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二天中午红山大队就来了十几个陌生人。
他们背着不少物件,穿着统一的服饰,出现在大队的时候引来了不少人凑热闹。
又怎么可能不好奇?
昨天晚上三大头就家家户户的找,想着将这些人安排到社员家中暂住,一直等到破屋那边修好了才会统一搬过去。
这样一来,明眼的人都知道这些人恐怕不是短住。
破屋那边还得等十来天才修好,费这么大劲修好一套院子肯定不是只住几天就走,这让大队的人越来越好奇后山是不是真有什么。
“难不成后山真有什么?不然干嘛来这么多人。”
“说不准那里有什么大墓,指不准就是以前皇帝的墓穴。”
“嘶,真的?”
“想啥呢,咱们这边什么时候冒出过皇帝?”
想想也是,要真的有皇帝落在这边,他们大队怎么可能这么偏?平日里连一个生人都没有,出个门都得走老远的路。
可以说他们这里就是穷乡僻壤,哪里能有什么值得挖掘的大墓。
而这时,一人指着前方好奇的问道:“那是甄干事的闺女吧?前几天她好像来过大队。”
“是她,听说回去的时候脸上一个老大的巴掌印,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事,被甄干事扇了一巴掌。”
“真的?那得做了什么事才会在外面直接打孩子啊?”
“谁知道,你看看她一脸的嫌弃样,甄干事是个好人,不过这个女儿还是差了些。”
待在人群中的甄兰是真的很不耐烦还尤为的暴躁,身边人稍微跟她说上一句话,她就直接摆脸色,要不是极力忍耐恨不得直接动手摔东西。
会这么大的脾气也是因为这几天她过的非常不好。
突然有一个乡巴佬跑来家里,嚷嚷着要是不给好处就去举报,让她爸丢了工作,当不了干事。
仔细一听,才发现原来她爸又多了三个私生子。
三个啊!还全都是儿子。
本来偷偷抱回来一个弟弟她就很不乐意了,原先家里的一切都该是她的,现在还得分出一半给同父异母的弟弟,想想就舍不得。
一个就足够她肉痛的了,现在一来来三。
还被人拿捏住威胁,张口就要工作要房子要自行车,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还狮子大开口威胁那么多,当时她就恨不得将人赶走,却被爸一把拦住,还嫌弃她多事,直接将她赶到了红山大队。
甄兰气愤的同时又有些恐慌,害怕这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爸爸又多了三个亲生儿子,那以后是不是又会从她手中瓜分钱财?
越想越不甘,如果不是被逼着前来,刚刚恨不得马上回去将那个人赶走,再劝劝只知道哭闹的妈,天天哭天天闹有什么用?
还不如趁现在把一些资产拿到手中,省得便宜了其他人,真是够愚蠢的,闹得再狠再凶有什么用?摆明了爸现在不怎么忌惮外公了,就该在这个时候把家里的东西都抓在手里,要不然以后还不知道便宜了谁。
“你叫甄兰吧?这几天你会和我住在一间房,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环境?”季婷很热情地凑了过来,说话的时候视线落在甄兰的手腕上。
虽然这些人穿着同一批服饰,但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中甄兰的条件最好。
从未见过的小皮鞋以及手腕上戴着的手表。
听说最便宜的手表都得百来块钱,视线一落上去就瞬间移不开,她要是也能有这么一块表就好了。
心下更是决定要好好和甄兰相处,显然是个有钱的人,说不准还是那种说说好话就能把她骗的团团转的傻姑娘。
这般想着,脸上的笑容更显谄媚,“我叫季婷,这些都是你的行李吗?我替你拿着吧。”
甄兰从上到下打量着她,带着嫌弃道:“你头上没跳蚤吧?我才不要和你同一间屋。”
这话一说,季婷神色瞬间变得难堪,“我没有!”
甄兰才懒得搭理她,直接走到大队长身边,像是命令一样说着:“你给我单独安排一间屋,必须要干净一些的,我可不希望回去后身上沾上什么东西。”
罗建林懒得搭理他们了,对手旁边的人道:“罗旺,有人要是不乐意待着就送她回公社,记得跟公社的人说不是咱们大队不招待,是有人看不上咱们大队。”
“好嘞!”
“你……”
两声同时响起,罗建林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就离开了。
他现在是真没工夫去应付这些人。
要是搁在其他时候或许还会花一些时间,可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地里栽种的粮食已经接近成熟,马上就要迎来一年之中最忙的那几日。
尤其是这两日天气并不是很好,他这边正在和大队的老人商议着,看要不要提前两天收割。
以防天气不好下大雨,一旦雨落下来,他们辛辛苦苦这么长时间就全都白费了。
“大队长。”其中一个调查人员喊着,“你能不能安排一个人给我们带带路,我们实在不了解这边的地形,还得麻烦你们帮帮忙。”
罗建林犹豫了一下。
现在可不好抽派人手,他问道:“孩子可以吗?有几个孩子时常往后山跑,他们都知道后山的地形。”
“……这。”王刚宇有些迟疑。
想想自己家的熊孩子就觉得头疼,工作的时候要是有几个孩子在身边闹腾,光想想就觉得害怕。
他苦笑道:“能派个大人吗?只要是大人都成。”
这要是甄兰提出来,那罗建林肯定二话不说就拒绝。
可有人好声好气的和他商量,自然也不会摆脸色给对方看。
袁会计在一旁提醒着,“林知青怎么样?他的腿伤刚刚愈合肯定是没法抢收,倒不如让他带着这群调查人员去后山,正好他也能在旁边放放牛。”
罗建林一听,觉得这个人选很合适,“那行,你直接去知青屋叫唤一声,让他带你们过去。”
王刚宇连忙道谢,让人去请。
罗建林跟着提醒了下,“咱们大队的社员都得去后山捡柴,你也知道没柴火冬天没法过,应该不会打扰到你们干活吧?”
“不会不会,大队长这点你放心,我们只是来调查,不会打扰到大队的正常生活,你们想去后山就去,想捡柴就捡柴。”
罗建林听到这话才安心一些。
先前因为后山有宝藏的事,大队里在传外面的人也在传,就怕有些心存歹意的人过来,到时候大队的社员孤身去后山,就怕遇到危险。
可要是这群调查的人白日都在那边干活,等社员们去捡柴割猪草多少都能关照一下。
大队来人的时候,容晓晓去了镇上授课。
在锻造厂的食堂享用一餐,贾菊的公公还拉着她不住说着话,“你先前的理论很有意思,我找人琢磨了一下最后都得出不同的意见,想着找个日子实践操作一番,容知青有没有兴趣一起来?”
容晓晓摇了摇头,“抱歉,大队的活忙,实在是走不开呢。”
不想给自己找活,她已经足够努力了,真的不想再努力。
沈胜智有点可惜,“你要是本地人就好了,直接在锻造厂给你安排一个职位,也就不用下乡了。”
不过说起来,他又有点好奇,“你这样的人才,为什么老家的工厂都进不去?难不成那边的技术工都这么厉害了?”
要真的是,他一定要劝说工厂来个跨省出差,好去外面见识见识。
容晓晓干笑着。
这话可不好回答,“待在大队也挺好的,为了祖国昌盛嘛,我来是为了和大队共进步。”
沈胜智点了点头,“有觉悟!”
两人闲聊着,侯厂长突然坐了过来,陪同说了几句话,然后清了清喉咙,开口问道:“小容同志,你现在还是单身吧?我有一个侄儿和你的年龄正好相当,你看你们要不要认识认识,接触一下?”
“嗯?”容晓晓眨了眨眼。
所以自己这是被相亲了?
“不是自夸,我这个侄儿模样周正,性格温和又极为孝顺,从小到大都是家长眼中的好孩子、平辈中的好榜样。”侯厂长那是极力推荐自己的侄儿,不惜踩了踩自己的臭小子,“你是不知道,有好多次我是恨不得把这两兄弟换了换,让儿子变成侄子、让侄子变成儿子。”
“……”沈胜智轻咳两声,这话说得有些过了。
侯厂长继续说着,“他在电厂上班,极有出息的小伙子,你要是觉得不错,可以认识认识,也不一定要定下来,当个朋友结交一下也合适嘛。”
容晓晓干笑两声。
自己去相看她有过,下乡之前相看了好多次,没一次看对眼。
但这种被长辈介绍对象的事还是两辈子头一次发生。
上辈子她不够优秀吗?也够优秀,可优秀到一定程度,反而让人觉得她十分不好相处,没人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而这辈子……
容晓晓手指摸了摸耳垂,有些尴尬道:“侯厂长,我暂时没有谈对象的想法。”
侯厂长还要开口,容晓晓赶紧打断他的话,对着一旁的沈胜智道:“对了,这不是马上就要秋收了吗?不知道工厂有没有农工用具,我有一些想法,想进行改造下。”
这一下,沈胜智也来了兴趣,不再听厂长的自卖自夸,赶紧起身:“走走,咱们去厂房里慢慢说。”
容晓晓紧跟着起身,苦笑着跟着去了厂房。
这算什么?
躲着被迫努力嘛……
侯厂长在身后追了追,“小容同志,你别看他本事大有前途,其实样子也不差,身高面俊,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第92章
容晓晓是真的没打算谈恋爱,现在的日子单身多幸福?不缺吃不缺穿也不缺陪伴,没必要在她身边加上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不过她还是后悔了。
看着沈胜智神采奕奕,刚进了厂房就吩咐学徒们准备好各种器材用具以及各式各样的农具品。
足以可见接下来的日子又会十分忙碌。
容晓晓当时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她对机械方面很熟悉,但并不是太了解上辈子改进过的农具品,所以也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出成果。
而是留在闷热的厂房中反复实验,和锻造厂的工人们一起对农具品进行改进。
与此同时红山大队也彻底开始忙碌起来,这十几天没人去闲聊八卦,就连躲在猪圈的焦港也被拉了壮丁。
整个大队就连孩子都在忙碌着,能空闲下来的人少之又少,容晓晓也没在这个特殊时刻偷懒,离开锻造厂回来后,便自动请缨,跟随社员们一同下地干活。
累是真的累,但好歹身上有一把力气,咬牙干起活来并不比旁人来的慢,甚至要快上不少。
和她搭火的焦港已经远远落在身后,原先养的白白胖胖的小伙子萎靡不振,短短几天的功夫整个人瘦了好几圈,就连脸上的白净都黑了好几度。
他此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痛苦的沙哑道:“你能慢点吗……”
早知道还不如换一个搭伙的同伴,他真的跟不上容晓晓的速度,要不是咬牙撑着,真的很想直接瘫在地上不起来。
容晓晓一副他傻的样子,“早点干完不好吗?咱们的任务要是干完了就能提前休息了。”
焦港听的眼前一亮,然后双腿一软跪坐在地,瞬间痛哭起来:“我不行了呜呜呜……我真的不行了。”
容晓晓瞧着只觉得有些好笑,对他挥了挥手:“行吧行吧,回去歇着,剩下的我来。”
谁让她是万中挑一的好伙伴呢。
到底是她的养猪合伙人,真要把他累坏了也不好,看在以往合作的交情上,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呗,对她来说也不是不能办到的事。
而且焦港能坚持这么几天,也蛮出乎她的意料。
虽然在她看来也挺废的,但能超越自我也算是一种胜利!
对此,容晓晓对他鼓掌鼓励:“还是蛮不错的,值得嘉奖。”
这一声夸奖焦港听后哭得更大声了,他爸妈都没这么夸过他,感觉这几天的坚持还是蛮有用!
恨不得鼓起劲再干上几天!
然而、焦港真的爬不起来……
最后还是大队的几个孩子看在平时他给糖大方的份上,一起将他抬回了知青屋。
同伴一走,便是容晓晓一人在地里干活。
她在前面割着,还得回头将割下的庄稼捆扎好,比原先要忙上一些。
这埋头干着时听到身后有了些声响。
转头一看,发现是位熟人:“林知青,你不是在后山吗?”
这位就是整个大队为数不多的闲人。
倒也没人有意见,毕竟这可是一位刚刚愈合的伤残人士,好不容易把伤养好真要让他抢收下,怕是旧伤又得复发,落个终身残疾。
关系一辈子的事可不是小事。
再说了人家也不是没事可做,这不还得带着那十来个调查人员在后山探索吗?
“今天回来的早,正好路过的时候看你一个人在忙,我来帮帮你。”林知野说的时候已经将袖子裤腿扎好,“我腿脚还有些不便,跟在你身后慢慢来可以吗?”
容晓晓看了看他的腿,点着头道:“可以,只要你觉得不勉强就行。”
就这样,容晓晓身后多了一个小跟班。
从抢收到抢种,一直配合着。
虽然主力仍旧是她,但不得不说这位同志到底是没焦港那么废,即使身上的伤才刚好,也一直坚持下来。
也正是有了他的帮忙,自己多少都减轻了担子,为了回报他的好意,那是在大队长面前连着说了好些他的好话。
就算是回报了吧。
今年是丰收的一年,再加上这几天的日子特别好,顺顺利利收了粮食紧跟着又播了秋种,一路忙下来好长些时日,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显露着疲倦的神态,但同时看着丰收的粮食个个都是笑弯了眼。
因为粮食对于他们来说是重中之重。
只有丰收他们接下来的一年才能过上好日子。
双抢忙完之后,便是一年之中最清闲的时候了,天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变化,从最初的薄衫变成了薄袄。
也是早早做了准备,衣物方面是真的不缺。
容晓晓干脆寻了一个好天气,将这些衣物翻出来清洗一下,晒得满院都是。
此时的后院并没有再晒鱼干。
河里的鱼越来越少,就算打捞起来也都是一些小鱼小虾,倒不如任由它们再长长,明年开春之后再进行打捞。
而且这段时间,不说村里打捞上来的鱼货,后院这边倒是捞的真不少。
其中一部分放在地窖,还有一部分被她放置在空间。
说起来,这段时间容晓晓一直没有整理空间的收获。
原先她是依仗着空间才敢下乡。
想着就算自己干不了活,有空间在她也不会饿死,关上门仍旧能吃个饱肚。
在最初的开始她也确实是靠着空间里的粮食吃饱喝足,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能依仗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空间对于她的作用更像是一个储备物件。
里面栽种的粮食已经收了一茬又一茬,上方已经堆的越来越高。
容晓晓晒好衣服之后,便躺在后院的摇椅上想着。
既然粮食已经不是她急需的东西,那空间的土地是不是可以另做打算?
正在思考要做什么时。
前院就传来二姑的喊声:“晓晓,大队长来找你了。”
容晓晓扬声应着,起身朝着前院走去。
看来空间的计划得推迟了,也正好,她现在一时半会还真没头绪。
刚到前院,就见大队长急得在院里直转悠,眉头紧锁着能夹死苍蝇似得,已经老久没见到他这般发愁了,不由心里跟着一紧,“大队长,不会是收上来的粮食出了事吧?”
粮食上交了一部分,剩下的正在按工分分配给各家各户,她先前去晒谷场那边,早已经排起了长长队伍,便干脆将领粮食的事交给了特有兴致的丑牛。
按着丑牛的说法,他以前就没领过粮食。
父亲在的时候他还小,父亲走后他和二姑都不是能干活的料,每年大队分配粮食的时候他只能在旁边眼巴巴看着。
这次有机会,哪怕队伍再长他都不嫌麻烦,早已经搬着板凳排在队伍中了。
这种时候,大队长肯定是待在旁边候着。
倒不是有什么人闹事,而是难免会有一些人觉得工分数目不对,还得帮着袁会计一道排查。
虽然出问题的次数几乎没有,但有人提起意见那就得查。
这个时候,大队长不该出现在这,除非出了什么大事。
“呸!快吐吐!”罗建林更急了,粮食可是事关整个大队,可不能乱言。
容晓晓很听话,跟着‘呸呸’两声,“那你来是?”
“容知青,我这里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罗建林没拐弯抹角,生怕再从容知青嘴里听到让人心慌的话,“知青屋那边在做什么你应该知道的吧?说起来这件事还是由你起的头。”
“那不是。”容晓晓连忙打断,很认真的解释着:“我就是和他们聊聊理想和抱负,剩下的事我可没参与。”
罗建林‘呵呵’两声,就算是闲聊她也肯定不是随意扯出来的话题。
容晓晓听他提起这件事,瞬间有了好奇心,“难不成他们找你了?”
她是知道知青屋那边有什么打算,但在秋收之前他们的计划一直原地踏步,没有技术,规划的再好都无用。
换过来说,他们既然已经有了行动的准备,那就是掌握了技术。
也是这段时间太忙,她都没往知青屋那边跑,没成想不声不响的真被他们做到了,顿时来了兴致,拉着大队长坐下,“他们怎么说得?”
罗建林瞧着她眼里的光,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你当这是唠嗑呢?”
容晓晓笑着回应,“您来找我可不就是为了唠嗑?难不成我还能抉择大队的事?”
尤其是这种大事,她听听就好,总不能以为自己真的有资格去抉择吧?
罗建林深看了她一眼。
瞧瞧,这丫头就是这么通透。
理了理头绪,他才开口:“其实知青屋那边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但稍微了解他们的计划后,我当时就想着这件事成不了。”
为什么成不了?
周边的地理环境是优势,如果他们能弄来技术,岂不是两手都能抓住,再加上一群热血的年轻人,说不准就成了呢?
就跟容知青的二姐一样,靠他们自己成立了一家果酱的小作坊,还和供销社有了生意来往,直接给大队增加收入来源,这对于哪个大队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可这和容知青二姐的情况还是有出入。
而且是很大的出入。
果酱的生意几乎不要什么成本,周期也短。
食材满大队随便摘,无法就是买点罐子和糖浆,再由大队的人往锅里一弄,半天不到的功夫就能出成果。
可烧窑却不同。
罗建林抹了把脸,他缓缓道:“高辽他们专门做了一本册子让我看,想来是计划的十分周全,一开始我还挺激动,可真的看完后反而胆怯了。”
他叹了一声气,“我对这个不懂,但册子上说了,从开始到出窑的时间最少也得要一个月,时间吧也不算长,正好这段时间闲着,让他们试试也不是不行,可……”
“成本原因吧。”容晓晓接着他的话。
罗建林沉闷的点了点头,“可不是么,成本才是一大难题啊,挖窑洞制窑洞,还得往里面封水泥,说是烧窑的温度老高了,还得猛火烧好几十个小时,那木柴的需求也不小,更别说他们烧制的还不是普通的陶罐,得买一些特殊的染料还是什么,不然价格提不上去,最后就是白折腾……”
如果只要人,那只要知青屋那边一吩咐,随便多少人大队都能找出来。
可一旦涉及到钱,就心有犹豫了。
这些钱要是属于他的,他反而不会这么犹豫,赚了亏了都是他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不能承担下来。
但这些钱是整个大队的。
用了好几年才攒下这么一些,还想着明年置办一台收音机,在大伙干活的时候播给大队听。
如果拿出去给知青们用,盈利了还好,可万一失败了呢?
罗建林道:“我昨日和支书他们商量了一宿,到现在都没决定好,所以我们想着来听听你的意见。”
容晓晓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听她的意见啊……
她肯定是赞成的,不管行不行都得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就跟她养猪一样,一开始承担那么大的压力,但还不是选择试一试,不试永远都不成,唯有试试才有成功的可能。
可这次,容晓晓却摇了摇头:“我的意见不重要。”
连大队长都知道这里面有风险,成功还好失败了一堆鸡毛蒜皮的事,想想就头皮发麻。
她要是力荐他们去试,总会有一些没头脑的人怪在她的身上,“与其问我,倒不如问问大队的人,钱是大队共有,那就由他们自己来决定。”
罗建林何尝不知道这个。
但他同样知道结果,有人同意肯定也有人拒绝,尤其是一些老人们,他们垂暮已经没了去冒险的心,只想守着手中的钱财过日子。
正茫然时,容家的房门被敲响。
罗建林起身站起,“既然你家来了客人,我就不打扰了。”
容晓晓跟着起身,送着大队长离开,再看看门外来了什么人。
今天可真够热闹,一个接一个上门来。
房门打开,入眼的是一个让容晓晓尤为惊讶的人,“二姐?!”
来的是谁?
可不正是她家二姐么,“你怎么来了?来之前怎么都不来个消息,我好去镇上接你……们?”
说着说着,声音不由小了些,容晓晓视线偏了偏,落在她身侧的男人身上,不陌生很熟悉。
只不过,二姐为什么会将他带到红山大队?
吴平慧被她看得脸色有些发红,“小妹,这你认识的……”
容晓晓对此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
这还用问吗?
人都带回来了,她还用问什么?!
她就知道!!
第93章
有那么一瞬间,容晓晓真的很想将门带上,彻底眼不见心不烦,不过最后到底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妈知道吗?”
吴平慧没回答,直接伸手推着她往里走,还头也不回的招呼着:“简舟,你记得把东西拎进来。”
进屋之后就主动的和二姑打了招呼,并问着:“丑牛呢?”
二侄女过来,容婆子是尤为的高兴。
其实就想着去烧水端吃食,结果刚刚站起来就被吴平慧压了下去,“二姑,您坐着我自己来。”
这时候也顺便将身侧的男人介绍了一下,让他陪着二姑在院子里聊聊。
突然带了一位男同志上门,这其中的意思不用直说谁都明白,容婆子立马没了起身的意思,拉着这位简舟同志就开始了聊天,打算好好为二侄女把把关,以防她上当受骗。
而吴平慧在做什么呢
她将容晓晓推进灶房,脸上已经红成了一片,对着小妹道:“你等会儿可别问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
容晓晓对着她冷笑一声,“比如呢?”
“……”
比如什么的吴平慧实在说不出来。
容晓晓又一次问道:“你这样带着人登门入室,妈知不知道?”
吴平慧点了点头,小声说着:“她知道。”
容晓晓有些诧异,“你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连爸妈都知道了?”
听到这里,吴平慧给她翻了一个白眼,“那是谁的功劳?”
容晓晓眨了眨眼,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有一次拉了二姐垫被,敢情自己才是推波助澜的那一位。
她理了理头绪,有些难以置信道:“所以是妈打电话找了你,你才顺势和简舟在一起了?”
吴平慧脸上又红了红,羞答答点了点头。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还真没想那么多,作坊的事越来越忙,生意要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的多,可不管是她还是其他人都是生手,随着生意做了起来也就发生了一些他们没有预想到的事,弄的是手忙脚乱完全顾不过来。
生产还好说,因为是对内,即使她处理不过来有大队长在也能压制住一些事。
可销售是对外,好多事不仅仅是她就连大队长也是弄的筋疲力尽,根本招架不住。
眼瞅着烂摊子一堆接着一堆,周边的生产大队居然还冒出了一个和他们一模一样的果酱作坊,就让他们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这个时候简舟站了出来。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大队带来了一个比原先还要好的销售渠道,将积压在库房的果酱罐全部售卖出去。
简舟和大队长一夜长谈之后,销售方面的事便全权交给了简舟处理。
她管着售前,他管着销售。
两人接触的次数是越来越多,本来她对他就存在一些小心思,只犹豫着不该如何是好时,家里突然给她来了电话。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轰炸。
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吴平慧在有些事上显得尤为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犟得恨不得把她打醒才好。
可有些事又显得极为听话,让她说她就如实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然后……
“然后妈就同意了?”这下轮到容晓晓有些目瞪口呆了。
吴平慧又是羞答答的点了点头:“妈说这位同志听着还蛮不错,要是我有这个心思就早早定下来吧。”
容晓晓沉默了一下。
最后哼声开口:“妈绝对不会说的这么好听。”
吴平慧脸上讪讪,“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原话确实没这么好听,是被她美化又美化过。
可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她也没说错嘛。
容晓晓又是哼了一声。
她不用想就知道妈说的什么话。
不过肯定也是听说简舟这个人多少比上一个要靠谱,再来谁又确定二姐以后会不会遇到一个更离谱的男人?
与其去赌这个不确定,倒不如把握现在遇到的这个,谁知道下一个是人是鬼,她们现在是真的不信吴平慧的眼光。
可是估计妈都没有料想到二姐的速度会这么快。
打电话过去也没多久吧?现在就直接带着人上门,过不了多久就会领证,再再过不了多久她就成小姨了。
这速度……
容晓晓不得不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原先是不好意思说,现在缓过神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跟自家妹妹说的?
吴平慧挽着小妹的胳膊,带着雀跃和激动,说起了两人在一起的经过。
在她看来,母亲那番话就是对她的鼓励。
想想最开始的房高阳,全家上上下下就没一个看他顺眼,过后她也觉得自己被鬼糊了眼,果然真不是个东西。
可简舟不同啊。
她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之后,母亲对简舟的印象还是挺不错,说虽然没有相处过但他的行事挺不错,看出是一个即正义又有能力的同志,如果她自己觉得相处的不错,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
“所以你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
“既然都已经决定了,早点和晚点有什么区别?”吴平慧说的是理直气壮,想想确定关系后的甜蜜她还觉得自己晚了些。
心中不但没后悔甚至还有些庆幸自己能快速做决定。
听了母亲的话,她在犹豫一个晚上后,便冲到简舟面前问。
会这么主动,其实也是自己能感受到简舟对她的态度与别人有区别,要是平日里简舟对她与其他人没有不同甚至透漏着不喜,那她就算脸皮再厚,也不敢贸然前来。
也正是这次的大胆,两人在那天确定了关系。
这段时间相处起来也挺不错,她便想着早点进一步。
她说着:“这次来红山大队,一来是想看看你和二姑他们,再来简舟在镇上有个朋友,想看看能不能打通这边的销售渠道,至于第三……”
脸上透露出幸福的甜蜜感,“我和他已经打好了报告领了证,现在是合法夫妻了。”
容晓晓面上毫无反应,尤为的平静。
领证就领证呗,人都带回来了还差领证这一步?
视线稍稍往下,领证是不可能让她惊讶的,唯独能让她惊讶的是另外一件事。
吴平慧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羞怒道:“想什么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怀上!”
容晓晓叹气一声。
反正是迟早的事。
看来她这个小姨得赶紧给还没出生的娃娃准备见面礼了。
不过这时她像是抓住了一个重点:“你是说二姐夫能够打通这边的销售渠道?”
吴平慧说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总归还得试一试。”
容晓晓心里有了些想法,侧头看向院子外面。
此时的简舟正坐在院子里,被二姑拉着说话,老人家难免喜欢多说多问,那个一刀解决野猪的男人面上没有了锋利,反而十分的平和,如同和自家长辈拉家常般,问什么答什么。
她这个二姐夫肯定不是老实人。
小混混的名声、偷偷上山打猎、能在镇上弄到工作名额还能说服自己大队的大队长接下作坊销售的活。
要真的以为他是为了行好事,为大队发展而奋斗,那绝对是小瞧他了。
接下作坊销售,单看没什么。
可简舟那可是接下了几条销售的渠道,利用公务结交了人脉,谁又能说这些销售渠道只能售卖大队的果酱,就不能他顺便蹭一蹭?
只要他敢自然可以,做的隐晦一些大队的人谁会知道?
原先就敢上山狩猎售卖猎物,问简舟敢不敢那真的是白问。
简单点说,简舟这一说,直接让他从暗中转为明面上,哪怕有人来查,还有大队开的介绍信挡一挡。
不得不说,这位二姐夫想的是真多。
而且,担下这份活还给他弄来一个漂漂亮亮的媳妇,让人很怀疑他是抱着多种目的主动担下。
真的是……
算了,就这么精明的人,二姐哪里斗得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简舟这人就算抱着目的接近二姐,也不会是什么坏的目的,容晓晓没法看的长远,最少现在二姐是真觉得幸福。
那现在幸福就成了呗。
以后真的因为什么事分了,分就分吧,世上这么多男人,总不至于只有一个简舟让二姐感到幸福。
单看眼下就好。
容晓晓指了指一边的粮食柜,很不客气的道:“灶房交给你了。”
吴平慧想拒绝,她这才刚到,不该坐下喝杯茶聊聊天?
然而容晓晓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说完就迈步去了院子,坐在桌边和二姐夫说说话。
“上次见面还多亏姐夫,要不然就糟了。”
“好说好说。”简舟笑着回,可没将这话当真,回了大队不是没听过平慧小妹的厉害,一个人轻轻松松将一个大男人拎起来砸过去,每个人提起时都一脸颤颤。
他和平慧的关系被其他人知晓后,本来都防着简家那边的人来打扰她,结果简家的人什么都不敢做。
倒不是顾忌他,也不是觉得平慧没什么可图,而是小妹先前的那一手,让他们不敢有举动,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人,谁都不想被打断腿。
先前被小妹打断腿的房高阳到现在还是一瘸一拐,就算赔了医院费又能如何,疼得嗷嗷叫的是自己。
看外表是个姑娘家,瞧着也不是那种精悍的样子,可真要用外表评判一个人,那绝对是大错特错。
彼此客气的说了几句,紧跟着容晓晓便道:“二姐夫,我这边有一个难题,你能不能帮着出出主意?”
简舟笑着。
都叫了一声‘二姐夫’他还能不应?
容晓晓的难题就是刚刚大队长的来意,她很想知道简舟是什么样的观点,“你觉得知青们还要继续下去吗?”
“为什么不?”简舟想都不想就答,“这件事你不出头是对的,一旦结果和他们想象中不同,连大队长都会埋怨更别说你了,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决定权交给每一个社员,成或者不成,都自己担责任。”
容晓晓给他倒了一杯水,“二姐夫,你细说。”
“成立作坊不管能不能做起来,归属权必定是红山大队,所以在一开始他们出力就好,本钱还是由大队来承担。”
不然又出钱又出力,哪怕能做大做强,作坊的归属权都不可能给到知青手里,既然这样,成本就没必要他们自己来掏。
简舟又道:“召集全大队商讨成本的事,由他们自己决定要不要赌,大队那里的钱属于每个社员,就按比例分出来,谁愿意跟就将属于他的那份拿出来,谁不愿意承担风险,便不投入进去。”
也就是说将大队的钱划分为两份。
一份同意去冒险、一份不同意去冒险。
不同意那份,在该分配的时候分到不同意的社员手中;同意的那份交给知青们成立作坊,如果失败,这笔钱自然没了,可要是成功盈利,盈利的部分也必须按照比例分配到同意的社员手中。
简舟跟着道:“在这期间,不管是你还是大队长又或者是其他知青,绝对不能动摇社员们的抉择,将利弊一一说清楚,由他们自己决定,结果如何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有可能是忧、也有可能是喜,反正都是一场博弈。
于此同时,知青屋那边也在焦急等待中。
在高辽弄到烧窑的方子后,他们是狂喜。
双抢忙碌,每天累得是精疲力尽,可回到知青屋他们还会扛着继续商量对策,才会这么快将计划书交到大队长手里。
可随着计划的越来越周详,他们心里却越来越没底。
因为成本比他们想象中高出不少,实在是担心大队会不会同意,尤其是大队长沉重的面色,在得到答案之前真的不难不多想。
“队里会同意吗?”
“应该会的吧,烧窑的方法都有了,肯定能做出成品,出掉第一批货他们就能相信我们了。”
“可就是第一批太难,就连我们都没法保证能不能一次性成功。”
也确实,方法是找到了,每一步都写得十分详细。
可谁又能保证他们一定能成功?
就连自己都没这个自信给出一个百分百的承诺。
高辽也挺焦急,要不是极力忍耐着,恨不得直接去问问大队长,是死是活好歹给个信。
“其实我觉得成本确实太高了。”陈树名在这个时候开口,他叹气道:“我爸妈虽然都是职工,但工资并不是太高,辛苦一年除开花销最后也只能存二三十块钱,普通的职工家庭攒钱困难,更别说生产大队,咱们要用到的成本几乎占了整个大队攒下钱的一半,要知道这些钱大队可是攒了好几年,甚至十几年。”
可不是么。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个底,就是不愿意承认,总会抱着一丝的奢望,想着万一他们能同意呢?
正忧愁着,一旁的林知野问道:“既然道理都懂,为什么你们要一下子将步子迈得那么大?”
第94章
为什么要一下子把步子迈得那么大?
这个问题倒是把他们给问住了。
不是很难回答,而是带着一丝的窘迫,以前是下意识忽视,现在不得不正视自己确实特别好高骛远。
他们想一下子做得最好,想得到大队人对他们的称赞,想体现自己身为知青的价值,想……很多很多。
想的越多就想把场子铺得越大。
甚至交到大队长手里的策划书都是精简过的,要知道在最开始的时候,所需要的成本比现在还要多个几成。
现在被林知野提出来,脸上都有些发热,感觉自己真的是太不要脸了,居然敢要求那么多。
高辽抹了一把脸,“林知青,你能给我们出出主意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有些事其实他们不是不懂,可正是因为他们陷入迷雾中很难爬出来看清楚,需要有一个旁观的人给他们指点迷惑,或者说是彻底打醒他们。
林知野将手中的木材往火堆中一扔,“很简单,过家家你们总玩过吧?”
过家家?
玩是玩过,不过那不都是小孩子之间的游戏吗?
“知道你们现在最不缺的是什么吗?”林知野拍了拍手上的灰,抬头望着他们,“你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玩一场过家家给其他人看?时间能证明你们的价值,你们有价值了自然会有人愿意把金钱投资在你们身上。”
他口中的过家家其实就是要让这些人拉低成本。
拉到最低最低,锻造出来的东西也不需要很有价值,似模似样就足以。
花费最低的成本弄一个最小的窑洞,烧一个巴掌大的小碟子或者小盆子,哪怕是一块砖头都行。
能不能用不重要。
重要的是跟红山大队的社员们证明他们可行。
计划书弄得再好再周详,都没有眼见为实来的更让社员们心安以及心动。
只有看到实物,他们才觉得踏实,才愿意将自己的那份钱拿出来投资到知青们身上。
而不是像现在,费心费力了几夜做出一份堪称完美的计划书,可这份计划书并不能让红山大队的人心安。
说的再多再好听,还不如用实际来证明,
用最低的成本去造一个孩子过家家的‘玩具’,同时也像大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这期间费不了多少钱,无非就是搭进去一些时间。
但对目前的他们来说,时间最多的。
也不怕浪费了。
林知野的这些话让众人不由沉默起来。
一旁的焦港听得直点头,也不管扎不扎心,直接道:“就是这个理,早前就说过这样不行,光想想有人想用几页纸就从我手里拿钱,我傻了才会给。”
钱欸!
能买肉买衣买任何东西的钱。
现在大队谁不是刚刚温饱?不把钱花在自家人身上,反而花在外人身上,哪个傻子会这么做?
除非,他们认定了花出去的钱能挣来更多的钱。
不然,就算有‘傻子’也不会多。
这些话焦港先前不是没说过。
因为整个知青屋唯有他最有钱,所以他就想啊,要是有人拿着所谓的计划书过来,光靠嘴就想从他兜里掏钱。
呸!
想都别想!
当然了,此时的焦港完全忘记白曼曾经靠着几句话就从他兜里掏过钱,不过白曼和他的关系还是有些特殊,毕竟从小到大都是在一个大院生活,白曼真要失约了,他一定会写信回去告状,让爸找白家要钱去。
哪怕白家逃出了国,也能把钱讨回来。
可大队和知青的关系,不像他和白曼。
就算有胆子大的想去赌,那样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多。
焦港怜悯的看着高辽等人,连他都懂的道理这群人都不懂,他真的很怀疑他们能不能将这件事做起来。
两人的话如同一盆盆冷水浇在他们头上。
即使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说他们的话真的很有道理。
高辽看了看桌面上的计划书,沉默了好久后便起身站起,直接拿起计划书就丢进了火堆中。
“老高?!”
“你这是……”
一旁的人惊得站起身,可在惊呼后没一人上前将燃起的纸扒拉出来,而是静静看着它燃烧成灰烬。
贺家宝深深呼了一口气,“林知青和焦知青说得没错,看来咱们得改变一下计划。”
高辽跟着道:“焦知青,能不能从你那边弄一点水泥?不多,就原先的三十分之一的样子。”
农闲下来,焦港新起的院子正在搭建,弄来了一堆建筑材料。
“行啊,你们自己过去拖就是。”焦港很大方,将原先的成本缩小到三十分之一,需求量也不多,送就送了。
他还道:“缺砖块也能去拿。”
“砖就不用了。”陈树名说着,“大队还有几间不能住人的破屋,那边院墙都倒了,我跟大队长打个报告,捡几块能用的就行。”
水泥、砖块还需要什么?
需要黄土和柴火。
后山到处是黄土和柴火,这些东西只要有手就能捡,大不了他们这段时间不休息,从早捡到晚就是。
这么一个个算过来,陈树名突然有些怔然,“咱、咱们这就备齐了?”
其他人也有些傻眼,原先还在发愁觉得很困难的东西,就几句话的功夫全都弄齐了?
林知野给他们鼓着掌,“那就等你们的好消息,第一次烧窑打算烧什么呢?”
眼瞅着有了希望,这一次高辽等人没再好高骛远。
他们一开始打算烧制陶瓷,想着弄一些好看的纹路,为此几个女知青专门绘制了一本花色,想着弄好看一点价格能提上去,再来也更好卖一点。
但同时成本也就提高了。
这一次,他们毫不犹豫放弃了陶瓷,选择了其他。
也从第二天开始,这一群人彻底忙碌了起来。
每个人分工行动,忙得不比下地轻松,时间更是拉得比比去干活还要长,天天是早出晚归,大队的人很少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不过知青屋这边的举动,大队的人也是知道的。
陈婶子正将旧衣服里的棉絮拆出来,她好奇道:“你们说,他们干的那事能不能成?”
“哪有那么好成的,真那么容易,镇上怎么就没烧窑厂?”
“我觉得也挺悬,大队长还要我们考虑考虑,总觉得把钱给他们还不如自己拿着给孩子置办件新衣。”
昨天晚上大队长将全队的人召集到晒谷场。
说得就是这件事。
也没让他们马上做决定,说是知青屋那边会先弄一个小型的窑洞,如果能成功烧制出东西,再让他们各自决定要不要参股。
参或者不参都行,全由他们自己做主。
这种事倒是稀罕,以前可没这种由自己决定的事,都是少数服从多数,大队整体一起走。
现在想做或者不想做都由自己来决定,既稀罕又新鲜,都在想着自己要不要跟一跟。
不过大部分都不想冒险。
其实那一笔钱分到家家户户手里也没多少了,但就算再少,给别人花肯定不如给自家人花来得强。
“反正我是不给,钱拿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就是这个理,谁知道能不能成,连大队长都不敢百分百的打包票,万一不能成,那咱们的血汗钱岂不是赔进去了?”
“我也是这么想,你说说有钱了不买点粮食放在家里,干嘛还要给出去?看着家里的粮食缸没见底,心里才安心。”
陈婶子听着,不由有些迟疑了。
昨晚才通知,当天夜里她就和男人商量了下,想着要不要信一信。
商量来商量去,硬是没出一个结果。
现在听别人一说,本来有些心动的她也跟着迟疑下来。
“我说你们就是傻。”朱婆子嗑着瓜子,往旁边‘呸’了一声,这才道:“分到咱们手里的能有几个钱?买点布料都做不成一件上衣,割肉也就吃一餐,可要是投进去,那以后就是源源不断的猪肉,多攒几次上衣和裤子不都出来了?”
“那要是亏了呢?”
“亏了你就当少吃一餐猪肉会死啊?”朱婆子白眼一翻,她伸出十根手指头,“可要是挣了,那就能吃无数餐猪肉。”
一个一餐、一个无数餐。
这么简单的算数都不懂?
这些婆娘真是白活这么大岁数。
周边的人瞬间沉默。
不得不说,朱婆子说得真有几分道理。
就算再亏也就是亏一次,可要是挣了,那就是源源不断的钱进兜……
再来了,他们这边要是不投,万一真的成功了,不得眼睁睁见着别人拿着源源不断的钱,而他们一分钱都分不到?
光想想,这心就抽得疼。
而且朱婆子说得也对,亏也就亏一餐肉的钱,他们就当少吃一餐不就行了?万一以后能吃多餐呢?
“咳,王头子家的闺女是不是要出嫁了?”马婆婆轻轻咳嗽一声,极为生硬的转移话题。
朱婆子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还真把她给说服了。
但就是不想承认,这辈子都不可能承认朱婆子比自己聪明!
“对对。”旁边的婆子也是这么想,赶紧附应着,“每年这个时候就开始热闹了,不是这家娶媳妇就是那家嫁女儿,大队的娃娃们得高兴坏了,能得不少喜糖呢。”
农闲嘛。
婚嫁多了,造娃娃的也多了,时不时就能听到一些喜事。
也就是这个时候大队里才会热闹点,不用天天早起去干活,忙得精疲力尽回来躺着就睡,就连偶尔偷懒唠嗑,都得时时警惕着别被抓到。
朱婆子凑了过来,一脸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你又去哪里听墙角了?”
被戳穿的朱婆子丝毫不心虚,不听墙角哪来那么多有趣的事,她小声道:“容家舍得让自己的‘黄牛’娶媳妇了,你们说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
大队的容家不少。
容知青可不就是容家的么。
可要说起‘黄牛’,那谁都知道是哪一户容家了。
“刘翠凤怎么舍得让她家‘黄牛’娶媳妇?就不怕他有了媳妇忘了娘,以后甩手不干了?”
“那也有可能娶个新媳妇入门,帮着一块给家里挣工分呢,两个人肯定比一个人挣得多,正好容正志弟弟妹妹都大了,眼瞅着家里要添丁,靠他一个人也养不过来。”
这事要是放在其他人家里,那他们还真不信为人父母的能做这么绝。
可放在刘翠凤身上那还真有可能。
“才不是呢。”朱婆子一副瞧不上她们的样子,“要真是这样,值得我大惊小怪?你们啊,还是见识的太少了。”
其他婆子:“……”
要不是想听听八卦,真的想甩手就走,懒得瞧这婆子的怪模怪样。
朱婆子故弄玄虚够了,便接着道:“刘翠凤找得这个未来媳妇可了不得,聘金一分不要,陪嫁还这个数。”
说着,竖起三根手指头。
“三块?”
“那也不少了,毕竟不要一分钱的聘金呢。”
“哪里是三块!”朱婆子又比了一个手势,“那是三十块!”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三十块钱的聘金不少见,不过也不是没有过,但三十块的嫁妆那绝对只出现在镇上,大队是一个都没。
有些父母好的,会将聘金转手让闺女带去嫁人。
有些家里没钱又实在是偏心的,那是聘金全收下,就让闺女带着几身衣服嫁人。
像这种不要聘礼还搭上三十块钱嫁妆的事,还真的是头一回。
正是这么大方,让他们不由有些多想了。
也不是没可能新媳妇看中了容正志,欢欢喜喜带着父母的爱嫁人。
可正是因为被父母疼爱,肯定会多方打听容家的事,容正志那是绝对挑不出毛病,为人本分干活又勤快。
可他那一家都不是东西,当父母的哪里愿意让自己疼爱的闺女嫁到这样的人家?
第95章
还真的被大队的人猜着了,容家的这位新媳妇还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要说容家什么都没发现,那肯定不可能。
从对方进门到将这件婚事定下来,刘翠凤对对方一直保持着浓烈的热情。
对方上门,她欢欢喜喜的接待。
端茶倒水特别热情,瞧着就是十分满意这个未来儿媳一样。
可一旦两家谈论起婚事的事宜时,她咬定了家里穷拿不出一分钱,对方也没想过他们家能掏出多少聘礼,便没有太在意这回事,并主动说起会陪嫁一批家具以及十块钱。
结果刘翠凤却连连摆头。
嘴上说着家中条件不好,她实在是太喜欢董海瑶了,喜欢的根本不舍得让她嫁到家里来吃苦。
董海瑶家一听哪里还不明白?
刘翠凤摆明就是看出他们在打着什么主意,也根本不管是不是打主意,她不在乎自己大儿子娶的是什么样的女人又会不会吃亏。
她只在乎到手的钱财。
说白了,钱给的多就算让她儿子帮别人养崽子都没关系。
所以商量来商量去,陪嫁一涨再涨一直涨到了三十块钱,刘翠凤这才松口应下这门婚事,并马上找人算了个好日子,欢欢喜喜告诉大伙他们家要娶媳妇了。
寻人就显摆着,她家儿子不是娶不到媳妇。
人家宁愿花三十块钱主动嫁过来呢,以后看谁还敢乱说他们家坏心肠,没人愿意和他们家做亲家。
“妈,你给我买双皮鞋吧,我想要甄兰脚上穿的那种。”女儿拉着她的衣摆哀求。
“买什么皮鞋。”二儿子插进来,“妈,你给我找个媳妇吧,我争取让你和爸三年抱两。”
“你娶个媳妇用得着三十块钱吗?凭什么就不能给我分一点?”
“你一个女孩子分什么分,赶紧滚边上去。”
“妈,你看他!”
“妈,别理她,罗庄大队有个姑娘挺不错,模样瞧着特别俊,真要娶回来你未来孙子肯定也长得特别好看。”
董海霞的嫁妆还没到手,家里就为了钱的事争吵起来。
在他们看来,即使是容正志媳妇的陪嫁,那也不会到他手上,他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根本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
就跟他的婚事一样,从头到尾刘翠凤都没征求过容正志的意见,在她看来,她能同意这门亲事,就是对大儿子的恩赐,容不得他来反抗。
所以,在大队一部分的人都知晓他即将结婚,结果当事人却不知晓。
秋收忙完后,他就去了外面找活。
干得是最苦的苦力,在这里干活几乎没什么收入,但有一点好,那就是能吃饱。
不拘吃什么,但天天都能饱肚。
就凭这一点,他在外干活怎么都比在家要好。
从十五六岁开始,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背着一身破旧的换洗衣服出门,一直做到入冬后。
今年也是一样。
不过,今年也有不同的时候。
那就是正在干活的时候,他突然被人找上了门。
“找我?”
工友一脸怪笑,“看来小容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了,记得你刚来的瘦杆样,分明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嚷嚷着要来干活,我当时都想着,那些淤泥会不会把你给压垮,没想到一眨眼都这么多年了。”
挖渠的活真的很累很累。
没几个人能年年坚持下来,可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小毛头却咬着牙一直坚持到现在,未过门的媳妇都找了过来,眼瞅着马上就要结婚生子。
这一年年的过得可真快。
容正志却莫名其妙,“我没媳妇。”
“行行,你还没媳妇。”工友顺着他,“不管是不是你媳妇,赶紧去外面瞧瞧吧,别让女同志等久了。”
这个地方不是没人来探过亲。
但容正志还是头一次,来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会来这里找他,在跨过下坡时,心里不是没期待。
不过当他看清前方的人时,心里的期待瞬间消失,也不再继续往前,而是停在原地。
“见到我很失望吗?”
前方的女同志先开了口,讽刺的笑了笑,“干嘛这么生疏?你家里人现在就在操办我们两的婚事,下个月我可就是你的媳妇了。”
容正志皱起眉头,“我没同意。”
“你同不同意又有什么关系?谁不知道红山大队的容正志是个愚孝的人,家里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个人养着全家,就像是被家里圈养的老黄牛,可怜至极。”
然而,容正志面上并没有什么反应。
显然这种话他已经听过无数遍。
董海霞迈步上前,她的身姿很挺拔,也正是因为身姿挺拔,让人无法忽视微微凸起的小肚,“只要你愿意和我结婚,我可以帮你彻底摆脱他们,我不需要你养我照顾我,我只需要一个身份。”
一个已婚的身份,才能如愿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我不需要。”容正志面上没有一点恼怒的神色,仿佛即将替别的男人养孩子的不是自己,也根本不在乎董海霞是不是有孕。
这反而让董海霞动怒了,“你傻了吗?就甘愿一辈子当一头黄牛继续为他们付出?难道不想为自己而活?”
她要是有选择,那肯定不愿意选择容正志。
可惜的是,她知道的太晚了。
等知道自己怀上孩子已经是三个月后,这个时间段很尴尬,哪怕相看到结婚,肚子肯定都已经显怀。
而且出生时日对不上,任谁都知道有问题。
她想要以婚内的身份生下孩子,给孩子一个正正经经的身份,实在是太难太难。
经过一番调查后,她发现容正志的条件最适合她。
他的家人根本不在意这个儿子,只要钱塞的多,肯定也不会在意她是不是揣着崽子嫁进门。
事实也确实如此,三十块钱的陪嫁,也不管她肚子里有没有馅。
这家人贪婪无比,她不仅仅只嫁进来就行了,还得让容正志彻底和这群蠢货切断关系,只有这样,她嫁人后的日子才会好过一点。
本想着,她可以承诺容正志,只要同意她入门,一定会帮他摆脱‘黄牛’的身份,可对方却丝毫不心动。
董海霞冷笑一声,讽刺道:“容家真的养了一条好狗。”
不答应就不答应,反正她还有一个备选。
她就不相信,那人也会不同意。
……
连着几日,容晓晓带着二姐以及新进门的二姐夫吃了好几家喜酒。
不是这家娶媳妇,就是那家嫁女儿。
像大队这种婚嫁,并不会请全大队的人,那一百多户人家,得办几桌才能办得下?
没一户能有这个能力,办个全大队的流水席。
一般请得都是亲戚以及平日里经常来往的人,再不就是大队的三大头以及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
不过今年还多了一人。
那就是容知青。
几乎每一户办喜事的人家,都会亲自来请。
请得还是容知青以及她的家人,这就有了容晓晓带着姐姐姐夫到处吃肉喝酒。
本来她也想邀着二姑和丑牛一块去。
人家来请的也直说了,但是二姑以自己不方便、又以丑牛要照顾她为由,委婉推脱。
哪怕没直说,容晓晓也知道二姑怎么想。
像这种大喜事,主家自然想请有福之人来让新人沾沾喜气,可要说整个大队中命最苦的几位中,那绝对有二姑的名字。
早年与亲人走散、中年丧夫、晚年丧子。
任谁听着,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她命苦。
二姑自己也知道这点,以前大喜事是没人会请她,现在看在某些事上愿意请她去吃吃喜酒,但她也不愿意去讨人嫌,找个理由推脱,你好我好大家好。
对于这个,容晓晓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二姑不愿意去她也不会继续劝说,只是想着,如果以后自己也有这种机会,她不会选择迷信,而是会请二姑坐上桌,亲自感受她大喜时的欢乐。
连着去了几次,红山大队对二姐和二姐夫也都熟悉起来。
吴平慧不是一个甘于偷懒享受空闲时候的人,当她知道红山大队的知青们也有开小作坊的准备后,直接拉着爱人就往那边跑。
帮着出出主意,一起做做事,明明是来探亲休假,偏偏弄了一堆事在身,忙得早出晚归。
对此,容晓晓佩服的同时自认自己做不到。
比起忙碌,她更爱忙里偷闲。
如今没了夏日的炎热,坐在小棚的摇椅上吹吹清风,耳边是电喇叭播放的说书,这日子是真的美。
焦港靠着陶宏的关系,弄来一台不是很美观的收音机。
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听就行。
刚弄来没几天,就放在办公屋那边,每天定点播放两个小时,整个大队都能听到。
这享受着,容晓晓听到了自行车的铃铛声。
她微微偏头一看,就看到朝着这边骑来的罗冬,不由轻声一叹,想着清闲的小日子要结束了。
罗冬放下自行车,迈步爬向坡,“容知青,先前您托我注意的事有结果了,董春下周一结婚。”
容晓晓挑了挑眉头。
看来她有事干了,“怎么说也是我以前的嫂子,也该给她准备一份大礼了。”
第96章
董春不是头一次结婚,但这一次明显比第一次来的还要紧张和期待。
第一次嫁到红山大队,她很清楚容家两母子都不喜欢她,因为这桩婚事都是她和家里人骗来的。
当时也是想着孤儿寡母好欺负,尤其是容祥入伍当兵,家里就一个老母亲在,每个月寄回来的津贴还那么多,那还不是便宜了整个董家?
虽然后面和他们想的并不同,容祥咬着牙应下这门婚事,但也是半夜闯进董家,到现在董春还记得容祥收拾董家的手段,即使他入了伍离开,家里人也根本不敢起什么坏心思。
不管怎么说, 第一次结婚的时候董春是既忐忑又害怕,完全不像这一回。
听着周边人一声又一声的夸赞和羡慕的话语,那种感觉让她一整天嘴角都没下来过。
“你可真有福气,二嫁还能嫁到镇上享福。”
“咱们大队没几个人嫁到镇上去,先前受了那么多苦,以后便尽是甜。”
“董春啊,咱们怎么说也算是表亲了,以后要是遇到不错的对象,记得给我家女儿介绍介绍。”
类似这样的话这几天她是没少听。
同样在以前董春也是没少听过一些让她很是烦躁的话语。
“你说说你怎么这么没福气,好不容易嫁了一个好男人,这才几年人就没了?以后你一个人该怎么过啊?”
“都结过婚,你还当自己是黄花闺女?给你介绍个男人就不错了,可别挑挑拣拣。”
“可别是克夫吧,这样的人还是别接触的好,别沾了她身上的霉气。”
董春为什么一定要找个镇上的对象?
除了确实想让自己过上好日子之外,也是实在是听不得这些话语。
瞧瞧,当她和廖波的婚事定下来。
她这个克夫又没福气的女人摇身一变,成为所有人嘴上心里羡慕的人,就连娘家的人,原先对她又打又骂,现在不也是谄媚的对着她笑,又一次想从她婆家身上得到好处。
看着别人脸上流露出嫉妒的神色,也让董春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值得。
包括抛弃自己的孩子。
董春将手落在自己的腹部上,她不由想起了丑牛,不过也就是瞬间而已。
她即将出嫁为妇,马上就能拥有和廖波的孩子。
第一胎最好是儿子,这样她才能在廖家站稳,才能母凭子贵。
至于丑牛……
等以后再说吧,等她彻底站稳跟脚,如果有余力也不是不能拉丑牛一把,不过那个时候丑牛都长大成人,想来也不需要她这个当母亲的拉着他。
也就这么一瞬间,她彻底将这个儿子忘到脑后。
欢欢喜喜嫁进了廖家,住进了大宅院中。
即使她的婆婆一直横眉冷眼,她那个继子也是闹腾的让人头疼。
可董春却觉得特别欢快,这个时候的她感觉自己真正成为了一个镇上人,而不是乡下的泥腿子。
“咱妈这两天操办婚事辛苦了,你在家没事就多给她捶捶背捏捏腿,让你干什么就干。”被人伺候了将衣服穿好,廖波就开始指使她干活,“还有瑞瑞想吃什么你就给他买点,当妈的怎么能不给自己儿子花钱?”
一个‘咱妈’,一个‘当妈的’听的董春是心花怒放。
虽然又让自己做事又花自己的钱,可她却觉得廖波这是没把她当做外人,也是想着让她和家里人搞好关系才会叮嘱。
她自然应了下来,娇羞着道:“行,我听你的。”
廖波看着她娇羞的样子就有些嫌弃。
不过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先提前铺垫着:“这几天我会很忙,朋友给我找了条路子,说不准我有机会调到锻造厂那边当技术管理,到时候一个月的工资能翻个倍。”
“真的?”
廖波点了点头,“我真能调过去就好了,工资上涨不说,当了技术管理说不成还能给你弄个工作名额,不说正式工吧,弄个临时工是一点问题都没。”
董春听的双眼放光。
她不但当了镇上人,还有可能成为工人?
那岂不是说她以后也是吃商品粮的人了?
“太好了,你可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那是当然。”廖波说着,又轻轻一叹:“不过盯着这个位置的人不少,也不知道能不能拿下来,错过这次机会我怕是要在现在的位置上一待待一辈子。”
董春也听得着急:“那怎么办?不能想想其他的法子吗?”
“现在不就是在想吗。”廖波看准了这个女人好哄好骗,跟着说道:“本来你嫁给我,就应该把家中的钱财交给你来打理,可工作的事实在是太重要了,我便想着拿上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去打点一下,等以后真换了岗,拿到工资我便交到你手中。”
董春听的内心尤为激动,不过也没想过马上将那笔钱拿出来去给他打点。
这些年董家想尽办法从她手中掏钱。
要真的那么容易,又哪里还轮得到廖波?
不过廖波也没着急,本来就是铺垫一下,他得慢慢和董春周旋,总有从她手中拿到的时候。
不然他为什么要娶一个嫁过人的乡下人?以他现在的情况,大把黄花闺女由他选,挑来挑去都不会挑董春。
现在之所以能让董春嫁进廖家的门,也是看中了她手里捏的那把钱。
那笔钱真不少。
部队里补偿的津贴,以及她上个男人月月攒下的钱,加在一块接近四位数。
就算这几年用上一些,那她手中拿着的钱能比得上他的全部家底。
这么算来,他相当于娶了一个金疙瘩回来,那可是能让他少奋斗十几年呢!
这个想法让廖波的心情极为好。
走出门都是神采奕奕、喜气洋洋的样子,不知内情的人瞧着还想着廖波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新媳妇,不然又哪里会这么高兴?
这个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去厂里上班。
廖波现在在一家很小的食品工厂干活,在董婆子的嘴中她儿子那就是特别能干,是食品厂的小管事,一个人管着好几十号的工人,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其实呢,就是一个小组长,手下有两三号人。
平日里对着他的下属是没少指挥这指挥那,不知道的还当是多大的官。
就像今天,刚刚走进厂房,就指使着:“小王啊,给我倒杯茶来,原先那个茶叶不得劲,还是得换一换。”
这茶叶可不是工厂备的,廖波也从没花过这个钱。
说着不得劲要换,还不是让他口中的这个小王自掏腰包去买?
这要是换做往日,小王心中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咬咬牙去掏兜。
谁让这个人能左右他转正的事。
不但要掏兜,还得笑着脸高高兴兴的掏兜。
可这一回小王没马上应,而是说着:“廖组长,厂长刚刚来人通知,让你去办公室找他一趟。”
“厂长?”
小王点了点头,看着廖波脸上瞬间浮现出了惊喜,他并没有提醒着厂长派来的人脸色尤为的难看,显然这次叫唤绝对不会是廖波心里想的好事情。
小王没提醒,廖波自然是高兴又激动的前往厂长的办公室,想着会不会是调厂的事办好了又或者是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事得到厂长的夸赞。
一路快跑的往办公室去,一直快到办公室的门前才停下喘几口气,整了整理衣服这才伸手敲了敲门,“厂长,是我廖波。”
“进来。”
廖波伸手推开门,便发现办公室里除了厂长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人。
瞧着很是年轻却从未见到过。
厂长对着他介绍着,“这位是简舟同志,他们大队现在弄了一个作坊,专门制作果酱罐头,我可是特意将人请来,打算商量下合作的事宜。”
“简舟同志你好。”廖波连忙伸出手,虽然心里有些瞧不上一个生产大队的小作坊,但再瞧不上也不该在厂长面前表现出来。
尤其是听着厂长的语气,还是蛮看好这次的合作。
然而手伸了出去,却没得到反应。
廖波心里更不喜了,对着简舟似笑非笑的神色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将手放下,将茶桌上的杯子往前推了推,顺势化解尴尬,“简舟同志喝茶,厂长这里的都是好茶叶,专门招待像你们这样的贵客。”
停顿几秒,还是没得到回应。
廖波更觉得不对劲,仔细想想自己应该没得罪过生产大队的人吧?
他偏向另外一人,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锻造厂的特聘技术工,容晓晓同志。”厂子说到这里,重点看向廖波,“容同志不是和厂子来谈合作,而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廖波瞬间狂喜,眼里的喜意止都止不住。
他找了好多关系,期间也花了不少钱,为得就是打通各个门路,想着进锻造厂当技术的管理职位。
他不会各种技术,但又眼馋技术工拿到手的高工资。
既然不能当技术工,那管理职位也不是不行。
连着活动了好几个月,前段时间联络人就给他过消息,说是准备好七到九百块钱,钱一到位立马调厂。
贵是真的贵。
但也特别值,一旦调厂他的工资会翻倍不说,待遇福利也会跟着好起来,更别说他自始至终就没想过花自己的钱,想花也没的花。
而是打算让董春拿钱填这个口子。
没想到联络人这么给力,直接让锻造厂的特聘技术工来厂子里找他,看来他回去后就得再哄哄董春,让她早点拿出这笔钱。
“容同志您好!”廖波更是热情,“没想到容同志这么年轻,居然就是锻造厂的特聘工人,真是年轻有为啊,和您一比我真的太差劲……”
本是想多说些好话。
可话刚说出来就有些不对味,既然是要到她手下干活,又哪里能说自己太差劲?
话还没说完,就赶紧生硬的夸夸自己,“不过我脑子没您聪明,动手力还是不错,勤能补拙嘛。”
容晓晓笑了笑。
这一笑,董春就觉得这件事应该是妥了,心里是瞬间松了一口气,原先的不安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廖波同志,我这次来贵厂,主要原因还真是来找你。”
廖波闻言,笑得是合不拢嘴,“不知道容同志找我做什么?有什么安排您只管说,能做我一定不推脱。”
别看面前这位容同志年龄不大,但他也是事先了解过锻造厂,说是来了一位特别厉害的特聘技术工。
他一开始不太懂特聘的意思,随后被人解释才知道有多厉害。
廖波不清楚这位容同志是不是所听的那位特聘技术工,但既然是‘特聘’的称呼,再加上厂长亲自接待,显然也不简单。
由这样的人推选入厂,别说是七百块钱就算是一千块钱他都觉得值。
对方还没开口,他这会已经准备好说辞。
一旦对方邀请,他绝对毫不犹豫说‘我同意’!
“那就好,我先前还担心廖同志不愿意。”容晓晓嘴角上翘的幅度越来越深,“廖同志前两日新娶的媳妇是我原先的嫂子,她离开的时候带了一些本不属于她的东西,可她强占着不愿意还,那我就只能找你这位家属。”
“简单,我同……”廖波下意识开口,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候闭上嘴,满腔的惊喜和期待瞬间扫空,“什么强占?你是不是搞错了?!”
当然不归还,那可是近一千块啊!
这么多钱,他得攒十几二十年,即使知道这些钱不该全都属于董春,但也绝对不希望她还回去。
傻子才会还!
“这样啊……”容晓晓脸上的笑意收敛,“既然廖同志不愿意,那我就只能采取其他手段了,也不知道这件事告到公社去,某位强占烈士家属津贴的人会不会蹲牢房,而某位家属会不会因此受牵连?”
这笔钱想要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真的很简单很简单。
你不要,主动赠予那是一回事。
可要是被强行占领,又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是,在来之前她已经从二姑嘴里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真要追究起来,董春别想逃脱。
第97章
“胡说八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廖波立马撇清自己的关系,钱他不愿意给、罪名他也不愿意担,“那个时候我都不认识董春,怎么能牵连到我头上来?”
容晓晓只是笑了笑,“会不会牵连上不是你说的算,你要觉得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倒不如和我一起移步到社区或者公安说清楚?”
在来之前就和二姑详聊过。
哪怕心里再想为二姑和丑牛讨回公道,也不可能完全凭自己的喜好做事,自然得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最开始她想着丑牛爸留下了这笔钱怎么说都得分成三份,董春想拿走自己的那一份没问题,但另外两份必须还给二姑和丑牛。
可自打听了二姑口中的真相后。
她就觉得董春不配过好日子。
丑牛爸爸出了事之后,二姑从未想过让董春一直守寡照顾家中,本想着过段时间让她平复平复心情后便好好找她聊聊。
可谁能想到,丧事刚刚办了没多久董春便带着那笔津贴偷偷回了娘家。
也才有了后来大队长帮着上门去讨要钱的事。
本来这笔钱可以要到手,但打的二姑措手不及的是,就在某天干活回到家中,在后院亲眼看到董春抱着还小的丑牛就要跳到下方的小溪中,威胁着不给钱她就要丑牛,到时候带着丑牛一起去死。
这次没死成就下次,总有成功的机会。
二姑当时因为丧事本来就快承受不住,结果还闹出这样的事来,也明白如果董春真的要孩子,她这个当奶奶的,也不一定能把钱和孩子一起要到手中。
尤其是谁都不知道董春以丑牛的死威胁。
就算真的说出去,没有眼见为实大部分的人都会说当妈的人就算再狠心也不会害自己的孩子。
可谁又能想到她狠心到会抱着自己亲生儿子往河里跳。
真要跳下去董春一个成年人还能自救,丑牛那个时候才多大呀?要是没人去救淹死在河里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太大了,二姑又哪里敢去赌?
董春就是拿捏住二姑最在意的人。
跳河、上吊、割腕,几乎全都试过了,弄的二姑是胆战心惊,日日夜夜都守着丑牛身边,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也不是没有私底下求助过大队长。
但这件事确实不好处理。
除非把董春关起来,不然她总有机会接触到丑牛,真要狠下心去做那些事,千防万防都不一定能防住。
所以二姑只能妥协。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其实也是防着董春。
毕竟董春嫁进门是使了些手段,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人的心不是太正,也是因为觉得自己儿子能压得住她以及她的家人。
可即使如此这些年来二姑其实身上也攒了一些钱。
想着就算那笔津贴被董春拿去,她仍旧有钱和丑牛过日子。
但二姑没想到的是。
她防着董春,董春也是紧紧盯着她。
离开的时候将这笔偷偷积攒的钱拿去了一大半,再加上二姑因为失去唯一的儿子以及这段时间的劳心劳力和各种打击,本来眼睛就觉得很不舒服,没成想一夜睡后第二天就再也看不见了……
眼睛失明,二姑是再也不想和董春打交道。
即使日子过得再苦,也没想过去找董春要钱。
因为她一个眼瞎的老婆子又哪里能斗得过狼心狗肺连孩子都不放过的董春?
万一又和以前一样拿着丑牛要死要活,那她一个瞎老太婆哪里能阻止得了?
更何况董春做的那么绝,就没在意过她儿子的死活,即使过得再困难她都不会有一丝心软。
与其去求她,还不如多做做手上的活,争取多挣一点钱让丑牛多吃一口粮食。
可在容晓晓和她聊过之后,二姑很坚定的要讨回这一切。
原先没作为不是因为她不想,而是她心中有底线、有她最在意的人,再加上她瞎了眼又没本事,除了缩在家中的小院子里,其他的事她都无能为力。
现在不同了。
现在有了依仗,她也想将这些年的委屈一并讨回来。
所以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从一开始容晓晓就没打算和董春直接聊。
就她所了解的那些消息,董春除了自己之外谁都不在乎,娘家的人都没能从她手中掏出钱来,不管用什么事来威胁她,她如果不愿意拿还是拿不出来。
当然也可以使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只要想就能从她手中拿出钱。
但是容晓晓并不想这样,他想着的是正大光明的从董春手中讨回二姑和丑牛应有的东西,而不是偷偷摸摸。
可现在不同了。
现在的董春不只是她一个人,她也有了最在意的东西和人。
费尽心思嫁到镇上,不就是想彻底解脱乡下人的身份当个城里人吗?
而廖波就是能让她如愿的人。
这又何尝不是她的弱点?
看着廖波脸上的沉色,明显着不愿意一起离开。
容晓晓没和他多废话,而是问着一旁的厂长:“马厂长,您觉得这件事和廖波扯不上关系吗?”
马厂长沉默了一下。
要是放在以前,那他一定不愿意蹚这趟浑水,不管谁做的好谁做的不好,和他一点关系都没,听听就算了还是别参与的好。
但是吧,面前坐着的两位同志他还真不好得罪。
别看这两位同志年龄不大,但在某些事上他还得依仗他们。
容晓晓背后有着锻造厂,简舟手里有一条他急需的销售渠道,这两人还是亲戚关系。
得罪一个就相当于得罪两个,几乎没有多犹豫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更别说这件事,确实是廖波婆娘的不对,“你既然已经娶了她,那两人自然是一体……”
“马厂长!”廖波瞬间急了,也顾不上是不是打断了他的话,赶紧说着:“董春是拿了钱,可她那个时候也是容家的媳妇,她拿钱有什么不对?”
想否认她没拿钱是不可能的。
他之前也是打听过,知道这件事在两个大队闹的是沸沸扬扬,也正是因为闹的太大他知道董春手里有这笔钱之后,才有了和她结婚的意思。
马厂长皱起了眉头,他说着:“我给你打个比喻,假如你因公去世,厂子里给你家赔了一笔钱,你婆娘不管你妈和儿子直接拿着钱去改嫁,这事搁在你身上,你觉得对还是不对?”
“……”廖波瞬间说不出话来了。
这事要是搁在他身上,他能气到爬起来狠狠去揍董春!
突然,廖波狠狠摇了头。
不对不对,这事不能这么说,反正董春到手的钱不能拿出去,这钱说是董春的,但在董春嫁进他家门后,即使还没拿在手上,他都已经认定这钱归他的了,“马厂长……”
“你别说了。”马厂长抬手制止他的话,“这段时间你就先别来厂子,把这件事处理好之后再来上班。”
廖波听的是目瞪口呆:“厂长,这是什么意思?我、我怎么能不来上班?那我每个月还能拿工资吗?”
马厂长白了他一眼。
这不是说的废话吗?
不来上班还想着拿工资,哪有那么好的事,“暂时停薪停职,处理好后再来我这边打报告。”
“哪有这么严重……”
“侵占烈士家属财产你说严重不严重?”马厂长板着脸。
办公室这两个年轻人不好得罪。
但如果自己厂子里的职工没有错,他也不会因为不愿意得罪人而委屈了自己厂子的职工。
可今天这件事摆明了就是廖波婆娘的不是。
真要去公安备个案,谁对谁错一目了然。
这件事要是没闹到他这里来,他也不会主动插手。
但既然人家都是先来他这边,摆明了就是想狠狠闹一场,他要是护着廖波两夫妻,这件事一旦闹大连他都会因此受处分。
马厂长直接叫来了助手,当场写了一个廖波停职停薪的通告,并对容晓晓两人道:“两位同志放心,容祥烈士为国为民,我不能为他做些什么,但也不能寒了他的心,廖波媳妇什么时候归还这笔钱什么时候才能复职。”
容晓晓起身站起,伸手和他握了手,“还是马厂长明事理,先前听说贵厂有一台生产线出现了些许故障,我正好会一点点,不如现在就去现场看看?”
“真的?!那太好了!”马厂长瞬间洋溢起笑容。
这位容同志的本事他可是知晓不少,谁让他和锻造厂的侯厂长是同学,这段时间相遇,好几次都听他提起这位容同志,说了她的能耐,也遗憾自家的小子实在是太小,要不然一定要撮合撮合他们。
原先他就想着请容同志来厂子修修那条生产线,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再来生产线也不是完全不能用,而是时不时卡顿又异响,也不急着处理就暂时搁置。
没成想现在就有这么一个好机会。
马厂长也不管苍白一张脸的廖波,起身就带着两位同志去了厂房。
在他看来,这件事好处理得很,直接将钱还回去,其他什么事都没,工作照样有,日子如往常照样过。
虽然给出去的钱有些肉疼,但想想本来就不归自己,占了才心不安吧。
在离开的路上,马厂长还道:“廖波这人我了解一点,过段时间肯定会将钱还回去,容同志等着就好。”
容晓晓笑而不语。
她要的可不仅仅只是还回来这么简单。
如果真的只是要钱,干嘛第一步就走廖波这边的路?也不会等到董春结婚才行动,她得一步一步瓦碎董春拥有的一切,让她在最幸福的时候从云端跌下去。
容晓晓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对于仇人,她向来就是睚眦必报!
去了厂房后,容晓晓直接进行检查。
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机器中夹杂了异物,将其清理出来就好,“厂长可以安排几个人记一记,拆装并不是太难,按着步骤来弄就行,每隔两三个月安排清理一下,好好保养能延长机器的使用寿命。”
“好好好,我这就去安排人。”马厂长连连点头,高兴的嘴巴都闭不上了。
要是自己厂子有人会,也就不用去其他厂子低声下气求了。
立马安排着:“小吴、刘子你们过来,一定得跟着容同志好好学!”
容晓晓在弄的时候,简舟一直待在旁边看着,一直到生产线正常运行后,他道:“我算是明白平慧为什么一直说你厉害了。”
眼见为实,确实真的很有一手。
“想学容易。”容晓晓拿着厂长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她跟着道:“你可有一个厉害的岳父,那才是大师傅呢。”
第98章
容晓晓口中的大师傅确实厉害。
升级没多久就被厂子里重用,专门配合研发部生产一批供给部队的材料。
这可是一件大好的事,要是没点本事厂子绝对不会轻易将这么重要的活交到他的手上。
甚至还格外的加了一些酬劳,每个月能多拿三四块钱的奖金。
这笔钱容水根偷偷瞒了下来。
男人手里没一点私房在心中就没底,偶尔的时候想抽根小烟喝口小酒,兜里都掏不出一分钱来。
那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他这个四十好几的中年人每回想起都有些鼻酸。
原先不是没藏过私房钱。
偷偷摸摸攒了一笔,两个女儿下乡时他就将私房底掏空,一分为二全都给了女儿们,自己没留一分。
这大半年的,每回想喝口小酒孩子妈又不乐意时,他就会厚着脸皮朝两个儿子讨。
不过每一回都得生一肚子的闷气。
大儿子就跟他年轻时一模一样,甚至比他还不如,他都知道每个月都得落个几毛几分钱当私房,大儿子一掏兜结果比他还要光。
三儿子倒是灵活。
可每回都得打趣一番,弄得他一张老脸没地方放,恨不得拎起棍子揍他一顿。
结果这儿子更混,说什么自己已经是别人家的儿子,这要是被打坏了岳丈家会心疼。
一来二去了,弄得他喝酒的心思都没了。
不过这回好了,兜里装着落下来的三块二毛。
他打算将其中的两块钱攒下来,等攒够十块钱后就给两个女儿寄过去,剩下的一块二,就趁着哪天心情好的时候,买一小盘炸花生一小杯黄酒,悄悄摸摸的躲在后院吃。
就像今天,容水根心情是特别好。
即使没有大笑,可从他的眉眼中也能看出心中的欢喜,想着儿子儿媳不在,孩子妈吃完饭就会和老姐妹们一块散散步消消食。
正巧着有‘作案’的时间。
不过这个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到家,当他听到孩子妈说的那句话后整个人都愣住了,一脸不可置信,下意识道:“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一百遍都是那样,你家闺女找了个对象,结婚证都领了。”
“结婚了?就这么结婚了??”容水根还是不相信,他整个人是一脸的茫然,“不是才谈上吗,怎么就结婚了??”
二闺女找了个对象他是知道的。
听着她说的那些经历,他当时就觉得比先前那个姓房的要好的多。
再加上小闺女也说了这人瞧着还是挺不错,当时他就想着谈就谈吧,多谈个几年了解了解,要实在觉得不错再谈婚论嫁。
结果这才过了多久?
容水根下意识的抬起手开始掰算,不知道的还以为过去了两三年,从知道有简舟这么个人到现在也不过才两三个月,结果……结果就成了自家的女婿?!
这下他哪里还有喝小酒的心情,恨不得现在就买一张火车票去东北,他得好好将那个骗了他闺女的男人狠狠揍一顿!
“别哭丧着一张脸,这结婚的主意指不定是你女儿自己提出来的。”吴传芳没好气的说一声。
即使不去问,她都能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也确实如此,提出结婚领证的主意还真是吴平慧,时间确实短了一些,但她觉得和简舟的相处很是幸福融洽,既然样样都满意早结婚和晚结婚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早早结婚让她在大队安家,这样她还能有一些归属感。
“他们俩现在去了红山大队,正好让她小妹把把关,晓晓以前在家闷不作声,出去后就跟变个人似的,能耐不比你们这些男人差,有她掌掌眼我心里也更放心一些。”
就在刚才她接到了从东北的来电,听到小闺女说了吴平慧结婚的消息,差点没把她气炸了。
是真的恨不得去东北好好看看她脑子是不是进了水。
从小到大这个二女儿那是没得说,既聪明又胸怀大义,虽然没怎么明着去夸过,但有时候看着二女儿的所作所为,她这个当妈的是打心底里觉得自豪。
当时就觉得这四个儿女当中唯有她是最有出息和觉悟的。
直到她长大成人,情窦初开。
碰到男人脑子就跟糊了似的,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劝就是不听。
每回夜里想着,心中就有些担忧。
这要是遇到一个好男人也就罢了,两人和和美美相依相靠,倒也挺美满。
可要是遇到一个不好的男人,那就相当于跳进这个泥坑永远都爬不出来。
吴传芳一开始以为二女儿会是后者,被房高阳那个人渣骗得昏了头,一辈子都没法清醒过来。
不是没好好劝过也不是没闹过,有时候气急了恨不得直接打她两巴掌。
有房高阳的对比,简舟那是真的好了很多很多。
尤其是她还和这个女婿通了电话,虽然没见到人,但从他的谈吐以及语气方面来听,倒也找不出不好的地方。
再说了。
她就算不满意又能怎么样?
婚事没有办但结婚证是真的领了,她就算再不满意,都得接受自己多了个女婿。
“不行不行,怎么能这么着急!”
吴传芳接受了容水根却是接受不了,急得在家团团转,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传芳一巴掌拍着他的后背,“行啦,着急有个屁用,还不如跟厂子里提前打声招呼,看能不能找个什么由头,咱们一块去东北看一看。”
只有亲眼瞧见了,这心里才踏实。
而且她一定得叮嘱叮嘱这个吴平慧。
结婚就结婚吧,真要相处不来大不了离婚就是,家里又不是容不下她,她和容晓晓的房间一直空在那里。
可即使结婚了,也不能那么快的要孩子。
一来两人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最好多磨合磨合。
再来这刚刚下乡也还没适应那边的环境,听说又帮着大队弄什么小作坊,这一天天的忙得脚不离地,听说简舟的家中又靠不住,平日里上头没个婆婆磋磨是好事。
但真要怀了身孕、坐月子,身边没个长辈照顾着多少有些不方便,她这个当妈的也担心。
所以还是晚些要孩子来的好,等在大队和其他人相处熟了,真要遇到个什么事儿也能寻人帮帮忙,不至于所有事都得小两口自己扛着。
她继续说:“这不正好找到姐姐了吗,你和厂里说说,看能不能批你回老家探探亲。”
现在想去这么远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厂里得批、街道也得批,拿到各种介绍信之后才能出远门。
要说去生产大队看望结婚的女儿,那这个出门申请大概率是批不下来。
可街道和厂里大部分的人都知道容水根是逃荒而来,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寻亲戚,现在有了下落,于情于理这个假都能申请下来。
“对对对,我这就去打申请报告!”容水根连连点头。
就算没有二女儿结婚的事他都有打算回老家看看。
二三十年没见到自己姐姐,年龄越大心里越想,他们分隔两地以后还不知道能见多少次面,能多见一面自然是好。
再加上他这个姐姐性子倔,容晓晓两姐妹带着她去医治眼睛也不愿意去,当小辈的不好强逼着长辈,他这个当弟弟的就不会这么为难,一定得连拖带拽的将姐姐带去医院治疗。
这般想着,容水根彻底坐不住了,至于小碟花生、小瓶黄酒,那是被他忘到脑后。
突然冒出个女婿,他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喝小酒?不喝酒他整个人都晕乎了!
……
而在东北的小镇上。
被念叨的某个女婿正连声打着喷嚏。
一声接着一声几乎没停歇过。
旁边的容晓晓瞧着好笑,她很笃定的道:“从打电话后就没停下来,一定是爸妈在念叨你,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别哪天他们就直接杀过来了。”
胆敢冒着风险去黑市买卖的简舟这一会儿还真的有些忐忑。
见家长这种事还是头一回,看来回去之后得好好打听打听,该怎么做才能在岳父岳母面前留下好印象。
“到了。”容晓晓看着眼前的两层小楼,她问着姐夫,“是这里吧?”
简舟抬头看了看边上的标识,点着头道:“就是这地。”
容晓晓也跟着看到边上的标识牌,意有所指的道:“二姐夫,你这交际圈可真广,连这里的人都认得。”
别看两层小楼普普通通,但在这里办事的人可不简单,那可都是商品交易会的人,其中还包括进出口商。
“去年我们那边的县城办了一场出口贸易展销会。”简舟也没遮遮掩掩,继续说道:“当时现场出现了一些小纰漏,我正巧着给他们帮了些小忙,也就结识了。”
先是‘小纰漏’跟着又是‘小忙’,容晓晓自然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她对出口贸易展销会的事并不是特别了解,但也在报纸上看到过一些。
除了一些大城市之外,小县城的展销会一般都以农产品为主,而且小县城的展销会都是最近几年才开展起来,二姐夫口中这个有可能是头一届也有可能是前几届,刚刚置办都尤为重要,真要在现场出了什么纰漏,那砸的就是国人自己的脚。
两人还没走过去,便有一人朝着他们走过来。
是一位年轻的女同志,脸上洋溢着特别灿烂的笑容,眼里是止不住的光芒,直勾勾的眼神望着他们,不难不让人多想。
不过没等这位女同志开口,简舟就先道:“王姳同志你好,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妹,容晓晓同志。”
王姳同志的笑瞬间僵在脸上,“你结婚了?”
简舟点着头,透露着幸福的笑,“前不久领得结婚证,以后有机会请你和周绍同志吃个饭。”
说完,完全不给对方缓缓的机会,跟着道:“周绍同志在楼上吧?我们过去吧,不好让他久等。”
从见面打招呼到一同上楼,整个过程还不到一分钟。
容晓晓哪里看不出为何。
二姐夫分明看的出这位王姳同志对他有意思,也生怕她会误会然后在二姐面前胡说八道,所以快刀斩乱麻,开口就是一个‘妻妹’,让对方彻底死心。
就是现在,二姐夫都是刻意拉开自己和王姳之间的距离,搞得小心翼翼的。
其实对于这种爱慕者的事,容晓晓还真不会当回事。
连那些渣男都有一群爱慕者前赴后继,更别说其他男人了,尤其是一个相貌不差又有本事的男人,这样的人身边又怎么可能少了爱慕者?
二姐夫这样的态度就很好。
直截了当的告诉对方自己已婚的身份,但凡有点脸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死缠着,更不会知三当三。
王姳显然就不是这样的人,即使脸上是遮掩不住的难过,却很注意分寸,原先还是简舟避让,上了二楼的时候她微微侧身,让出了中间的位置,选择待在容晓晓的另一侧。
“周干事接到你的消息便一直等着,说是难得相遇一定要和你多聊聊。”王姳推开办公室的房门,对着里面的人介绍着:“周干事,简舟同志来了,这位是…简舟同志的妻妹容晓晓同志。”
周绍也是一脸惊讶:“你结婚了?”
简舟上去和他拥抱了下,“前段时间的事,是今年下乡的知青,一位很能干的同志,先前不是说南望大队如今成立了一个小作坊,就是她先起的头。”
“哟!厉害啊!”周绍拍了拍他的肩膀,“难怪人家能制得住你,原先我还以为你小子一辈子都得打光棍呢。”
“是我的福气。”简舟笑着。
他将手里拿着的几罐果酱放在桌面,“你尝尝,大队里自己做的果酱,味道可不比水果罐头差。”
“行,我还不信你?你小子眼光高,说行那就一定行。”周绍也不含糊,直接道:“我知道你来的原因,以咱们两的关系,能帮我是一定会帮!”
两人简简单单说着话,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好像将事情给谈妥了。
周绍应该是个话痨,又对着另一人道:“妻妹是吧?简舟的妹妹就是我妹妹,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可帮了我不少大忙,去年要不是……”
听着,容晓晓这个时候又开始羡慕二姐的运气了。
瞧瞧,别人以为她找了一个二流子当丈夫,其实呢,人家的人脉已经大到连交易会的人都认识,听着像是对方还欠着他的人情。
更令人羡慕的,简舟不仅仅是二姐的丈夫,还是小作坊的合作人。
负责销售的同事,身上披着无数马甲的合作人。
交易会呢。
开了这么大一个挂,有这么一个销售员在,南望大队的果酱罐头还怕卖不出去?
小作坊怕是过不久就要改头换面了吧。
第99章
周绍是一个特别能说的人。
坐下来后他一个人噼里啪啦说了二十来分钟,硬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过这些内容听着容晓晓觉得很有意思。
是他和二姐夫初次见面的事情,也是为何他会对二姐夫这般热情。
就相当于她以前看过的某点小说。
配角突发事故,正愁的焦头烂额时,男主英勇现身,机智多谋解决困境,啪啪打脸反派爽翻众人。
听的她是恨不得亲眼见见现场,一定拉着二姐鼓掌助威。
等说到尾声,周绍这才口干舌燥的喝了一口茶水,跟着点评这件事:“要不是简舟,我怕是没脸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干活了,一下损失近千元的货物,还在外国人面前丢了国人的脸。”
这千元的货物可都是老百姓一分一分干出来的。
真要是损失了,即便是掏空家底他也得不差分毫的还回去。
可周绍同时知道,真要是这样他的小家也彻底毁了。
千元啊。
这得不吃不喝干个七八年才能攒下这笔钱,可他苦就苦了吧,还得带着媳妇孩子一起苦,哪里舍得呀?
更别说丢了国家的脸。
这对于他来说就是千刀万剐的罪恶,每每想起的时候心中都在后怕,好险当时有个名为简舟的同志帮了他们一把。
也正是如此,这份情他是一直都记在心上。
只要不是犯法的事,在他力所能及下能帮一定会帮。
更何况这次简舟的来意他也是一清二楚,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真的不算太麻烦也算不上一件违规的事,无非就是手续繁琐一点而已,那他自然会帮!
周绍也没说那些官腔,直截了当的道:“你也是来得巧,要是再晚两三个月我就得调职,这些事儿就算能帮你安排下来怕也得多耽误一些时间。”
“调职?”简舟看着他脸上欢喜的神色,立马反应过来:“看来是升职了,恭喜周哥。”
周绍笑得合不拢嘴:“好说好说,这也是运气好。”
他是真觉得遇到简舟之后自己的运气就好起来了。
要不是简舟帮着他避开了一个大难,现在别说是升值就连工作都得丢。
而且能升职确实是运气好,要不是和他竞争的那位出了事,这个位置还真轮不到他。
要是房间里的是其他人,周绍肯定不会多说一句。
毕竟在他这个位置上,多说多错、少说少错,这句话是真的没毛病。
可现在面对的人是简舟,即使两个人见面的机会不多,但他也是真的跟简兄弟交了心,就跟自家兄弟一样也不会顾忌太多。
便开口说着:“在那个位置上本来有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就连我上面的领导都说了基本上没什么希望,可没成想就在职位要定下来之前,对方因为作风问题闹出了事。”
“作风问题?”
一旁的王姳重重哼了一声:“就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因为自己结婚二十年的妻子一直生不出儿子,便在生产大队找了一个外室生儿子,还连着生了三个。”
她听到这件事时,那是恶心的不得了。
以前见到那位领导还觉得他十分正派,是个为国为民的好人。
可谁能想到他私底下做的事那么脏。
她接着说:“找的那位妇女还有丈夫,她丈夫知道真相后就闹到了镇上,威胁着不给好处就将事情闹大,结果他们争执时露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被周边的街坊听了墙角,这件事才传了出来。”
简舟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
不过容晓晓越听越觉得熟悉,“你说的这位干事姓甄?”
“对,就是他。”王姳奇怪着,“容同志也听说过他的事?”
容晓晓一听,顿时乐呵了。
她原先还想着将董春的事解决后,再着手把甄干事的事也给解决了。
毕竟是当众扫了他的颜面,如果没记错的话原文中的内容中这是一个特别记仇的反派,她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什么时候给她使绊子。
容晓晓从来就不是那种事情发生后才想着后悔的性子,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那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反正这位甄干事就不是个好人。
她不过是为民除害罢了。
结果没成想,白曼比她还要来的迅速。
怕是在甄干事离开红山大队之后,就开始给他挖坑了。
为什么她首先就想到了白曼?
这真的很容易猜。
如此迅速果断的做法,还这么的巧合,除了白曼之外又能有谁?
容晓晓还挺爱听这种事,她问道:“能不能细说一下?”
“当然可以。”王姳连连点头。
热衷于八卦的心让她完全忘记自己突然失恋了。
不过再纠结也没办法,人家都已经结婚她总不能再凑上去吧?那她和甄干事这种不要脸的坏人有什么区别?
只恨自己动作实在是太慢。
明明那么早认识简舟,却迟迟没有行动。
她现在只能想着如果再让她遇到心动的人,一点要把握住机会,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喜欢落了空。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现在她更想和简舟的妻妹好好唠叨唠叨,“这得从头说起,以前甄干事在咱们这块地那是一顶一的好……”
是真的好。
在家顾着媳妇、宠着闺女,好些人亲眼看到他下班之后去厨房做饭、洗碗,夜里的时候给他媳妇捶背、端洗脚水。
女儿是骄纵了些,但他从来都没有大声打骂过,而是一脸无奈又宠溺的拉着她到处给人赔礼道歉。
在这件事闹出来之前,好多媳妇或者姑娘家都特别羡慕甄干事的妻女,想着有这么一个丈夫、爸爸是多么幸福的事。
也是前几年甄干事又多了个小儿子。
好多人都说他有了儿子肯定就不会那么宠着闺女,结果呢?对着小儿子那是尤为的严厉,稍有不对,就是严厉看管,完全没有纵容的意思。
有人来劝,他还会说女儿得疼儿子得教,不然长大后怎么成家立业,怎么护着母亲姐姐?
这下他的形象又更好了。
更觉得那些说他重男轻女的话都是无稽之谈。
而在工作上,也确实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好同志。
帮着处理不少纠纷,解决了很多百姓的困难,不管在工作单位上还是在其他地方,名声都是特别特别的好。
结果突然间名声扫地。
“听那个听墙角的说,对方来威胁甄干事的时候他还特别的凶,说是只要对方敢闹,他就找人杀了他,来威胁的人吓得一跳,听墙角的也吓得够呛。”
也正是因为被吓到了。
这才会赶紧去报公安,生怕因为这件事闹出人命,还连累着自己也丢了命。
公安一来,这件事就彻底遮不住。
原来来威胁的汉子是生产大队的社员,还是甄干事曾经处理过的纠纷中的当事人,那件纠纷顺利解决,当时上面还对甄干事进行过嘉奖。
觉得他能力强,能在最快的时间解决掉几乎没法解决的纠纷。
可谁能想到,他也是这件事的当事人之一。
原来那名汉子戴的绿帽,是这位甄干事送给他的。
容晓晓问道:“甄承福承认了那三个孩子是他的?”
王姳摇了摇头:“那汉子是这么说的,甄干事和汉子的媳妇也都没否认,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作风问题停职查办,周干事更不会……”
后面的话王姳没说。
周绍乐呵呵的补全:“更不会捡个漏,直接顶替他坐上的那个位置。”
他倒是看得开。
反正不管什么原因,能上位的是他就行。
这件事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别管人家怎么威胁,如果不是自己做的,极力否认再让人调查一番,总能洗清自己的清白。
要不就让对方的媳妇开口,说清到底谁才是三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也能顺利解决。
可谁能想到,甄承福不开口、那汉子的媳妇也闭口不谈,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让人不得不多想。
有人猜,孩子真有可能是甄承福的,有人专门查了查,对方怀孕前的那段时间,甄承福真的有去过他们的大队。
还有人猜,这里面的事应该没他们想象中简单,不然甄承福怎么这个反应?
不过不管怎么说。
最后便宜的是周绍,他算是整件事中最大的受益者。
周绍乐着道:“你就放心吧,在我上任之前你的事我一定会办妥,要是你们那边的产量能跟得上就更好,一步到位,我直接想法子替你们将南望大队的果酱弄成出口产品,这样价钱也能大大提高。”
当然了,质量也得跟得上。
要不然他也不能昧着良心来办这件事。
“不急,小作坊不能操之过急,一步一步来更加稳当。”简舟没那么大的雄心壮志,更不想步子跨的太大,就算销售跟得上其他方面也会拖后腿,对于一个才刚刚成立不到几个月的小作坊来说,并不是好事。
“行,听你的。”周绍点了点头,他问道:“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回去之前咱们还得好好再聚聚,你要是没时间,我便过去找你,顺便和弟妹见见面,也省的以后见了都不认识。”
“我们在红山大队落脚。”简舟介绍着,“小妹如今在红山大队当知青,如果以后有什么事,还请周哥帮忙关照下。”
“红山大队?这么巧!”周绍一脸惊讶,紧跟着便高兴的笑了起来:“我马上调过去,负责的第一个案子就和红山大队有关,你说说,咱们是不是真的有缘?”
容晓晓挑了挑眉头:“案子?”
“一个调查案。”周绍也没瞒着,主要是这件事太大,周边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你们住在红山大队应该也听说过了吧?突然抓了两个人说什么后山有宝藏,审犯人的事不归我管,但后山有没有宝藏那就得我这边来查。”
简舟也来了兴趣,“真的有宝藏?”
在红山大队待了几天,他是头一回感受到大队社员们的热情,应该也是因为小妹的缘故,那些婆婆婶婶们时不时就拉着他们唠叨闲聊,别说大队的事就连家家户户发生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快打听清楚了。
所以宝藏这么稀罕的事,自然也是听他们提起过。
好奇是真好奇,甚至在其他人的陪同下去往了后山,看到那边驻扎的调查人员,好些地方都已经被挖出深坑,不过除了黄土之外也没发现其他东西。
“谁知道呢。”周绍摆了摆头,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后山是不是真的有宝藏,“反正上面指明要查,那我们肯定得查,虽然调动岗位是好事,但头一件事就这么难,我这心里还真没底,要是没办好就丢人咯,肯定会落一个不如甄承福的名号。”
容晓晓微微眯眼,“如果甄承福没出事,过不久接下这个案子的就是他吧?”
这么巧的吗?
总觉得这件事里有好多好多的巧合。
甄承福突然去了红山大队,突然即将接任调查后山的任务,还突然将自己的女儿安插在调查后山宝藏的队伍中。
是纯属巧合,还是有意?
“对。”周绍点着头,突然有些奇怪:“容同志认识甄承福?”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好像没说过甄承福的名字,一直都是称呼‘甄干事’,那看来简舟的这个妻妹认识他啊。
‘嘶’了一声。
这见到老友果然大意了,他这边幸灾乐祸,万一对方和甄承福有来往怎么办?
容晓晓收了收胡思乱想的思绪,点了点头,轻笑着:“认识,甄承福的女儿在红山大队口出狂言,我实在看不过去,便激着他扇了甄兰一巴掌,想来他们父女应该恨死我了。”
“…………”
“……”周绍按住了差点竖起的大拇指。
想想以前被甄兰讽刺的话,真的是太解气了!
偏偏当时甄承福一脸无奈说孩子不懂事,弄得他也不好跟一个‘孩子’计较。
可不计较不代表不生气,现在听容同志这么一说,心里是别提有多舒坦。
该!这对父女确实该好好教训下。
第100章
后山到底有没有宝藏,是一个让人十分好奇的事。
调查人员入后山已经大半个月了,那边都被挖的坑坑洼洼,却什么都没查出来,倒是挖出几副骸骨,不知道是早年前的坟包还是死在那边没人给收尸。
弄得人都觉得这边并没有所谓的宝藏,不过都是人云亦云,其实什么都没有。
“我可以肯定告诉你,后山确实有宝藏。”
说话这人年龄不小,穿着一身中山装显得精神抖擞,他站在甄承福面前,很肯定地道:“我爷爷便是藏匿宝藏的其中一员,他曾跟我说过,未曾见面的雇主雇佣他们背着成山的宝藏藏匿在红山大队的后山之中,那片唯一的黄土坡。”
“那位置呢?”
老爷子眼神讳莫如深,“如果我知道,就不会到现在还没将它们挖掘出来,你只要知道,一旦找到宝藏,你这辈子便吃穿不愁,将拥有泼天富贵。”
他爷爷确实是扛着宝藏进山的一员。
只可惜当年的雇主太防着他们,分了几批人、分了几个地方,就连抬进去的箱子也锁得严严实实。
爷爷虽然没亲眼见过箱子里的宝藏,但也是听周边的人说过,箱子里面框框作响,是珠宝碰撞的声音。
而且当时他们抬着的箱子在当时都价值连城,更别说里面装着的东西了。
只可惜,爷爷知道的太少太少。
唯一确定的,就是那片黄土地以及当年搬运的人中,有几个容姓人,或许他们能知道宝藏的一些下落。
“可我现在就快进监狱了!”此时的甄承福早已经没了原先的慈祥模样,即使身上穿戴整齐,可从他的面相来看,尤为狼狈,一副失败者的样子,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惊恐和绝望,“再这么查下去,不仅仅是我,就连你们也得一起和我蹲监狱。”
“那你便担下来。”
“什、什么?”甄承福目瞪口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爷子轻笑两声,笑意并没有传达眼底,“你还有得选吗?只有替我们担下这件事,站在你背后的人才能继续运行,该升官的升官、该挖掘宝藏的继续挖掘,只有我们还站着,才能将你拉出来。”
甄承福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咬着后槽牙拼命深呼吸。
“别这么大反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老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然,又怎么可能在公安问话的时候,又闭口不言?”
甄承福确实知道。
早在赵大树的事闹出来后,他就知道自己逃不脱了。
可他不服气啊,自己即将升职,宝藏说不准也马上就要有线索,所有的事都朝好的发展,结果在这个时候摔了一个大跟头,他哪里能受得了?
连着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压住心中的恐慌和绝望。
可效果不显,倒让他快要恐慌到呕吐,“我、我需要一个承诺。”
“自然,原先说好的分配比例不变。”老爷子点了点头,“就算坐牢也没关系,最多两年,我一定想办法将你捞出来,这边待不了还有其他地方,国家这么大,总有你的容身之处。”
这话说得让甄承福安心。
但谁又能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
他继续道:“我要一笔钱,五千块!”
老爷子挑了挑眉头。
甄承福不相信这些空话,唯有钱拿到手里才能让自己安心。
不过,钱该给谁拿着?
父母年龄大了,在他出来之前万一死了,那钱怕是全都便宜给他其他兄弟,媳妇更不行,本来一个私生子就让她闹了很久的脾气,现在又突然冒出三个,又不能解释那三个野种和自己根本没一点关系,媳妇更是气得恨不得杀了他,怕是入狱的消息一传出去,早已经和他划开关系。
至于儿子。
甄承福本就是一个重男轻女的父亲。
如果不是,也不会宁愿找别人生也得生一个儿子出来,更不会明知道扬了自己的好名头的前提是坏了甄兰的名声,却毫不犹豫的去做。
他倒是想将钱交给儿子。
但儿子现在实在是太小太小,他唯独能托付的只有一个人。
……
周绍是个话多还极为热闹的人。
聊过之后也不放他们走,硬是拖着他们去了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了一顿,还找人要来了木制的饭盒,让他们给家里人打包带回去。
并约定着,等他办好调职的手续,便去红山大队相聚。
这一餐饭,属于多赢。
简舟找到了一条新的销售渠道,只要大队的果酱罐头生产跟得上,就绝对不愁卖不出去。
而容晓晓也多了一个人脉。
看在简舟‘妻妹’的份上,周绍是要多热情有多热情,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照顾照顾。
就这样,连吃带拿回了大队。
而同时间,廖家却够热闹的。
“廖家是怎么了,从廖波回来他家就一直吵吵闹闹,不是才结婚吗,怎么就吵起来了?”
“你听,廖波别是动手了吧?我都听到董春哭的声音。”
“这男人啊,娶回来就不知道珍惜,这才结婚多久就打就骂?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廖家外面围着一群凑热闹的人。
房门窗户都紧闭着,看不到屋内的情况,但是从里面传来的声音大概也能猜出一些。
听听廖波怒吼,还有砸下去的闷棍声,这绝对不是小打小闹,这才刚刚结婚没多久就闹成这样,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事?
“肯定是这新媳妇做了什么事,以前也没见廖波下这么狠的手。”
“屁,男人自己沉不住气,就把责任推到女人身上了?廖波平日里就像个大爷似的,对着媳妇这么打这么骂,不知道的还当他娶了个奴隶回来。”
这时,有个小伙子挤了进来,神秘兮兮地道:“你们还不知道吗?廖波被停职了。”
“停职?”
“不是,他这是犯了什么大错居然闹到停职?”
停职啊,这可关系到一家老小以后有没有饭吃,如果不是太严重的事,厂子里绝对不会下达这种处分。
“他自己犯错了停职,干嘛来打媳妇?这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小伙子摆了摆头,“廖波会停职,还真和他新进门的媳妇有关。”
“这能有什么关系?”
“郑家小子,你别问一句说一句,赶紧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郑家小子被呵斥了也不生气,直接走到圈子的最里端,一边听着廖家屋里的声音一边说着:“他媳妇前头不是还有个男人吗,那男人是个当兵的,英勇献身之后部队里给了一笔津贴,这钱都归她拿着手上。”
“这事我听说过,董婆子以前总跟孙子说他后妈手里有钱,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就尽管找他后妈要。”
“对对,我也听说过。”一个婆子撇嘴道:“那个时候都还没进门就惦记人家手里的钱,真是亏心!”
当然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听的羡慕。
毕竟谁家娶媳妇能带那么大一笔钱进门呢?
“这事和廖波停职有什么关系?”
‘哐当’一声,屋内也不知道是把什么给砸坏了。
郑家小子站在最好的位置凑着热闹,他跟着道:“当然有关系,他那媳妇上头还有个婆婆和亲生儿子,不顾他们的死活把钱全拿走了,听说两祖孙一个瞎一个小,差点饿死在家,现在人家的亲戚去厂子里找廖波要钱,廖波不愿意给,厂子便给他停职,说是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办好什么时候才能复职。”
“哎哟,这亏心的媳妇真该打!”有些当婆婆的人一听,立马感同身受,恨不得把董春骂死。
还有那些当妈的人也是跟着啐了一声,“什么东西,连自己亲儿子的死活都不顾,这还是人吗?”
“人家战士英勇献身,结果自己老娘和儿子差点饿死,媳妇带着钱进了其他男人的门,拿着钱给别人的儿子花,真的不怕前头的丈夫梦里找他来报仇!”
原先还有些人同情被打的董春。
想着刚刚才进门就这么被对待,多少也有些同情。
听到来龙去脉后,那就恨不得廖波多甩她几巴掌,真的太不是东西了!
“嗐,别逮着一个人骂,廖波不也做得过分?凭什么拦着不还钱?这样没心没肺的东西我还不乐意和他当同事!”一个老头子站了出来,他挺着胸脯道:“不行,我得跟厂长好好说说,这么没道德的人不配成为厂子的一份子,必须将他开除!”
“对!开除他!”
“王大爷,我和你一块去,和这样的人成为同事,我都感觉到丢人现眼。”
“我也去、我也去。”
站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一大部分的人是真的对这件事看不过眼。
如果是寻常人都没有这么气愤。
但那是为国为民献身的英雄啊!怎么能让英雄这般寒心?要是不给他一个交代,其他战士们又如何能毫无顾虑的为国人们拼命?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屋子里又怎么可能听不到?
本来廖家是没打算管,这种事说出去实在是太丢人,实在不想现在现身。
可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开除,董婆子两母子哪里还站得住?赶紧推开房门拦住想要去厂子的众人,“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廖波举着手大喊着:“王大爷,我可是您看着长大的人,就算有些毛病但也不至于是个坏人。”
“对啊。”董婆子也是重重点着头,“他根本就不知道董春那个贱人做的事,要早知道她那么狠心,我们也不会把她娶进门,更不会在知道后就关着门将她收拾收拾。”
“您放心,我这就要董春给那家人赔礼道歉,绝对会把这件事给平息下来。”廖波大声喊着,愁眉苦脸的他也显得十分无奈和无辜。
王大爷问道:“当真?”
廖波连连保证,直接扯出房间中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董春,一边推搡她走向大门,一边承诺着:“你们尽管放心,我这就让她去!”
这样一来,其他人倒也不好多说了。
倒是董婆子挡在儿子的身前,不住哭诉着:“我是真不知道她这么黑心肝,要不是想给孙孙找个好后妈,也不会让她进门……”
随着尖锐的哭喊声,廖波扯着董春出了院门,低声威胁着:“我不管你怎么求,就算跪在地上磕头也得让他们不追究这件事,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好,我、我按…按你说的做。”董春被打的不敢反驳。
她不过才幸福了一两天,还在憧憬未来的日子时,就被自己男人的几巴掌狠狠拍散了。
身上的疼痛让她不由不多想。
嫁人和在娘家到底有什么不同?
到头来不都还是弄了一身伤?
然而不给她多想,廖波又是一巴掌重重甩在她的脑袋上,一脸凶狠的低声:“还有,我不管你身上有多少钱,但绝对不能给他们,你必须想其他的法子把这件事平息。”
他还是不甘心。
即使还没有看到那笔钱,也不甘心将钱全部都还回去。
但他自己也没法子,只能用拳头去威胁面前的女人,反正做不好就是她没用,那就别怪他好好收拾她!
就这样,鼻青脸肿的董春不得不再次前往红山大队。
这条路她以前走过很多次,最后一次离开的时候就想过自己绝对不会再回来,可谁能想到她不但回来了,还是以这种狼狈的模样回来。
不仅是廖波不舍得把钱拿出来,董春同样不舍得。
她不知道去厂子里找廖波的容晓晓是谁,她只知道等见到容婆子,她还会像以前那样,用丑牛继续威胁。
那种事她以前做过很多次,早已经熟悉,只要容婆子还在意这个孙子,就一定会妥协。
然而,董春没有料想到一件事。
那就是她根本走不进红山大队。
进入红山大队的道上一直守着人,旁人过了她们连个眼神都没有,该聊天的聊天,该八卦的八卦。
直到这群婆婆婶婶们见到走来的董春,立马气势汹汹站起,如同斗鸡一般,凶神恶煞的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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