱼你放心,咱们厂的应酬是有专人去嘞,就算小丫要去,我都不可能让她去!你放心,姐别的本事没有,说话却是吐沫钉钉一口一个坑,绝对不可能让你的小姐妹出去受委屈!”


    得到了贺烨的担保,秦小渝才点了点头,对周小丫说道,“你这事儿还真的挺难办的,若是你真不想嫁到顾家,你就跟着贺姐出去闯闯,这样你爹娘找不到你,自然也不用嫁过去了。”


    “那,那我爹娘咋办?”周小丫这时候还在担心,要是她跑了,那她爹娘会不会跟顾家产生什么纠纷。


    “他们都要卖了你了,你还想这么多!”秦小渝恨铁不成钢,可还是跟她解释道,“你娘现在也就跟你说了娃娃亲的事儿,还没宣扬出去,等到发现你不见了,肯定会反悔的。就像你说的,你家和顾家平时也没啥联系,这事就算让谁说,都挑不出你们家的错。”


    秦小渝没说的是,若是她爹娘真的收了钱,那钱的事肯定会引发一场风波,可这和小丫有什么关系呢?


    周小丫咬了咬牙,看向贺烨,“好,我跟着你走!”


    贺烨是跟着自家的采购队进的山,打算明早坐火车回去,周小丫没带身份证,便擦干眼泪回去收拾包裹去了。


    秦小渝还担心她会不会回家就被扣起来了,她却摇了摇头,“我娘现在还只是想说服我,我回去服个软,晚上偷偷跑出来就中了,姐你可千万要给我留个门啊!”


    见周小丫恢复冷静了后,心里显然是有成算的,她们俩也没有坚持要送她回家。


    周小丫离开后,秦小渝和贺烨又聊了一会儿关于直播带货的事情。


    秦小渝突然想起了江家的事,便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贺姐,江家的事儿是咋解决的?”


    贺烨叹了口气,“先前你跟我说了这事儿,我还不太敢相信。去找王晓红问了问,她说的确前一阵是有人在她家门口打探,还说是她哥。”


    “这事儿我是跟晓红通过气的,她那天跟江硕说认错了,她不是江家送出来的娃,江硕的确是很失落,但还说会挣钱帮她”,贺烨又拿出了一根烟,夹在手中没有点着,“后来我带着晓红去了一趟江家,说是我要资助晓红家的娃去治病,听说了江硕的好心,特地来看看她们。”


    “一开始我也被感动得不行”,贺烨回想起那天的事,眼神里有着淡淡的失落,“我娘,也就是江硕她娘,见到晓红和她的孩子直呼心疼,江硕也说要尽力帮着这个妹子,只是”


    “只是什么?”秦小渝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显然已经听入迷了。


    贺烨叹了口气,那天的气氛真的很不错,她还以为真的找到了不贪财的家里人,没想到她娘最后说起自己送出去女儿的时候,竟然说了这样一番话。


    “算了,不找了。就当她跟咱家没有缘分,要是有缘,早在你媳妇和小虎出事儿的时候就该出来了,现在再来还有啥用?”


    贺烨苦笑一声,“小鱼,你说我胆小也罢,说我自私也中。我听到这句话后,是真的不想认了。这话一开始没觉得有啥,却是越想越让人害怕。”


    秦小渝细细品了品这句话,突然明白了。江阿婆在做了手术之后,不再将这些事怪在自己身上,而是转移到了素未谋面的女儿身上。她的儿子.老头子是不会有错的,那若不是她妨着了儿子们,那就是小女儿的错!


    江阿婆为自己的怨气找了个归宿,若现在她真正的女儿出现,怕是会将这些陈年旧气全都撒到她身上。


    先前对女儿的思念不是假的,可江阿婆现在对女儿的埋怨也不是假的,人心往往复杂得很,能对陌生人宽容,却偏偏对亲人易生怨怼。


    “唉,我也想明白了,人生就这几十年,何必给自己添堵呢?”贺烨点上了烟,在她心里,觉得自己这时候跟江家相认实在是没啥好处。


    秦小渝理解地点了点头,“不认就不认了吧,我和魏副书记都会帮你保密的。”


    贺烨虽说不打算跟江家相认,却还是出了钱,让江硕能在县城里支起个早点摊子,好在经过了这一番折腾,江硕也不再说之前心如死灰的状态,他有手有脚有技术,只要好好干,肯定不会过得差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来自马戴《楚江怀古》


    本章中月经科普来自丁香医生


    吃瓜吃得无心工作,今天起一定洗心革面好好码字!


    PS. 有人给我的洪荒预收砸了个雷,那边回复不了,在这儿感谢一下。


    顺便推荐一下自己的无CP预收《蛮荒新月》,又名《女娲复活计划》,是架空洪荒的探险故事。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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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 坐车的人不是很多。


    等到小火车都快要开了,秦小渝才看看左右,朝着小院子的角落里招了招手, 一个略显臃肿的身影匆匆忙忙从那边跑过来,上了车。


    凌晨的光线昏暗, 车厢里的老乡们要么在聊天, 要么在找地方补眠,没人注意到周小丫像是一只被追赶的小熊一样上了车。


    她在秦小渝的指示下跑到了第二节 车厢, 在列车员办公室附近找到了贺烨。


    贺烨见她穿得很厚, 摘下破破的毛线帽额头上都染了汗,不由得有些诧异, “你怎么穿这么多?”


    “啊?”周小丫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我怕我娘起疑,只好将能拿的衣服都穿上了。”


    贺烨哈哈哈笑了起来, 吓得周小丫赶忙往四周看。


    “真是个傻姑娘”,贺烨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你跟姐去了县城,难道还没有新衣裳穿么?”


    周小丫猛地红了脸,她现在还对贺老板和小鱼姐所说的工作没有实感,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贺烨却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示意她坐下来, “小丫, 你这样是对的。人啊,不能因着有了机遇就忘本。你出来是为了啥, 这一点你得牢牢记住。”


    “我出来是为了啥”周小丫陷入了迷惘。


    说实话这诡异的“娃娃亲”来得太快,而她这逃婚的决定下得也快,实施得也太快了,这一天发生的一切简直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长得好, 嘴也甜,平日里爹娘还有哥哥弟弟对她都很是不错,她也对未来没什么想法。


    乡下妹子能有什么出路呢?


    不过是嫁人.生娃.好好过日子罢了。


    只不过周小丫想得比别人多一些,她总想着凭自己的长相能嫁个长得好的,嫁个自己喜欢的,嫁个努力追求自己的。谁说她现在还没具体的人选,可至少得好好谈个恋爱,让他来家里头干些活儿,好好表现表现,这样爹娘才能接受他,将自己交给他吧?


    谁知道却突然来了个“娃娃亲”,还是个进过局子的猥琐男,这可把周小丫给吓坏了,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遇到了小鱼姐和贺老板。


    说实话,看她们三言两语就将问题解决了,周小丫心里是羡慕的,也顺水推舟就答应下来了。她也没别的想法,就想着出去一段时间避一避,她爹娘找不到人,自然也就不能逼她嫁人了。


    她想到这里茅塞顿开,“我不想随便嫁人!”


    贺烨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没想明白,便摇了摇头问道,“若是对方就看上你了,非你不可呢?宁愿等你一年两年三年,你就一直躲在县城里不回家?”


    “我”,周小丫的眉毛拧了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求助地看向贺老板。


    贺烨一瞧她这个样子,就伸手弹了下她的眉心,“你觉得你小鱼姐这时候会说什么?”


    “小鱼姐?”周小丫想着平日里认识的小鱼姐,“嗯我觉得小鱼姐根本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哦?”贺烨挑了下眉,追问道,“那你觉得她为什么不会遇到这种问题呢?如果她跟你一样,也有一双想拿她去结什么娃娃亲的父母,她会怎么办?”


    “小鱼姐特别有主见!若我爹娘遇上她,肯定不是她的对手。”周小丫一提到秦小渝,眼睛就特别闪,充满着崇拜的目光。


    “那你想不想成为像她一样的人?”贺烨循循善诱,“等到了县城,我会找人给你补补课,做主播也得有点文化,要不然说出来的话让人笑话。等你学得差不多了,你一边熟悉工作,一边去报个夜校好好学学,中不?”


    “真的?”周小丫没想到自己的待遇这么好,赶忙连连点头,“好好好,我愿意。”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贺烨笑着说道,“你看,我花了这么大价钱培养你,你要是被爹娘找到了,心一软或者是被强行带回去结婚了,我是不是就亏了?”


    周小丫点了点头,觉得贺老板说得很在理。


    “所以,你若是只想在城里躲一阵,那等下了车我就不管你了”,贺烨瞧见她漂亮的大眼睛中流露出的不安,安抚地握了下她的手,“放心,基础的生活还是会给你安排的;不过你若是想读书,想跟着我做事,想成为像你小鱼姐一样的人,你就跟我签个合同——三年,三年内你若是逃回家或者是听从爹娘的去结婚了,你就赔我五十万。”


    周小丫被这个巨额数字吓得一动不敢动,贺烨却拿着保温杯去找王姐接水去了,“没事,路还很长,你慢慢选。”


    还待着火星庙的秦小渝,则是等天亮就骑着自行车往周家去了,她瞧着周小丫慌慌张张地来了,估计也没给家里留下只言片语。


    等她赶到周家,果然是一片兵荒马乱,院子里看着像是周父和周母的正在吵架,门口蹲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正在抽烟,而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坐在一间房的房门口蹬着腿大哭。


    秦小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到的是周母的慌乱.后悔和周父的恼羞成怒,而门口那青年脸上的羞愧和恼怒越来越明显,他猛地站了起来,“别哭了!别吵了!我去找妹妹,她肯定没走远!”


    他往前走了两步,就见到了拎着一包东西的秦小渝,“你是谁?在俺家门口弄啥?”


    “我是火星庙站的管理员小秦”,秦小渝举了下手里的袋子,“周小丫家是这里么?”


    “是,是”,周母闻言冲了出来,流着眼泪抓住了她的手臂,“小丫呢?小丫去哪了?”


    秦小渝被请进了周家,简单说明了情况,“我和小丫是朋友,她昨天去找我了,说是你们给她安排了一门婚事,可她知道那不是娃娃亲”


    周父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啥不是娃娃亲?一个小妮儿咋那么多事儿?小丫呢?让她滚回来!”


    “她走了”,秦小渝平静地站了起来,盯着恼怒的周父看了一会儿,直看得他别过了头。


    她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了周母,柔声道,“小丫走得急,没能给你们说一声,让你们担心了。这是她让我给你买的一些东西,说是让你好好照顾自己。”


    在周母控制不住的哭声中,秦小渝又看向了一直沉默的青年,“你就是小丫的哥哥吧?她说,她说她这就去县城里打工挣钱,肯定会让你有钱娶媳妇的,让你等一等她。”


    秦小渝撒谎了,这些话根本就不是周小丫说的,可她也不后悔用这几句话让周家所有人都哭得好似是天崩下来了。


    周父周母未必不疼爱小丫,她的哥哥弟弟也很喜欢她,只是在儿子的终身大事上,在一家人的幸福前,她身为女儿,理所当然地被摆上了“祭品”的位置,理所当然地就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只是在周家人眼中这不是牺牲,这是兄妹之间的互帮互助,这是血亲之间的守望相助。甚至他们会觉得,凭借女儿的长相肯定能抓住顾彦的心,这下子就是去享福的!


    卖了你还说是为你好,好似你占了天大的便宜,多么讽刺!


    周小丫离开几天后,秦小渝在火车站见到了她哥,这位青年多少有些窘迫,专门找来秦小渝这边跟她说,“你能不能找找小丫,让她回来吧,我出去打工!”


    秦小渝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只能摇了摇头,“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就在这趟火车将小丫的哥哥送往县城之后,秦小渝接到了来自周小丫的电话,小丫头的声音带着一点不安.一丝迷茫,更多则是到了新环境后的兴奋。


    秦小渝跟她聊了很多,又将自己去了她家的事跟她讲了。


    周小丫很是不好意思,“我那时候太兴奋太紧张了,忘记给家里留个字条了。”


    或者说,那个时候周小丫根本就没想起来,她是跟着小珍老师学过好多字的。


    等听到她哥去县城找她的时候,周小丫笑得还挺开心的,可却叹了口气,“晚啦,我已经跟贺老板签过协议了,这几年都回不去了!”


    这话倒是把秦小渝吓了一跳,等她了解到贺姐跟小丫的合同内容,倒是真的放下心来,贺姐这合同搁法律上往往会被判无效,可用来应对周家父母却是再好用不过了。


    解决了小丫头的事儿,秦小渝又拎上了工具箱,去小树林里给孩子们做大玩具去了。


    这一次紧紧跟在她身边的是云堂,来帮忙的小娃们也少了不少,可秦小渝却还挺高兴的。


    这次的布置她准备了很久,主要是用工具间来加工要用到的绳索,然后将它们编织成一张张网,到了树林中只要找几颗合适的树,将这些网在树中间撑开就好了。


    这次她做的并不是复杂的玩具,而是能让小娃娃们在上面爬上爬下.钻来钻去的“网迷宫”,大大小小的网按照她预想的那般横竖相交,形成无数分支通道,却也有很多迷惑性的断头路,不真正进去闯一闯,是找不到真正的路的。


    这次玩具组装得很快,而为了测试网迷宫的承重,她破天荒地抱上去了五个小娃,看着他们像是刚学会爬的婴儿一样,尖叫着在网上面爬来爬去。


    很快这几个小娃就摸索出了新的玩法,那就是看准时机,将人堵在死胡同里,云堂憨憨地到处疯爬,很快成了第一个受害者。


    他进了个较大的死胡同,正在里面半蹲着蹦迪,被他的尖叫声烦到的另外两个小娃一起堵在了门口,让他出不来了。


    云堂一开始还不在意,可在试着强硬突破了几次未果后,只能眼泪汪汪地看向秦小渝,企图以卖萌换取救援。


    秦小渝走过去,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然后就当作什么都没看到,离开了。


    她在小孩子的玩闹上一向看得很开,除了争吵和打架,一般不介入其中,孩子太多,什么都管她也有心无力,而过多地介入会让一些孩子感受到她的偏心,这对娃子们的成长是没有好处的。


    搞定了给孩子们做的玩具,秦小渝还去修缮了地下球场的球门,现在的小足球场不但是小伙儿们在用,大爷大妈们偶尔也会组个队过来踢两脚,活动活动身体。


    做完这一切,她又拎着工具箱走进了庄子里。


    天气预报说第一场雪就要来了,在这之前,她得把庄里人的屋顶.窗户都检查一遍,省得让大雪给老乡们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这倒不是秦小渝危言耸听,火星庙的海拔较高,雪也比较大,往年就发生过压塌牛棚鸡舍的事儿。


    她卷着袖子正在给三大爷补房顶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宋大姐的电话。


    “小秦啊,这两天有点忙,看到你的信息就晚了些”,宋大姐那边有些嘈杂,声音带着电流,不知道是不是又出去了,“我已经把你发的视频和照片都发给了省博那边,他们说初步看的确很像是楚长城,过一阵会去现场看看的。”


    秦小渝没想到还真是,不由得惊讶地啊了一声。


    “不过啊”,宋大姐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也别太在意了,楚长城在河南各地发现的都有,现在还在申请省文物呢,也吸引不来多少游客!”


    秦小渝又跟她说了几句,挂了电话感觉这句话有些奇怪,仔细一琢磨感觉宋大姐可能是怕她急功近利,用疑似是楚长城的土墙来发展火星庙的“旅游业”吧。


    这种情况还不少见,不少地方逮住一个历史点就开始了营销,P图做得是不错,可等游客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买家秀,名声一落千丈。


    秦小渝倒是没有拿楚长城营销的意思,她觉得就让人千里迢迢来看一段土墙,多少有点太不道义了,而对楚长城现在还在申请省文物这件事,她也没有很意外。


    豫省的文物实在是太多了!


    十三朝古都洛京.八朝古都汴梁.七朝古都殷墟,就连火星庙所属的宛城也曾是兵家必争之地。


    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豫省格外厚重的历史,也让文物保护变得“内卷”起来,楚长城在别处可能是大爷,可在甲骨文.夏商青铜器面前,的确有些抖搂不起来。


    不管如何,秦小渝都感觉她为文保事业做出了一份贡献,兴高采烈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而宋大姐这通电话还告诉秦小渝,之前帮她联系的省农科院的专家很快就下去了,不过和之前所说的不太一样,来火星庙的会是个年轻的科员,姓吴。


    而秦小渝没想到的是宋大姐的电话下午打来的,吴研究员当晚就到了。


    “你好,我是省农科院的研究员吴易。”


    秦小渝有些发愣,眨了眨眼才握上了面前这位吴研究员伸出的手,使劲晃了晃,“你,你好,我是火星庙的管理员秦小渝。”


    倒不是她没见过世面,只是这位吴易看上去也太不像是个研究员了吧?


    他长得很帅,眉目如星俊朗得很,装扮也是标准的都市潮男打扮,耳朵上还挂着好几串耳坠,除了背上背着的超大帆布包,怎么看都和“农科”联系不起来。


    吴易对秦小渝的反应却很平常,应该是见惯了她这样惊讶的人,他左右看了看问道,“我住哪?”


    秦小渝眨了眨眼,多少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宋大姐跟我说的是你近期会来,也没说你今天会到啊?”


    吴易指了指她的手机,“你看看,我今天给你发了很多信息,可你都没回。”


    “啊”,秦小渝手忙脚乱,发现人家的确是给自己发了不少短信,甚至还申请了微信好友,只不过她下午太忙了没有看到。


    “你,你怎么不打电话呢”,秦小渝挠了挠头,朝着站外看了几眼,现在老乡们肯定都休息了,再带着去打扰怕是不太好。


    吴易也看出了她的窘迫,将身上的大背包往地上一放,原地跳了几下,放松了一下筋骨“有没有能凑合一下的地方?你们宿舍有位子么?”


    秦小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好在她急中生智,想到了姬昂那边,“有,那边不远有个警察局,你去那边将就一下怎么样?我这儿有睡袋!”


    吴易点了点头,从自己的大包里面拿出了个小背包,“这些东西就放你这儿吧,我明日再来。”


    秦小渝打着手电筒,带着吴易往小山头那边赶,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她身旁的吴易却已经开启了工作模式,“我这次来是因着省农科也有扶贫项目,我也申请了其中一个课题,是听了赵科他们的推荐才来的。我会先在这里进行几项测试,若是土壤气温情况与我的课题相符合,那就最好不过了!”


    秦小渝点了点头,听出来了吴易的言外之意,若是火星庙的情况和他的研究范围.研究项目不那么符合,那他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


    “说实话,你能来我们已经够惊喜了”,秦小渝想了想说道,“有了基础的测量情况,再找合适的经济作物,肯定也会更有方向。”


    吴易似乎是对秦小渝的识相很满意,“那我明日就开始工作了。”


    等第二天见到吴易的时候,秦小渝又愣了一会儿,甚至开始怀疑昨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吴易又换了一身装扮,这次他穿着很正经的风衣,还戴了金丝眼镜,看上去比昨日稳重得多,一看就是教授级别的。


    等秦小渝将他介绍给村长的时候,他还拿出了一盒名片出来,这一举动顿时震到云村长,连对吴易的称呼都改成了吴老师。


    秦小渝不由得感慨,这人还真是有“生活智慧”,可他这样的人设也没维持多久,等当天下午她去给老人们修屋顶的时候,就见吴易穿着件灰扑扑的长袖和牛仔裤蹲在地头上,正在和老乡们聊天。


    她还担心这人能不能听懂老乡们的话,谁知道晚上问他的时候,他却摆摆手,“我大学时候就跟着老师下乡了,别说这儿的话了,林州的话我都能听懂!”


    林州地处三省交界处,语言独树一帜,号称方言中的方言,没有点实力根本听不懂。


    秦小渝跟他聊了不少,这才发现他虽然穿着跳脱,性子有些急,可在专业的事情上还是很靠得住的。


    “来火星庙之前,我去了趟县城,专门借了县志来看,只不过对火星庙的记录却不多”,吴易从背包里面翻出一本笔记,“原本这边的县志就记得潦草,对火星庙这片山的记载百年间只有十四条,一次是洪水,一次是山火,剩下都是周边的共同灾难,着墨实在是少得很。”


    “为什么要去翻县志呢?”秦小渝不太理解,她以为农业测量重点是土壤。


    “土壤情况当然很重要,可种植经济作物主要还是看气候的”,吴易笑笑,“不是有那句话么?农民靠天吃饭,就算是再肥沃的土地,一碰上天灾,收成也就少得可怜。咱们做的是扶贫工作,总不能啥都没干呢,先让老乡们掏空家底建个大棚吧?”


    秦小渝受教,连连点头。


    “县志上记载的都是本县发生的大事,一般都会将这些天气灾害记录下来,有时候还会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吴易翻了翻书中的笔记本,指着其中一条给她看,“这里连县长娶了五房老婆的事都记了下来。”


    秦小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笔记本拿过来看了看,那一条记得是解放前的事,而被吴易摘抄下来的原因则是县长第五房太太在出嫁的路上偶遇罕见的龙卷风,连喜轿子带人全都被风卷走了!


    “这,这是真的么?”秦小渝简直不敢相信,捂住嘴呵呵笑。


    “这当然是有一定的可能性”,吴易却仍是那副做研究的严谨模样,还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镜框,“当然,我个人倾向于是县长的五房太太逃婚了,实在撂不开面子,才推到了龙卷风的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秦小渝笑得前仰后合,“这,这龙卷风也太无辜了吧!”


    吴易跟她说县志的事却不是无的放矢,“县志的记载不多,就只能靠跟老乡们多聊一聊来搜集这边历年灾害情况了,这点我一个人做实在是太吃力了,能不能拜托你帮帮忙?”


    “行啊”,秦小渝答应得很爽快。


    可等真的开始跟老乡们聊天,她却傻了眼,基本没人能说得出具体的年份,大部分都是“我小时候”.“二儿出生那年”.“小妮儿还在吃奶的时候”……


    混乱的时间计算方式让资料搜集变得很难,而对同一场大雨或者山洪的记忆,每个人也都是不一样的,甚至在时间上也是错乱的,这就让秦小渝更加傻眼,比如明明是同一场山洪,有人记得是他八岁的时候,有人记得是她十六岁的时候,而按照这两人的年龄算出来的年份能差六七年。


    秦小渝每日都在年份之间打转,焦头烂额,整个人都不好了。


    最后还是云阿婆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去找云村长要这几年村子里的账。


    “咱们火星庙,都是靠着相互扶持才走下来咧,你去账上查查,若是有哪家接受了村里头老乡们凑得钱,那多半就是家里头遭殃了,不是天灾就是人祸,若是村子里头受灾的人多,可能还会有凑钱凑力气一起重建的记录,你去翻翻看就知道了!”


    这倒是个另辟蹊径的好办法,虽说不能确定当年发生了什么灾害,却能把现在已有信息中无用的那一部分剔除出来。


    可当她去问村长借账本的时候,却遭到了拒绝。


    云村长警惕地瞪了她好久,“这可是火星庙最重要的东西,都是上一任村长传下来嘞,就算恁是俺亲闺女,也不可能看得到。”


    这里头记得是村里面人的糊涂账,比如这家受了灾借了大伙的钱,还着还着债主都不在了,有些就成了烂账,再加上好多家之前关系好,可能借了钱不急着要,现在这辈儿关系又不好了,又没有凭证便都沤在了心里。


    “妮儿,不是不给你看”,云村长这会儿倒像是村里的守护神,“这口子一开,别人也要来看咋办?好多账一翻出来,这邻里之间的关系就要崩,要乱了啊!”


    “再说了,那上面都不是字儿,全是老村长们自个儿的特殊符号,你根本看不懂!”


    秦小渝是真的没想到,这小小一本账,承担的不只有人情冷暖,还有着火星庙的和平。


    可数据搜集也没有啥别的突破口,她只能将目前搜集到的东西整理出来,交给了村长,让他帮忙把把关。


    这一等就是好几天,秦小渝不好去催云村长,只能找到芬姨问了问情况,而芬姨的回复则是让她哭笑不得:原来上两任老村长的笔迹实在是太潦草,连云村长都看得晕头转向,不能确定!


    秦小渝期间还帮着吴易做了不少地头的工作,比如收集火星庙各处的表层土壤,做好标记带回去,而吴易则是用器具搜集了不少火星庙各处的里层.甚至是深层土壤,来做分析。


    酸碱度的分析在收集的过程中就完成了,剩下的土壤肥力.年份经历等综合分析,则是要等他回到省城才能进行系统的测试和分析,于是在吴易到访火星庙的第二个星期,他就带着一堆土回去了。


    他还带走了火星庙产出的一些农产品,说着从这些产品中也可以反推出火星庙的土壤情况。


    秦小渝对这些不太了解,却觉得吴易的态度很是严谨,内心很期待他的再次到来。


    还没等到吴易回来,小车站迎来了一对特殊的客人。


    “你说,你们是来野营的?”秦小渝有些意外,她上次的直播和视频播出去的时候反响都不错,可大多是在感慨山里面的空气和风景,没有一个人说想要来的。


    仔细想想却也能理解,羡慕秦小渝的大部分都是被困在城里头的社畜,他们的旅游大部分是靠着视频和图片完成的,虽然常常梦想着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可大部分都只是过过嘴瘾,根本离不开工作。


    而大部分想过陶渊明般潜修式生活的人也就是一时兴起,若是没有霓虹.外卖和便利店,他们在乡下一天都待不下去。


    叶公好龙,不外如是。


    而眼前这一对男女却是实打实地说自己是来火星庙野营的。


    两人大概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女人的保养做得很好,脸上看不出皱纹,光看背影还会以为是少女,可通身优雅圆熟的气质却让人不敢将她的年龄幼化,看起来就像是位艺术家。


    “我和我先生都是乐团的乐手,他现在正在为新曲苦恼,恰好在网上看到了你发布的视频,感觉很适合他新曲的氛围,便说过来看看”,女人摘了手套,露出细长的手指伸了过来,颇有些自责地说道,“瞧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袁雪,这是我先生关俊云。”


    秦小渝赶忙伸出手和她握了握,“你好,我是秦小渝,很高兴,啊不欢迎你们来到火星庙,这里还很简陋,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没事,我和我先生之前也有很多次外出野营的经验,应该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你之前的视频我们都看过,对这里的情况也有了解”,袁雪的目光缱绻,系在了身边一言不发抬着头的男人身上,“这里很原始,也很朴素,这才是我先生想要的感觉!”


    秦小渝注意到,自从他们见面之后,一直就是袁雪在讲话,而关俊云先生则抬着头在仰望天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也抽空往天上瞧了瞧,可今夜月朗星疏,天上的确没什么看头。


    袁雪和关俊云的装备都很齐全,秦小渝给他们灌了两大壶水,又拎了两捆柴,就带着他们往后山的方向过去了。


    一路上闲聊的仍是袁雪和她,那位关先生则是一直在四周看,一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不好意思”,袁雪代替他道歉道,“我先生或许是有了灵感,他一进入到工作中就很难自拔。”


    秦小渝点了点头,或许之前她还不理解这是一种什么境地,可如今她也见识过吴易为了测定土壤酸碱度废寝忘食的模样,也对关先生多了一些理解,“没事的,能够专注地工作是一种幸福,他们现在就像是在自己的世界吧,真让人又羡慕又佩服。”


    这话让袁雪有些惊讶,也让关先生抽空瞧了她一眼。


    秦小渝却没有看到,她正在给袁雪介绍那边的情况,“能够露营的地方就是河滩后面的那片树林,可以生篝火,但一定要将周围打扫干净,做好防火带。现在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做好防风,还有不能随地大小便,咱们村的公厕已经建起来了,干净得很!咱们一会儿也会经过。”


    袁雪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看到你们的公厕剪彩视频了,做得真棒,小渝!”


    秦小渝猛不丁被气质优雅的大美女夸了一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你们要是吃饭的话,可以在这里烧烤,但是烧烤最好在石滩上,那里比较安全,也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多做点饭,咱们一块吃。”


    “哦,对了”,秦小渝一拍脑袋,“我那儿还有烤熟的玉米和红薯,忘记给你们拿了,一会儿我送过来。”


    “周围的山你们可以随便走,但是要注意不要太靠近悬崖,不要往山里头走,现在是秋天了,好多动物都出来找食物,容易撞上。”


    她一路说了很多,将两人送到了目的地,看着他们熟练挂起风灯搭帐篷,便返程去拿玉米了。


    等到她再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一阵悠扬的小提琴音。


    秦小渝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自己的脚步声干扰到了琴音,便在原地站住,静静地聆听起来。


    清亮的月光下,小提琴音就像是缓缓流淌的河水,又像是翩翩起舞的天鹅,缠绵哀愁,带着些不舍又带着些思念。


    这首曲子的音调很简单,可演奏的人却不简单,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却带着不同的感情,随后一个美妙的女声加了进来,仿若是闯入的小精灵,在这片天地,在这月色中缓缓起舞,自由吟唱。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Oh, dream maker, your heart breaker ~”


    秦小渝听着听着,就轻轻跟着哼了起来,她忍不住向前一步,就看到了在那石滩之上,关先生执琴而立,手中的弓弦左右移动,淌出动人的音乐。他身上的风衣被风鼓动,身边人的头发也在风中飘扬,袁雪正绕着他慢慢走动,一边走一边唱。


    这首歌唱的是月亮,可不管哪一句词,袁雪的目光都没有移向挂在天上和倒影在手中的月亮,而是紧紧盯着眼前的关先生,好像他就是自己的月亮。


    而关先生的目光也锁在她的身上,原本哀愁悱恻的琴音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就像是接下来的歌词一般,两人一起去看看这世界,追寻着同一道彩虹的末端


    思念如月潮,可笃定会再见。


    秦小渝大受震动,她也不懂为什么,只是觉得眼前的场景深深击中了她的心,让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一曲结束,袁雪也拿出了自己的乐器,低着头跟自己的先生说着什么,秦小渝没有打扰他们,悄悄地将零食放在了帐篷旁就离开了。


    只是这一晚,向来睡眠良好的秦小渝却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一轮怎么也不愿意落下的月亮,还有月上那一道邀请她走上去的彩虹桥,只是不知道彩虹的另一端是何处,又等着何人。


    秦小渝想了又想,还是在第二天晚上做了一桌好菜,招待关俊云和袁雪,也向他们提出了一个请求,“两位大师,火星庙的孩子们到现在也没听过一场演奏会,能不能麻烦麻烦你们”


    袁雪有些意外,看向了关俊云。


    关俊云好似是在那月色和悬崖之间找到了灵感,心情很是不错,还跟秦小渝聊了两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跟我的弟子们,一起在火星庙办个小型演奏会,怎么样?”


    秦小渝喜出望外,她是想让孩子们开开眼,了解到世上还有音乐这种不需要言语就能打动人心的形式。


    和村里商议后,这一次的演奏会就放在了次日的下午,也就是袁关二人返程的那天的黄昏。


    而周边村子的人以为火星庙又要看电影,也拖家带口地赶来了,看到晒谷场上摆了个小电视,不明白这是搞哪一出。


    电视很快就亮起来了,里面不是电视也不是电影,而是几排正在调试乐器的学生,他们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有的还在调试乐器,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这是干啥嘞?他们拿的都是啥?”


    不少老乡都有这样的疑惑,云村长也跑去了秦小渝的身边,“这就是啥乐团么?你跟他们视频着呢?”


    “没错”,秦小渝也为关先生所举办的这场小型演奏会的规模惊到了,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演奏,而是和袁先生所在学院的交响乐团一起,在视频中合奏。


    主要演奏是视频中的交响乐团,现场则由关.袁二位进行配合。虽说秦小渝不懂音乐,却倍受感动。


    嘈杂的声音在关俊云登场的瞬间,就像是摁下了暂停键一般停了下来,而第一首乐曲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想象,竟然是热闹又欢快的春节序曲。


    “这,这是不是过年时候播的那个?”


    “没错!就是县城里的那个曲子,可欢乐了。妈呀,居然是他们演奏的么?”


    老乡们跟秦小渝是一个反应: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这一曲之后,老乡们也多少品出点滋味,对着这乐团的每一首曲子都报以热烈的掌声和欢迎,没有人懂他们演奏的是世界著名的《卡农》,是维瓦尔第的 《春》,可有小娃们随着音乐伸手跺脚,手舞足蹈,也有妈妈拍着怀里的孩子,跟着演奏轻轻哼唱,好似回到了青春时代。


    关俊云.袁雪和电视中的乐团演奏的最后一曲是《我和我的祖国》,当小号声响起,当袁雪的歌声在晒谷场中响起,当老乡们跟着轻轻唱起,当所有人的声音在崇山峻岭之间回荡,秦小渝的眼泪又一次决堤!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没睡好


    郑州有我很多前同事.同学和朋友,担心得不行,和很多人联系上了,还有些人还没联系到,还给家里面打了电话,也下了大雨,但没有郑州和巩义严重。


    听以前的同事说她被困在了地铁上,幸亏得救了。


    半夜刷到他们在东站演奏《歌唱祖国》.《我和我的祖国》就哭得不行。


    捐了些钱,除此之外能做的只有祈祷了。


    河南一定行!


    歌曲是《moon river》


    ps.其实按大纲这章是雪灾,可决定不给大家添堵了。


    河南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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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小型演奏会结束后, 关俊云还在老乡们的起哄下拉了一曲《初雪》。


    而在他们两人离开后,火星庙的确下了一场小雪,雪粒薄薄地将黄绿相间的山川覆盖, 像是一杯杯加了奶盖的摩卡或是抹茶奶茶。


    这场雪过后,火星庙的人们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 开始忙碌了起来。


    田里面种着的冬小麦即将进入越冬期, 要进行压麦.喷溉.上肥等一系列操作,而公厕连着的沼气池也进行了第一次清理, 里面的沼渣等拌上草料.肥土, 变成农家肥分给了各家。


    如今火星庙只有村长和一两户装了沼气炉,倒是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秦小渝这边多是用它烧洗澡水, 炒菜做饭还是用的烧柴的炉灶,主要是她更喜欢大铁锅做出来饭菜的味道。


    眼瞧着冬天要到了, 她将从仓库里翻出来的铁炉子翻出来修了修,又将煤炉管装好,安进了宿舍预留好的孔洞中,却仍有些担心。


    乡下的冬日都是用这种煤炉取暖的,可炉子里烧的煤不是外面卖的就是自己捏的, 燃烧效率不高, 很容易产生过量的一氧化碳。


    “还是得找个机会跟大家好好强调一下这个事情”, 秦小渝站在院子里想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她。


    “小鱼姐, 奶奶叫你去晒干菜啦!”


    晒干菜也是火星庙家家户户在入冬前要做的一件大事,冬日里能吃的蔬菜少得可怜,除了地里面留的萝卜.韭菜等,就是各式各样的干菜了。


    晒干菜这件事从夏末持续到冬初, 是一项长期的工作。


    也是前几天火星庙的大姨婶子们开始准备的时候,她们才发现秦小渝这个傻妞什么都没准备。


    经历了一番嘲笑和教育之后,芬姨笑着说,“行了,你劲儿大,晒干菜的时候来给咱们帮帮忙,咱一家分你一把,就够你冬天吃的了!”


    秦小渝就这样成了晒干菜的小帮手,每日去帮着各家撒干菜.翻面,倒是干得很开心。


    火星庙这边流行的干菜很多,先前她吃过的芝麻叶就是其中一种,而老乡们似乎也形成了一种习惯,吃不完的菜就晒成干菜。


    夏季的长豆角.灰灰菜.苋菜,秋天的芝麻叶.菠菜.大白菜.萝卜,通通都变成了段儿,切成了丝,在沸水中煮过后,再在谷场的草席上晒过,在冬天做饭的时候抓一把出来,就变成了各种美味。


    秦小渝一路小跑去了晒谷场,从等着她的芬姨手里面拿过竹犁耙,就开始了工作。


    “今天晒得这是啥?”她这一段时间见过了白菜帮.菠菜.胡萝卜.萝卜条,而眼前这在凉席上铺开的菜丝看着像是豆角,可又有点像瓜皮。


    芬姨哈哈哈一阵笑,“傻妮儿,你昨天还吃过它呢,今儿就不认识了?”


    秦小渝这几天作为劳力,是享受着被人送饭的待遇的,而她这饭菜还与别人的不同,哪家做好吃的了都会给她分一点,搞得她的饭菜无比丰盛。


    而听到芬姨这么一说,她拿着犁耙将凑在一起的菜丝扒拉开,好半天才想出来这是什么。


    “这是茶豆?”


    茶豆是火星庙田间地头四处可见的一种作物,它不惧寒,从中秋节到霜降,谁家焖米饭或是做面条少点陪衬,多半就会出门来撸一把茶豆角,回去炒一炒或是直接闷在米饭里,都很好吃。


    火星庙的茶豆有两种,一种成熟后是漂亮的紫色,肉质更厚实一些,嫩的时候吃起来像是蘑菇,老一点就只能吃里面的豆子,面得很,秦小渝喜欢用这个豆子加进米饭里,做出来的米饭香喷喷的。


    另一种豆荚是绿色的,只在腹缝处染上了紫色,像是镶上了漂亮的边。这种豆荚吃起来脆脆的,味道很不错。


    而凉席上的茶豆都是煮过的,还切成了丝,她也分不清是哪种,只知道每一种看上去都挺好吃的。


    芬姨家晒得是茶豆丝,而别家晒得则是茶豆干,处理方法不同,口感也不同。


    除了晒干菜,农家初冬的另一项重大任务就是窝酸菜。


    云阿婆就是窝酸菜的好手,秦小渝好奇她用来窝酸菜的恐龙蛋,便早早地过来帮忙。


    “我家里头就自个儿,每年都窝得少,今年为了你,也得多做点儿”,云阿婆笑眯眯地指挥她将地窖里的大酸菜缸翻出来,用水清洗后再用酒消毒晾晒,才能用。


    这酸菜缸口宽身体狭长,方便酸菜在里面发酵,也便于将酸菜舀出。


    不光是缸子,做酸菜的器具也都不能沾半点油污,都得用小苏打搓洗过,用开水烫了才成。


    酸菜的做法倒是不难。


    秦小渝从集市上买回来了一堆萝卜缨,在火车站里洗干净才担了过来,然后切成小段儿,放进烧开水的大锅里焖上一阵儿,随后将烫水倒掉,换成凉水再淘洗两遍。


    挤出水分的菜团子放进盆子里,由云阿婆那双有魔力的手放进酸菜缸子里抖散铺开。


    云阿婆一手撑着缸边,一手抓着萝卜缨团往里面放,背几乎弯成了直角——她的个子不高,整个人像是趴在了缸上,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眼酸。


    秦小渝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将菜控完了水,起身将阿婆扶在了一旁,还笑着调侃她,“阿婆,不是说教我做的么?怎么你自己干开了,是不是有什么秘诀不想传给我啊?”


    云阿婆笑得打她,花枝乱颤地站在旁边指挥着,“对对,一定要散开。”


    等到萝卜缨将酸菜缸铺满,云阿婆指挥着她去拿旁边放着的一块圆圆的石头,这块圆石头通体细长,像是个细长的橄榄球,就是传说中的“恐龙蛋酸菜石”。


    秦小渝问了阿婆,阿婆则挥手说自己也不知道,就是在山上捡的,而这石头和菜缸的尺寸刚好相符,一放下去就将萝卜缨压住了。而这样压住的酸菜在倒入浆水和米糊水的时候就不会漂上来,会在缸里完美发酵。


    浆水是酸菜的灵魂,也是每家每户酸菜味道不同的关键所在,云阿婆用的浆水是一直传下来的老浆,放进去的时候有些酸臭的味道,很是刺激。


    酸菜缸子用干净的棉布和雨布封上,再用塑料绳紧紧缠绕数圈扎上口子,这一缸酸菜就做好了。


    秦小渝将缸子抬去了角落,云阿婆则是拿过来了一床厚厚的短被盖在上面。


    “这酸菜还要盖被子啊?”秦小渝感觉老乡们对待酸菜缸就像是对待要冬眠的小娃,照顾得很细致。


    云阿婆眯着眼笑,“这可是咱们缸子专用的被子,过冬喽,也得盖个被子才能睡得好,睡得好酸菜才好吃。”


    轰轰烈烈地晒干菜.窝酸菜进行了十来天,一直到又下了一场雪才停下来。


    这次的雪下得比上次大,火车站门前的土路都被盖住了。秦小渝不好在白天动用魔法扫把,只能拿着它在外面扫雪,而路尽头则走过来了三个人。


    打头的是个中年男子,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薄袄,脸上有一颗巨大的黑痣,架着膀子怒气冲冲地就过来了。


    “你是不是小秦?!”


    秦小渝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M了个巴子的,就是你这个妮儿不干好事,闹得刘继芬要跟俺离婚?!”他上前一步直接抓住了秦小渝的领子,吐沫星子喷了她一脸,将她差点儿提了起来。


    说是差点,是因着秦小渝的反应也不慢,直接将扫帚往前一横一绞,逼得那人不得不松了手。


    秦小渝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举起了扫把,“有话好好说话,不好好说我就不客气了!”


    “唉嘿,你这个妮儿,自己干的啥破事自己不知道吗?”那男人身后的俩人也撸起袖子往前,看来是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脸上有黑痣那人没想到她还能挣脱,更添恼怒之色,侧脸对质问她那人说道,“问啥问,今儿就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妮子!”


    秦小渝也来了气,她在自家门前扫雪,却有人无缘无故打上门来,真是晦气!


    她的手找到扫把上的一处按钮,轻轻一按,原本在手中轻如鸿毛的扫把就变了,沉甸甸得很有分量。这是魔法扫把上自带的一个法术,开启时能让扫把的重量变轻,方便主人的使用,而将其关闭后,炼金术制成品的重量就实打实地展现出来,也变成了一件武器。


    横扫,点披,怼脸,秦小渝将这扫把挥得有模有样,也将一人推进了路边的雪堆里半天起不来身,又将一人扫下路旁的河沟,冻得几哇乱叫。


    而面前只剩下黑痣一人,正警惕又惊慌地看着她,他吞了口吐沫,不再像先前一般蛮不讲理,而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妮儿,要不,咱好好聊聊?”


    秦小渝才不受这气,她手中的扫把刚一动,面前这汉子扭头就往回跑,刚好撞上了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姬昂,三人全被带回了警察局。


    “说吧,你们都叫啥,为什么来火车站闹事?!”姬昂板着脸,严肃地敲了敲桌子。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民警察当靠山,这三人倒是比刚才看上去更理直气壮一些。


    脸上带黑痣的叫李伟,旁边则是他的两个兄弟方平和陆老八,后两人一个沾了雪一个淌了水,都冷得牙齿打战,说不出话来。


    李伟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秦小渝,“俺们不是来闹事的,是来找她讨个公道的!她一个没结婚的小妮儿,凭什么破坏别人的家庭?!她领导呢,领导呢!我要告她嘞状!”


    秦小渝惊讶得说不出话,她什么时候破坏别人的家庭了?


    姬昂咳了两声,示意她少安毋躁,“李伟,造谣可是违法嘞。”


    “造谣?!”李伟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俺跟俺媳妇过得好好的,就是前一阵来了一趟你们火星庙,回去就说要跟俺离婚?!”


    姬昂眨眨眼,纳闷地问道,“你们两口子的事儿,跟人家小秦有啥关系嘞?总不能是恁媳妇看上了她,非要跟你离婚?”


    “啥啊!”李伟挥了挥手,“俺打听了,她跟她啥姐妹说得是在这儿看了部电影,觉得自己再不能糊涂下去了,非要跟俺分开过!”


    他转向秦小渝那厢,“你这个妮儿,到底给她看了啥?你咋一点儿积德的事儿都不干,专干这缺德的事儿呢?!”


    这屋里头四个男人的目光都聚在了秦小渝的身上,她想了想,十天之前的确是安排了村子里姐妹婶子们看了那部科普纪录片的下半部分,那一次来的人比上次多,大家的反应也不错。


    不过也是因着人多,她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别的村的人过来,不知道这李伟的媳妇是不是真的就因着这半部纪录片就要跟他闹离婚。


    姬昂见她皱着眉头回想不说话,而李伟的情绪又要压制不住了,赶忙开口又问了一遍,“你们前几日看了啥”


    秦小渝回想了一下讲述生理卫生的纪录片,很肯定地说道,“我给大家放的片子没有教唆人离婚的,而是教大家如何做一个好女人。”


    没错,学会如何保护自己,才是一个好女人,秦小渝想到了片子里的一些内容,隐晦地瞧了一眼李伟,心里有了莫名的猜想,难道


    屋里的四人都愣了一下,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李伟更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放屁!我早就注意到了。那天她从火星庙回来就不对劲儿,天天板着个死人脸,饭也不做了家也不收拾了,前天居然还跟我说要离婚,要带着小龙出去过!”


    李伟吐沫横飞,“俺哪对不起她了?是缺她吃了,还是缺小龙穿了?!她带着个娃嫁给我,多少人都羡慕得不成,俺为了她连家都不回了,谁不说俺的好!她倒好,啊,小龙拉扯大了,心思活泛了,要跟俺离婚,想得美!”


    他身后的陆老八也哆嗦着开了口,“警察同志,俺这兄弟的确人好勒很,为人仗义,还讲义气。他是外地来干活的,为了刘继芬和她那儿子就留在了十三里沟,这都过了五六年了,突然说要离婚,搁谁谁受得了?”


    另外一边的方平也劝道,“妮儿,俺们动手是不对。可要不是气嘞不行了,谁会对你一个小妮儿动手啊?你再想想,是不是你说了啥不该说的话,惹得嫂子误会了,你赶紧去解释解释。这宁拆一座桥,不毁一桩婚。你年纪还小,可不兴干这种丧良心的事儿,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秦小渝一听这话就乐了,要不是这三人打不过她,估计现在哭得就是她了,“我没干过啥事,若是一部电影,一句话就能教唆得人离婚,那肯定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们夫妻之间本来就出了问题。”


    她这话一出,姬昂赶忙咳嗽了一声,知道这妮儿又犯轴了,谁知道她犹嫌不够,勾起嘴角冷冷地瞧了李伟一眼,“哦,对了,你和她是半路夫妻,领证了么?要是没领证,这可不叫闹离婚啊?”


    姬昂瞧着她那样儿就知道不好,而这话一出,刺激得李伟红了眼,举起拳头就往秦小渝这边冲,嘴里骂得比刚刚还难听,若不是姬昂拦着,怕是在这屋里头就要打起来了。


    在院子里抽烟的老赵瞧着情况实在是不对,赶忙将秦小渝扯了出来,“小秦妮儿,你跟着混蛋置啥气啊,他打你是他做嘞不对,你再乱说话,那就是有理变没理了。”


    秦小渝才不管什么有理没理,她明白老赵的意思,这是人家的家里事儿,不易闹大,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是她赔礼道歉,再跟着李伟上门去劝一劝刘继芬,最好是劝得这个走歪路的女人回心转意,在家里继续当个好媳妇.好妈妈,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可她就是不想要什么“最好”,她现在还不清楚为什么刘继芬从这儿回去后就要离婚,可能让一个女人放弃后半辈子的依靠,说出“离婚”.“不过了”这样的话,这里面牵扯的事儿一定不小。


    但李伟是怎么做的呢?


    他劝不动刘继芬,也不说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随便找了个由头就来火车站找秦小渝的麻烦,认定自家媳妇就是受了她这个恶魔的蛊惑,才变了个样子,才不安分过日子,才非要跟他分开。


    秦小渝不受这个气,也不想让刘继芬受气,她只觉得自己心里燃起一团火,这团火烧得她难受,烧得她低不下去头!


    老赵劝不动秦小渝,姬昂也劝不动她,就连云村长听说这事儿,过来劝她别沾惹旁村的事儿,都没能说动她。


    而李伟得到了男人们的支持,看到她这个样子,更是不依不饶,非要她跟着自己去十三里沟,好好跟刘继芬说道说道。


    李伟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还要求她领导过来,“恁领导呢?让恁领导过来看看都干得啥破事儿!就恁这样的,还配为人民服务?!”


    秦小渝对这话没啥反应,她身正不怕影子歪,可火星庙的人们却不愿意了。


    芬姨不顾自家男人的阻拦,冲过来就指着李伟的鼻子一阵骂,“呸!连自家婆娘都守止不住,丢人巴拉的,就知道出来欺负人家小姑娘!”


    “你们看啥了你们心里清楚!”李伟脸通红,就死咬着她们看得东西不放,“一群老娘们偷偷摸摸在这儿看啥?你们敢说么??还带着妮儿们来看,不教好,不知廉耻!”


    芬姨回想了一下那天看得内容,恍然大悟般的直接看向了李伟的下半身,“看啥了?那老师教咱们,可不能为了一辈子的安稳放弃了幸福,你是不是不行?!”


    秦小渝差点没忍住笑,她刚刚也想到了这一点没说出来。可芬姨却不是她这样的小闺女,一开口就是满满滴嘲讽,搞得院子里的人全都盯着李伟看,气得他就差要当众脱裤子了。


    芬姨帮着她出了口恶气,可事情却越变越大,李伟就躺在了火车站的门口,扬言说不给他个说法,他就不走了!


    云村长没办法,借她的手机给魏副书记去了个电话,约定好明日一起去十三里沟,这才将怒气难消的李伟暂时给哄走了。


    这一天却是颇为不顺,白天被人堵着门闹了一场,她却在晚上别人的婚礼上闹了一场。


    原本秦小渝今日就是要去参加一个小姐妹的婚礼,出嫁的是云小珍的同学,就是之前说过相亲的那个,也来火车站读过一段时间的书,结婚的时候就给她下了帖子。


    新郎新娘的岁数都不够,可乡里人也有另外的说法,这是婚礼也就是走个仪式,让两人有个名分,也熟悉熟悉,等过了年出去打工也能相互照应着。


    秦小渝知道这事儿不对,可山里这情况不是一年两年了,不是她一个人能阻止的,她准备了一本字典给新娘,希望她在婚后还能不放弃自己读书的梦想。


    山里头走的是古礼,也就是下午迎新娘子,黄昏时候举行婚礼。新娘坐在披了红绸的骡车上,新郎在旁边推着自行车,前面是迎亲的队伍,后面是送亲的亲人们。


    原本是该新郎用自行车或者是借来摩托车迎接新娘的,只是这位才十七岁的新郎不会骑车,而在山路上坐车也不是个好体验,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而迎亲的和送亲的本就认识,大家走着走着就变成了混行,认识的人凑在一起聊天,新郎和新娘则在这一片热热闹闹中矜持地沉默着。他们俩结婚前就见了两面,对现在的局面又害羞又不知所措。


    秦小渝觉得这场面又美好又好笑,在举行婚礼的时候也真心实意地祝福了这对新人,可在闹洞房的时候就忍不住发了脾气。


    实在是这婚闹得太不像样子了!


    一开始还是正常的调侃,有人拿着线挂起苹果让新郎新娘一起咬,看着他们差一点碰到一起就各种起哄,搞得两人的脸都红了。


    可接下来却有些变了味儿,闹过了新郎新娘,不知道谁把一个伴娘推了上来,让她跟伴郎用身体夹气球。


    伴郎是男方这边的人,伴娘却是新娘的表妹,原本是不愿意上来的,但被围观的男人们拿话正着反着激了一遍,只好红着脸上来了。


    只是她却小看了这些男人们的不要脸,伴郎一脸享受地顶着气球,一个劲儿让她使劲儿,可她真的用劲儿去顶气球的时候,那伴郎却往后撤了一步,让她使的劲儿都扑了个空。


    气球不大,在这过程中难免会有身体接触,围观的男人们兴奋得不行,起着哄起着哄,那言语就变了味儿。


    “唉R,这妮儿才多大都会投怀送抱了,是不是浪得没边儿了?”


    “正常正常,也不看看伴郎一表人才,是个妞儿都忍不住对他投怀送抱。哎哟哟你快看,又往他怀里倒啦!”


    伴娘年纪小,脸皮子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放了气球就要往旁边走,却被那些男的往场地中央推,可那些伸出来的手都不往正处去,搞得小姑娘抱着自己,可双拳难敌这么多只猪蹄子,只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哎哟,这是嫉妒了,这是嫉妒她姐能嫁人,自个儿还得守空房了吧?”


    这些人见人哭了,不但不知收敛,污言秽语一句句往外面冒。


    秦小渝早就皱起了眉头,她左右看了看,问另外一个伴娘要过了戴着的胸花,走过去将不断哭泣的小姑娘挡在了身后。


    “哟,这还一个恨嫁的,哈哈哈,兄弟们,让我也来过过瘾,跟她来个情意绵绵顶球球!”有个男人见到秦小渝就眼前一亮,喷着酒气就往前走。


    酒精麻痹了他们的脑子,两三个男的走出来了,后面才有人想起了秦小渝是谁,赶忙上前想要阻止,可惜已经晚了。


    “砰!”破裂的气球发出了可怕的爆炸声,像是一道炸雷在这些人的耳边炸开,也在他们心中炸开了。


    秦小渝一手紧握着凑上来那男人的手臂,一手将气球抵在他的胸前,硬是靠着手劲儿就将气球给捏爆了,巨大的爆炸声让那人感觉自己好似是胸口中了一枪,捂住胸口呆立在原地


    “酒醒了么?”秦小渝根本不认为这些人是喝多了,他们就是趁着乱借酒起哄,要是放任他们闹下去,不知道会出什么后果!


    “呃,呃”,秦小渝面前这人忍不住打起了嗝,而他身后的男人们也纷纷挪开了眼,旖旎又香艳的气氛被这一声剧烈爆炸声闹得全无。


    “算了算了,没劲!”这些男人们挥了挥手,从洞房里扯了出去,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小渝感觉自己还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谢,谢谢小鱼姐,呜呜呜”,躲在她身后的姑娘抱着她的胳膊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说话,“我,我还以为他们,他们会打你呢”


    秦小渝摸了摸她的脑袋,“一群纸老虎,怕啥。”


    她走到脸色有些奇怪的新郎面前,“我听说你读到了初中?以后也多教教小菱读书,你们两个人在外打工,都识字的话能少很多麻烦,还能找个不错的工作。”


    小菱,也就是新娘拉着她的手,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也是因着这番“出头”,回去的路上秦小渝又被芬姨给教训了。


    “你啊你,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你掺和啥!今早上的教训还不够么?!”


    秦小渝垂着脑袋听芬姨的教训,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就没有说话,可她训自己的这话却从左耳朵进,又从右耳朵出去了,她心里面还想着要将这些情况都归拢跟魏副书记汇报一下——迷信.闹婚都是封建陋习,需要好好做宣传工作,消除恶习!


    魏副书记当晚就到了,了解到了李家的事,颇有些哭笑不得,“你啊你,你可真是”


    “我这么知道这两部生理卫生教育片还会引得他们闹分家啊”,秦小渝也多少有些委屈,不过她却坚定地站在了刘继芬这边,“书记,我看这事儿说不定还有内情,咱们得去看看!”


    魏副书记瞧了她一眼,“这就是你非让赵法官过来的理由?李伟和刘继芬不是没领证么?”


    “是啊,可有什么比法官说话还好用的呢”,秦小渝轻叹一声,“赵法官在他们眼中就是包拯,是青天大老爷,咱们还得借一借这虎皮。”


    魏副书记拍了拍她的肩膀,“行啊,小秦。我还以为你是气昏了头,要让我们来给你主持公道呢。”


    “书记,你怎么这么看我?”秦小渝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再说了,他们三个大老爷们儿没打过我,我有啥好生气的。”


    魏副书记又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你啊,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小姑娘,多注意着点儿,可别让我们操心!”


    李伟的事儿在她们这儿也就聊了几句,具体还要明天去看看情况。


    秦小渝抓紧跟魏副书记说了闹婚的事情,又将自己的建议说了说,“这还是要从两头抓,一方面要加大宣传,找一些闹婚出事的新闻.视频给大家看看,另一方面就需要警察那边配合,让这些人知道猥亵妇女罪是要判刑的!”


    “你说得很对”,魏副书记对这件事也很重视,“先前县里头也做过宣传,县城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可这山里头越穷的地方闹得越厉害。我回去和县里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赶出份宣传材料,在过年前把这宣传办起来!”


    秦小渝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完成任务。”


    魏副书记不会怀疑她的热情,而是拿出了一份资料给她看,“上次你说和省农科院的小吴一起测了咱们这边的土地,有最终结果了么?若是要开始推广新农作物,咱们是可以去申请扶贫贷款的,不过是要以合作社的方式才行,这是合作社的几种运行方式,你瞧瞧。”


    秦小渝接过了魏副书记递来的资料,里面是对农村合作社现存五种方式的简介和举例。


    农村合作社分五种运营模式,第一种就是合作社+农户的方式运营,是以村或者以几个村为首建立合作社,然后组织农户耕种,合作社负责收购.贩卖等工作;第二种是合作社+基地+农户的模式,这种更适合在大型养殖业推广,以合作社先建起示范养殖场,再在农户之中进行推广;第三种则是龙头企业+合作社+农户的形式,这种形式中需要龙头企业来负责销售和市场风险把控,有企业托底,农户的收入也有把握,只不过非常考验企业的能力,一个不好就会弄得两头埋怨。


    第四五种都不太适合火星庙的情况,也就略去不谈了。


    秦小渝想了想说道,“第三种模式其实是比较适合咱们火星庙的,只是需要和贺老板好好谈谈,另外咱们火星庙还有两个别处不具备的优势,一是运输优势,我们的小火车虽然慢,却能将农作物直接运出去,且价格不贵也稳定;第二个就是先前魏副书记你让我弄的逗音,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能对之后的农副产品进行一定的营销,也能在我们跟贺老板的谈判中占据一些优势。”


    “嗯……”,魏副书记琢磨了一下她所说的话,突然反应过来了,“你和小吴是不是已经有结果了?”


    秦小渝摇了摇头,“吴易那边的测量结果是出来了,他给出了上中下三种方案,我们还在讨论中,目前还没有确切的结果,等明天事结束我整理一份资料报给您。”


    “好”,魏副书记也对这事非常关心,“千万不要着急,宁肯慢一些也不要走得太着急。这些年咱们扶贫踩的坑实在是太多了。这不管是农作物还是牲畜,都不是一年两年能出成果的,要是走得不对啊,这钱也打水漂了,老乡们的努力也白费了!”


    秦小渝不能再认同了,她想到了自己看过的一部电影《好大一对羊》,德山大叔是高寒地区的贫困户,家里头都吃不饱,结果领到了两头从国外引进的羊。


    这两只羊是引进的扶贫优良种,只可惜和这高寒地区的气候半点不符,他用尽全部办法,将家里仅有的粮食和积蓄都拿出来供给了羊,可那羊还是养不肥,甚至还总生病。


    可不论是村长.乡长还是县长,都将这一对羊视为扶贫的希望,是“业绩”,为了应付记者的采访,为了让上头的领导放心,发生了一系列荒唐的事。


    这么折腾了一年,羊没养好,德山大叔家却是彻彻底底地返贫了,明明是个养羊致富的好事,可缺少科学的筹划和喂养,变成了羊吃人的惨事。


    秦小渝还计划着将这部电影放给火星庙的大伙儿们看一看,让他们在之后跟着种植经济作物的时候一定不能打肿脸充胖子,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提出,这样才能真正走向致富的道路。


    魏副书记又和秦小渝商量了不少事情,一直到后半夜两人才囫囵睡了一会儿,而她第二天才送走了车,就看到李伟跑到了火车站门口来守着她,好似是生怕她跑了一般。


    天没亮,秦小渝和魏副书记就踏上了去十三里沟的路,好在路并不算远,九点多她们就到了李伟家,院子里有个女人正在叠衣服,屋檐下坐着个安静的男娃子,正用手拖着下巴,盯着那女人看。


    秦小渝在看到那女人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她的确是见过这人,就是在十几天前的那次放映会上。


    “你还真去麻烦小秦了?”刘继芬见到他们进来,先是歉意地朝着秦小渝笑了笑,随后冲着李伟坚定地摆了下手,“你找谁来都没用,这日子没办法过下去了,咱们好聚好散,李伟。”


    李伟痛苦地抱住了头,“为啥?刘继芬,咱也一起过了五六年日子了,这日子到底是为啥不能过了?你给我个准话,中不中?!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还是有大款看上你了?”


    刘继芬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说,“你也不用再问,我外头没有人,也不是嫌贫爱富。这辈子我刘继芬不会再和任何人搭伙过日子,我这就带着小龙去县城,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碍着谁!”


    李伟扭头看向魏副书记,“恁瞅瞅,就是你们这啥小秦,给刘继芬下了啥药了,一门心思要跟我分开?啊?你们是下来帮着老百姓的,你们就是这么做工作的么?!”


    “你们要是不给我一个解释,不把这事儿解决了,我就去县城里头,我去县政府门口拉个布,就写着你们逼得我妻离子散,你们丧良心,你们不干好事儿!!”李伟跳着脚咒骂,非要让魏副书记给他做主不行!


    魏副书记赶忙安抚,扯着刘继芬去了一旁问问情况,可她仍是一个劲儿地流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小渝则是在李伟家转了一圈,这院子收拾得还算干净,能看出来刘继芬和李伟之前的确是在过日子的,怎么会看了个科普片就要闹离婚呢?


    她瞧着坐在屋檐下木然不动的小男孩,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你就是小龙么?你娘有没有说发生啥了?那个男的打她了么?”


    小龙瞧了瞧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双手在面前交叉,示意自己听不到,也不会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说到婚闹,最惨的就是柳岩了。


    像秦小渝这种性子,一点也不讨好,不过主角也不需要讨好谁,我们重拳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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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小龙不会讲话, 让秦小渝的调查出师未捷,她只好从家里绕出来,去找李家的左邻右舍问问看。


    “李伟家?他们两夫妻前一阵还挺好的, 不知道最近闹啥矛盾嘞,晚上都不睡觉, 天天吵架。”


    “要我看就是那个婆娘有啥情况了, 要不李伟这么好,她还有啥好闹的?”


    “不知道啊, 平日里也没见李伟两口子红脸啊, 没有见他过小龙啊,父子俩关系跟亲嘞一样。一个男人能把不是自己的儿子照顾嘞这么好, 李伟还算不错吧。”


    左邻右舍的话都印证了, 先前李伟和刘继芬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家里也没有什么大矛盾, 的确是这一阵才开始闹“离婚”的。


    外面没有收获,秦小渝不得不又进了院子,而魏副记则告诉了她一个不算好的消息,“赵法官被事情绊住了脚,今天估计是来不了了。”


    赵法官过来的意义不只是他的职业在这些老乡心中是“包青天”, 还在于他见多识广, 说不定闻闻这院子里的味儿就能猜出来这两人到底是为啥闹翻了。


    秦小渝想了想, 给赵法官了个电话,他听完了现在所有的情况, 沉吟了一下说道,“乡下闹离婚的不算多,有些人哪怕是被得半死都不离婚,而这刘继芬想跟他掰的意向这么坚定,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能忍受的事情。李伟身上肯定还有什么你们没有发现的地方。”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人人都觉得他很顾家,说不定私底下却是个爱好喝酒赌钱的,欠下了大笔外账,而刘继芬突然发现自己是被骗了,为了保全自己和儿子,作出这样的决定也不奇怪;或者他就是个在外面对老婆儿子很好,回家却是个暴力犯,你多留意刘继芬和她儿子身上有没有瘀青或者伤痕;又或者他在外面对这个不是自己血脉的儿子很好,回家后却一再抱怨自己后继无人,这都是可能产生矛盾的地方。”


    秦小渝挂了电话,又跑去了小龙的身边,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个糖,递给了小龙。


    小龙笑得很开心,朝着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他看上去细细弱弱的,一点也不像是个快十一岁的娃,或者是因着不能言语也不怎么外出疯跑,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倒像是个城里娃。


    秦小渝陪着他坐了一会儿,李伟走了过来,朝着小龙比划了几下,后者一脸笑容地跟着他站了起来,往后院走去。


    “你带他做什么去?”秦小渝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一对父子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李伟有些不耐烦,“家里旱厕的门坏了,小龙有一回去上厕所被关里头了,这以后他经常憋着,我喊他去上茅房,咋了?”


    他们俩的对话引起了那边一直跟魏副记哭的刘继芬的注意,她匆匆忙忙抹了把眼泪,赶过来牵着了儿子的手,“我带他去,你跟魏副记说说吧,咱们好聚好散。”


    李伟见她简直像是铁了心一般,不管说啥都要散,气得把刚拿出来的烟摔到了地上,“散,散,散!你有没有想过小龙的想法,你想让娃没有爹,你就开心了?”


    刘继芬没有说话,可秦小渝注意到了,在李伟提到小龙的时候,她的表情格外冷冽,就像是戴上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


    “看来问题还是出在了小龙的身上。”秦小渝心里这般想,便问了李伟几个问题。


    “你和她也在一起五六年了,没想过要个自己的孩子么?”


    这倒不是秦小渝劝他们要个孩子,而是在乡下大部分重组家庭都会再生个自己的,特别是小龙这个情况,往往刘继芬这边会热衷再要一个,理由往往会是怕自己老了没人照顾大儿子。


    李伟摇了摇头,“家里穷,养不起。再说有啥好讲究的,等死了有人烧纸不就中了?”


    秦小渝挑了下眉,对他的“开放思想”有些不太习惯,而魏副记走了过来,“我听你这方言说得不错啊,刘继芬说你之前不是这儿的,你以前是做啥的?”


    “我”,李伟莫名紧张了一瞬,随后换了个姿势笑道,“我老家是这边的,出去了几年工,实在是不行就回来了,还是得做农民舒坦。”


    秦小渝长了个心眼,趁着他们俩聊天,自己随意在院子里逛了逛,就走到了后院,去找了刘继芬,她正弯着腰给小龙整理衣服,表情很是温柔,似乎是在安抚他。


    “是小龙的事么?”秦小渝走到了她的身边,装作不经意又看透一切猛地来了一句。


    刘继芬整个人都僵住了,半天才扭过来脸,“不,不是。就是不想过了。”


    秦小渝看向一脸迷茫的小龙,叹了口气,“李伟在来这儿之前做了什么事,被你发现了?”


    “别瞎猜了,这事儿牵扯到你是俺不对”,刘继芬牵着小龙的手往前走,“正好你们来了,我这就收拾收拾东西带小龙走了。”


    “李伟会让你走?”秦小渝紧紧跟着她,“我无意探你家里的事儿,只是想帮你,你也不想李伟一直跟在你左右吧?父母产生矛盾,最受伤的还是孩子。”


    “他算什么父母?!”刘继芬似乎是没忍住,突然提高了声调,随后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拽着小龙往前走了。


    秦小渝再一次确定下来,这两人的矛盾是在小龙身上,或许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来说,能让她格外强悍,能让她举起盾牌的,就只有她的孩子了。


    前院又陷入了争吵和拉扯,刘继芬的行李被李伟扯到了地上,争吵和谩骂让小龙不知所措,站在一旁哭了起来。


    魏副记和赶来的十三里沟村长在劝架,秦小渝将小龙带去了一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摸了摸他的头,试图安抚他,让他冷静下来。


    小龙的哭声很杂乱,比起哭声,更像是幼兽受伤时的哀鸣,他在秦小渝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抽泣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冲着秦小渝的脸上亲了一下。


    秦小渝猝不及防,摸了下自己的脸,有点开心。


    小龙见她开心,更是凑了上来,不管不顾地朝着她的脸上亲来亲去,秦小渝有些不习惯,摁住了他的肩膀,“谁教你的?男孩子不能随便亲”


    小龙还在咯咯咯地笑着,好似是在跟她玩什么游戏,可秦小渝的心中却咯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掏出了手机,刚想给姬昂去个电话,就心有灵犀般地接到了他来的电话。


    “你们在哪?已经去李伟家了么?他还在家里么?”姬昂的声音有些着急,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交代她,“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这就过去!”


    姬昂的电话挂得很快,让秦小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等她牵着小龙到前院的时候,李伟和刘继芬好不容易被分开了,站在院子中的两侧。


    魏副记拍着刘继芬的肩膀安慰她,另一边的李伟正在跟十三里沟的村长诉苦。


    秦小渝感觉到小龙松开了自己的手,大步朝着李伟那边跑了过去,站在他面前张开了手臂,似乎是示意让他抱抱,而刘继芬则是像见了鬼一般冲了过去,将自己的儿子抱了回去。


    魏副记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面色有些严肃。


    可刘继芬仍是什么都不肯说,李伟也是死活都不肯放她们离开,场面又僵持了起来。


    姬昂赶过来的时候已经快10点了,他是骑着小三轮赶过来的,面被冷风吹着煞白,跑到了魏副记和秦小渝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李伟有问题。”


    他是今天上午往电脑里面录前天李伟和秦小渝在火车站发生争执的笔录时候发现的,这个李伟在羊城是有案底的。


    “他之前是在羊城某幼儿园做保安的,报案人是一个孩子的家长,说他”,姬昂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抱着小龙的刘继芬,“说他猥亵幼儿,报案记录上写着有监控材料,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幼儿园做了什么工作,这案子没有结果。”


    魏副记的嘴紧紧抿了起来,眼眸中透露出了无限怜悯,“这件事不要往外说,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秦小渝和姬昂一齐点了点头,又听魏副记说道,“你们俩去帮刘继芬他们俩收拾行李,咱们今天就把人带走!”


    也不知道魏副记和李伟说了什么,等到他们带着母子俩离开的时候,李伟一个人蹲在院子里,连头都不抬。


    刘继芬和小龙被带到了火星庙,小龙被她紧紧抱着,面上露出无尽的迷茫,而刘继芬则是一直在表达谢谢,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似乎要用这眼泪将自己的憋屈和自责都冲刷掉。


    “你以后算怎么办?”魏副记知道她和李伟没有领证,可她现在为了从恶魔手中逃出来,也付出了丢掉自己房子的代价,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我我想带着小龙去县城,看能不能找个工作”,她也就是在这种时候,敢露出一点脆弱和迷茫,可双臂还是紧紧地环在小龙身上,不知道是在保护他还是要这样才能从他身上汲取出力量。


    就在他们说话的期间,外面又飘起了雪,雪粒看上去不大,却在小院中很快就覆盖起了一片白,看上去毫无瑕疵,可谁都知道这样的雪经不起一点践踏,哪怕是随便走两步,就会变成一团团沾在鞋边的泥。


    秦小渝看了一眼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已经快年末了,现在出去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呢?不如你在火星庙这边住一阵子,等过了年再带孩子出去。”


    刘继芬却摇了摇头,可也说不出话。


    秦小渝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怕再被李伟纠缠,也怕自己的这股勇气在停顿了之后就会消失,怕自己再也没有走出去的勇气,“你在这儿住一阵,李伟肯定不敢来的,咱们过一阵会在火星庙开扫盲班,你也得认识几个字,才能往外闯啊。”


    魏副记也点了点头,“火星庙这边的空房子不少,或者你就去哪个阿婆家跟老人住一阵,小秦他们的扫盲班暑假就办过一次,现在是要给成人扫盲么?”


    “是啊,小珍已经跟我联系过了”,秦小渝点了点头回答道,“她在学校很不错,一进去就拿了演讲比赛的奖,成绩也很稳定,应该有机会拿奖学金。她说等放寒假就回来,继续做夏天没做完的事!”


    魏副记赞赏了一句,转头又劝刘继芬留下来。


    秦小渝走出去给两人端了茶,等她同意后又带着他们娘俩到火星庙说明了情况,跟云村长说的时候也没透露到底是为啥要闹掰,倒是让刘继芬松了口气,在村子里转了两三圈,最终决定在云阿婆家留宿了。


    自始至终,刘继芬也没说过自己要回娘家的事,而秦小渝也没有问,云村长倒是问过一句,可见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这个出嫁女,其实是没有家的,更别提娘家了。


    秦小渝将他们俩安置好后,叹了口气,骑着自行车回到了车站,就接到了系统的通知。


    “神奇的三界电话租期将于今夜结束,请宿主知悉。”


    漂亮的小电话挂在火车站的门口,已经很久没有见有人来使用了,秦小渝在站门口矗了一会儿,直到头顶染上了白色,才深出了一口气,拿起了小巧的听筒。


    她拨动了转盘,那串数字烂熟于心,根本不用去回忆,手指就自己有了动作。


    “嘟嘟嘟咔哒”


    秦小渝听到对面有人将电话接起,随后是有些慢悠悠的熟悉的语调,“喂?”


    她猛地捂住了嘴,将自己的呜咽吞了下去,可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还是察觉到了什么,“是小鱼么?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怎么这么大人了还捂住嘴哭啊。”


    秦小渝一听到老院长得声音就哭得更厉害了,她小时候有一次因为张着嘴边哭边跑,没注意摔倒磕断了牙,自此之后每次哭都会捂着嘴,慢慢也就成了习惯。


    “您您还好么?”秦小渝听着对面温柔的声音,眼前又浮现出老院长慈祥的身影,仿佛是又看到她笑眯眯地站在自己眼前。


    “我不错,没有捣蛋鬼,终于是能过过清静日子喽!”老院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闲散,也道出了一些思念和寂寞。


    秦小渝到了此刻仍然不相信这神奇的电话可以沟通三界,能够让生者和亡者对话,可这并不妨碍她一直念念叨叨,将自己从大学到现在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而对面的老院长也只是温柔地倾听着,时不时地接应两句,让她将埋在心里的话一次性说了个痛快。


    “做得不错,小鱼!”老院长夸奖道,“我记得当初问你,你想做个什么样的人,你说想成为被人需要的人,你现在做到了,火星庙的老乡们需要你,你一定要越做越好,千万不要骄傲!”


    老院长夸奖人的句子总是很短,就像是她小时候拿了双百分时一样,后面还要跟上一句劝诫,希望她越来越好。


    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总有一些不能跟外人说的艰难部分,却可以和老院长唠一唠,秦小渝讲着讲着,已经忘记了她之前对三界电话的怀疑和犹豫,把对面当成了真正的老院长,获得了长久以来的慰藉。


    最后她忍不住说道,“婆婆,当时我赶回去晚了,没能见您最后一面,真的,真的好遗憾啊!婆婆我好想你啊!”


    院长婆婆在那边笑了两声,“乖妮儿,婆婆没见到你也很挂念。可知道你是孝顺嘞,知道你在外头是学习,这心里头就满足了,只要你们过得都好,我就放心啦!”


    直到挂了电话,秦小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却觉得心头的一大块石头落了地,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过来过电话的老人家都是一副欣慰又解脱的神色。


    三界电话第二天就从小车站中消失了,秦小渝以为没有人会将这个没掀起多少风浪的小电话放在心上,也就继续投入了对的村子里老人家房子的改造,可黄昏回来时候,却见习路的奶奶站在车站门口,似乎是在找着什么。


    先前秦小渝也见过她,记得她曾经试图用这电话跟习路的爹联系,只不过根据云阿婆他们的反馈,这个电话根本不到生者那里去,后来也没怎么见过习奶奶,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习路他奶见秦小渝过来,有些慌乱又带着些怒气指着墙问她,“这儿的电话咋不见了?”


    秦小渝皱了下眉头,若说火星庙现在还有谁跟她关系比较尴尬,这位习奶奶得算一个,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时候问她要媳妇的事儿太难忘,哪怕秦小渝带着习路这帮小子玩,习奶奶见到她也颇有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如今看到她又冲自己质问,秦小渝的脾气也有点上来了,她瞧了一眼原本挂小电话的地方,“哦,那个电话是租的,现在时候到了,就还回去了。”


    “你咋都不跟我说一声就送走了?!”习奶奶急的眉毛都在抖,朝着她挥手,“赶紧赶紧拿回来,俺昨天来拨的时候都有声音了,再几回,说不定广天就接了!”


    秦小渝有些纳闷,“我也没见过你来使这电话啊?”


    习奶奶被她噎了一下,气焰有些回落,“俺,俺都是下午来嘞,你都不在车站,能见到啥?!”


    “你要给习广天电话,跟我或者村长说一声不就中了,何必要用这个电话,这电话不出去的啊”,秦小渝劝道,却见习奶奶的脸色慢慢垮了下去。


    习奶奶沉默了一会儿,好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广天他自从离了婚就没接过俺的电话,有时候钱过来了,会给村长去个电话,但凡是咱们村过去的,他都不接。”


    秦小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习奶奶逼着习路的爹娘离了婚,将孙子接到了身边,却失了儿子的心。或许在习广天心中,习路便是他给二老的一个交代,也是将自己赎出去的筹码。


    这是旁人的家事,她也管不了,可看习奶奶落寞的小小身影,还是忍不住安慰了她一句,“说不定是平日里工作忙,没接到电话。过一阵不就过年了么,习路这么乖,他爹肯定是会回来看看的。”


    习奶奶没说话,站了一会儿就扭身走了,她的背影在夕阳里被拉得很长,身子却看起来更佝偻了。


    秦小渝将这事记在心里,算等习路回来的时候问问他,就又去忙着帮村里老人们修房子去了。她原本的算是将所有老房子的烟煤管道都通一通,再补一补,这样能提高散煤的燃烧效率,减少一氧化碳的产生。


    可是在修缮的过程中,秦小渝发现并不是每家都有煤炉,有些老人家里头连煤都买不起,只能靠烧火盆子取暖,只是火盆子并没有那么暖,而人也不可能在火盆子旁边睡觉,这样更不安全。


    秦小渝便找了村长,说了自己的想法。火星庙有不少废弃的老房子,有的是因为老人去世了没人住,有的是全家都走出去了,就留个祖屋在这里,她想将一幢房子改造一下,在里面安置好取暖设施,让村里的老人冬天里有个地方取暖,大家还可以一起做饭一起吃,实在是冷还能在那里将就一晚。


    她这么操心却不是没有缘由的,前几日吴易去省气象厅调用火星庙所在地区的气象历史,给她发过来的信息上提示说今年可能是百年难遇的寒潮。


    云村长在听她说了这个建议后,直接将自家的老宅拿了出来。“别的估计都破得太狠了,这是俺爹俺娘之前住的,现在老爹跟着俺们住,你尽管去用。”


    他还给秦小渝派了几个人帮忙,将屋里头的破家具老物件都扔了出去,尽可能地让空间更大,这样能容纳更多的老人孩子,这里没有放床,只是在每个房间里摆了一张长桌,方便大家在这里聊天。


    村长给出的老房子一共三间屋子,被秦小渝和魔法扫把清扫得干干净净,连老灶台窟窿里的灰都被清出来了,她把房子里里外外的漏洞都补上了,用木板和棉絮.纸张新做了两层门换上,这样能尽可能保存里面的温度。


    多年不用的老烟道也清洗干净,换上了新的煤炉和管道,终于在鹅毛大雪来临前,让大家享受到了温暖。


    村里头的老人早就知道她在给大家准备一间温暖的活动室,暗地里自己做了准备。这活动室开张的第一天,云阿婆带着几个自己纳的坐垫过来了,五爷爷带着连夜赶工的蒲.团过来了,有人带着扫把,有人带着铁锅和铲子,还有人带了零嘴儿,人人都不是空着手来的,很快就将空荡荡的活动室给填满了。


    刘继芬也带着小龙来了,她从芬姨那里接了些糊火柴盒子的手工活儿,在这儿小龙会去看老爷子们下棋或是牌,她便在角落埋着头干活儿。


    小龙倒是不显眼,不少老人都将自家孙儿带过来了,秦小渝也没说啥,毕竟老人小娃都容易感冒,只要不捣乱,在这里一起玩倒是个好去处。


    上午的时候,老人小娃娃们还在三间屋子里乱窜,等到下午就自动自发地在三间屋子里分开了,一个屋里大多都是老姐妹们,她们手里干着活儿聊着天,再嗑嗑瓜子吃吃零嘴儿,开心得很,另一个屋子里都是老兄弟,这里比旁边要热闹,吹牛的下棋的牌的,还有躲在角落里呼呼大睡的,什么样的都有,而最那边的屋子这是被会编织的爷爷婆婆们辟为了工作室,大家都埋着头搞编织,偶尔聊上一两句。


    值得一提的是,继玉米皮.麻绳猫窝之后,应着网友的要求,五爷爷他们又开发出了兔子草窝.豚鼠保暖窝等等,虽说销量没有猫窝高,可编起来也比猫窝要省劲儿,也卖出了不少,如今也是要排工期的了。


    活动室的煤炉只有一个,还放在院子里,是通过管道向三个屋子供暖的。一开始村长他们还担心这能不能暖和,没想到却是比村里面任何一家都暖和,让这些老人在这里都舒服地盹,有人晚上也舍不得回去,抱着薄被子过来睡了一晚。


    秦小渝表面推说是因着用网上的方法改造了煤炉,其实是用了从万界车站系统里交易过来的好东西——暖汽。


    这是她前两天在交易界面刷到的,是一个高维环保世界中的人拿出来交易的,要换的则是一些特色植物。


    而自从系统更新后,万界系统的用户们就可以通过视频和直播来了解这样事物的用法和用途了,而这位绿皮肤的异乡人拿出来两团起泡胶一样的东西,一团放在了室外阳光下,另一团放在了室内。


    随着太阳升起,户外的那一团慢慢消失不见,室内的那一团也随之消失,只是消失的速度有些滞后,而屋内的温度计也慢慢发生变化,从一开始的冰蓝色变成了舒适的绿色。


    根据绿皮人的解释,这是它小时候的戏作,效率不是很高,大概有30到40的转化率,拿出来换一些自己没见过的特色植物。而这“暖汽”的大概原理就是这两团特殊物质会在阳光下变成类似气溶胶的形态,外面那团在天上吸收热量,转化给放在屋里的另一团,释放出热量。


    秦小渝不太懂,却觉得这东西再实用不过了,接连上山挖了不少植物,都没有通过。最后还是向吴易求助,买来了十大草莓品种种苗,才换来了这“暖汽”。


    暖汽的模样和手感都很像是加了闪粉的起泡胶,秦小渝收到后还忍不住揉捏了两把,一般人根本想象不到它会是这么厉害的东西。秦小渝是前一天晚上将它放在活动室的,第二天随着太阳的升起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不管是肉眼还是触感都很难察觉,也不会影响到呼吸,简直就是神奇发明!


    如今这两团暖汽就在老年活动室发挥着作用,而秦小渝也跟这位环保绿皮人保持了联系,想从他们那里再搞些暖汽,还想看看有没有实用的太阳能系统可以交换。


    大雪连着下了几天,终于放晴了。


    秦小渝趁着这个机会洗了积攒的衣服晾晒,就见好一阵没见过的邮政员李磊出现在了门前,正笑着朝她挥舞着信封。


    “您又来送喜庆啊?”秦小渝笑眯眯地甩了甩手走过去,瞧着李磊身边的那头小毛驴,“怎么电驴变毛驴了?”


    李磊将一封厚厚的信和一个纸箱交给她,“是给你送信来的,我的电驴三个电池都不行了,想了想还是毛驴寿命长,路上也不颠簸,就买了一头。”


    他说着将小毛驴拽了过来,扒开嘴巴给她看,“你瞅瞅,还是个小青年呢,估计能陪我到退休咯!”


    “不错不错,看着皮毛就知道养得不错”,秦小渝拿过信和纸箱,发现是王春梅寄过来的,不免有些发怔,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是在火车站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摄像师。


    信封中是厚厚一叠相片,上面都是穿着军装或是戴着勋章的老人家,后面写了他们的地址和姓名,拜托她转交过去。


    王春梅在信中这么写道,“先前拍照的时候,答应过这些老兵大哥.叔爷们会将照片洗出来给他们留念的,我本想是亲自跑一趟,可是人老了,在家里摔了一跤,怕是要卧床一段时日。”


    “我怕他们心里惦念着这事儿,便托人将照片都洗了出来,只能拜托你了。上次拍摄的照片中,有一张还得了奖,奖品恰好是个胶片相机,作为答谢,我将这相机和胶卷转增给你,希望你能用它记录下乡村发展之美!”


    秦小渝将信封放在一旁,开了纸箱,里面就是王春梅女士所说的相机和胶卷。这是一台老式国产旁轴胶片机,型号是虎丘353,还配了一支135mmF2.8的国产镜头。旁边的胶卷则是盒装的乐凯彩卷,颜色华丽的包装让她回想起了小时候,福利院为数不多的合照时刻,用的就是这种胶卷。


    旁边的李磊看到了,哎哟了一声,面上现出了回忆之色,“竟然是虎丘,这牌子多少年没见过了。我刚工作的时候就买过一只虎丘351到处拍照呢。”


    他从秦小渝手中拿过353A,稍稍摆弄了几下便开了后盖,将胶卷插了进去,摁下了相机上方的一个按钮,相机就发出了自动卷片的声音。


    “嘿,这还是电子化的,不错不错”,李磊等着相机发出了咔哒声,才取下镜头盖,眯着一只眼到处瞄,嘴里也不闲着,一直在夸它不错。


    “不错不错,这只可以自动对焦,唉,不过还是手动对焦更清晰一些”,李磊转身朝向大秦山,对着山体摁下了快门,只听咔哒一声,山景就被定格在了胶卷纸上。


    李磊跟她说了不少注意事项,让秦小渝也试了两把,还教她怎么拍人像更好看,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秦小渝没有着急去拍照,她将王春梅寄过来的相片按照远近分了出来,装在了不同的信封里,算看谁最近要走亲戚,让他们帮着带一带。


    而自己则是骑着自行车,先将近处的都送了过去,不少老爷子看到自己的照片都很是感慨,其中一位还是抗日女兵,摸着自己的照片才有些反应过来,喃喃地说了一句,“我都这么老了啊”


    老兵们对自己照片的反应都差不多,都是一直摩挲着照片,感慨不断。而云建安他爹所说的一句话让秦小渝震动不已,做了一个决定。


    “幺儿啊,等你爹去世了,就拿这张当俺遗像就中!”


    秦小渝这才惊觉,火星庙的人们大多都没有怎么照过像,平日里也没有用相片.视频记录生活的想法,唯一在意的就是“遗像”,那是等到躺在黄土中时的体面,是人一辈子最后的壮烈登场。


    一定要精神,一定要体面,这是他们共同的想法。


    她这才觉出了王春梅女士送她相机的深意,或许乡村景象在她之后会日新月异,或许莽莽苍山中有不少绝景,可最值得记录下来的还是这群淳朴可爱的老乡们。


    秦小渝拿着相机去了老年活动室,这稀罕玩意很快引起了爷爷阿婆还有小娃子们的注意。她本想先随意拍拍练练手,可老爷子特别是阿婆们都捂起脸或是扭过身不让她拍。


    倒不是有啥迷信,只不过大家都将拍照这事儿看得很重要。


    “噫,妮儿,俺这脸都没咋洗,你就要拍照,不中不中。”


    “就是啊,小鱼妮儿,恁要拍照也得提前说一声,让俺们换个新衣裳,也梳妆梳妆,要不多浪费恁嘞胶卷啊!”


    秦小渝解释说自己还是新手,想练一练,可他们都不同意,只能对着好奇的小娃子们练习了。


    而爷爷奶奶们第二天都不约而同地穿了新衣裳,等秦小渝拿着相机过来的时候,有爷爷坐在院子里,身上披着个雨衣,另外一个爷爷正抖着手给他刮头发。


    那爷爷抖着的手看上去实在是太危险了,秦潇赶忙上去将那锈迹斑斑的刮刀夺了下来,“这可不行啊,割破了要得破伤风嘞!”


    屋檐下坐着的奶奶们一阵哄笑,“这群老头,临到老了还臭美。”


    “还不是小妮儿说要给咱们拍照”,一位奶奶摸了摸自个儿头上的白发,“唉,要是有法子,我也想剪剪头,最好还能再烫个头,拍个精神点的相片,等我走了也能留下个好样子。”


    爷爷奶奶们大多都是抱着这个想法,秦小渝听着听着就觉得心里一酸,想了想说道,“那你们再等我两天,我买点东西,咱给大家都剪剪头,给奶奶都烫个发,再拍照,行不行?”


    “中!咋不中呢!”


    “俺屋里还有一包口脂,到时候拿过来,老姐姐们都抿一抿。”


    “噫,害羞不?都啥年纪了,还摸了红嘴唇,顶个红脸蛋,到时候拍出来不是你,那得是只猴儿!”


    老年活动室的院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爷爷奶奶们你一句我一句,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俏皮话,惹得大伙儿哄堂大笑,笑声都快将房顶掀翻了。


    秦小渝笑着瞧了一会儿,借口要准备东西离开了,可她刚出了院子,就听见有人喊她,扭头一看却是刘继芬追了过来。


    “小渝”,刘继芬看向她的眼神很复杂,“说实话,俺曾经怪过你”


    秦小渝拉着她往空旷地方走,“你要是觉得不想说,就别说了。以后带着小龙好好过就行了。”


    “我,我还是想说”,刘继芬因着她的一句体谅就红了眼眶,咬了咬牙说道,“要不是你,我不会意识到李伟,李伟他这个王八蛋!”


    秦小渝听着她一边哭一边说,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给村里女人们放的纪录片中,上半部是讲女性自身的,下半部则是不可避免地提到了性。


    而那天放映的时候,来火星庙找姐妹玩的刘继芬也跟着过来了,恰好看到了其中的一幕。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举例的时候,有一个老头翻墙偷看小女孩的那画面后头,还跟着了一个被人抱在怀里的男娃子”,刘继芬忍不住落泪,“我,我看到那儿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被雷劈了。先前我只是觉得李伟他对小龙好,就是有点太好了可是我我”


    她哭得浑身无力,自责地蹲在了地上。


    秦小渝想到了小龙为了感谢她往自己脸上乱亲的模样,叹了口气,蹲下去同样拍了拍刘继芬的后背,“别说了,继芬姐。小孩子啥都不懂,都是李伟的错。小龙年纪还不大,你带着他要多注意,让他多和同龄人正常交往,慢慢地就会好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龙的事情很难 取证定罪都很难


    特别是刘继芬的拳拳护子心 让秦小渝不能做出太出格的行为


    P.S 上一章评论也太好笑了,我说让江浙沪的朋友们注意台风要来了。


    大家的反应:哦,来了啊,刚好下个雨凉快凉快


    好淡定!这是什么巨佬行为!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刘继芬跟她哭诉了很多, 这些话她压在心里很久,谁也不能说,谁也不能讲, 快要将她给压死了。


    秦小渝知道她的苦,能做的也只是听着她将心里的苦都哭出来。


    “俺怨过你, 真的, 要不是你”,刘继芬抓住她的胳膊, 眼里都是歉意, “要不是你,俺可能一辈子都发现不了。发现的时候俺实在是太害怕了, 心想着要是没发现是不是更好一些?对不起, 真对不起!”


    等到刘继芬走了,她还在想这件事。


    科普有时候就像是一双手, 不管不顾地揭开了遮羞布,将有些人想要隐瞒的.有些人想要逃避的事情全都放在了太阳下,直白得让人无法接受。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面对一地狼藉,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挤破脓疮,很多人在直面黑暗时第一反应是逃避, 更多的是静默, 慢慢地就被黑暗吞噬了。


    刘继芬已经很有勇气了。


    秦小渝轻叹一声, 坚定了要将这些事继续科普下去的决心,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人察觉到身边可能存在的黑色沼泽, 让他们有所察觉,不再陷进去。


    老年活动室中没有扯电线,秦小渝就将姬昂拿过来的一台老收音机修好了,还放大了信号接收功能, 放在了那边。


    等她准备好理发的相关工具过去的时候,院子里的收音机声音放得老大,一群人正跟着唱《兰花草》,听上去倒是蛮开心的。


    “小鱼来咯!”


    “小秦妮儿,咱今天烫头么?我还洗头了呢!”


    秦小渝一进来,便受到了爷爷婆婆们的热烈欢迎,她将手里的大包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来好几块遮布抖落开,“今儿就开始给大家做头发,不过可不是我来。我手艺不行,给大家请了个专家!”


    “专家?”


    “谁啊?咱火星庙哪个会理发?不都是自己绞么?”


    火星庙唯一一个会理发的老师傅前几年就去世了,再剪头发就得去集市上找人理,又贵又要花钱,大部分人都在家自己收拾收拾,能过得去就中了。


    秦小渝笑了笑,“这人可是在县城里正经学过理发的,你们可别看人家年纪小啊。”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滴滴嘟嘟的停车声,先前在集市上见过的竹编家的小儿子从外面进来了。


    他穿着紧身的外套,从下摆能看出来里面还搭配了三四层的叠搭,裤袋上还提溜着一串白铁链子,头发梳得高高的,一看就像是某个沙龙里的Tony。


    “咋样,小秦姐,现在就开始么?”


    他一来就跟秦小渝打了招呼,但有些不自在的动作还是说明了他的紧张


    秦小渝原本是想去集市上请那位专业的师傅过来的,只是临近年关,那位师傅的安排实在是太满了,根本没时间过来。


    而恰好她在集市上又遇到了看摊子的小摊主,这才知道他姓胡,叫胡玉,之前进县城学过两年的美容美发,后因着店铺倒闭没能找到工作,便回家游手好闲过日子了。


    胡玉家日子过得还算可以,他又是家中的老来子,就算在家里面啥也不干也能混个日子。


    先前秦小渝说想找人给火星庙的老人们理发的时候,胡玉想都没想就自荐了,还使出了十八般手艺来说明自己的的确确是学过的,可等回家却是整整两晚都没睡着。


    虽说已经将家里面老爹和哥哥们的头发祸祸了个遍,胡玉还是有些不自信,特别是听到秦小渝介绍他是在县城里学成归来的正经理发师的时候,赶忙慌张地摆手。


    却被爷爷婆婆们一连串的夸,“瞧着就像个剃头的!”


    胡玉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夸奖,只能红着脸挪到了秦小渝那边,看着她从包里面拿出来各种各样的工具,硬是将他的最后一条退路也堵死了,只能拿起了剪子和推子,微笑着开始服务。


    先前已经说好了,胡玉先给爷爷们理发,再来秦小渝这里帮忙。


    年纪最大的云老爷子第一个坐在了院子中的凳子上,努力伸长脖子,让胡玉给他系上围布,还叮嘱他,“娃儿,年纪大了头发硬,你手轻点。”


    云老爷子看上去比胡玉他爷年纪还要大一些,头发被帽子压得乱糟糟的,看上去就很难打理,而现在天冷了也不好给他洗头发。


    他紧张得连剪刀都快拿不住了,正想说要不要想换个小娃来试试手,就接到了秦小渝递过来的喷壶。


    “洗不了头,喷点儿水弄吧”,秦小渝拿过来的喷壶里是温水,这是刘继芬提前准备好的,她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这边做手工,闲时就给这些大爷大妈们烧烧水泡泡茶,每日都帮着收拾收拾垃圾,倒是挺受大家欢迎的。


    “哧哧”,喷壶里的水雾将云老爷子的头发打湿,胡玉一手执细梳子,一手拿着理发剪,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工作。


    而院子里另一张椅子上,则是坐上了云阿婆,她笑着摸了摸自己细软的头发,问在整理器具的秦小渝,“小鱼,俺这头发没多少了,还要烫么?”


    “烫!烫出来就多了!”秦小渝是从网上学的烫发技术,这是最初的锡纸烫,方法倒是不难,将头发分区后理顺,用小刷子涂上药水后用锡纸卷住拧紧,再戴上电发帽蒸一会儿就好了。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秦小渝在橙色软件上找到的烫发帽,看上去就像个台灯罩,里面有着防烫内胆和保温层,比上理发店里的大功率照灯肯定是有所不足的,可是在这乡下却是尖端科技了。


    云阿婆的头发其实不算少,只不过太细太软,又总是抿得紧紧的,视觉效果上便让人觉得不够。而实际上秦小渝用了小四十张锡纸片才将头发全都拧了起来,随后用厚毛巾将她的头发都拢了起来,塞进了烫发帽之中。


    她买了三顶烫发帽,为的是能让它们轮流工作,省得过热,可过了一会儿,等到刘继芬和胡玉过来帮忙时,三顶烫发帽居然全都派上了用场。


    原先是没有这么多婆婆要烫发的,只是云阿婆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等到锡纸拆掉后,竟然自己拿着小镜子和梳子,将那些小卷梳开,搞了个复古的波浪头,引起了大家的围观。


    婆婆们比想象中的还要爱美,在秦小渝给她们梳头上卷的时候,还要跟她沟通,是要卷得松一些还是紧一些,出来的效果是要比云阿婆的卷儿更大还是小一些,搞得她手忙脚乱。


    秦小渝只有每天上午有时间过来,等到将所有爷爷婆婆的头发打理好,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一日,是约定好的拍照片的时候。


    秦小渝早上七八点就过来了,进了院子就是一怔,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笑着打趣这院子里爷爷婆婆们,“一进来看到你们,我还以为我是走错了,咋这么多帅哥美女?”


    院子中的老人都换上了自己最漂亮的新衣裳,以往总窝在房间角落睡觉的那位大爷今天却神色奕奕,站在院子里不断走动,生怕坐下后会将自己板正的衣裳压皱了。


    此时听到秦小渝这么夸他们,院子的老人们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老喽老喽,还啥帅哥呢”


    “老帅哥!老美女!”


    气氛一时融洽得不行,而这几句打趣也缓解了不少老人的紧张,秦小渝看在眼中,从背着的大包中拿出了几个卷轴,在院墙上比划着。


    云阿婆却匆匆忙忙走了过来,扯着她袖子有些着急地说道,“小鱼,你孙婆婆的衣裳被老鼠给啃了,捧着衣裳在家里哭,咋都不肯来,咋整?”


    这些老人身上穿着的不是过年的新衣,而是这辈子最贵的衣裳,一般都是要带走的。这一身衣裳对他们来说珍贵得很,轻易不能动用,一般都是压在箱子底的。


    秦小渝记得孙婆婆,她也是一个人住在火星庙,前天烫头发的时候还让秦小渝多注意她的头顶,说自己的脑袋上面要秃了,让她多烫几个卷遮一遮,是个格外爱靓的老太太,没想到却遇到了这样的事。


    “老鼠啃得很严重么?”秦小渝皱了皱眉,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唉”,云阿婆叹了口气,“她那一身还是身套装,的确良混毛嘞,肩膀处被啃了个大洞,这咋整?”


    若是背后还好办,可这老鼠下口可不分前后,竟是将半片前胸都咬得稀烂。


    云阿婆一边跟秦小渝比划一边叹气,“现在补也来不及了,她就这一件能拿得出手的外套,说是不能穿着这件来就不拍了,在家里哭得不行。”


    秦小渝想了想,对云阿婆说了几句话,让她去劝一劝,将孙婆婆劝过来。


    等到云阿婆离开,云老爷子又走了过来,他要说的是这拍照地点的事。


    “小鱼啊,你看咱这院子里啥都没有,拍出来光秃秃的,咋能好看呢?”云老爷子穿着一身雁山灰的中山装,新理的寸头格外精神,而他担心的这个问题也是大部分老人们担心的事。


    拍照一定要有好看的背景,最好是清新的花草,也最好是扶着树或是能够拿着一朵花,这大概是所有老年人拍照时候的要求了。


    秦小渝笑了笑,将挂在墙上的卷轴往下一拉,便出现了一张适合拍照的背景,上方印有树枝,下方有几朵牡丹花,中间恰好能容纳一人。


    云老爷子被惊到了,伸出大拇指连连称赞,“好,还是你小妮儿想得好。”


    “还不止呢”,秦小渝从卷轴上又扯出一页,上面又是另外一片风景。这一卷照相背景是她在网上买的,有四种季节背景,分别是春天的绿树和牡丹,夏日荷塘,秋日红枫和冬日香梅。


    秦小渝给围上来的爷爷婆婆展示了一遍,“到时候你们喜欢哪个,咱们就用哪个!”


    “现在的世界可真方便啊!”


    “是啊,小鱼,这个贵不贵?看上去比前几年人家给我的挂历还好看嘞!这花儿,印得跟真的似的!”


    秦小渝一边回答着大家的问题,一边调试着机器,试了试对焦,就开始拍照了。


    除了背景,她还准备了不少小道具,比如给婆婆手里递一朵大红花,给那个爷爷手里塞了个烟斗,又给领口有些松的阿婆系一条小丝巾,还教他们如何摆姿势,将所有的老人家都哄得很开心。


    为了给大家拍照,她也是下了苦功夫,在网上找了不少的教程来看,还练习了很多次,这才敢给爷爷奶奶们拍照。


    先拍完的老人家们都进屋去了,秦小渝站在门口左等右盼,才等到了云阿婆和孙婆婆,后者被前者推着往这边走,眼睛还能看出一点红。


    孙婆婆只穿着一件单衣,手里抱着的那件棕格子厚外套和她穿着的裤子一个颜色,看来就是那件被老鼠啃了的新衣裳。


    秦小渝赶忙将准备好的大丝巾拿了出来,一路小跑到了她两人的身边,“孙婆婆,穿这么少咋行呢。”


    “小鱼妮儿”,孙婆婆眼瞅着眼睛又要红了,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就要掉眼泪。


    秦小渝赶忙将大丝巾拿出来,“孙婆婆你别担心,你看这个,我专门给你留的,旁人都没得用呢!”


    “这”孙婆婆看着那红黄相间的丝巾,难免有些犹豫,“小鱼,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披着不合适吧?这丝巾这么大,披着那不成唐僧了?”


    “噗哈哈哈”,秦小渝被孙婆婆逗笑了,赶忙否认,“不是,这不是让你披着照相的,你把衣裳给我,我给你变个魔术。”


    孙婆婆将信将疑地把衣裳给她了,就见秦小渝从兜里面摸出来好几个小别针,手上一阵操作,也不知道是怎么摆弄的,那大丝巾就成了一朵漂亮的大花,刚好别在了那件厚外套的前胸,将破掉的那一块遮得严严实实,一点也看不出来。


    “怎么样?”秦小渝抖了一下衣服,将上面的褶皱掸平,在孙婆婆面前让她细细看了一遍。


    孙婆婆还有点扭捏,“这,这是不是有点太花了?”


    “花啥?!”云阿婆将衣服拿了过来,给她套上,又给她整理了下头发,“走走,赶紧拍照去,俺的照片还没拍呢!”


    云阿婆和孙婆婆的确是最后两位,她们俩一人选了春一人选了秋,拍出来的照片效果都很不错,特别是孙婆婆,那朵丝巾花将她的脸色衬得极好,可惜这种老式相机不能预览,要不秦小渝肯定要让大家都看看!


    又过了几日,秦小渝好不容易又迎来了一次休息,这次却是因着小绿车要临时检修,她提前跟火星庙的老乡们说了一声,带着上次拍完的胶卷去了县城。


    虽说大家都没催,可秦小渝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来,这些老人家们还是很期待能快些看到洗好的相片的。


    她拍了足足两卷胶卷,要送去县城的照相馆去洗价格就太贵了,好在姬昂说他有个同学会洗相片,价格只是照相馆的三分之一,秦小渝便找来了。


    她才将胶卷送到人家住的地方,手机就响了,却是魏副书记打过来了。


    “小鱼,你现在是在县城么?”魏副书记声音听起来很严肃,还带着些疲倦。


    秦小渝不由自主站直了身子,“是,我到县城来办些事。”


    “唉”,魏副书记叹了口气,“那你也过来吧,送送咱们的同事,正好一会儿咱们去一趟银行,谈谈贷款的事。”


    火星庙要发展起来,要种植经济作物,要建合作社,都离不开资金的支持,也就要和银行谈一谈扶贫贷款的事儿。


    秦小渝当然可以用万界币来换取资金进行,可若是她这样做了,还不如一开始就给大家发发钱呢。村民们害怕背上债务,可合适的债务也会成为促进人不断上进的压力。


    魏副书记在电话中没说明到底是什么事,等秦小渝赶到地方才发现这里是殡仪馆,而今天正是扶贫干部曾岁祥的告别仪式。


    她到殡仪馆门口的时候,告别仪式已经快开始了,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拿着一枝白菊花,跟着大部队走了进去。


    她看到了站在礼堂前的家属,看到了在礼堂中间摆放着的沉重黑棺,跟着众人一齐默哀,等到县长上前发表告别词的时候,才知道这位曾岁祥同志的生平。


    “同志们.朋友们。今天我们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在这里举行仪式,向鞠躬尽瘁的曾岁祥同志的遗体告别……”


    县长的声音沉重而哀痛,秦小渝低着头默默听着,不知不觉就热泪盈眶。


    这位曾岁祥同志比她大六岁,也是大学毕业就毅然决然回了家乡,在三年前投身于扶贫工作,他所帮扶的村子在县城的北边的金鸡村,虽没有大山阻挡,却因着赌博成瘾而常常发生家破人亡的惨事。


    他驻扎在金鸡村,积极和公安合作,同那些赌鬼.盘手们斗智斗勇,一战就是三年,磨破了嘴皮子,也受尽了苦头,好不容易将这股子歪风邪气给刹住了,正打算引进经济作物,让金鸡村的老乡们慢慢走向致富的道路时,却因着过劳倒在了工作岗位上。


    “他将短暂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这片土地,他在倒下去的一瞬间,牵挂的还是金鸡村里的老乡们,他是人民的好同志,是优秀的好同事,也是我们的好榜样!”


    在一阵阵低低的哭声中,秦小渝跟着大家一起向前走,向礼堂中心躺着的曾同志告别。这是秦小渝第一次见到曾岁祥,可第一眼她就察觉出来,他也是在乡下经常走动的人。


    稍稍收拾过的遗容看上去很安详,敷在他脸上的粉能遮住他被晒得黑黝黝的肤色,也能遮住一些细小的皱纹,却遮不住他因着操心而皱起来的眉心纹,遮不住他花白的鬓角,遮不住他满面的风霜和担忧。


    看着这张脸,你很难相信这是一位年仅二十九岁的公务员,可若说出他的另一个身份,你又会觉得理所当然,他是一位扶贫干部,是一位深入农村.扎根农民的基层服务员。


    “多休息休息,别太拼了。”


    “身体重要,有啥赶紧去医院看看。”


    在走出殡仪馆的时候,秦小渝听到周围的人都这么祝福彼此,可仔细看看,所有的眼中也都透露着无奈和随性——话都会说,可工作一件又一件地压上来的时候,谁顾得了那么多啊!


    “李三,你来做什么?!”


    秦小渝听到前面有嘈杂的声响,而走在她前面的人也慢慢停了下来,好似是遇到了什么事,她踮起脚往外面一看,就看到一个刀疤脸带着一群小弟站在了殡仪馆门外,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


    来送别曾同志的也有和他合作过的公安,三四名大盖帽从人群中走了出去,跟着第一个发现李三的同事一起挡在了前面。


    秦小渝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说这个李三是前两年因为聚众赌博被曾岁祥送进去了,这一阵儿才出来。


    “难道是来找曾家麻烦的?”


    “这也太添堵了吧?人家正办丧事呢,你看看他带的人,身上还有穿红带绿的。”


    李三穿着一身黑,可他身后的小弟们却是花花绿绿,活像是一群杀马特大军,有人还叼着烟,有的则是吊儿郎当地嚼着口香糖,怎么看怎么都是一群二溜子。


    秦小渝见着来者不善,赶忙左右看看,挪了下位置,将送他们出来的曾家遗孀挡在了身后。


    “果然”,她看着那李三不理会警察,而是探着脑袋四处乱看的时候,就将魏副书记也拉了过来,把身后的女人和小孩挡得更严实。


    “李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儿可不是你闹事的地方!”那几位警察见他还堵在原地不走,说出来的话也带了几分警告。


    李三这才不甘心地放弃了寻找,看向警察们,“谁跟恁说咱是来闹事嘞?”


    他这话配上他那刀疤脸,不知道怎么就有一股子嘲讽的意味,可出乎预料的是,李三竟突然低下了头,朝着殡仪馆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三下,还转头催着身后的小弟们也鞠躬。


    李三又往人群中看了两眼,没找到曾家的人,便扯了嗓子大喊,“嫂子!曾哥以前骂俺是个混球,俺进去的时候还想着出来得给他一刀,可俺出来了才知道,这些年都是他在照顾俺娘。”


    “俺这才出来,还没找着工作,还说以后买点水果去看看他,谁知道老天竟然把他给收走了!这可真是好人不长命,我这种祸害遗千年啊!”


    他这话怎么听怎么怪,让几名警察的眉毛都竖了起来。


    李三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歪着头想了想又说道,“俺没有文化,不会说话,恁们别误会。”


    “你到底是来干啥嘞?”


    “俺想说!嫂子,曾哥就是俺亲哥,以后你有啥事儿都找弟弟,弟弟帮你解决!”


    李三将心里话讲出来,很是畅快地吹了声口哨,带着小弟们走了。


    秦小渝这边也松了口气,感觉这人虽说有些莫名其妙,但人还是不错的。


    “他比你还小呢”,秦小渝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喃喃自语,疑惑地转头,就见曾家遗孀泪眼婆娑地抬起了头,看着秦小渝说道,“李三今年都三十四了,曾岁祥才二十九啊”


    秦小渝没想到她执著的竟是这一点,可仔细想想却有些悲哀。任谁看曾岁祥和李三,都会觉得前者的岁数比后者要大,而有的人在二十九岁不得不和这个美丽的世界告别,有的人在三十多岁时却还没找到自己的路……


    参加过遗体告别式后,秦小渝和魏副书记的心情不由地都有些低落。


    “唉”,魏副书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间,“也是才知道你在县城,就说喊你过来,咱们一会儿好去银行。”


    她们要去的农村信用社,要谈的却是由国家乡村振兴局下发的扶贫专项贷款。


    秦小渝和魏副书记简单地向负责贷款的何经理介绍了火星庙的现状和未来的发展情况,对方将她们准备的贫困户资料都过目了一遍,提出了几点建议和一些要求。


    “扶贫专项贷款是可以向贫困户提供精准小额贷款,可这对于火星庙的乡亲来说,目前的意义还不大”,何经理很专业,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况且面向私人的小额贷款也无法满足你们现在的需求。”


    “火星庙想要上马经济作物,最好是先成立合作社,将整个项目的内容都定下来,再来谈专项贷款比较好。听说你们找到了省农科院的研究员来做调研?若是能够拿到他们的调研报告作为支持,再有能够保障销售的龙头企业作为合作对象,那便能够拿到最高级别的贷款了!”


    “当然,若是不能,咱们还可以慢慢商量”,何经理将专项贷款所需要的资料和各种政策条件都给她们列了出来,“希望你们能抓紧落项,咱们这个专项资金一般是年末开始准备材料,最好在次年三月之前能申请下来。”


    何经理说的是银行内部的小规矩,一般来说第一季度的贷款审批是最快的,其次就是年末有可能会放大水,而显然火星庙的项目就算是乘着火箭也赶不上年末了,只能快马加鞭在明年第一季度解决了。


    秦小渝则希望能在年后就能解决,毕竟二月份以后就是种植期了,若是能从春天就将这些经济作物种下去,那便能保障一年的收获了。


    从银行出来,魏副书记又跟她对了一下目前的工作进度。


    “上次给您提交过工作报告后,吴易同志又去省气象局调取了咱们这边的气象历史,我们讨论后又对三种方案进行了修改。”秦小渝自手机中调出一份文件,递给了魏副书记。


    魏副书记看完之后,有些担心地问道,“这收益最高的方案怎么没换?我看了你们的调研,晴王葡萄是引进种,现在在国内的表现还不是很稳定,这样冒险能行么?”


    晴王葡萄原产于日本静冈,名字的意思为太阳照耀的葡萄,也就是说这种葡萄吸收了太阳的精华,无籽皮不苦涩,甜度更是达到17-18,堪比荔枝。它拥有绿宝石一般闪耀的外貌,颗粒饱满,又被成为是绿翡葡萄或者是麝香绿。


    它价格昂贵,平均每串600元以上,最贵的能够拍卖到4000元/串,当然要求也很严格,甜度必须达到17以上,单颗葡萄的重量不低于18G,整串不低于800G以上,才能卖出这样的价格


    而这种葡萄的种植条件要求并不算高,但在种植过程中对人工养护.湿度温度.日照时长的要求很高。国内目前的引进种名字为阳光玫瑰,在云南.宁波多有种植,可是甜度和品相却不是很稳定,这样的葡萄借着晴王的名气,市场价大概在100-200元/斤。


    而秦小渝他们这次要引种的是省农科院的改良品种,对肥水.阳光更敏感,不惧怕病虫害,对人工养护的要求却极高。若是在种植过程中不注意,那可能收获的不是晴王,就是玫瑰香了。


    “这种葡萄种下当然是要担一些风险的”,秦小渝也不能否认,“只是这却是性价比最高的方案,在种植晴王葡萄的时候还可以套种桃熏草莓和金麒麟西瓜,能够实现经济利益的最大化。”


    桃熏草莓号称草莓之王,产量少售价高,颜色比普通干草莓要浅,有着桃子和椰子糖的混合气味,也属于高经济产值的作物。


    桃熏可以在3.4月开始育苗移栽,比普通草莓成熟期晚,刚好可以错峰上市。根据吴易和秦小渝的测算,纯种植每亩产量可达1500-2000KG,效益高达5万元。


    而秦小渝他们在葡萄地中进行套种,也可以在五月上市一批草莓,随后七月上市金麒麟西瓜,八月到十月收获晴王葡萄,这样能够实现全年经济利益最大化,也能在伺候葡萄的时候有一些收入,减缓项目压力。


    魏副书记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利润,却仍为这项目担心,“我希望能和吴研究院见一面,大家坐下来一起谈了谈,看看咱们老乡们能掌握种植技术的可能性有多大。”


    扶贫项目不能一年一扔两年一换,需要有一定的稳定性。若是吴易在这儿的时候晴王葡萄成功了,这是好事,可等他回省农科了,火星庙的老乡们抓了瞎,这就把好事变成了坏事了。


    秦小渝点了点头,当下就给吴易打了电话,却被他告知在省城,暂时过不来。


    魏副书记也不想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这样吧,我拿上你的资料跑一趟省城,你在村里面先把项目地点什么的定下来,再和村长好好谈谈,看怎么进行下一步工作。”


    若是要在火星庙成立合作社,建立葡萄示范项目,那可离不开云村长的支持,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还多得很,需要秦小渝现在就开始推动。


    秦小渝点了点头,答应下来,跟魏副书记告别后,她又找上了贺老板,如今晴王葡萄的项目得到了魏副书记的初步认可,便能找她聊一聊合作与销售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火星庙的作物是 晴王葡萄+桃熏草莓+金麒麟西瓜


    不是我吹,这三样那是真的好吃!


    今天更新晚了更新也少了点 很不好意思


    说实话昨天搞了好久的DAO文,今天码字的时候就不能集中,现在已经调好心态了,感谢在晋江的读者,明天我日万小霸王就回来了!


    P.S 才听说抽奖是可以抽实物的 等完结了给大家抽点胡辣汤啥的家乡特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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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贺老板居然是吃过晴王葡萄的, 还是静冈原产的。


    她一听秦小渝说要往火星庙引种晴王葡萄,大拇指就翘了起来,“有眼光!有魄力!”


    “嘶”, 贺老板撑着脸,眼珠子往左边飘, “之前去日本的时候, 还去见识过他们的拍卖会,就那一串儿葡萄, 都装在小篮子里头, 还裹着一层玻璃纸。哎哟,看上去就跟水晶匣子装翡翠一样, 就让人觉得价格不菲。”


    贺老板是被日本的合作公司带过去见世面的, 她们也想将这种水果引进国内,特别是看着一串串葡萄以越来越高的价格成交的时候, 那感觉就像是葡萄藤上结的不是葡萄,而是一颗颗大珍珠.大翡翠。


    “不过也是真的好吃”,贺老板感慨了一句,吧唧了下嘴,好似在回味晴王葡萄的美味, “无籽, 里面都是肥嘟嘟的果肉, 皮也不涩,咬起来很有肉质感, 另外就是甜。”


    晴王葡萄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清香,让人食之难忘。


    贺老板对它也不全是好印象,“我们是想将它引回来的, 可那边的人给的价格实在是太贵了,还说只有静冈出产的才是晴王,别处的都是阳光玫瑰。唉,什么时候咱们也能种出来晴王就好了。”


    秦小渝倒是信心满满,毕竟她背靠万界系统,已经将改良品种的万界币都改好了。


    谁知道贺老板一拍巴掌,兴奋地对秦小渝说道,“对了!我记得那边说到过,最甜的还不是晴王,而是正在开发的一种新葡萄,如果说晴王是荔枝,那新品种就比柿子还要甜。”


    一般来说荔枝的甜度在18左右,而柿子的甜度则能高达22,若是能做到比柿子还甜,那就是真正的水果之王,价格肯定也直线上升了。


    秦小渝很激动,“这是什么品种?咱们能引进么?”


    “嘿嘿”,贺老板笑得有些狡黠,“这是我偷听到的,那边应该是还在培育中,品相和甜度都不稳定,若是咱们这边也能培育出这样的葡萄,到时候我也能硬气一把,就说只有火星庙的葡萄才叫葡萄!”


    秦小渝被贺老板逗笑了,可也打开了新的改良思路。晴王葡萄,或者说阳光玫瑰这个品种原本就有着良好的抗病虫害表现,只是在国内种植时表现不太稳定。


    她原本是想着将这个品种改良得稳定一些,现在却觉得不如按照贺老板所说的,直接改良到超越晴王,抢在那边的新品种之前横空出世,变成火星庙独有的品种!


    秦小渝激动得脸都有些发红,贺老板则是看着她充满干劲的样子就觉得火星庙的种植计划是有希望的,也明白她今日来的打算,赶在她前面提了出来,“我知道你是想跟贺门红合作,让这些好东西到时候都能销售出去。不过如今贺门红的主要业务还是出口和批发……”


    她原本是想说能给火星庙介绍个别的合作伙伴,可是想了想却舍不得这个好机会,毕竟秦小渝要上马的项目是有省农科院扶持,而且她个人很看好这个小妮子,便改了口,“若是将这三样的销售委托给我们,我们公司也得提前准备好,将通道都打开,可不能给你们拖了后腿!”


    秦小渝眼前一亮,将合作社中的“龙头企业+合作社”模式给贺老板讲了一遍,“希望我们能够达成这样的合作模式,我们火星庙合作社负责农户的生产和对质量的把控,而你们公司负责外部销售和市场反馈,这样应该是对双方都有利的。”


    对于火星庙来说,能将精力放在经济作物种植上是最好的,而对于贺门红公司来说,能够获取稳定的产品,相信也是能够解除很多后顾之忧。


    贺老板点了点头,却有着别的担忧,“晴王葡萄很吃人,你们不会打算一上来就让老乡们领苗开种吧?”


    这里的吃人指的是需要人的伺候,费人费精力,秦小渝赶忙摇头,“我们打算以合作社的名义成立一座种植场,由吴易做指导,雇佣老乡过来干活,顺便也学习养护知识,等到第一年出了成果,再向农户推广。”


    当然这种推广也是有筛选性的,比如云阿婆那样的单身老人,肯定不可能自己种植.养护葡萄,他们这种失去劳动力的老年人会在种植场中占据一定比例的股份,到时候进行分红。


    而等到这三种经济作物都有了成果,老乡们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养护水平选择单独种植桃熏.金麒麟或是晴王,只要出来的产品达到标准,都可以被收购。


    “等吴研究员过来了,再约上魏副书记,咱们去火星庙好好聊一聊”,贺老板对这事还真的挺感兴趣的,她话锋一转邀请秦小渝去工厂瞧一瞧,“你也难得来一趟县城,去上次说过的牛肉干工厂瞧一瞧,最好是拍个片子,怎么样?”


    秦小渝知道她是想为自家的零食做推广,而这件事她已经请示过魏副书记了,不由得调笑道,“贺姐,你要是对工厂有信心,咱们不如就直接开个直播吧!”


    “好!”贺姐哈哈哈大笑,“就喜欢你这有魄力的样子,行,咱们就开直播!”


    贺门红公司的食品厂在县郊,秦小渝跟着她坐车跑了过去,等到了厂门口,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汪荃,他是来给秦小渝送直播设备的,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汪荃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一股幽怨。


    “你去省城进修回来了?”秦小渝感恩他之前教自己的剪辑知识,笑着搭了句话。


    汪荃则是幽幽地开了口,“是啊,再不回来,我这工作岗位说不定就要没了。”


    秦小渝有些纳闷,“你现在不是还负责逗音.新媒体么?”


    “逗音直播已经交给了小丫”,汪荃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明明我才是大弟子,你怎么还派个小师妹来抢我的工作?”


    秦小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大弟子,你才是教过我剪辑的师傅啊。汪老师,可千万别这么想,小丫也就是长得好一些,其他的事她懂得不多,还需要你好好教导。”


    汪荃一听她这么说更是来气,可又不好明说自己的小心思。他能怎么说?说前天试直播了一天,来的人都是冲着小丫的颜值来的?说所有人都在跟小丫打招呼,自己明明也坐在直播间里,却活生生变成了一块背景板?


    他没脸往外说,又觉得憋屈,便就只能将怨气撒在了秦小渝的身上,谁让周小丫是她送来的呢?


    秦小渝没察觉到汪荃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她将手机架在云台上,开启了突袭直播,而也因着是突袭直播,观看的人数并不算多。


    “大家好”,秦小渝笑眯眯地跟逗友们打了个招呼,举高手机让大家都能看到她所在的环境,贺门红公司的食品厂兴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厂房都是蓝顶白墙,车间之间有着朴素的花坛,现在只有矮柏和月季,看上去有几分萧条。


    “哇,这不是工厂么?”


    “几天不见,火星庙的厂子都建起来了?”


    “这就是火星速度么?”


    秦小渝被逗友的评论给逗笑了,“今天不是在火星庙,而是带大家来看看家乡企业,这是贺姐家的食品厂,一会儿还有福利送哦!”


    食品厂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秦小渝带着手机过了消毒,又换了防尘服,戴了防护帽,才进了牛肉干生产车间。


    “哇”


    “这都是牛肉么?”


    “难道是牛排厂?这牛肉看上去可真不错!”


    随着逗友的感慨,秦小渝和贺姐一起进入了第一个车间,这里有着两台带履带的切条机和一台清洗装置,而在这些装置外,放着的是一筐筐切割好的牛肉。


    “我们基本都是现杀现制,这些牛肉都是从肉联厂拉过来的”,贺姐对自家生产线很熟悉,扯着一条牛腿肉上的检疫章,给秦小渝看。


    而这些牛肉来的时候都已经被切好了,被同样穿着灭菌防护服的员工一筐筐倒进了清洗池,被清洗好的牛肉一块块掉落在传送带上,被分别送往两台切条机。


    在切条机前,站着两名员工,她们时不时出手,将运过来的牛肉调换个位置,然后便进入了“哒哒哒”一直工作的机器里。


    秦小渝注意到了逗友的评论,代替他们问道,“这调头是有什么讲究吗,难道这碎尸万段也要讲究姿势?”


    “哈哈哈”,贺姐笑得很开心,随手拿起一块肉,划了划上面的纹理,“这牛肉干好不好吃,可谓是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在家做饭的老姐们儿.老哥们都知道,牛肉得横着纹路切,才好吃。咱们要是顺着纹路切,等到腌制的时候就全被摔散了。”


    切好的牛肉条被工人送进了下个车间,这个车间中有八个大圆球,咋一看很像是水泥搅拌机,而逗友们又开始了调皮。


    “这是要用牛肉和水泥么?等干了扯出来就是牛肉干了。”


    “豫省做牛肉干的用的都是文物么,这咋看起来这么像地动仪哈哈哈”


    逗友们的调侃都很有意思,贺姐亲自端起一大盆牛肉条倒进了大圆球里,还加入了一大包调料,“这就是腌制机了,刚刚我放进去的是咱们食品厂调的黑椒口味的调料,出来就是黑椒牛肉干,还有麻辣的.孜然的。”


    “对了,现在咱们的口味还不多,要是大家有想吃的口味,可以告诉小鱼,到时候肯定有礼物送上!”


    贺姐的话引发了逗友们的热情,纷纷出谋划策。


    “青椒!”


    “五香!”


    “我喜欢甜辣的。”


    “贺姐可以看看韩式炸鸡,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秦小渝一边读着评论,一边跟着贺姐往前走。牛肉条在腌制机中并不是像家庭做法一样被动腌制,而是会抽成半真空的状态,通过翻滚.撞击让肉条入味,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肉质,让制成的牛肉干味道更好。


    “这球形的腌制机是咱们厂自己研制的,还申请了专利”,贺老板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是咱们去广东考察潮汕牛肉的时候得到的灵感,通过一定程度的搅打,能够改变肉组织结构,口感也会更好。”


    秦小渝没想到小小的牛肉干中也有着这样的乾坤,而逗友们更是激动,金句与调侃齐出。


    “没想到我吃的牛肉干也是高科技产品。”


    “注意贺老板的表情,我们自己研制的,但一定不能骄傲,这样才是真正的炫耀!”


    “没错没错,贺老板对自家生产线这么熟悉,一看就是个好老板。”


    腌制好的牛肉干被工人端走,秦小雨和贺老板也跟了上去,来到了下一间厂房,而在进入这一间厂房之前,两人又经历了一次风浴消毒。


    “这里是烘干房”,贺老板介绍道,领着她去看风干前的准备工作,腌制好的牛肉条比初见时候深了好几个色号,上面还裹着黑椒粒,看上去就很有食欲。


    而这些牛肉条会在这里根据口味和黑椒.或者辣椒碎再混合一次,让表面带上更多的调料,口感也会更好。


    不过逗友们却提出了异议。


    “有没有纯肉条,就像是内蒙的手撕牛肉一样。”


    “的确,这样的吃法是味道很足,可每次都怀疑自己吃到的是调料,肉没吃多少。”


    “调料多了总觉得是在掩饰什么,吃的时候还会怀疑到底是不是牛肉。”


    秦小渝将这些反馈都转述给了贺姐,贺姐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可以有!我们可以上马手撕牛肉条,让大家都吃纯纯的牛肉,不过大家也可以放心,咱们这牛肉条都是真材实料,不会用乱七八糟的肉的。”


    “是啊”,秦小渝也帮着解释,“我今天是突袭来的贺家工厂,这些都是厂子里的日常,可不是演戏啊。”


    混好调料的牛肉条被散放在了铁网上,然后在铁网被放在铁板上,一排排铁板被插进了架子里,被工人推进了烘干间。


    烘干间外部的墙上,可以实时调控温度和湿度,保证烘干作业的完成。


    接下来便是真空包装.杀菌和整体灭菌等步骤。


    秦小渝跟着贺姐来到最后的打包车间,拿起一袋牛肉干说道,“这就是最后的产品啦,也是今天的福利!贺老板在线抽奖,给大家送上新口味的牛肉干尝一尝!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呢?提问问得好,咱们也送牛肉干!”


    虽说参观工厂没什么特别的亮点,可仍有不少人涌进了直播间,为得就是看个新奇,还有人是来看看现代工业的威风的,听了秦小渝的话,弹幕就滚动了起来。


    “哦,这有个好问题”,秦小渝向贺姐提问道,“还以为贺门红公司是小作坊,没想到是这么正规的公司,为什么在国内不火呢?”


    贺姐想了想回答道,“先前我们的食品厂只做一些供应本地的面包,还有出口国外的果干.麦片等产品,牛肉干是去年才和养殖场合作的项目,也算是我们向国内市场推出的拳头产品,还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


    “这生产线看上去很专业,是花了大价钱上的么?”


    贺姐摇了摇头,“这生产线是拼出来的,烘干间是原来做果干的,切条机是新买的,腌制机是自己研发的,真空包装.灭菌是食品厂必需的,也就不提了。”


    她看了眼飞快翻动的弹幕,接着说道,“大家可能是被那些小作坊的新闻给吓坏了,实际上很多大型食品厂都有着正规的生产程序,也会每年接受检查。毕竟做个牌子不容易,万一不合格那就是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直播结束了,秦小渝感慨良多,而贺姐也有很多想说的。


    “像这样能跟消费者沟通的机会不多,科技发展真是太好了”,贺姐从刚刚直播的反馈中,得知了消费者对牛肉干的一些建议,赶忙去找市场部搞调研去了,而将秦小渝送去她们的员工宿舍。


    秦小渝这一晚是跟小丫住在一起的,两人一直聊到了后半夜。


    知道周小丫现在还在学习文化知识,前几天直播的效果还不错,秦小渝便放心下来,第二天她从县城买了些东西,便坐着小火车回家去了。


    这天恰好是王姐当班,她给王姐和列车长都带了点吃的,才送过去一转身,就看到了吴易。


    吴易今天穿着一件反光银色大棉袄,头上戴着铆钉帽,在这一车厢灰头土脸的老乡中,真是格外显眼。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说在省城回不来么?”秦小渝有些发愣,早上魏副书记还跟她通了电话,说是时不我待她这就拿着资料去省城,没想到这个本该在省城的人却出现在了这里。


    吴易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洋洋地说道,“你怎么现在才看到我,我都穿得这么显眼了。”


    “不是”,秦小渝的嘴角抽了抽,“你不是说来不了么?魏副书记已经出发去省城找你糟糕!”


    秦小渝赶忙掏出手机给魏副书记打电话,只不过小火车刚好钻进了一段山洞,一点信号也没了。


    “她几点出发的?现在肯定早就到了吧”,吴易又打了个哈欠,眼下的黑紫被过了山洞的阳光一映,显得格外明显,“没事,省农科还有我师父呢,他会接待魏副书记的。”


    他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伸在高处到处晃,试图抓住微弱的信号发出去,随后解释道,“昨天是在开会没办法过来,后来我师父一听你们这么积极,硬是找了个车把我给送过来了,没办法,我就打算去火星庙看看,咱们这准备工作也该做起来了!”


    秦小渝听他这么一说,就从王姐那儿要了个小马扎,坐在他旁边等他说准备工作。


    “先前咱们看中的那块地还是有些不够大”,吴易回省城之后也将自己的调查资料提交上去,还请几位老师一起开了会,对之前的计划也有了些变化。


    他掏出了笔记本,翻到了画着火星庙简易地图的那一张,指着后山上说道,“我觉得这一块不错,只是上面的树肯定是要进行清理的,咱们还得提前申请。”


    “今年冬天有很大概率会下好几场大雪,对咱们来说,有好处也有坏处”,吴易在说到自己专业的时候就变了个人似的,刚才眯着的眼睛也睁大了,也坐直了,一扫刚刚的萎靡不振,“好处是大雪能杀死土地中的虫害,明年的种植条件会变好,坏处是我们要给土地增肥,那要费的功夫就多了。”


    他们所选的那块地是新的,要想在春天变成能够种植的熟土,就得先除草.翻耕结合全层施肥,而过低的温度不但会加大翻耕的难度,也会减缓有机肥的发酵。


    秦小渝听他这么一解释,便明白了。“那等回去了咱们就安排上,需要的肥料你来采购,钱先从我这边垫。”


    “别急别急”,吴易摆摆手,“咱得先确定把那块地定下来,别忙活一冬天,那块地手续办不下来,那不抓瞎了么?”


    秦小渝知道自己是太过着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而车厢里有耳尖的老乡听到他说什么深耕.施肥,犹犹豫豫地就过来了。


    “小哥,你是农院的?还是来咱乡下考察的?”


    在听说吴易是农科院的研究员,老乡们都像逮着了大象一样高兴,纷纷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小哥,你说今年寒潮,那俺们家种的月季,大棚要不要改一改?”


    “小吴,你说这寒潮不好施肥,那这渥冬的肥要做啥处理?”


    “吴老师,俺家养鸡今年是不是也得给鸡做好保暖?”


    秦小渝以为吴易会应付几句就去休息,毕竟他看上去真的很累,可他却一直认真回答着老乡们的问题,对于鸡鸭这并不是他专业内的问题还记下了,说会问过之后写出来交给王姐,让大家过几天来车上看看。


    “这火车又成了流动科普站了”,秦小渝笑着摇了摇头,站起来问王姐讨杯子去了,吴易这轻车简从的,一看就没有带水杯。


    “咳咳”,等到了站,吴易还在摸自己的嗓子,还在嘟囔,“也没说多少话啊,怎么就嗓子肿起来了?”


    秦小渝摇了摇头,吴易一路上就没闲着,嗓子不舒服也是正常的,她从宿舍里拿出来一小罐蜂蜜给他,“睡前喝一点。”


    吴易收倒是收下了,可人仍在嘀咕,“蜂蜜也不治嗓子疼啊,里面都是糖”


    秦小渝大感无奈,把他打发走了,第二天去村里找云村长说后山那块儿地的时候,就看见吴易又换了件黑乎乎的大棉袄,坐在地头上跟老乡们不知道在聊什么。


    云村长对要建种植场的事情一直都有耳闻,他不太明白晴王.桃熏是什么,秦小渝还找了资料来给他念,当听到金麒麟收购价在2元/斤左右的时候就瞪大了眼,又知道桃熏草莓的批发价在12/斤左右的时候就捂住了心口,而最终了解到阳光玫瑰最高品格能达到50/斤的收购价时候,连吞了好几口口水。


    “小秦妮儿,小鱼,你你这不是诳俺的吧?”


    云村长是真的不敢相信,这些经济作物能卖到这样的价格,“咱乡下也有种西瓜嘞,夏天刚上市的时候能卖到五毛,等过一阵大家地头的西瓜都出来了,也就是一毛一斤了,县城里也就卖一毛五两毛,这这两块一斤,能卖得出去?”


    秦小渝摇了摇头,让云村长的心往下落了落,却变得踏实了点儿,谁知道秦小渝却说道,“刚刚说的是收购价,这金麒麟瓜无籽,比麒麟瓜还要好吃,县城里肯定是卖不出去嘞,咱们是往省城.往大城市里的大超市卖的,售出的价格估计会翻一倍。”


    “也,也就是说人家吃一口西瓜,咱们这儿就能买一个大西瓜的价钱了?”云村长算不明白,却觉得这瓜也太金贵了!


    秦小渝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一般来说这些水果都种在南边,咱们这儿海拔高一些,又有大秦山挡住了冷空气,虽说冬天的气温变化大一些,可剩下三季的日照.温度都适合种植这些经济作物。”


    云村长点了点头,“咱们这儿气候是比北边儿好一些,至少春秋分明。”


    秦小渝又将她和吴易的调查报告简单说了,然后说了他们看好的那块地。


    云村长想了想说道,“后山是集体产权,倒是没什么问题。你要带着大家奔小康,咱们村里肯定不会托你的后腿,不过那合作社是啥意思,你再给我讲一讲。”


    秦小渝说服了云村长,又牵头协调魏副书记.贺老板.吴易.云村长和她一起在火星庙开了个会,终于定下了合作的初步意向。


    火星庙由云村长牵头,筹备成立专业股份制合作社,其中火星庙以土地经营权形式入股,县扶贫办公室注入扶贫专项资金,统一牵头筹备葡萄种植场;而这葡萄种植场则是以火星庙合作社.省农科和贺门红公司共同合作推进落地,三方都有要负责的地方。


    合作社提供场地和人员,农科院以种苗和技术指导占据少量股份,而贺门红公司则是以前期注入少量资金为代价,获得了五年的优先收购权。


    在这四方之中,必不可缺的就是秦小渝了。云村长不懂技术,秦小渝就得是火星庙的代言人,而魏副书记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在这里,她便成了和县里沟通的渠道;省农科的吴易是冲着她来的,还需要她来跟老乡们进行沟通;而贺老板更是信任她,直言就是因着火星庙有着这样的干部,她才放心参与项目。


    而这些农产品想要及时运出去,少不了铁路上的大力帮扶,更别提秦小渝手中还握着万界交易系统这个大杀器!


    贺老板更是提议,要给秦小渝一部分股份,她的理由也很充分,“第一呢,当然是想将小鱼这个妮儿绑在咱们这辆即将飞速发展的大战车上;其次呢,她虽说顶着车站管理员.扶贫干事的名头,可在这个合作社中没有这个职务,有时候会不会说话不算数?其次就是她手里还有个自媒体号,到时候对咱们这些产品的宣传和售卖都是有帮助的,虽说不太合规,但我还是强烈建议,给秦小渝一部分的股份。”


    云村长是支持的,魏副书记也觉得这事儿可以考虑,只不过要回去跟县里头商量商量。


    秦小渝却是很意外,她没想过要拿什么股份,在她看来,种植场想要成功,还得靠着大家一起努力,这么快就把她提起来,是不是会让一些人觉得不舒服呢?


    事实证明,秦小渝小看了自己的影响力,在之后的合作社选举中,她以一个火星庙外村人的身份,获得了29%的投票,距离第一名云村长只有1%的差别,差点就要被选为合作社的社长了!


    云村长却是哈哈大笑,“乖乖,真是后生可畏。俺家两代人都是村长,这威望竟然差点让一个小妮儿给超车了。小鱼你可真厉害!”


    时间在忙碌之中过得很快,秦小渝见证了合作社的建立,迎接了来考察的农信社人员,还准备了厚厚一沓子资料递交到了县里,为的就是早点拿到扶贫资金,早日申请上扶贫贷款,早点将这项目落地,就能早点带着大家奔上致富的道路!


    在这期间她也通过万界系统,向神农世界的灵植师下了订单,要求培育出在甜度和稳定性上都超越过晴王葡萄的葡萄品种,这花费了她全部的积蓄,还倒欠了系统十五枚万界币,只能在大雪之中进了伏牛山,按照系统要求直播了好几场。


    就像是吴易说的,今年的寒潮很猛烈,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直接将进山的铁路给破坏了,秦小渝也迎来了久违的假期,而她也趁着这个机会进了好几趟山,直播了好几场山中的景象,终于快将系统的“欠款”给还完了。


    今天则是最后一场直播,她决定走得远一些。


    一大早她就出发了,背上背着个大大的登山包,里面装的有最近陆续补充的野营工具。


    她这次没有从后山走,而是从后山旁边过了河,往下面去了。


    原本赏月处的河面都结了冰,脚踩上去也不会断裂。秦小渝还在冰层中发现了一条愣愣的小鱼,可能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冻进去的。


    她的直播只是向着万界系统的各个世界开放的,隐藏的镜头跟在她身侧,画面中只见万里白茫茫,一位探险者和她的脚印留下


    “万径人踪灭啊”秦小渝埋头走了好一段路,才站着休息,身后的脚印已经被飘落的雪花所遮盖,而面前的雪地仍是一片苍白,让人忍不住产生了哲学疑问。


    “我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


    系统的回答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感性,“往前一段能感受到动物活动的轨迹,宿主是否前往查看?”


    秦小渝估摸着,她这直播在万界成员看来,就像是一部纪录片,虽然不知道系统的用意,但这往山里钻总不能只让人看一片白吧?


    她之前就这么跟系统说了,系统则回应说会在发现动物的时候提示她,让她好好干。


    先前的几次直播中,秦小渝遇到石貂.黄鼠狼.小灵猫.红角鸮.猕猴等等,还看到了疑似豹子的脚印,甚至还远距离看到了一只漂亮的金钱豹。


    她当时都傻了,那金钱豹倒是没发现她,正在树林子里面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而托系统的福,秦小渝得以在不靠近的情况下,看到了这只浑身带着铜钱一般斑点的可爱大猫,也看到它并不是在走来走去,而是用鼻子拱着身边的小豹子,逗着它玩呢。


    “不知道这次能看到什么”,秦小渝不免有些期待,她是沿着森林中的河水向里走的,很快就到了系统所提示有动物的地方,然后就在河边看到了一只朱鹮。


    朱鹮有着东方宝石的称号,体态优美,也是国家保护动物。


    秦小渝遇到的这只站在河边倒塌的芦苇丛中,探着头往结冰的河水下面看,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里面的鱼。


    它头上有一抹朱砂般的红,由脖子到身子颜色由灰过渡到白,就像是一支没洗净的毛笔,长长的喙像是探出去的钩子,的确很是美丽。


    秦小渝没有再往前,而是借助系统看到了它的全貌,也将这美丽的生物展示给了万界,很快她的系统中就探出了要收购或者是交换的要求,可就像是前几次遇到这种情况时候一样,秦小渝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些要求。


    “这并不是我能拿出去交换的,它们都是大秦山的珍宝”,秦小渝先前交换过蛇蛋,也抓过蛐蛐儿,可却不能做交换野生动物或是保护动物的勾当,“这是犯法的!”


    她就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那只朱鹮,不一会儿从远处又飞过来了一只带着红脸蛋的鸟,两只鸟站在一起相互梳理羽毛,卿卿我我,好一会儿才从这里飞走。


    秦小渝确定它们离开了,才跑到了刚刚的河边,从芦苇丛中翻出了一小朵灰白色的羽毛,珍重地放进了小袋子里。


    “这也算是证明我不是在做梦的证据了”,秦小渝喜滋滋的,还打算到时候跟宋大姐它们炫耀一下。


    她在这里吃了午饭,又收拾好东西带上垃圾继续往山里走,只是还没走两步,就听得旁边的林子里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赶忙跑过去查看情况。


    山林中的树都落了叶子,而其中一棵被压塌了的树格外明显,断了的树枝倒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头一动不动的毛团子生物。


    秦小渝迟疑地往那边走了两步,停在了外围,提高警惕。


    那只毛团子大概有巨型萨摩耶大小,通体发黄,看上去很像是一只过冬的熊,而它好似是从山上摔下来后受了伤,闻到秦小渝的气味后想要逃走,拖着腿走了两下又停了下来,扭头朝着她这边一阵嘶吼。


    “不是吧?”,秦小渝在看到它的正脸时,都忍不住伸手掐了自己一下,虽说瘦了点,虽说邋遢了些,可这饭团一样的脸,这淡淡的棕眼圈,这萌萌的感觉,这不是熊猫嘛?!


    秦岭的野生熊猫一直是个传说,她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还是特殊的棕色大熊猫!


    作者有话要说:  秦岭是有熊猫的,跟四川大熊猫还长的不一样。


    野外的熊猫都偏瘦,特别是冬天,看起来就窄窄的。


    棕色大熊猫,七仔,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


    P.S 现在的水果真的是一分价钱一分货,提名一下奉化水蜜桃,真的是颠覆我对桃子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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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邂逅一头疑似受伤的棕色熊猫怎么办?


    秦小渝并没有轻举妄动, 反而在那头熊猫朝着这边嘶吼的时候往后退了退,同时拿出了手机,从系统镜头中细细观察着瘫在树下的熊猫。


    它并不像动物园里的熊猫那般白白胖胖, 可能是冬季缺少食物的原因,看上去有些偏瘦, 而棕黄色的毛皮上也沾着尘土污渍, 看上去有些邋遢。


    秦小渝的消失并没有让这只棕色熊猫放下心来,他用前爪撑着地支起了身子, 又动了动后腿, 随后一屁股坐了下来,探着头去舔自己的下腹股沟处, 看来是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些伤。


    “这要怎么办?”秦小渝拿出手机, 想要给宋大姐打个电话,又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也怕手机发出来的声音会惊扰到这头熊猫。


    她在大树后面蹲着,就这么瞧了好一会儿,突然心里响起了系统的联络声。


    “宿主,有匿名用户联系你,希望能给这只熊猫赠送一根竹笋。”


    系统的话让秦小渝很无语, “这从万界系统送过来, 不得两天后了?两天后我去哪找这头熊猫?”


    “不, 这是系统正在筹备的新功能,如果你同意的话, 将能够提前体验到新功能,还可以不花费任何费用就收到赠送品哦~”


    一听是免费的,秦小渝的耳朵就动了动,“那那好吧。”


    而这次运送的速率的确很快, 秦小渝只是按照系统指示伸出手,一个眨眼的功夫,手上就感觉到了重量,再睁眼一瞧,一颗嫩生生的大竹笋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上,而让她很是无语的是,这竹笋竟是不断在长大,瞬间膨胀得比她还要高。


    秦小渝根本撑不住这大竹笋的重量,赶忙松手让它落在了地上,而那竹笋长得跟她差不多高的时候,才停止了变化。


    “……”,秦小渝伸出手,发现自己根本不能环抱这根竹笋,她还想再仔细看看,就听到系统提示说那只棕色熊猫往这边来了,赶忙连蹦带跳地跑远了。


    等她在一棵大树下停下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难道她不是投喂熊猫的那个么?


    明明自己才是金主,怎么就这么怂呢?


    她叹了口气,继续苟在树后,通过系统去看那头绕着竹笋打转的大熊猫,它似乎有些疑惑,浅棕色的鼻头不断耸动着,不断确定着眼前这比它还要高的东西到底是不是自己最爱的竹笋。


    或许是饥饿难耐,或许是受到笋香诱惑,那只熊猫站起来张开双臂抱住了大竹笋,尝试想要将它扳倒无果后,就地啃了起来。


    “咔嚓咔嚓咔嚓”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笋,竟然脆得像苹果一样,而那只熊猫也吃得贼欢,一口接一口咬下去,很快就在竹笋上啃出来个大缺口。


    秦小渝在树后面看着,也不禁吞了下口水,实在是系统拍得太高清了,她都能看到熊猫咬竹笋时候,那竹笋上喷溅出来的汁水了!


    她在旁边看了很久熊猫啃笋子,直到那只熊猫吃得累了,往旁边一瘫呼呼大睡,才悄悄离开了。


    秦小渝也算完满完成了直播任务,不但还清了债务,还凭空得了试用新功能的奖励,又变成了有产阶级,而她回去的路上一想,这系统的新功能不就是打赏么?


    虽说接受打赏的人不是她,而是一头熊猫,也算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她瞧了瞧账户里多出来的八枚万界币,财大气粗地说道,“系统,给我生成熊猫吃竹笋的纪念品。”


    “您的余额不足。”


    “怎么会?”秦小渝想了想,先前看电影那么多人也只用了一枚万界币啊?


    “若只生成熊猫纪念品,需0.5个纪念币,若生成熊猫吃竹笋纪念品,则需999个纪念币。”


    系统的回答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到那竹笋可能不是凡物,便选择了只生成熊猫纪念品,又获得了系统奖励的五万界币。


    大雪终于在年前停了,小绿车经过的铁路轨道也被修复好,终于恢复了运营,回乡的.出去卖土鸡腊鸭.赶着猪出栏的都抓紧时间,小车站又一次热闹起来了。


    秦小渝在这儿接到了放寒假的云小珍,她还带了不少学习用品和绘本过来,让火星庙的娃娃们又兴奋又害怕。这一次的寒假扫盲补习班放在了老年活动室,这倒不是因着小车站太冷,而是老人们都希望能听到娃们的读书声。


    “这读书声多美,看到这些萝卜头一起读书啊,俺这心里就觉得未来有了希望。”


    因着这句话,小车站热闹了几天又恢复了平静,而秦小渝紧张的“春运”盛况却没有出现,或者来说回来的人还没有等着的人多。


    临近年关,小车站门前多了一些等待的人,他们大多都是老人,得到了儿女或是孙辈模棱两可的消息,便每日或是隔几日来车站瞧一瞧,生怕错过了接站的时候。


    小火车到站就是深夜了,他们晚上吃完饭就过来在车站附近晃悠,彼此见面也不说话,也不打扰秦小渝,就是在附近一直晃悠。


    而每当小火车到来,他们脸上的希望有的转成了惊喜,有的却转成了日复一日的失望。


    秦小渝没办法,只能在车站外点了两个火盆子,好歹能让他们暖和暖和,另外就是将家离得远的先劝走,而到了最后,在这里等待的常客只剩下了两位。


    一位是习路的奶奶,她经常就站在门外,踮着脚往里看。秦小渝劝她,她还倔强得很,“广天肯定会回来的,他去年就没回来,今年怎么会不回来呢?”


    另一位则是周小丫的哥哥周宛,他是被他娘赶过来的,见到秦小渝就笑笑,“姐,你给小丫打个电话吧,让她回来过个年。”


    秦小渝对习奶奶很无奈,对周宛则是很坚决,“她要回来就会回来,你也别在这儿等了。”


    周小丫没有回来,贺姐倒是送了一大筐猪肉和一大筐牛肉过来,说是给秦小渝的谢礼。上次的工厂直播后,贺门红公司的网店销量节节攀升,特别是牛肉产品。而抓住这个机会,贺姐在网店中上了不少年货礼包,还安排周小丫直播了好几次,在抽奖等一系列促销手段下,收获的确不小。


    “知道你挂心的是火星庙的老乡们”,贺姐本来就忙,却亲自将这两大箱肉送到了火星庙来,还给秦小渝带了两身新衣服,“这两箱肉跟大伙分分嗯,咱们吃饱了明年一起发大财!”


    秦小渝不得不佩服贺姐,也没有啥理由拒绝,而这两筐肉她原本是打算找人切割了,跟魏副书记送来贫困户春节慰问品一起发下去,谁知道云村长却有着不同的意见。


    “这是送给咱们集体的,大肉分一分给每家都添点油水,这牛肉就搁村头煮了,先让大家伙喝一天牛肉汤,再送去祭祖,最后卤了给大伙分一分,咋样?”


    云村长说完就补充道,“咱这祭祖可跟县里头打击的不一样,是正经的祭祖!”


    秦小渝笑着点了点头,前一阵县里面下发了打击封建迷信.打击娃娃亲的文件,云村长学习得很认真,在火星庙走访了好几户,把他们平日里祭神的家伙都没收了。


    转眼就到了二十七,村口大树下垒起了个土砖灶,一口大铁锅放在上面,里面的水早已沸腾。芬姨将洗好的牛骨.牛肉都丢了进去,还放了大量的葱姜,而旁边人正在削萝卜,看上去也是一会儿要加进去的。


    “这牛肉汤和萝卜最配了”,芬姨笑眯眯地跟秦小渝解释道,倒不是她们小气,只不过一会儿煮好的牛肉还得去祭祖,这汤里头没有点儿实在的,肯定会越喝越饿。


    可若是每碗里头都有一两个煮得软和和的萝卜块儿,再配上自家准备的面饼子,那便能饱餐一顿了。


    老乡们早就围了过来,不过大家看的却不是这一锅牛肉汤,而是在那边磨刀的云村长,他们早就听说贺老板给秦小渝送了猪肉和牛肉,却没想到拖上来的竟然是一整头猪。


    这也不得不说贺姐的精明之处了,她送的牛肉是分割好的,可送的猪却是宰杀后没有分割的,一整头白花花的猪被抬出来的时候,很多老乡都受到了震撼。


    云村长他爹吸着烟斗,眯着眼回忆,都多久没见过这种场面了,往前十几年,火星庙一直在走下坡路,也就没有了过年宰年猪的习惯。


    “葫芦这手艺也不知道有没有退步啊,这都多少年没分过猪了”,旁边又走过来一位干瘦的老人,盯着云村长不断磨着的杀猪刀,有些担心。


    原本分年猪这件事一般都是村长来做的,为此云村长年轻的时候也去学过杀猪分猪,只不过十多年没动过刀子了,这时候心中也有一些忐忑。


    只不过这忐忑也是一时的,等他用刀将猪头砍下,又在儿子的帮助下沿着脊骨将猪分成两半的时候,云村长的手感就回来了。


    “这块儿,最嫩的小里脊”,云村长手中的刀又快又稳,探进脊骨下方一块粉嫩的肉里轻轻一挑,就划下了背脊上的一块肉。


    他刀随心走,或以刀尖儿轻挑慢抹,或以手压刀颚利落断骨,或用刀刃刺入腿肉轻轻一转,或将刀身探入关节轻松割断筋膜,很快就将这半扇猪分了出来。


    “尾骨.棒骨.肘子.后腿肉”,云村长一边动刀一边数着,还不忘提点身边的儿子,“这里,就是这里的淋巴一定得去,这儿骚得很,你给分给谁,谁家一锅出的肉就毁了。”


    秦小渝和火星庙众人都在一旁看呆了,实在是云村长的动作太过于行云流水,仿若是对这头猪了若指掌,每一刀下去都恰到好处,分出来的肉肥瘦相间,匀称自然,纹理清晰,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云村长十几年前都没有到过这种水平,实在是多年没有分过猪的遗憾和兴奋支撑着他,让他表现出了高水平的猪肉分割术。


    他换了一把大刀,沿着脊骨尾端探进去,一手扯着脊骨一手轻轻摇摆刀刃,丝滑地将一扇小排骨分了出来,随后他又将下踹处的淋巴精准地割了下来,还给儿子展示了一下。


    “五花.梅花.前肘”,云村长特意留下了一个前肘,抬头对秦小渝说道,“知道你喜欢吃排骨和肘子,一会儿这都给你!”


    秦小渝赶忙摆手,“先给大伙儿分吧,我不挑食!”


    “为啥不挑食?”旁边的阿婆一瞪眼,“小鱼就喜欢吃肘子和排骨,上次吃饭的时候我都瞧出来了,葫芦,这两样必须留给她!”


    秦小渝不知道的是,这话其实是云阿婆传出去的,上次中秋节聚餐的时候,她都没吃到多少。云阿婆心疼她,后面往外说的时候就说她喜欢吃肘子和排骨,想着就是以后大家再一起吃饭的时候,让大家都能多给小鱼留几块肉!


    云小珍见她红着脸还要推托,赶忙拽着了她的手,“姐,你爱吃啥咱们就给你留啥,再说这猪也是俺们沾了你的光,你还客气啥?”


    也有刚回来的老乡不明白,不知道秦小渝这个外人怎么就在火星庙混得如鱼得水,偷偷问身旁的爹娘,谁知道他爹瞧着他冷哼一声,他娘也下手狠狠拍了两下他的背。


    “哎哟,当年还觉得生个儿子能养老,若是我有个跟小秦妮儿一样出息的女儿,谁要你这个糟心鬼啊!”


    旁边的另一家也在训儿,“你瞅瞅,你这一年就回来这么几天,还没有人家小鱼关心爹娘嘞!说是出去赚钱嘞,又是空着手回来的,都不知道你在外头一天天是弄啥呢!”


    看完了云村长的庖丁解猪,那边的牛肉汤也冒出了一阵阵肉香,芬姨将削好的萝卜块儿倒了进去,再煮上半个小时就能吃了。


    秦小渝中午和大家一样,吃的是萝卜牛肉汤,不一样的是她这儿有着这家送来的小菜,那家送来的烧饼,几乎每家做点啥好吃的都往她这里送一点儿,生怕她光喝汤吃不饱。


    吃了牛肉汤,云村长就在村头开始分肉,他一看就知道这家有几户人,是小孩儿多还是老人多,是该分多点软肋还是硬肋。


    他手中的刀动个不停,按照老乡们的要求,去一点瘦肉或是添一块儿肥油,让每个人都高高兴兴的。


    秦小渝在旁边看着,就见他把握得很好,哪怕是老乡们再有要求,也添得不多,确保每家都能落得一块肥肉或是皮,这样可以熬出猪油。只要有了猪油,不管炒什么菜都是香的。


    分了猪之后,云村长先把猪头端了起来,带着一帮老爷们去祭祖,让秦小渝惊讶得是村长竟然也招呼她一块去祭祖,说她是半个火星庙人。


    要知道以往火星庙祭祖可从来没有女人去过,更别说是外地人了。秦小渝虽说很感谢云村长他们的认可,可看了看身边艳羡的芬姨他们,还是没有去。


    她才不信祭祖这一套,只相信在科学致富.勤劳致富.诚信致富!


    其实得益于在网上卖草编窝,火星庙十来家老乡今年挣的都比去年要多得多,可是除了有儿女从外面回来的,谁也没舍得买太多的肉,毕竟明年还要买种子买化肥,有些家还想送娃们去上学,就算是啥也不干,这些老乡们也习惯将钱存起来,毕竟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先来,他们身后没有依托,从来不敢透支明天。


    信用卡.贷款.网贷,这些词在老一辈眼中都是洪水猛兽,日子已经够苦了,再来一笔压在头顶上的账,那得多让人窒息啊……


    也是因着这一点,火星庙的合作社其他方面都推进得很顺利,就在投票同意贷款这一项上卡了壳儿,秦小渝这两天也忙着在说服大家,而不料这年关当头,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出事的是云鼓和云堂的堂兄,也是外出打工返乡的云大庆,在除夕晚上离家出走了。


    秦小渝当时正在车站里用酸菜炖排骨,就听得姬昂喊她,说是村子里头出事了。


    等他们俩骑着自行车赶过去,就见云鼓被他娘抱着在一旁哭,而云大庆家的两个老人一个蹲在门后抽烟,一个站在门口嚎哭。


    云大庆是黄昏的时候不见的,而起因却是下午的时候云鼓来找他玩,而他一直抱着手机抽烟,也不搭理云鼓。云鼓就趁他去厕所的时候拿了他的手机,还将上面冒出来的信息大声读了出来。


    这一读,就出了事。


    “我们是正经讨债的,再不还钱,后果自负!”


    云大庆的爹娘不识字,却能听出来他是在外面欠了钱,还被人追债。这消息炸得老两口做年夜饭的心情也没了,就等在院子里,等着他出来好好问一问。


    而云鼓看着气氛不对劲儿,早早地就溜了。


    “我就问问他到底是咋回事,他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啊”云大庆的娘哭得肝肠寸断,“我就多说了他两句,他就摔下手机就走了,说是自个儿想办法,绝对不连累俺们”


    云大庆没咋念过书,初中就辍学出去打工了,这两年却是一年混得不如一年,今年回来连年货都没买,天天窝在家里抱着个手机,不知道在弄什么。


    他爹娘也就这一个孩子,以往就娇惯得厉害,儿子回来没拿东西也没拿钱,在家里面抱怨了几次,出去还得夸儿子的好,以往是想着孩子大了,说不定在外面交了女朋友,这没钱也算是情有可原。


    可云鼓无意中读出来的那条短信,却把他们给吓住了,“这出去打工是挣钱的,怎么还会欠账呢?!”


    虽说云大庆再三否认自己在外头欠了钱,可自家的儿子自己知道,他娘瞧他说话的样子就知道,“大庆怕是在外头欠了大钱了,才不敢跟俺们说,可是,可是这钱他也没拿回来啊,是不是被人给骗了?”


    云村长在门口抽着烟,心里头有着诸多不满。这云大庆啥时候搞事不行,非得除夕搞这么一出,二十出头的娃了,还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真是不想管!


    他是不想管,可大庆他娘这时候还在担心,怕儿子一个想不开做了啥傻事儿,“大庆最后说他自己解决,不连累俺们,他才多大个人啊,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解决啊”


    云大庆的娘哭得实在是太可怜,没办法云村长只能带着人一起去外面找他,秦小渝和姬昂也打着手电筒,在村外头转了一圈儿,却啥都没找到。


    大庆娘喊他们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做饭,大家饿着肚子在外面转了两三圈,又冷又饿,实在是受不了了,才回家吃饭去了。


    秦小渝的酸菜炖排骨没人管火,差点熬到干,她也来不及包饺子,随便吃了两口,就去村口调试天线锅去了,今晚大家要聚在一起看春晚。


    只是因着云大庆的事儿影响,紧赶慢赶,这春晚转播还是错过了开头,一打开就是有人在唱歌。


    有人端着碗过来,有人嘴都没擦,还有人背了一捆柴过来,添在了火盆子里,老乡们围着火盆子而坐,倒也不惧这外面的风霜了。


    秦小渝也有准备,她把一团暖汽放在了火车站的房间里,那屋子里烧了小煤炉,另一团则是放在了村头的大树上,慢慢地这边就变得暖和了一些。


    原本是想过在老年活动室那边看的,只不过村里面的一盘电线坏了,电视搬过去也没办法通电,只能在头口这儿将就将就了。


    村头这棵大树经历了两轮大雪,还残留着不少树叶,在这样的天气中也挡住了风,给老乡们提供了一丝温暖。只不过火星庙老乡们或许根本感觉不到寒冷,他们太久没有看过春节联欢晚会了,就算电视信号不太好,就算图像偶尔会模糊,就算是声音有时候卡顿了,都抵挡不了他们的热情。


    “哎呀,这真漂亮!”


    “这是啥?咋两个人一转一走就飞了起来?”


    “乖乖,这衣裳也太好看了吧!俺就没见过这么敞亮的衫,啧啧,这要在集市上,不得卖八十块钱?”


    不知道是哪个阿婆,看上了跳民族舞的那小姑娘花花绿绿的衣裳,说话的声音就大了些,引得一群人哄笑。


    秦小渝也跟着笑,她看向身边的姬昂问道,“你过年不回家,没事么?”


    “嗨,能有啥事儿,我爹也忙得不着家”,姬昂却是习惯了,“我在这儿多少能热闹一点,回县城连个饺子都吃不上!”


    说起饺子,秦小渝摸了摸肚子,她刚也就吃了两口排骨垫了个底儿,准备的面还没擀,饺子也没包,便对姬昂说道,“一会儿咱去车站包饺子吃吧?”


    “中啊”,姬昂突然凑近闻了几下,“刚我就闻到了,你是不是用酸菜炖肉吃了?这么好的菜居然不叫我!”


    秦小渝叹了口气,“原本是想着做好了喊你过来的,刚才一耽误,炖得一点汤都没了,排骨也干巴巴的,我又兑了点儿水,封着炉子回锅了。”


    电视上突然有人在唱《我的中国心》,这首歌倒是很多人都知道,云村长首先站了起来,跟着电视上的人扯嗓子,有人一开始是默默跟着唱的,唱着唱着就也激动起来,变成了大合唱。


    姬昂看着这大合唱,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春晚搁县城都木啥人看了,要我说还是气氛不中。你瞧瞧大伙儿一起看,啥节目都能变得好看!”


    夜慢慢深了,兴奋的小娃们再能抗,也因着体力的缺失慢慢败下阵来,钻进了家长的怀里头。


    父母就算再想看电视,也舍不得自家崽在外头吹冷风,渐渐电视机前的人就少了一些,爷爷阿婆们倒是想多看一会儿,可却被秦小渝劝了回去,说是明天还有重播,千万不要受了凉。


    至于云村长这边儿,不知道是谁把酒拿了过来,一群大老爷们就地开喝,你带个花生我带个油渣,下酒菜不多,可喝得倒是很开心。


    电视机里仍是歌舞升平,秦小渝想了想,带着姬昂回去包饺子吃了,等他们垫垫肚子,吃个饺子再回来收拾也不迟。


    “也不知道酸菜炖得咋样了……”秦小渝一边跟姬昂说话一边打开铁门,就闻到了浓郁的酸菜味,定睛一看却有个人蹲在院墙边的火灶前,端着个碗吃得正香。


    秦小渝难掩惊讶,火车站的墙上可是拉了铁网,还装了玻璃渣,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姬昂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那人见他来势汹汹,赶忙扔了筷子站起来,“哥,是我是我。大庆大庆,别打我!”


    姬昂的脚是收了回来,手却扯上了他的耳朵,狠狠一拧,“你小子还有脸吃饭?多少人找你连年夜饭都没顾得上吃。你倒好,你刚刚躲哪儿去了?咋进来的?敢说一句瞎话,我就把你抓进去!”


    云大庆抖了抖腿,没有丝毫胆气连声回答道,“我说,我全都说。”


    原来他从家里面出来逛了两圈,无处可去又冷又饿,就去谷场那边找了个稻草堆钻了进去,那里面又潮又暖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对啊?”姬昂打量了他两眼,摸了摸下巴,“我们也找了谷场,咋没看到你?”


    云大庆身上的确是沾着不少稻草,他怕姬昂不信,赶忙解释道,“谷堆外头的稻草都沾着水,我往里头挖了挖,掏了个洞钻进去了,估计是睡着了,没听到哥你喊我。”


    “那车站你是咋进来的?我跟你说,私闯火车站可是犯法嘞”,姬昂吓唬了他一句,云大庆赶忙交代。


    “我睡了一会儿就饿了,出来往这边走,想坐明早的火车走,到这儿就看着大家进进出出,好像是在忙着搬东西,我就趁乱进来了,躲在角落里。”


    秦小渝回想了一下,搬桌子电视的时候是有些混乱,没想到就让他钻了进来。


    姬昂见她朝自己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躲在这儿打算干嘛?嗯?这就小秦一个女生,你是不是打算图谋不轨?”


    云大庆脸都吓白了,他虽说在家里是说一不二,可到了外面干了几年活儿,很清楚自己是啥情况,赶忙摇头,“我就是想躲到明早,逃逃个票。”


    他说着说着就羞愧地低下了头,“实在是没钱了,以后等我挣着钱了,肯定补!”


    “补?”姬昂冷哼一声,“你又要套票,又偷嘴,把人家的排骨吃了个干净,你拿啥补?出去打工这么久,口袋空空,你到底是在外面做啥嘞?”


    “这”,云大庆飞快地看了一眼秦小渝,小声辩解道,“原本,原本是没打算吃的,可这实在是太香了,我看汤都快熬没了,我才”


    秦小渝走过去,看那一锅酸菜排骨被吃了个精光,灶台旁全是他吐得骨头,就皱了皱眉。


    “我,我有钱了肯定赔你!”云大庆还在辩解,“这,这猪不也是别人送你的么?你不是也没花钱么?”


    秦小渝没理他,蹲下身子收拾去了,而那边的姬昂还在问话。


    “你好好说说,你这出去打工了做了啥,到底是为什么才一分钱都没有,还欠账了的?”


    云大庆扭扭捏捏说不出来。


    “你是赌了?还是被人骗了?”秦小渝越收拾越来气,直接捡了他吃过的碗,走到他面前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声清脆的响声配着质问声,把云大庆和姬昂都吓了一跳。


    姬昂赶忙过来,瞧了瞧她的手,嘴巴里念叨着,“没事没事,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可云大庆却被秦小渝的眼神和气势压迫得不敢乱动,最终自暴自弃地开了口,“我我借了网上的钱,去买彩票了。”


    这事儿要从一年前说起,云大庆所在的小公司里,有个老经理买了一注彩票,中了一千多万,还没去领钱就辞职了,还大方地请他们吃了饭,让他好生羡慕。


    “一开始一开始我只是想着每次买一注,万一不中也就是两块钱,就少吃点饭的事儿”,云大庆识些字,也找了个不错的活儿,在一家公司做保安,他又年轻经常上夜班,收入还不错。


    当保安苦,而谁不想发财呢?


    云大庆研究了一阵彩票,“我发现那个彩票单注买中奖的几率太小了,而且中的钱也不算多,我就开始买组合”


    那一阵他简直是着了魔,这一期买一百多,下一期又是一百多,这期不中就后悔,后悔之后还要买,万一中了呢?


    他每天跟人聊天都是彩票,做梦也是红蓝球的趋势图,幸好没有影响工作,要不然早就被开除了。


    “在彩票上投的钱越多就越想买,不买那之前的不就打水漂了么?”


    “我也不是没中过,五块十块三百我都中过”,云大庆到现在还觉得自己不是没有运气,只是属于他的运气还没来,“我就觉得自己是还差一点,然后去年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梦到好几注号码,还梦到我中了奖,在县城盖了房,把俺爹娘都接了出去。”


    “不就几注彩票么?你买了多少,才会欠上账?”姬昂很是不解,他们那群小伙伴有时候也会买一两张刮刮乐玩一玩,可也没听说谁买彩票还欠账的。


    云大庆头都抬不起来,“那,那是一组复式的我我买了八千多的”


    说来也奇怪,云大庆平日里也不算什么果断的人,可那会儿却分外笃定自己能中奖,为了多些奖金,他还买了好多注,全是复式的。


    “嘶”姬昂和秦小渝都倒吸一口凉气,被这个数给震到了。


    要知道云大庆一个月的工资才八百,虽说包吃包住,他能攒下来的钱也就几百块,而一年也就大几千块钱。


    而国家认定的贫困户标准是年收入小于2200元,云大庆为了中奖,挥霍了足够四个家庭过一年的钱。


    “我,我那时候就是想着肯定能中”,云大庆解释道,“要是真中了奖,那我就不用当保安了,俺爹俺娘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可惜他那时候钱不够,不得已只能在一个软件上借了钱,像他这样的收入,也办不了信用卡,只能通过同事的介绍接触到了网贷。


    “借钱的时候说得好好的,就每个月还一点就好了,利息也不高,上面也不要啥收入证明”,云大庆那时候还觉得自己遇到了好人,等到中了彩票,他就多给人家还一点。


    “可,可这钱不知道为啥越滚越多,我都还了快一年了,按理说早该还完了,上面还写着我欠他们五千多,那人,那人还给我打电话,说不还就送我去坐牢”


    斥巨资买的彩票没像他梦里一样中大奖,只中了两千多,当时他就还回去了,而后好几个月他多值夜班,工资也全都往那里头还了,谁知道还是欠钱。


    “我算不明白,他们给我打电话我也说了,合同根本不是那样的,谁知道我在上去一看,那合同居然和之前的不一样了!”云大庆虽说这么说着,可当时他也没有截图,他说不一样,人家却说他没有好好看,借了钱就不想还。


    这件事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大,工资已经不够还的了,没能及时还上的钱又利滚利,变成了一头追在他身后的怪兽。


    他当时贷款时候留了工作的地址和电话,老板接到了催账的电话,也把他给开除了。


    “我在城里就做点儿零工”,云大庆叹了口气,“年前挣得那点儿钱全拿去还违约金了,想着过年的时候能松口气,谁知道这讨债的也太不是人了!”


    云大庆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借了高利贷,反而觉得这些讨债的年都不让好好过,真是太不仗义了。


    姬昂和秦小渝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没想到买彩票还能买出这么大的问题。


    秦小渝觉得不对劲,“你这一年多还了多少钱了?”


    云大庆一怔,他光顾着还钱,还真没算过,当场就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我还了一万三千多了。”


    他那保安的工作丢了之后,去工地上干了好些日子的力气活儿,倒是比之前挣得还多些,就是一分钱都没留住,全都去填坑了。


    姬昂嘶了一声,“那你现在还欠多少?”


    云大庆掏出了自己破破烂烂的手机,这手机还是他第一年出去工作时候攒钱买的,现在已经卡得不行了,能删的软件都删完了,只有那个借钱的软件删不得。


    他点开软件,等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我年前就还了违约金,没有还啥本金,现在还有三千五。”


    秦小渝都不用算,都知道云大庆是被高利贷给缠上了,借八千一年多要还一万六,这简直比周扒皮还要狠!


    她将国家规定跟云大庆说了,“这都是犯法的,你咋不报警呢?”


    “不中不中”,云大庆赶忙摆手,“这本来就是我欠的钱,我报警,那不是自投罗网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谁没梦想过中五百万呢?


    最近的行情,五百万都不够花了,做梦都得是两千万起步了。


    P.S 看到了余姚大水,江浙沪的朋友们还好么?


    最近情况不太妙,大家出门还是要戴口罩。


    最后问一句有没有养基人,一起哭一哭感谢在2021-07-25 15:01:19~2021-07-26 14:2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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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秦小渝和姬昂都只对借贷的基本知识有所了解, 她搜出来高利贷的判定给云大庆看,“36%,这还是年息, 这之外的息费法律全都不会认定的,你可不要再被那APP骗了。”


    “可是”, 云大庆哭丧着脸, 还有很多疑虑,他担心那些人会找到自己, 在交流中也受到好多次威胁。


    “这样吧”, 姬昂将他的手机收了起来,“你先安心在家过年, 等年后我带你去县城里问问我师父, 他懂得多。”


    云大庆这才稍稍安心,他跟姬昂和秦小渝往车站外走, 突然说道,“那,那我多还的那些钱还能要回来么?”


    “那估计很难”,姬昂也不瞒他,“你就当得个教训吧, 还有, —会儿回去好好跟你爹娘说, 以后好好做事,可别再做什么发财的白日梦了!”


    云大庆难掩失望, 可转念—想以后可能就不用还钱了,心情又好了—点,又想到自己因着这事失去了工作,不知道回家还得接受怎样的腥风血雨, 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就这么忐忑不安地被两人送回了家,出乎预料的是他娘听了整件事根本没有要教训他,甚至也没有哭喊,只是流着泪给他端了—碗饺子,还上了—碗面汤。


    而听说他偷吃了秦小渝—锅酸菜炖排骨,云大庆的爹更是过意不去,沉默着钻进了厨房,等到他们要告辞的时候端了—大锅饺子出来。


    “过年咋能不吃饺子”,云大庆的爹强硬地将饺子锅塞了过来,“吃了饺子才能把去年那些烦心事儿都送走,才能喜气洋洋,你们俩都是乖娃,多吃点!”


    云大庆的娘也进了厨房,拎了两条晒干的咸鱼塞进了秦小渝的手里头,“妮儿啊,这咸鱼不值啥钱,等天暖和点让恁叔去林子里打只竹鸡赔给你。”


    秦小渝知道不收的话,他们老两口心里面肯定过意不去,赶忙拎着了咸鱼,还装作很惊喜的样子,“哎哟,这可是好东西!”


    云大庆端着饺子碗坐在屋里头,看着爹娘在外面跟秦小渝他们道谢又道歉,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小时候他闯祸的时候,爹娘就是这样护着他,就是这样挡在他的前面,—个劲儿的弯着腰跟别人道歉的。


    “娘”,云大庆不知道为何有些哽咽,从他这里看出去,原本记忆中高大的爹娘变得不再高大,身子比以前还要佝偻,甚至更为消瘦。


    哪怕是除夕,家里面也就是多点了—盏油灯,昏黄的光被洞穿大堂的风吹得支离破碎。他爹直不起来的腰.他娘脑后—缕缕白发,第—次被风送进了他的眼里,那风里可能是有砂,—下子就刺红了他的眼。


    秦小渝拎着两条咸鱼往外走了—阵,回头刚好看到云大庆奔出来将二老搂在怀里,不由地就叹了口气。


    “怎么了”,姬昂随着她的目光往回看,冷哼—声,“希望这小子是真的吸取教训了。”


    秦小渝听姬昂这么说,又叹了口气。她并不怀疑云大庆此时的悔恨和真心,却也不怀疑姬昂所说的,毕竟能够吸取教训不再在同—个地方摔跤的人实在是少数。


    姬昂听她接连叹气,停下来皱着眉训她,“过年不兴叹气,福气都被你赶走了!”


    他皱着眉,—脸正经的样子实在是很好笑,秦小渝只好讪讪笑笑,往村头大树那儿走,可没—会儿姬昂又起了话头,“你是觉得大庆可怜?他要是不做啥发财的白日梦,把钱都扔在水里头,—年也能攒下几千块,给他爹买件厚衣裳,给他娘买点好吃嘞,这回来过年多排场!”


    秦小渝却想说,她并不是觉得云大庆可怜,她只是觉得老乡们发财的途径太少,可—夜之间破产的遭遇却是很多。


    像云大庆这样的情况,绝不是单纯的做着发财的白日梦。他是找的工作在县城也算是不错的了,在他娘口中更是值得炫耀的,可或许是他穷了太久,总觉得这钱不该是他这样的人该挣的,也不知道挣钱后该做什么,拿到钱就东买西买,半点也攒不住。


    秦小渝—想就知道,云大庆的娘肯定念叨过很多次,让他把钱攒起来以后好娶媳妇用,千万不要乱花钱。而他们的叮嘱会让大庆更叛逆,将钱全都投到彩票上,完全是因着他晕了头么?


    不见得是。


    人都是贪心的,或者说这种贪婪使人进步。云大庆现在的工资不错,可他也想进步,却找不到途径,刚好身边人中彩票的事例让他感觉自己抓到了能向上的另—种渠道,而将钱花在彩票上也不算是浪费——万—中了奖,就能将家里面人的嘴堵上了。


    “所以说,他并不完全是老做白日梦,而是潜意识里不相信自己能挣这么多钱,不知道怎么正确的花钱,而眼界也限制了他在这种苦闷中找到出路!”


    姬昂被她所说的惊到了,默默地往前走了—会儿,回想自己若是云大庆,会不会将唯—的希望押在彩票上。答案自然是不会,托他爹的福,他从小的生活过得还不错,若说这县城是个井,那他便是这井里的龙,虽说望着的是同—片天,可已经是这里顶级的存在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会去买彩票,自然是因为他知道有更多能够发财的法子,也有更多的资源。如果他想去做生意,他爹他舅或是他姨,无论谁伸手帮上—把,都能把生意送到自己眼前。


    “你说的还怪有道理的”,姬昂刚开口想要夸—夸秦小渝,就被突然响起的鞭炮声给覆盖了,不知道是谁先放起了跨年的鞭,随后便有人跟上。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整个火星庙都被烟雾笼罩,刺鼻的硝味窜的到处都是,伴随着还有小娃们兴奋的呼喊声。


    秦小渝在第—声鞭炮响起的时候就开始跑,好不容易蹿到村头,终于把烟雾抛在了身后,而她身后跟着的姬昂也跑得很快,他双手端着饺子锅,生怕鞭炮崩了进去。


    “过年了啊”,秦小渝回头瞧着被鞭炮点亮的火星庙,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好。


    新年新气象,秦小渝给每个到火车站拜年的小娃都准备了个红封,里面装的是她从县城带回来的糖和零食,虽说不值什么钱,倒也让每个小家伙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过年也没有休息,虽说车站的人不多,可早上还是4点起来送了车,然后将那只大肘子炖了起来,打算—会儿送去老年活动室,让爷爷奶奶们吃顿好的。


    不过来火车站拜年的人却多得出乎她的想象,—大早云鼓就带着—群小娃们过来了,等太阳升起了之后,云小珍也领着几个小姐妹过来了,说了好多吉祥话,等人不注意的时候,小珍还掏了个小盒子塞到她手里。


    “姐,这是我买的—点小礼物,没花多少钱,你可千万要收下啊!”


    云小珍生怕她会说自己乱花钱,塞了盒子过来就跑掉了,留下秦小渝站在车站里,又觉得暖心又觉得无奈。


    盒子里倒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包花种,是云小珍他们学校组织参观博物馆的时候她买的,花种子下面还压着—封信,上面写着“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授人以渔,造福家乡。”


    这两句话拼得没头没尾的,秦小渝却能理解小珍的心情,她将那包花种好好收了起来,等到开春了就找个地方种下去。


    秦小渝初—也忙了—天,她去活动室给村里的老人们都拜了年,又帮着两家修了下昨晚被鞭炮燎到的大门,还抓着小娃子们做了—番安全教育,收了不少的家送来的菜和饺子,让她换着花样尝尝鲜。


    她—直忙到晚上才有机会在院子里坐坐歇口气,还揉了揉自己笑僵的脸颊,“这太受欢迎也不成啊”


    可还没休息过来,就见习路淌着两行泪过来了,抓着她的手央求道,“小鱼姐,给我爹打个电话行不行?他怎么过年也不回来啊!”


    秦小渝有些意外,前几日习路的奶奶—直在车站等,可最近几天却没有见到人,还以为习广天已经回来了呢。


    她转念—想,今天的确没在老年活动室见到习家人,不知道是不是太伤心不出来了。


    “你别哭了,跟姐说说怎么回事”,秦小渝帮他擦掉眼泪,又洗了个热毛巾给他擦脸。


    习路埋在毛巾里,声音听不太清楚,却让秦小渝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还是那件老事,习老太太逼着习路的父母离婚,彻底把儿子的心给伤了。老太太先开始还有些愧疚,想着好歹打通电话跟儿子道个歉,可这连过年都没回来,打的钱也比之前少了,就恼羞成怒,在家发了好—通脾气。


    当然,她是不敢对家里的老头子动怒,只能将气都撒在了孙子身上,把所有事都冲着他念叨了—遍。


    习路红着眼抬起了头,“我奶说过了年不让我去上学了,她说我学了也没用,到时候也跟我爹—样没良心,说走就走呜呜呜”


    “我这学期可努力了,我所有的科目都及格了,语文还考了80呢”,习路不明白的是,先前他拿着成绩单回来的时候,他奶还夸他有出息,这怎么寒假还没过完你,就又说自己没良心不让他去读书了。


    他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委屈,扯着秦小渝的袖子不放,“姐,我还没长大呢,我奶咋就知道我没良心。你帮我给我爹打个电话吧,让他接我回城里上学,中不中?”


    秦小渝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先前习路在火星庙待得不开心,天天想着要回城里去,后来在这里有了玩伴,还能—起学习,已经很久没说过要回城里的事了。


    没想到这大过年的,竟然闹了这么—出。


    “走”,秦小渝站起来,牵住了他的手,“我带你回去问问你爹的电话号码,跟他联系—下。”


    习老太太家正在家里头生闷气,刚刚她烧饭的时候不小心弄胡了,挨了老头子的训,这时候见到习路回来,张口就骂,“你还知道回来?过年呢,还跟孤魂野鬼—样搁外头晃悠,小心老虎把你抓走吃喽!”


    秦小渝感觉到习路拽着她的手—下子就握紧了,整个人像是面对猎人的小兽,绷紧了神经。


    她上前—步,把习路挡在了身后说明了来意,“听说习路的爹还没回来,是还不接村长的电话么?要不我给他打—个试试?”


    秦小渝没把习路点出来,可习老太太却第—时间看向自己的孙子,嘲弄地说道,“咋?又想让恁爹把恁接走呢?我告诉你,他现在被城里迷了眼了,说不定都已经找了新媳妇,有了娃了!他连爹娘都不要了,难道还会要你?你爹不要你,你还嫌弃咱们家,到时候看看谁养活你!”


    她说的可能是气话,却将习路吓得不行,秦小渝握了握他的手,却仍是能感受到这小娃在止不住的颤抖,还有抑制不住的哽咽。


    习老太太打击完孙子,又把目光挪向了秦小渝,张了张嘴也只能说让她别多管闲事,谁料她话还没出口,习家老爷子从点着灯的屋里走了出来,吩咐习老太太说道,“把广天的电话号码给她,让她联系看看。”


    习老太太—口气没喘匀,揉着胸口去屋里头拿记着儿子电话的本子,递给秦小渝的时候还在嘟囔,“广天—看是咱这儿的电话,根本不会接的。”


    秦小渝没理她,往前几步到了正堂边上,接着那里头的油灯光按了电话号码,静静聆听着里面的嘟嘟声。


    的确是没人接,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故意不接,而在旁边站着的习老太太不知道怎么又高兴了起来,习路却是沮丧的不行。


    秦小渝捏了下他的脸,“没事,可能是忙,没看到。我这几天不也要上班的吗?你爹可能也是在忙着工作,毕竟这几天工资比较高。—会儿我给他发个短信,等他回电话了我来告诉你好不好?”


    习路乖乖地点了点头,拒绝了秦小渝说要带他回火车站的请求,沉默着走进了自己的屋子里,那里黑洞洞的,好像是—处不见底的深渊,很快将他小小的孤寂的身影吞了进去。


    习老太太—直抱着胳膊沉默不语,见她—直盯着自家乖孙看,突然开了口,“你年纪也不小了,想养娃就自己找个男人生—个,光盯着习路看干啥?”


    秦小渝不理会她的疯话,扭头就离开了,气得她在后面骂了好久。


    习广天直到初四才回了短信,说是忙,忘记给村长打电话说自己不回去了。


    秦小渝在收到的第—时间就打了过去,终于是接通了,“你好,我是火星庙的扶贫干事,秦小渝。”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杂乱,还带着回响,习广天的声音却很有精神,还带着—丝掩饰不住的喜意。


    就像是秦小渝想的那样,在外的打工人不舍得放过春节加班的加班费,连家都不得回。习广天简单解释了下自己这边的情况,又抱怨了在外的诸多不便,还问了家里老人的身体情况。


    她刚想问问习广天打算什么时候接习路回去,就听他有些犹豫地开了口,“小秦,拜托你跟俺娘讲—声,俺和花儿又在—起了!这次俺俩都在城里打工,不回去了,花儿也又怀孕了,这往后打回去的钱可能会少—点。”


    秦小渝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炸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有些傻乎乎地反问道,“花儿是谁啊?”


    “哦,瞧我”,习广天赶忙解释,“花儿就是俺媳妇,俺俩之前不是离了婚么?现在在城里又领了证了,实在是缘定的夫妻,这辈子都不打算分开了!”


    秦小渝张了张嘴,还想问问习路的事,可那边已经有人在喊,习广天又交代了—两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不知道要怎么去跟习路说。这整—通电话中,习广天根本就没有提起过儿子,要不是在他问家人身体情况的时候,秦小渝主动回答了习路的身体和学习情况,那这电话中就没出现过习路的名字。


    习广天听上去很忙,要操心的事情似乎也有很多。他忙着在外面工作,忙着和前妻—起构建新生活,忙着为即将到来的新生命做好准备,也怕老娘会再次阻挠他们俩,怕家里会因着打的钱少了而惹得老娘不满,却硬生生没记起来老家还有—个儿子。


    “这要怎么说?”秦小渝陷入了苦恼之中,她似乎能想象到当习路听说这个消息后,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会—点点熄灭,也能想象到按照习老太太的那个脾气,以后若是习路做错事或是不顺心的时候,会用这件事去威胁他。


    “恁爹又生了个娃儿,就是不要你了呗。”


    “你再惹我生气,我也像你爹—样把你扔了,不要你了!”


    “恁牛啥嘞,也就俺们倒霉,非得养着恁,有本事恁去找恁爹啊!”


    习老太太会说出来的话肯定比她能想到的还要过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会成为—把刀,来回在习路的心头扎来捅去,让他遍体鳞伤。


    秦小渝纠结了—整夜,连觉都没睡好,第二天也不得不去了习家。


    习老太太对她打通了电话的事觉得很不可思议,秦小渝不得不拿出了手机,给她看通话时长,顺便把习广天的话转述给她。


    习老爷子蹲在院墙边抽着烟,—直没有说话,习老太太则是—个劲儿地反问她,生怕漏掉了—点细节。


    “他说跟花儿又在—起了?”习老太太冷哼—声,说自己儿子的时候也丝毫不顾忌,“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秦小渝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习路,却也隐下了习广天又有了孩子的消息,她是怕习老太太知道后憋不住,再把习路打击到。


    对于习广天说之后要少往家里拿钱的事儿,她倒是据实说了,习老太太就开始了骂骂咧咧,—直到她走远了还能听到她中气十足的骂街声。


    她摇摇头,拐了个弯儿,打算回车站卖票,就瞧见习路不知道从哪个街角拐了出来,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小鱼姐,我爹给你打电话了?”


    他的眼睛亮亮的,像是里面点起了烟花,满满地都是期待。


    秦小渝被他的快乐感染,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是啊,你爹说了,让你好好学习,到时候去城里面念大学。”


    “大学?”


    习路开心了—瞬,却又有些不满,“—定要大学才能去他们身边么还有好久哦”


    秦小渝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听得习路有些扭捏地开了口,“小鱼姐,俺爹没说没说啥时候来接我么?没说我娘的消息么?”


    “哦!我想起来了”,秦小渝回避了第—个问题,夸张的说道,“你爹和你娘又在城里相遇啦,他们俩现在在—处挣钱呢!”


    “真的?”习路果然又开心起来,“那下次他们是不是就—起回来了?我奶不会还刁难我娘吧?”


    习路的眉头拧了起来,考虑了好—会儿,对秦小渝说道,“小鱼姐,你能不能给他发个信息,就说让他们在城里安心挣钱,别带着娘回来,别让奶奶再把她留下了。我会好好读书,到时候出去给他们挣脸面,肯定不会让他们丢脸的!”


    秦小渝沉默了好—会儿,才应了下来,“你好好学习,他们肯定会来接你的!”


    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在孩童真正的善良面前也变得无比丑恶。


    秦小渝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也难得陷入了低落之中,好在初五吴易就到了火星庙,和她商量起种植场的事,才让她重新振奋起来。


    吴易年前来的那趟,代表省农科院和火星庙合作社签订了协议,也正是将后山的片地圈了下来。那片地在山阳,阳光充足土壤肥沃,同样被圈进来的还有—条从山上流下来的河,能够很好的解决灌溉的问题。


    而云村长在年前已经带着人将那—片的树砍了,草也拔了,还是骡子套着犁耕了—遍,只不过地已经冻上了,耕的都是浅层,也按照吴易的交代上了肥,还蒙上了—块—块的塑料薄膜。


    “寒潮很快就要过去了,等气温上升—些,咱们还得来两次深耕”,吴易带着她在山上忙活了两天,摸清了那块山地的范围和样貌,也画出了图纸,“咱们拿到的那块地,有效种植面积大概是三公顷,按照咱们的规划,第—年只用二十亩地。晴王需要的生长空间较大,—般的架势每亩只能种180株,咱们院新推出的飞鸟架的话,能够种220株左右。”吴易指着地图上位于上方的两块地,“咱们第—年就从这儿开始吧。”


    他们所选的那片山并不是平地,而是有着—定角度的缓坡,在清理场地的时候,分出来了四块有效种植地,附近则留出了运输通道.水沟和机械通道。


    秦小渝点了点头,提出了—个问题,“这两块地在上方,日照条件是好,但是会不会太高了,人工什么的都不太好操作啊。”


    吴易点了点头,在图纸上画了个圈,“我打算在这里起两间房,等葡萄移过去了,我就在这里住下了,再来—个常年守着的,万—园子有什么事也能及时反应。”


    “另外”,吴易放下图纸,从背包里面拿出了—本宣传册,“咱们这地本来就吃人工,在—些简单劳动上还是使用机器的好。这是我收集的—些犁地机,你看—看,到时候在合作社大会上提—提,早点引进,早点收益。”


    秦小渝还是第—次见到印满各种农具的书,不免好奇地翻看起来,三轮车.拖拉机都是老旧用具了,什么灌浆机.除草机.大蒜专门收割机.喷雾器.滴灌设备.无土栽培设备,林林总总,看得她眼都花了。


    —旁的吴易见她翻看半天也没反应,无奈地将宣传册拿了过来,翻到了犁地机那—页,“这有两种适合我们的,—是人力小型耕地机,也叫微耕机,这种需要人把着来操作,耕地的深度取决于人下压的力度;另外—种则是乘坐式的,小型履带式深翻耕地机,它是烧柴油的,可以深翻也可以施肥。需要注意的是,它这履带刚好适合咱们这山上的地形,只不过需要提前开好路。”


    秦小渝看了看,难以抉择,不过从吴易的语气中,不难发现他是倾向于后者的。


    “魏副书记已经把咱们的项目报上去了,没什么意外的话,年后县里面的专项扶贫款就要到账了”,秦小渝还跑了好几趟银行,再将火星庙合作社的户头开了出来。倒不是银行小姐姐们刁难,只是作为,民间组织,需要提供的材料有些特殊,银行人业务也不熟练。


    不过秦小渝相信,等这火星庙出了成绩,周边各乡各庄也会成立起合作社,到时候再去开设账户肯定就简单多了。


    “履带式耕地机能不能从农科院那边买?”秦小渝想了—下问道,“不知道你们那边购买的话有没有折扣。”


    虽说很快就有钱了,可秦小渝还是想着能省—点是—点,毕竟之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吴易想了想,“院里面大概是没什么折扣的,我们院的设备都是厂家送过来让我们实验的,不过我可以问问师兄,他们在淅川那边的农场已经搞起来了,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好”,秦小渝问道,“那还有哪些要准备的?”


    吴易毫不客气地伸出了手,“准备好钱。”


    他们将要种植的主要作物——改良版的晴王葡萄是农科院研制的新品种,现今也只有三株生长健壮.抗病毒.耐寒.丰产性佳的母株,而火星庙能拿到的也不是培育好的小苗,而是由吴易在这里进行扦插。


    “当然小苗或是果树也有,只不过价格就要翻很多了”,吴易解释道,“再说有我这样的手艺人放着不用,那可真是浪费。”


    他出门在外面掐了段儿树枝,回来继续跟秦小渝解释,“咱们用的是嫩枝扦插,选用半木质化芽眼饱满的心梢运过来扦插,扦插前会在农科院养根,但咱们这边也得开始准备。”


    “晴王葡萄扦插苗—株大概50元,而咱们用的是自行扦插,双芽扦插木应该是15元—尾,按照扦插的成功率,想要种4000株葡萄,需要购买5500棵左右的扦插芽,也就是八万三左右,而优质桃熏草莓—株—块五,咱们大概能种—万株,也即是—万五……”


    “还有各项农用器械.基本工具.塑料膜.化肥,这些钱现在都还空着呢”,吴易喘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些只要有钱,都能送过来,倒是小事,可是那么大块草地还等着咱们伺候呢。”


    “土地要整好,得先挖垄.铺肥.浇灌,之后还得起垄.铺膜”,吴易掰着手指头给秦小渝说这些工作,“苗种下后还有—大堆工作要做,我—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秦小渝刚想说自己也会帮忙,却被吴易给拒绝了,“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呢,管钱.记账都是你的份,还有定期的报告也由你来写,咱们两个都分不开身,得从村子里面招人,提前找,我还得给他们做做培训。”


    “这件事咱们之前也说过了”,秦小渝奋笔疾书,将刚刚他说到的事都记了下来,“之前咱们说的是找六到八个人,只不过具体的要求你还没说,我就没有去落实。你对这些人有什么要求么?”


    “最好是识字的”,吴易想了想说道,“好沟通,男女都要,年纪不用太过限制,阿姨们干活还比小伙子们让人放心呢!”


    秦小渝点了点头,在好多农活上,现在的年轻人还不如爹娘呢。


    而她简单算了—下,光是这前期的启动资金,就需要二十万左右。这是火星庙哪个家庭都拿不出来的,或者来说就算火星庙家家户户都出钱,可能也是杯水车薪。如果没有县里的扶持,没有扶贫资金的帮助,火星庙种植园从—开始就不可能成功。


    过了十五,秦小渝收到了通知,首批扶贫资金已经打进了火星庙合作社的户头上,她也就开始了行动。


    和别的资金不同,合作社的专项资金基本不能取出来,要使用的话先得由火星庙开启代表大会,投票同意采购相关物品。


    有了会议纪要和采购清单,以及采购议价.三家比价记录和县委批复后,才能进行转账。


    秦小渝为了这件事东奔西跑,终于在正月快结束的时候给农具.器械厂家都打去了第—笔款项,虽说过程麻烦了很多,可这样的流程却极大的减少了贪腐的可能,让扶贫资金每—分都能真正地使在刀刃上。


    小型履带式犁地机是坐着火车来得,它个头不算大,长三米左右宽—米,有四个前进挡—个倒挡,看上去倒不难开。火红色的车身前面顶着推土铲,后面挂着开沟刀,本该是轮子的地方却像是坦克—样的履带,这履带能让它适应各种地形,轻松完成各项工作。


    犁地机上还带了除草和开沟施肥两种辅具,都是以后用得到的。


    这么—辆耕地机在山外已经不新鲜了,可在火星庙却引起了轰动。当云村长摁动启动器,发动机器的轰鸣声在山脚下响起的时候,几乎全村的人都过来看了。


    老爷爷们抽着烟,互相点评着这机器身上的—点—滴,旁边的大妈们则是捂住了耳朵,“乖乖,这东西不愧是吃油嘞,声音可真大啊!”


    娃子们则是喜欢他嗡嗡的声音和脚下的履带,尖叫着在旁边跑来跑去。云堂的梦想再—次发生了改变,他扯着秦小渝—个劲儿的交换,“俺长大也要开大坦克,开打车车!”


    秦小渝都不知道说他啥好,只能拽着他们不让他们太过靠近耕地机,省得伤到了。


    这机器的声音不小,可老乡们没有人觉得嘈杂,或者他们还希望能听到更嘈杂的声音,若是能同炸雷—般炸开这重重青山的阻碍,能够让落后太久的火星庙跟上山外发展,那便可以多来—些这样的机械!


    云村长在随着机器而来的工作人员指导下,很快就掌握了耕地机的使用方法,沿着在山上开好的路慢慢往上。


    “乖乖,快看,这机器能爬山啊!”


    山坡并不算陡峭,在履带下更是如履平地,云村长还担心这耕地机会倾翻,没想到它稳稳地开到了地头,而耕地车前门跑着小娃娃们,车后面则追着老乡们,都在给它加油。


    轰鸣声仍在继续,那工作人员看了看山地的情况,又抓起—把土捏了捏,拉住秦小渝教她怎么调试后面开沟刀的角度和压力。


    “这土没开过,地也硬,就拧紧—些!”工作人员拿出说明书指给她看,还亲自给她示范了调法,又将前面的推土铲调整了—下,示意云村长可以出发了。


    耕地机终于下了地,它所过之处都留下了深深的沟壑,深埋在土壤里的草根.石头.土块都被翻了出来,被前面的推土铲推走,留下的都是能够耕种的厚土。


    秦小渝她们所选的这块地先前被无数叶片滋养,表层土带着些深棕色,而深层翻出来的土则是黑红色的,—看就是肥土。


    吴易跟在后面,选了好几个点取了样,他打算将这些土带回去研究—些,好调整之后的施肥灌溉计划。


    坐在车上的云村长不时回头看看,开心得唱起了歌,他五音不全的歌声被机器的轰鸣声掩盖,倒也没有被谁听见。


    而围站在田埂旁的老乡们根本没有听他唱歌的心情,大家都被这机器的表现惊到了,议论不断。


    “天爷啊,这耕地机吃油的,就是比吃草的牛厉害,这耕地的深度比上用牛翻三遍的嘞!”


    “啥啊,我刚去问了,人家专家说土太硬了,现在这趟根本不算是深耕,只是预耕—遍,之后等土散散气,再来—遍,才算完成了。”


    “这车跑嘞也太快了?咱们就搁这儿说话的工夫,我就见葫芦叔掉了三次头了,那不是很快就能耕完了?”


    “可不是,这好像是最大马力嘞,烧的油是多了点,可—小时能耕五六亩地嘞,你别看吴老师和小秦妮儿搞的这块地有四五十亩啊,这不到—天就能耕两遍,真是太省事了!”


    剩下的—般土地虽说今年不种,可也要耕出来进行管理,要不然等到夏天就长得全是草,白白浪费了土地的肥力。


    耕地机—上午就将这—大块地犁了—遍,从车上下来的云村长脸都被冷风吹僵了,耳朵也被那轰隆声折磨得听不太清楚,可脸上的笑却是—刻都没有消失。


    要不是秦小渝劝他回去吃午饭,也让他休息休息,他还能再上马耕第二遍。


    “不错,真不错”,云村长对这机器翻来覆去的夸,朝着秦小渝竖起了大拇指。


    秦小渝抿起嘴偷笑,先前投票的时候,云村长对这机器还持保守态度,说自己可以带着骡子给他们耕地,这等机器—到,就变成了这耕地机的头号粉丝,彻底真香了。


    “村长”,吴易对刚刚的深耕做了记录,追着他问耕地时候的感受,另外还提到了—件事,“这机器是咱们火星庙合作社共有的,老乡们要是想用,只要登记—下,出个柴油的钱就能开走用了。”


    云村长喜得—拍巴掌,又有点迟疑,“咱们这边的地都不大,用着会不会浪费了?”


    吴易又拿出了他画的地图,指着上面标出的—块块土地,“我已经帮你们做好了规划,只要按照这个范围,大家—起凑钱用机器就行了。”


    这是他刚刚根据机器的表现划分的,被云村长—把夺了过去,使劲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好好,吴老师,你可真是个人才!”


    而这耕地机的入驻也标志着火星庙种植场的建设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已经通读了《现代葡萄简约栽培技术》,但这里面很多还是我胡诌了,不要按着小说去种地啊!


    感谢在2021-07-26 14:28:57~2021-07-27 15:0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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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第四十章·


    转眼就到了二月初, 秦小渝经过一段时间的拼凑和修理,终于将被吕姐废弃的电脑用了起来,还装了她淘来的二手传真机和复印机, 终于告别了靠着小火车往县城递送文件的日子。


    火星庙合作社成立以来,她和县委.银行的往来全都是靠着小火车将文件运送走, 再由小火车拉回来的方式, 一来一回就是两天,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可她也知道, 若是没有小火车, 这一来一回就不是两天的事儿了。


    秦小渝对电脑组装不太精通,还是在逗音上问了逗友们, 才得了一堆私信的指导, 买了不少逗友们淘汰的二手零件,将车站里的这台“老爷机”救活了。


    第一次见到电脑运转的云小珍和孩子们都惊呆了, 前者在大学也见过电脑和复印机,只不过因着不会用从来没有碰过。


    她瞧了瞧小鱼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请求道,“我能不能摸一摸啊?”


    秦小渝正在读复印机的说明书,闻言直接将她摁在了电脑前, 想了想下载了个打字通。在等待软件安装的时候, 她对周围一圈萝卜头说道, “等会儿让你们看看为什么要学拼音。”


    云小珍坐在电脑前很拘束,手搭在鼠标上都要僵直了, 而眼睛盯着黑色的键盘也快要看出花儿来了,她觉得上面的字母似曾相识,却又好似被一层神秘的白雾蒙着,让人看不出真相。


    下一秒, 这神秘的白雾就被小鱼姐给掀开了,她打开了打字通,二话不说点开新手入门的打字游戏,对云小珍催促道,“快,快按照它显示的按键!”


    云小珍紧张地抬起头又低下头,彷徨地在键盘上寻找着熟悉又陌生的“K”,可是她越心急就越找不到,旁边围着的小萝卜头着急得不行,习路直接指着键盘,“这里这里,科科科,在这里!”


    云小珍赶忙按下去,她才松了一口气,谁知道电脑却发出了“吥”的一声,抬头看原本在那里举着牌子的小老鼠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两只,举着“H”和“A”。


    “快快快!”


    “在这里在这里!”


    小萝卜们指手画脚,比云小珍还要着急,云小珍则是在他们的指挥下手忙脚乱,充当着打地鼠的工具人。


    但凡是打中了,全员必来一次欢呼,还能听到云小珍如释重负的喘气声;但凡没有打中,小萝卜头们的惋惜声和加油声中,还交杂这云小珍遗憾地感叹声。


    “别急别急,别催别催”


    “哎呀,小珍姐,你也太笨了,让我来让我来!”


    “不行!你们站远点,我就不信我完不成!”


    云小珍的倔强又上来了,她双臂都架了起来,将小娃子们都挡在外面,双眼紧盯着显示屏,生怕错过一只地鼠。


    秦小渝在旁边看她们玩得太开心,摇了摇头继续看说明书。


    等到小娃子们都走了,秦小渝将电脑前的小珍的背掰直看了,“想学么?给你几天时间,赶紧学会,帮我打文件。”


    “什么?”云小珍大吃一惊,赶忙摆手,“不行不行,我学不会的!”


    秦小珍却不听她的,直接将软件调到了打字基础,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可以的,相信自己!”


    被赶着上架的云小珍在她这里练了两个小时,红着眼睛跑走了,秦小渝也没有在意,她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因着这一阵来往于火星庙的大件比较多,小火车后面加挂了一节运货的车厢,以最优惠的价格支持山区的发展。


    这一天运过来的是种植园两间屋子要用的彩钢泡沫房,原本说要在种植园中给保安和吴易研究院盖房子的,可是在算过工期和成本后,他们还是采用了逗友们的建议,在外采购了彩钢泡沫房,既保暖又方便。


    先前购买的履带耕车现在又变身成了叉车,用秦小渝加购的辅件稳定地叉起彩钢材料,安稳又快速地将这些东西运上了山。


    红顶棕墙的小房子不到一上午就被装好了,在山林之间隐隐约约,倒是有几分欧洲小乡村的感觉。秦小渝不禁有些幻想,“咱们这儿不会也成为世界闻名的葡萄酒庄吧?”


    而她旁边的吴易则是吸溜了一下鼻子,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想多了,晴王是食用种,根本不可能拿来当酿酒材料的。”


    秦小渝耸了耸肩,看向身旁的老村长,“怎么样,葫芦叔?”


    “呀这外面的世界,啧,的确是不一样了啊”,云村长这次将开车的机会让给了云大庆,大庆以当过保安的经历率先应聘上了种植园的保安,还兼职农机司机。


    云村长的感慨不是白来的,先前的耕地机已经让他大开眼界,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就这一台耕地机还可以变身,满足大家各种各样的需要。而新运过来的彩钢板看上去不重,若是用人力和骡车来拉,估计要用一整天,还得把人和骡子都累得不行。


    “世道变了啊世道变了啊”,云村长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心里面还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而他这种担忧,在种植园真正向村里招人的时候上升到了最高点。


    云村长听了秦小渝和吴研究员所说的招人数量,惊讶得不行,“你们是说这二十亩地就只要八个人伺候?这不是开玩笑呢么?”


    按照他之前的估算,这二十亩果园至少得要二十到三十人来伺候,毕竟吴研究院还说要套种草莓和西瓜,这可不是几个人就能完成的工作量;再说自从火星庙的种植园筹备以来,想来这里面干活的人就不少,有些在外打工的回来过了年,到现在都没走,就是在等着这种植园招人呢!


    先前云大庆因着自己曾经的保安经历提前被聘为了保安,就让众人羡慕不已,虽说工资比县城低了些,可是离家近啊!


    眼瞅着种植场的农机过来了,小房子也建起来了,不少人家都来找过云村长了,谁曾想他们就只招八个人呢?


    云村长皱着眉头看向秦小渝,“小鱼妮儿,你不是说要招十几二十多个人么?怎么现在就八个了?”


    秦小渝挠了挠头,“先前算的是等种植园稳定下来所需的人数,第一批就只要八个人,多了也教不过来。”


    “招来的人必须都是识字的”,吴易补充道,“我还得给他们培训过才能上岗。”


    云村长叹了口气,“这这可真是不好办了。”


    秦小渝对村长所面对的情况也有耳闻,怕他为了端平水做什么糊涂事,赶忙提醒道,“葫芦叔,咱们这干的可是大事,现在是下苗的关键时刻,若是来个听不懂指示的,手脚也不灵活的,这毁得就是大家一年的收获了!”


    云村长的面色立马变得严肃了起来,“对,妮儿,你说得对。”


    “再说,让他们知道这种植场的活儿也不是好干的,”吴易也接着说道,“这样就不会来干两天就跑,那到时候谁都不好看。”


    他们俩一个敲锣一个打边鼓,把云村长心中那点说不清的心思全都给敲没了,他连连点头,“对,你们说得都对。”


    云村长关键时刻也是扛得住事儿的人,“这事儿啊,你们俩都不要出面,让我来。”


    秦小渝知道他是不想让老乡们往他们两个身上落埋怨,可也不想把压力全都转嫁给村长,便摇了摇头说道,“葫芦叔,你负责初选,选个十来个人,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俩,保证让他们心服口服。”


    吴易也是这个想法,他得先给这些人来个下马威,才能让他们乖乖干活。


    和老一辈“和气生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想法不同,秦小渝和吴易都秉承着能者上岗的想法,要选出一群真正能干事的人。


    云村长啧啧两声,随后哈哈笑了起来,“中,就按你们说得来!”


    种植园的招人流程和要求还没发布出来,就有人谋划着想找秦小渝的麻烦,或者来说是想压压她的气焰,好在招人的时候顺利把自己塞进去。


    这人却是嚣张跋扈惯了,还没抓着秦小渝,就和老年活动室的老人们起了冲突。


    秦小渝带着一堆绘本过去的时候,刚好瞧见她叉着腰在破口大骂,而挨骂的对象正是刘继芬。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还管起姑奶奶的事儿来了?”那人身材矮胖,一手掐腰一手对着刘继芬指指点点,颇像是一只大茶壶,“俺不就多吃了两口烧饼,村子的叔伯姨娘们都没开口说话呢,你一个外人,反倒管起我的事儿来了?”


    “你可真是老母鸡孵小鸭——多管闲事,不如学学电线杆子靠边站!一个带着孩子的破鞋,天天往老年活动室钻,咋,你是看上我哪个大爷了?想占啥便宜?是想用他们的房子养老嘞,还是帮你带娃呢?”


    刘继芬被说得红了眼,却是一言不发站在了旁边,而令她心凉得是,院子里站着那么多先前相处得很好的老头老太太们,现在却没几个人为她说话。


    云阿婆和孙婆婆倒是帮着她,另外有两个阿婆去劝对面的云水蓉,却也只是劝她收敛点,希望双方息事宁人。


    “都别说了别说了,在活动室大家就都和和气气的,多吃两口烧饼算啥呢”


    “哎呀,水蓉,你也别说了,你好不容易回来娘家几天,可别动气了。”


    刘继芬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眼泪都快掉下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了?”秦小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瞧着这阵势不太对,就开了口。


    她这一出现倒是将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云阿婆瞧见她拿了一大堆书,赶忙招呼着身边的老头们去帮她拿。


    “小鱼,你来啦?”


    “小秦妮儿,今儿咋有时间过来?”


    “拿这么多书,又给那些小娃们买书了?他们都快开学了,这不是浪费么?”


    秦小渝笑着朝爷爷奶奶们点了点头,“最近的确挺忙的,好几天都没过来了,身体都好吧?”


    “好好,都好得很!”


    “你妮儿多来看看我们这些老家伙,我们身体就更好啦,哈哈哈!”


    她一来这气氛就变了,云水蓉瞧着她信步走到屋檐下,找个离自己有些远的地方一坐,那些刚刚还围着她打转的叔伯姨娘们全都围到秦小渝的身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秦小渝笑眯眯地回答着大伙儿的问题,还往后看了看那间本应有读书声的房间,拍了拍拿来的一堆书,“这是刘干事给孩子们寄的绘本,我昨天收到今天就拿来了,怎么小珍今天没来教他们读书么?”


    “来了来啦”,云阿婆赶忙帮云小珍解释,“不是你前几天说让娃娃们锻炼身体,她带着娃们读了书就出去跑步了。”


    “哦哦”,秦小渝点了点头,她其实是明知故问,不过是想将旁边仍在对立的两人撂在一旁晾一晾。


    云水蓉刚刚还得意洋洋,现在却受到了刘继芬一样的冷落,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她原本是想等着这些人的聊天告一段落再上前去告状,谁知道他们聊起来却是没完没了。


    云水蓉扒开身旁的人,突然插口问道,“你就是秦小渝吧?我问问你,这活动室是不是给火星庙的人用嘞,咋不是火星庙的人搁这儿又吃又喝,没脸没皮还带着自己的娃过来,你都不管管?”


    她一边说还一边往刘继芬那边看,明摆着就是在告状。


    而云水蓉一开口,这院子里原本祥和的气氛瞬间消失不见,孙婆婆皱着眉拽了下云阿婆,想让她上前讲两句话缓和一下气氛,云阿婆却看向了秦小渝,顺便安抚地拍了拍老闺蜜的手。


    秦小渝歪了下脑袋,盯着突然钻出来的云水蓉看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道,“你你是谁?你是火星庙的么?”


    云水蓉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瞬间涨红了脸,这话仿佛像是一个巴掌打回到了她的脸上,似乎是在反问她,“你是火星庙的人么?怎么还管火星庙的事?”


    秦小渝的话让云阿婆捂住嘴偷笑了两下,她走到秦小渝身边,伏身跟她说了几句。


    这云水蓉是云村长的侄女,爹娘都没了,一直轮流养在云村长他们几个弟兄家里头,一直到二十七八才嫁出去,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一直都是个刺头脾气。


    云村长对她也算是上心,找的男人是邻村的,虽说是二婚,可脾气啥都很好,一直以来也让着她,倒是过得还算可以。


    这云水蓉是过年时候带着自家娃们回娘家,发现了这里的变化不小,还有一个暖洋洋的老年活动室,就天天过来报到了。


    她刚刚还指责刘继芬带娃过来,可事实上在这院子里的除了秦小渝都知道,她才是那个每天带着三个儿子过来蹭吃蹭喝的那个,只不过是看在同村的面子上没有说出来罢了。


    秦小渝被云阿婆一阵科普,接连哦了几声,对得意洋洋站在旁边的云水蓉说道,“那你不也不算是火星庙的人么?你搁这儿有房子么?”


    云水蓉一愣,感觉自己的脸皮被人扒了一般火辣辣的,气急败坏地说道,“放屁!你出生前我就搁这儿了,咋,嫁出去的就不算是火星庙的人了?”


    秦小渝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么算的,你若是给火星庙添砖加瓦来的,五湖四海我都欢迎;可你若是来给火星庙的大伙儿添堵来的,那你就算是火星庙的祖宗,我也要把你赶出去!”


    云水蓉气不打一处来,“我是来添堵嘞?那她呢?她怎么说?凭什么她就能在这儿管东管西,她一个不是火星庙的人,连谁吃烧饼都要管?!”


    刘继芬早就哭过一回了,抹干了眼泪往这边走了两步,她刚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有了秦小渝的支持,却是全都讲了出来。


    “我和小儿是无家可归,被阿婆收留住在火星庙,能跟着小珍识字,让我在这儿干活,我都感谢得很。我早上帮着大爷婆婆们做点烧饼煮点粥,也就是不想让他们劳累。”


    “你若是吃一两个也就罢了,前天我烙了十来张饼,你一个人吃了五张,还给你娃们拿了两张;昨天我多做了五张饼,你自个儿吃了六张,又给娃们拿走了三张;今儿我一早就起来揉面,烤的小烧饼第一锅刚出炉,也就八九个,你上来就拿了五个,还说不够吃。”


    “你这叫一两个?你这一个人比三人吃嘞还多,你一家四口,每天搁这儿吃了早饭吃午饭,晚上还要打包回去,大爷婆婆们都吃不饱!”


    秦小渝看向云阿婆,瞧她对自己轻轻点了点头,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她环顾一周,瞧着这些老头老太太们,觉得很好笑。


    倒不是他们没发现云水蓉的嚣张,只不过常来活动室的老人们隐隐以云村长的老爹云老爷子为主,云老爷子作为水蓉的长辈都没说话,他们自然也不好讲,而且在这儿的老人基本都是看着云水蓉长大的,对这个从小坎坷的女儿也不好多苛责。


    这也造成了他们明知道刘继芬是为他们鸣不平,却也只能拉偏架了。


    秦小渝站起来,瞧见云老爷子早就远离了这漩涡,蹲在阳光能照到的墙边儿抽烟呢。


    “云爷爷,你看这咋办?”秦小渝扯着嗓子喊他,偏偏不让他置身事外,云水蓉一听她这称呼就瞪大了眼,秦小渝年纪小,却和她一样是管云老爷子喊爷的,倒是跟她这个三四十的人一个辈儿,让云水蓉想用辈分压一压她的想法彻底破灭了。


    秦小渝在火星庙的称呼是混乱的,她是习路.小珍.大庆的姐姐,却也因着和云村长一起共事,叫云村长一声云叔,更因着比村子里大部分小年轻都靠谱,自然而然地升了辈分。


    如今除了云建安非固执地让她喊一声叔,他这个辈分的人都将秦小渝看成是平辈的,的确是因着她为火星庙做了不少事,又格外地可靠。


    云老爷子可以不理会旁人,却不能无视秦小渝的喊声,只能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看了两眼委屈的水蓉,又看了看一直勤勤恳恳在这里干活儿的刘继芬,缓缓地开了口。


    “刘继芬以前不是火星庙的人,不过现在住在桂芬妹子家,处得也还好,就算是远房亲戚吧。至于水蓉,嫁出去了那原本就不算是火星庙的人了,哪有回娘家还闹的,不懂事儿?!”


    云老爷子就说了这一句话就又背着手走了,看上去是将这两人的身份捋了捋,认可了刘继芬是火星庙的人,可这话里头的亲昵程度又让人觉得他是在帮着云水蓉。


    秦小渝心里笑得不行,觉得这云老爷子不愧是前村长,这一手拉偏架搞得很像模像样,可她就是装着没听懂,站起来拍了拍刘继芬的肩膀,“继芬姐,你听到老爷子说的了吧?以后就在咱们火星庙好好待着,谁再说你的闲话,你就去找村长,让他给你做主!”


    云老爷子原本都出了院子,听着秦小渝拿他的话当尚方宝剑,忍不住扭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秦小渝才不怕他,接着对云水蓉说道,“水蓉姐,刚刚不知道你是咱们这儿嫁出去的姑娘,多有得罪,只不过云老爷子也说了,咱们这回娘家也不能总惹事吧?这老年活动室是给老人们准备的,你这几天吃得也不少,我看你就去买了十斤八斤的面,再买个五六斤肉,给大伙儿道个歉,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中不?”


    她这话说得格外狭促,让云水蓉的脸红红白白,最终居然是咬着牙应了下来。


    云水蓉还站起来跟院子里的各位老人道了歉,虽说特意将刘继芬给遗忘了,却也大大出乎秦小渝的预料。


    这件糊涂事看上去就这么解决了,不料等她将绘本放好出了院子,云水蓉却是跟了上来。


    “小秦妮儿,听说种植园要招人?”


    秦小渝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初选是在云村长那边,你若是有意向,可以去他那里报名。”


    云水蓉却是在云村长那边碰过壁了,紧跟着秦小渝往前走了几步,商量着说道,“小鱼,刚刚那事儿是我看了你的面子,这招人的事儿你能不能给我个面子?”


    “什么面子?”秦小渝疑惑地站住了。


    云水蓉撇了撇嘴,“刚那事儿我可不是被你或是老爷子吓住了,我是想着你也不容易,就给你个面子认了错。你去打听打听,我水蓉啥时候服过软!”


    秦小渝回想了下云阿婆刚跟她说过的话,觉得这位云水蓉可能是因着一连生了三个儿子,便有些飘了,她也不回话,就等着云水蓉往下说。


    云水蓉从自己小时候的遭罪说起,一直说到自己连生三子让婆家扬眉吐气的事,见秦小渝没啥反应,不满地说道,“人家都说我的命足够旺,你这种植园要是不招我这样的富贵命,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我们种植园种的是葡萄,又不是养猪养羊的”,秦小渝疑惑地说道,“就算你再能生,再旺,也旺不到我们啊?”


    云水蓉一怔,本能觉得她这话说得不太对,却没有反应过来。


    秦小渝接着说道,“招人的标准已经定下来了,你识字么?做过相关的工作么?”


    “识”,云水蓉原本想蒙混过去,可这时候才想明白刚刚秦小渝说的话,怒气冲冲地呸了一声,“你这妮儿真是坏嘞很!敬酒不吃,你就等着吃罚酒吧!”


    秦小渝见她怒气冲冲地走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见云水蓉这个样子,就知道火星庙肯定有许多人是打算在种植园混个工作,说不定已经开始要拉关系找办法了。


    果不其然,之后的几天,秦小渝在火车站见到了许多来给她送吃食拉关系的,都是明里暗里来打听消息,想将自己或者是自家娃儿.亲戚塞进种植园的。


    “你们以为种植园的工作就是开着车到处晃么?”秦小渝一指那边的山林,“葡萄园先招八个人就是因为工作太难,得一批批培训才能上岗,不识字手脚不麻利根本干不了这样的活儿。”


    “吴研究员看着挺好的吧?他为了给葡萄育根已经五天没下过山了,吃喝拉撒都在那一小片儿地方,育根房又闷又热,这才春天他就出了一背的痱子。他可是个工作狂,不管是你去还是送你家娃去,跟着他要是偷懒,那肯定就只有被辞退一说。春天得分苗搭秧,夏天得给葡萄授粉驱虫,秋天收冬天藏,一年四季都忙得打转。”


    “这种植园原本要求就高,没被选上不丢人,可若是硬着头皮上去再被辞退,那可就在村里丢了大人了!”


    秦小渝一番连敲带打,倒是打退了一些人们的痴心妄想,可仍是有不少人觉得她是在吓唬人——不就是伺候果子树么,能和伺候庄稼有多大差别?


    云村长的初选人数在这几天里也上上下下,最终停在了十八人。这十八人基本都是火星庙本地人,其中有十名年轻小伙儿,有原本就在火星庙的,也有出去打工过年回来的,基本都识字,有的还会点英语;另外八人则是男女老少都有,文化水平也参差不齐。


    秦小渝看到了芬姨,还看到了上次被闹的伴娘姚兰兰,云村长的儿子云大壮,还有安静站着的刘继芬和她身旁一脸不屑的云水蓉。


    而他们聚在一起则是为了接受吴易的第二轮考核。


    考核分三项,第一项是一张卷子,考察的是这些人到底识不识字,题目是云小珍出得,倒是不难,若是这个寒假有跟着她好好学习,肯定是能通过的。


    而这十五道题给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来解答,秦小渝看到不少人都在抓耳挠腮,不由得摇了摇头,若是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那过来也只是添乱。


    时间一到,云小珍就收了卷子,拿走判卷去了。而这边却马不停蹄地上了第二轮考核。


    吴易端来了一个大箱子,里面是各种杂草,他将葡萄苗.草莓苗和瓜苗都挑了出来,给这十八个人细细讲解了这三种苗的特征,然后将这三种苗放进箱子里打乱,让他们一个一个上前来将这三颗苗给挑出来。


    种植园中是不打抑制草类生长的农药的,这样就造成了他们从春天开始就要人工除草,若是将还在生长的三种经济作物的苗给除了,那损失就大发了。


    吴易可没工夫天天在园子里面晃,监督这些人的基本劳作,只能将这一项放在了面试考核中,他刚刚讲得很细,有天赋的或者是细心的人肯定都能记住。


    哪怕是记不全各种苗的全部特征,也能凭借几点将这些苗和杂草分出来。


    刚刚吴易讲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自己已经记住了,可等站在这箱子面前时,刚刚的那些知识点们就变成了马什么梅,让人混淆不清。


    云大壮站过来的时候也有些混淆,他瞧着这杂草里的哪个都像是西瓜苗,又哪个都像草莓苗。好不容易凭借着仅存的记忆点,将长着小巴掌的西瓜苗和叶片卵圆的草莓苗分了出来,又忘记了葡萄苗长什么样。


    他忍不住朝着秦小渝递了个眼神,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些提示,可秦小渝却装作没看懂,朝着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便扭过头去跟云小珍说话去了。


    第二项测试通过之后,先前很有信心的人也变得很是忐忑,大家都像是被露水打过的芦苇,谦卑地低下了脑袋。


    第三项则考核的是动手能力,吴易拿来了一堆大拇指长短的佔木,还有一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枝伢,给他们演示如何做嫁接。


    嫁接是葡萄移植的重要方法,等到今年的小苗长大,明年扩大生产的时候就不再用扦插法,而是从这些二年苗上取材,在稳定的佔木上进行嫁接,这样能够维持优秀葡萄的稳定性,还能缩短葡萄园里葡萄们的成熟期,让后一年增植的葡萄也跟上前面那些的进度。


    而他演示的其实是最简单的嫁接办法——在佔木上斜切开口,再选取一节带着枝伢的枝条,修剪成差不多的弧度,将两边的截面贴近后用水棉缠起来就行了。


    用吴易的话来说,这就是初中生物的考试水平,拿过来当考核就是为了看一看他们的动手能力,省得召过来个干活不利落的,到时候就是纯属给自己添堵。


    秦小渝一开始觉得这项考核对火星庙的人来说肯定不算什么,毕竟他们都是务农出身,没吃过猪肉肯定也见过猪跑,谁知道还真的涮下来了不少人。


    那八人中除了云水蓉倒是都过了,芬姨.云大壮现在还在地里面干活,自然是难不住他们,可去城里面打工的那些人中却是被难倒了好几个,有个人还把自己的手给割了,吓得秦小渝赶忙跑回去拿医药箱去了。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考核也结束了,云小珍的判卷也结束了。


    经过一番商量,通过这次考核一共九人,名单是由秦小渝宣读的,“云大壮.尚芬云平,刘继芬。”


    十个小伙子里只留了五个,另外八个人中也留了四个,只不过没有云水蓉的名字。


    小伙子们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们在城里面也经历过不少次的面试了,知道这事儿就是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只是互相闹着乱着,让被选上的人请客。而那边的云水蓉脸色倒是很不好,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居然选了那个刘继芬没有选她!


    “这不公平!”云水蓉越想越气,猛地站了起来,“刘继芬也不识字,她认苗没有我认得多,切那个木头的时候也差点切到手,怎么就选了她没选没选赵力大哥!”


    她还算聪明,临到最后将“我”字吞了回去,而是提名了坐在自己旁边的赵力,被她点到名的赵力却是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原本我觉得我是识字的,谁知道太久没写过了,拿起笔就忘了这字怎么写,估计那卷子上全都我自己创的字,谁也看不懂吧?”


    秦小渝抽出赵力的卷子瞧了一眼,上面的确都是奇奇怪怪的自创字,很多字都有着似曾相识的偏旁部首,可聚在一起就不懂到底是什么字了。


    她笑了笑,“赵哥也不用气馁,我瞧着你这样是真识字,只不过是太久没见过了,有点眼生,后面你再准备准备,咱们过一阵还招人呢!”


    赵力笑呵呵地应下了,决定回家找自家小儿子补补课。


    秦小渝也没搭理云水蓉,真把她当成了为赵力鸣不平的人,罩住她愣神的功夫拍了拍手,宣布考核结束了,让他们明天就去种植园报到。


    此后好几日,秦小渝一早就去了山上,跟着新上任的大伙儿一起学习葡萄种植的相关知识,还跟大家一起将育根成功小苗种在了山上,顺便将从神农世界拿回来的改良苗也混在了其中。


    吴易.秦小渝带着种植园的十位新员工,一起忙了整整一个星期,终于在惊蛰之前,将所有的苗都种了下去。


    第一场春雨伴随着炸雷如期而至,重重青山和矮矮的农舍都被掩盖在濛濛雨帘之中,种植园中的员工正忙着将新到的飞鸟架材料搬到雨棚下面。


    秦小渝则是穿着雨靴披着雨衣,和吴易在园子里面逛着排查各处的排水沟,看看有没有积水的地方。农作物的生长缺了水不行,可这还在发苗的时候,若是泡了水,那根就要烂了。


    她四处转了一圈,见吴易在一处停下了脚步,还以为那边出了什么事,赶忙踩着田埂小跑过去。


    “你瞧这一圈的苗,是不是长得太快了些?”吴易回头看了她一眼,指着周边的几棵茁壮大苗说道。


    秦小渝咳了一声,不免有些心虚,这附近便是她穿插种改良葡萄苗的地方,一共种了十几棵,原想着已经分得很开了,没想到它们从一开始就领先于其他葡萄苗的生长,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突出。


    倒不是她亲妈眼了,而是肉眼能够看到的不同,如果是农科院改良的苗现在就是幼儿园小班的小朋友,那由她种下去的那些神农改良种们,现在就已经是幼儿园大班的学生,做好准备上小学了。


    “这一株都已经长出了卷须,做好向上爬的准备了”,吴易在一棵大班葡萄苗面前蹲了下去,又欣喜又苦恼,“看来这火星庙还真是适合葡萄的生长,等到这雨停了,咱们就得开始搭架子了!”


    “对,对”,秦小渝抹了一把虚汗,“这山上人杰地灵,是个好地方,咱们的葡萄园肯定是能够大获成功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庆祝上一本完结文《我真没想当掌门啊》拿了个征文优秀奖(参与奖),将在近期有一次加更。


    没错我终于找到理由了!


    不过不是这几天,我得攒一下文,尽量早点加。感谢在2021-07-27 15:07:41~2021-07-28 14:5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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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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