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林知野抬起腿动了动,“差不多好全了,再来我这次来主要是负责监工吧。”
容晓晓眯了眯眼。
她以为自己才是那个监工呢。
干嘛还要多费一顿饭请别人?就算自己大方,但也不是冤大头。
哪怕对方长得眉清目秀,她也不打算当冤大头。
“容知青,是这样的。”旁边一人帮着解释,“林知青会告诉我们怎么建,顺便监督,他双腿看着没事,那我们也不敢让他干重活。”
万一再出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这下轮到容晓晓奇怪了,“你们不会吗?”
她一直以为这种简单的修建,大队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尤其是大队长找来的人,应该都懂一些。
要知道,大队现有的房屋,绝大部分都是社员们自己搭建起来,屋主买材料买砖块,请得人手都是大队的人。
一个大队的人,不需要给一分钱的酬劳,只要负责两餐饭,就有不少人愿意帮忙干。
等帮着这家干完,等以后自家要是造屋,对方也会帮着自己。
除非是那种名声特不好的人家,都不乐意上门帮忙。
就比如杨家和崔家,先不说两家有没有钱买材料盖屋,就算有钱,那也没几个人愿意去帮把手。
他们都嫌晦气。
容晓晓的问题,让面前一个不是太大的小伙子兴奋起来,“林知青建得屋和咱原先建得不同,老好了!”
说不出哪里好,他跟着又补了一句:“大队长都夸,还说以后要是修建灶房,一定要请林知青帮把手。”
这下弄得容晓晓好奇了,不耻下问道:“请教一下林知青,你打算怎么建?”
上辈子见过不少高档厨房,自己拥有的小屋也是按着最高档和最适用的方案装修。
但上辈子和这辈子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很多东西都没法实现,灶房一般都是烧灶的地方,她最开始的想法是多搭建一个灶台,这样冬日的时候可以一边热着热水,也不耽误做饭。
原先就是这样,就是有些老旧,需要重新搭建。
如果可以的话,她打算改建一下,但暂时没太多想法,也是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只是容晓晓没想到的是,这个专业人士会是林知青。
林知野有备而来,直接拿出一个本子,上面是规划好的方案。
容晓晓一瞧,不由挑了挑眉头。
本子上面是一副草图,不像上辈子房屋装修定制那么详细周全,而是随笔画出,有些潦草,但不至于看不懂。
粗粗一瞧,像那么回事。
“建造大概的定位,首先在这里开排烟道、砌烟囱,定好灶台、炕体、炕墙的方位,炕洞、顶层以及……”
林知野一开口,容晓晓就能听出有几分把式。
她不是太懂这个,但听着解释再加上这幅潦草的草图,就算不能完全的明白,但也能知晓在建屋这点对方比她强。
当下不再犹豫,“那就麻烦林知青了。”
“好说好说。”林知野笑着回,“也感谢容知青赏碗饭吃,放牛赚四个工分,还真吃不饱一顿饭。”
容晓晓听得好笑,纠正他的话:“是两个工分。”
另外两个给了帮着捡牛粪的孩子。
就这样,选了一个好日子,容家推倒了原先的灶房。
因为有外人在的缘故,容晓晓这几天就没继续在后院捞鱼,每天夜里的打捞,带给她的收益比空间种植粮食还要来的多。
不知不觉中,容家的地窖里已经塞了好几筐鱼干。
都快将二姑编制的筐子用完了。
不过这段时间容晓晓也是发现,打捞上来的鱼越来越少。
也不知道是鱼变精了,还是河里的鱼打捞的差不多。
渔网已经收回,大队早些日子也开始恢复网鱼,确实是一天比一天少,但因为先前分了不少,现在家家户户都有存货,大队的三大头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将这些鱼拿去以大队的名义售卖给供销社。
换来的钱和票,等粮食收成后统一分配。
再看看地里即将成熟的粮食田,大队的人都开始期待丰收日,今年分到手的钱绝对要比去年多不少。
钱还没拿到手,也就有人想着怎么花了。
在丰收之前,有几件事也彻底定了下来。
五个短时工的名额,当名额的人选一公布出来,其中四人谁都没意见,都是干活的好手,人勤快还不多事,不选他们选谁?
至于崔家那一个人,一开始有人觉得不公平。
可当知道来龙去脉后,到底没了议论,只觉得容知青心善,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还是放在心上,帮着想主意让招弟逃离苦海。
再有一件事,那就是大队来了新面孔。
这次来的人,并不是即将驻扎大队调查的人员,而是提前来考察,想看看大队准备的如何。
简单点说,来的数人中都是干事。
“辛苦辛苦了,还得劳烦你们在农忙之际帮着修补屋子。”一名干事亲切的走到废墟中,和干活的社员们一一握手,也不嫌弃握住的手都尽是泥巴和灰,“我给你们带了些水和吃食,不是什么好东西,乡亲们别嫌弃。”
“不嫌弃,当然不嫌弃。”
“老领导太好了,还挂念着我们。”
这群干活的人是真的红了眼,都是常年待在大队的人,平日里哪有接触过领导和大人物?
现在甄干事亲自来到大队,给他们带来食物和水,还不顾脏了自己的手都得和他们握一握,当下感动的热泪盈眶。
虽然甄干事算不上大领导,但他们哪里知道大不大?只知道这人是专门为了他们而来。
带来的食物算不上特丰盛,不过量多。
干活的十几口人吃得肚圆,喝得也是掺了蜂蜜的白开水。
这一下,原先还有些小情绪的众人,瞬间消了气。
干这个活可没工分拿,最多就是队里包两餐饭,要是帮自己人,比如帮容知青干活那是心甘情愿,可帮的是他们从没见过的人,还是在快要最忙的时候先浪费了体力,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小情绪。
但这么一遭,没人抱怨了。
安抚好干活的社员们,甄干事又对着大队的三大头夸来夸去,嘴里的话说得既官方又漂亮,听得对方心里特别舒服。
而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一道不高兴的声音,“爸,我腿都站僵了,什么时候回啊?”
“甄兰,我们在说话,你怎么能随意插嘴?”甄干事生气的呵斥一声,紧跟着又歉意的对其他人道:“这是我闺女,年纪小不懂事,这几天也不知道跟她妈闹什么脾气,我就想着带她来散散心,早知道……哎。”
“没事没事,甄同志的性子率真是好事。”罗建林赶紧道。
人家当爹的说女儿不懂事,他傻才会附和。
甄干事抱怨的话自然不能当真,“这里也太晒了,前面就是办公屋,要不我们去那边聊?”
甄干事点着头,笑着应:“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是我们疏忽了,早该请您过去坐坐。”
罗建林带着一行人朝着办公屋走去。
甄兰踏着小皮鞋跟上,刚走到地就发现自己请人从首都带回来的小皮鞋上溅了泥巴,气得她想跺脚。
可刚抬起来又怕弄坏鞋子,只能轻轻放下。
早知道她就不来这个鬼地方了,来这里散什么心,只会憋的一肚子气,还不如去镇上看电影。
甄兰不是不知道爸让她来这里的意思。
是想着将她塞入调查员的名额中,来乡下镀镀金,等回到镇上就能给她调到一个好位置上。
她倒没什么事业心,但如果能升职她也不是不愿意?
便听从爸的话,跟着一起来了红山大队。
可这一来甄兰就后悔了。
她从没来到这么偏的穷乡僻壤,一想到自己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日子,就特别不乐意,恨不得马上就回去。
不过她也是知道,有些话不能当着外人说,在家撒撒娇无所谓,真的在外面丢了颜面,第一个不放过她的那就是她爸。
所以再不乐意,那也不能马上闹。
可不闹,这心里就憋的难受。
想踢东西发泄又担心弄坏皮鞋,弄的她现在无比暴躁。
刚想进办公屋歇歇脚,就见里面的人正抽着烟聊着天,实在烦的很她又转身离开,也不管自己认不认得路,就朝着前方走。
这一走连自己都不知道走到哪里。
看着周边光秃秃的一片,烦躁的同时又有些紧张,她可是听过不少肮脏的事,说是乡下的那些穷汉子要是遇到漂亮的小姑娘……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我得赶紧回去。”甄兰吓得直摇头,刚想转身离开就看见前方的小坡上出现一人,她瞬时大叫:“谁在那里?!你要是敢乱来,我爸不会放过你!”
结果刚叫完,她脸上瞬间通红一片。
这不是被气也不是被吓的,脸上的神色多次转变,最后显露出一丝娇羞的模样,“不、不好意思,我看错了,我还以为是哪个乡下小混混想欺负我。”
说着,刚刚低垂下头又忍不住抬眸看着前方的人,明明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瞧着身影和乡下的汉子没两样,可容貌又是那么的俊朗,看着一点都不像乡下人。
挑着粪桶的盛左元觉得这人有毛病。
真当自己是天仙谁都想欺负?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蠢样子,简直贻笑大方。
懒得搭理这个蠢货,转身就要走。
从最开始无法接受自己是个挑粪工,到现在已经变得麻木,只想着赶紧弄完,要不然其他人都下工,他还得继续干活。
不干完不能休息的苦,他已经受够了。
盛左元要走,甄兰可舍不得让他走。
向来就是骄纵任性的她立马大喊着:“站着!”
瞧着前方的人没停下来,她顾不上会跺烂鞋子,跺着脚尖声大喊:“你要是敢走,我爸不会放过你!”
这时,盛左元突然停一下步子,又转过身打量着前方的人。
他从来没见过面前的女人,一副小家子气,瞧着还娇纵跋扈,这要是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搭理这样的女人。
可现在……
盛左元让自己笑得如沐春风,“我好像从没见过你,你是?”
甄兰被他笑的晃了神,不由自主的朝前走去。
可没走几步,盛左元就赶紧后退。
甄兰一愣,生气的道:“你干嘛,难不成你还嫌弃我?”
这种暴脾气的人是真不好相处,可盛左元却耐着性子道:“我刚干完一天的活,身上的味道有些冲,还是不冒犯你了。”
哪里是有些冲,他手里还挑着粪桶。
好在对方站的不是上风口,要不然他就算有一副好面孔,也没人能受得了这么恶心的臭味。
甄兰听他这么一说,刚起的火又歇了下去,微微昂着下巴,骄傲回着他之前的问题:“我是镇上的人,陪着我爸下来探访探访社员。”
盛左元眼珠子一转,视线落在她身上的穿扮上。
很显然,这人的家底丰厚。
正巧刚刚听到有人在谈论,说是镇上来了一些干事,都是镇上的大领导。
这么一对上,他大概能猜到这人的身份,笑的更有深意,“同志你好,我是从首都来的知青盛左元。”
要是白曼在这,她一定能看得出盛左元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不过这时候的她也顾不上盛左元在干什么。
而是略显惊讶的看着前方的甄承福,久久都没回过神,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眼中除了惊讶之外还有恨意。
她上辈子最恨的人除了盛左元之外就是甄承福。
这个伪善虚伪的贱人!
第82章
白曼恨死了甄承福,上辈子要不是他,自己不会过得那么悲惨,到现在她都还记得自己被甄承福压在底层永远都没法翻身的绝望。
那个时候的甄承福不仅仅是一个小干部,他太会装了,装成一个和善又友好的样子,不清楚的人还当他是大好人,还以为他能将人从泥潭中拉出来。
可谁都没想到,被拉出来的她进入的是另外一个深渊,永远都没法翻身的深渊。
一直到甄承福贪污的事暴露出来,这才让她松了一口气,可那个时候太迟太迟了,迟到她已经麻木,完全没法再过正常的人生。
“白知青?你是来找大队长的吗?他现在在接待最要的客人,如果你要没什么重要的事,还是晚点再来吧。”李泗见到站在窗外的人,他笑着道:“来的是镇上的干事,专门来慰问干活的社员,人真的又和气又善意,还专门给社员的人带来了食物和糖水,那群老爷们都不舍得喝,谁家老爷们还喝糖水?”
说归说,但每个人都十分珍惜,珍惜的抿了又抿,有一些人甚至感动得红了眼眶。
像这类好东西,在家的时候谁不是省给孩子婆娘?就算馋的流口水,那也不会喝一口。
自己喝一口,孩子们就少喝一口,但凡念着家里人的汉子们,那是好几年都没尝到过红糖水的滋味了。
李泗就是其中一个。
红糖本来就是珍贵的东西,有钱都不一定有地方买,家里柜子里藏着的一小瓶也是自己婆娘攒了好久,说是要给即将生孩子的闺女留着,坐月子的时候得好好补补。
“你是不知道,其他社员们听到,都特别遗憾没抢到这个位置,早知道他们也跟着一起上,说不准还能握握甄干部的手,要是能入了他的眼,你绝对是一辈子的福分。”
李泗其实说的有些夸张了。
但何尝不是证明在他们心中,即使是一个小小的干部,那也是他们仰望的存在,尤其是这个干部人善心好,觉得他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大好人。
白曼对此并不表达什么。
她没有否认小队长的说法,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说甄承福再不好,也没人会相信。
主要是她手中没有任何证据。
口说无凭,谁又会相信?
白曼眼里闪过一丝恨意,重生而来她一次又一次说服自己,忘记上辈子悲惨的一切,好好经营现在的生活,只要到达一定的程度,她才有可能改变自己的未来。
不是不想报仇,而是现在的她能做得事实在是太少太少,少到没有任何根基的她,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她得积攒一些财力和人脉,到时候就能和这些人好好算算这笔账。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这段时间焦虑的原因。
在见到甄承福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有时间,因为在上辈子甄承福并不是在这个时间点出现,而是在八零年后,那个时候得甄承福早已经是镇上的某个小领导,之所以会和他打交道,也是因为他的女儿……
“对了,你有没有见过甄干事的女儿?也不知道她跑去哪里了,万一在咱们大队出事可不好。”李泗刚说完,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瞧瞧我,真是糊涂了,你哪里见过他的女儿。”
“我见过。”白曼缓声。
她还很的见过。
不过是上辈子。
甄承福之所以会用官威压制她,就是想为自己的女儿出口气。
而她的女儿之所以恨上她,原因就是盛左元。
上辈子那个害得袁馨小产,最后自杀的罪魁祸首——甄兰。
也就是盛左元未来的妻子,一个善妒的骄纵跋扈的女人。
只要和盛左元巴上边的女人,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会嫉妒,想方设法让对方不好过。
她是盛左元的青梅竹马,袁馨是盛左元的前对象,还曾怀上过盛左元的孩子。
向来善妒的甄兰哪里会放过她们两。
袁馨落到一个自杀的结局,而她却在甄承福的压制下过了好几年的窒息人生。
感觉到人生的无望,爱人又早早离她而去,那段日子仅仅只是回忆一下,就让自己绝望无比,连呼吸都有些无力。
“什么?”李泗没太听清白知青的话,见她脸色苍白,有些担忧道:“你没事吧?是不是中暑了?”
白曼摇了摇头。
李泗又问道:“那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想找大队长?要实在着急,我找个借口将人叫出来。”
白曼又是摇了摇头。
弄得李泗搞不懂她到底什么意思,想着既然人没事,那他就不管了。
结果在这个时候,白曼开口了:“小队长,能不能替我开一个介绍信,我想去镇上一趟。”
‘嘶’李泗倒吸一口气,“你怎么又要跑镇上?上回大队长就叮嘱过我,一定要好好……行行,我去问问总行了吧。”
哪怕他都快当爷爷了,但还是看不得女同志流眼泪,这让他总忍不住想起自己的闺女。
想着她在外会不会也遇到这种委屈的事,要是那人也能和他一样松松口就好。
李泗没权利开介绍信,只能硬着头皮进办公屋找大队长,大队长一听,眼睛就瞪了起来。
要不是在场的还有其他干事们,他是真的要发火了。
这白知青,怎么就不知道安分呢?
李泗低声问道:“开吗?我瞅着她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你是不知道刚刚在门外,白知青的眼睛都直了,差点都哭了出来。”
总觉得是受了什么大打击。
但到底是人家的私事,他也就不好开口。
“怎么了吗?要是有事,我们就不耽误你们了,干正事才重要。”甄承福微笑着道。
其实心里早早就不耐烦,恨不得找个理由早点回去。
罗建林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一个知青想去镇上给家里打个电话,我帮着开个介绍信就好。”
一旁的罗支书也帮着留人。
留来留去,甄承福面上笑着答应,心里将这些泥腿子骂的要死。
而罗建林趁机将介绍信开口,并叮嘱着李泗,“你给白知青带一句话,先前的事没有下次,做事之前好好想想,我不可能一直替她兜着。”
“什么事?”李泗下意识的问。
罗建林没搭理他,将人推了出去,并不打算满足他的好奇心。
李泗只能带着遗憾出了门,将开好的介绍信递给白知青。
同时,甄承福朝着那边望了望,正好看到向着这边望来的女人,有那么一瞬间,总觉得那人的眼神很是渗人,可当他认真看去时,又什么都没感觉到。
甄承福似做不经意的道:“那位是?”
罗建林回着:“是今年来的知青。”
甄承福突然想起了什么,“先前公社是不是跟你们打过招呼,说是……”
罗建林瞬间理会他的意思,跟着点了点头:“对对,不是白知青,而是和她一个地方的另外一名知青。”
甄干事说的是上面曾有人打过招呼,并不是让他们优待某个人,而是其他知青如何他就如何,绝对不能有优待。
但如果遇到性命之忧,便帮把手。
这个人,并不是白曼而是同批的焦港。
想来给公社打过招呼的应该是焦港的家人。
不需要特意关照自己的子嗣,该磨炼还是得磨炼,只要命还在就行。
在焦港来之前,罗建林就被打过招呼。
所以焦港在地里哭天喊地说累、打着滚不愿意干活时,他丝毫不动容,该如何还是如何。
可谁能想到这位焦港同志能遇到自己的福星。
现在整个大队,除了焦港之外,哪个知青的日子能有他好?
就连容知青都比不上。
别看焦知青是容知青带着,但真要说起来,容知青身上的担子也不轻,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现在的事是一件比一件多。
倒是焦知青,除了养猪就是和马婆子等人唠嗑,再要不就是躺在猪圈边的小棚子里睡懒觉。
也不知道焦家的长辈到底是庆幸还是生气。
庆幸自己的子嗣没遭受痛苦,生气这种悠闲如同养老的日子还真算不上磨炼。
正想着,罗建林突然愣了愣。
他发现自己忘了一个人,比起焦港,其实有一个知青更轻松。
不正是抱着任务来的林知青。
先前知青办说是要给红山大队加塞两个名额。
为此还奖励了他们一头小黄牛。
当时只说这两人中的一人是带着任务而来,但具体什么任务,又该如何配合,知青办的周干事一句都没说,只让他紧紧闭上嘴,什么都不要管。
原先觉得好奇,后来因为大队的事不少,再见林知青天天放牛,好像也没干什么正事,时间一长,他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但自打周红斌被抓的事后,他就忍不住想着,林知青的任务是不是和后山的宝藏有关系?
不然放电影的那天晚上,公安怎么来得这么快?
快到按正常时间,根本不可能那么快从镇上赶过来。
真的越想越觉得可能。
如果真的和他想的一样,那宝藏的属实性又会增加一些,种种事件都证明着,后山真不如他想象中那么简单啊。
“是那位容知青吗?”
正想着事,甄承福突然的开口让罗建林没反应过来,“什么?”
甄承福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满他的分神,再一次道:“你说的那人是容知青吗?”
“不不,不是她。”罗建林回答着。
甄承福舒展眉头,“这样啊,说来我也听说过容知青的一些事,这位知青有能耐有毅力,我老早就想亲自见见她,不如就请罗大队长位我引荐吧。”
第83章
甄承福其实对容晓晓没什么兴趣。
不是没听过关于这个人的事迹,做了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好事,让红山大队跟着受益。
可对于他来说,这么一个没背景没人脉的人不值得他去拉拢。
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好好和红山大队那个有背景的知青来往。
只不过,有些事他不好表现的太刻意,问了一次没问出人,那就以后再慢慢问,不能让人觉得他故意打听那个知青的消息,就是为了攀附上他背后的势力。
至于为什么要罗建林引荐容晓晓。
不是想结交,而是懒得和这群泥腿子说些无聊的话。
说来说去对他一点用处都没,还得他挤出笑脸去应对。
“容知青?她这会应该在猪圈,那我们过去吧?”罗建林没看出甄承福眼里的不耐,听着他想认识容知青还觉得挺高兴。
“猪圈?”甄承福皱起眉头。
原先去其他大队慰问,有过接触猪圈的时候,那气味差点将他熏晕过去,要不是极力忍住,怕是会当着众人面前呕吐出来。
到时候一个受不得苦的形象就出来了。
装模作样这么多年的甄承福哪里愿意让自己背上这种名声?
为了有一个好名声,他可是连女儿都会利用。
无缘无故为什么会带女儿下乡?还不是甄兰的骄纵跋扈那是出了名,真要闹起来他这个父亲会好言相劝,真闹出个什么事他也能大义灭亲,让女儿去跟其他人陪理道歉,显得他这个父亲很正派,绝对不会以权谋私。
当然这个度也得掌握好。
骄纵跋扈可以,但不能真闹出让他无法收场的事。
有点小性子无伤大雅,就算女儿的名声在外不好听也没关系,只要他得到重用,能被上面的领导看重、能得到乡亲们的厚爱,他可以在其他物质方面来弥补女儿。
反正不管是自己的妻子孩子甚至是其他亲朋好友,都可以成为他赚名声的好工具。
只要自己不显露出一分就行。
其他事上好装模作样,可是猪圈……
这真不是能忍就能忍的事,一个不好当着所有人的面吐出来,那想挽回都没法挽回。
到时候这些人指不准在背后商议他吃不得一点苦、受不得一点累,人家知青天天待在猪圈干活,那么脏那么乱都能忍下来,他要是做不到不就成了鲜明的对比?
突然间,甄承福觉得这个从未谋面的容知青实在是太精明了。
一个城里来的女同志,无端端为什么要选择又脏又乱的猪圈干活?
瞧瞧这位容知青,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都是很能干的人,那么多技术在手为什么要在最初选择猪圈?
还不就是为了博一个好名声。
现在如她所愿,在众人心中她就是一个不怕脏不畏苦的英雄人物,也是他费心精力想要博得的好名声。
容知青选择去猪圈干活还有一个重要的点,她说不准就等着一个来和她对比的人。
他这次要是去了猪圈,受不住那边的臭味直接当场呕吐。
那别人会怎么说?
说他没用的同时还会夸一夸这位从城里来的知青。
有个对比的存在,不显得她更加能干?
尤其他还是镇上来的干事,口上说着为国为民,结果连一个小年轻都比不上。
这简直是踩着他的脸上位!
甄承福越想越觉得可能。
不简单,实在是太不简单了。
这人太有心机,一步步走到现在绝对是费尽心思、深谋远虑。
有必要提防提防这个人。
“既然是干活,那我还是别去打扰她了。”甄承福摆了摆手,一副为她人打算的模样。
结果红山大队的三大头显得尤为热情。
或许是看对方好说话,这会儿直接上手将人拉着往猪圈走。
一来,是想将他介绍给容知青。
想着多个人多条路。
再来甄承福虽然不是知青办的人,但怎么说也是镇上的干事,容知青将猪圈打理的井井有条,和以前一比那是天翻地覆的变化,甄干事要是见到那肯定会夸奖一番,到时候上报到镇上说不准还会对容知青进行嘉奖。
既然甄承福主动提出,那自然得将他带到猪圈边看一看。
罗建林三人特积极,浑然不知被他们带着走的甄承福是多烦躁,心里已经将这三个听不懂人话的泥腿子反复骂了个遍。
猪圈那头又多了新东西。
容晓晓找人寻来几把椅子和一张旧桌子。
此时的她坐在桌边写着画着,锻造厂那边过两天就会来人,需要教学的东西怎么也得准备下。
她记得,在下乡之前妈听说下乡的知青们最轻简的活就是当老师,教导学生总比下地轻松,还想着让她努力努力,争取当个老师。
没成想,她还真当老师了。
只不过教的不是孩子,而是成年人。
“晓晓,好消息啊。”陈婶子匆匆赶来,一脸的高兴样,“我刚见大队长带着领导过来了,他专门过来见你,说不准是来夸奖你的呢。”
太替晓晓高兴,她专门绕着小路跑了过来。
一路踩了不少泥坑,裤子上都沾着泥,又对着周边坐着嗑瓜子的人道:“你们几个别坐在着偷懒,赶紧把瓜子壳都清一清,不然人家领导过来了,还当你们只聊天不干活呢。”
这也是为什么急匆匆跑过来的原因之一。
报喜的同时还得通知她们准备准备,这些婆子们最爱在猪圈唠嗑,不过事干完了也不是不能来,不然大队长早就禁止了。
只不过这可不能让领导瞧见,万一误会了就不好,要是连累到晓晓,那就更不好了。
“哎哟,他怎么来这里了?”
“这罗建林也真是不懂事。”一个辈分大的老婆子道:“他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吗?把人带来误会容知青了怎么办?”
说着就臭骂了几句,谁让她辈分大呢。
不过这还真冤枉了罗建林,他能不知道猪圈聚着的人多?
专门让李泗去通通气,李泗跑的比陈婶子要慢,刚过来正好就听到这些婆娘们一边收拾一边逮着大队长骂。
犹豫了一下,到底没现身。
这个时候还是躲着比较好。
容晓晓也是知道大队里来了干事。
只是这件事和她没什么干系,便没在意。
不过听着她们提起,便有些好奇,“甄干事人很好?”
“挺好的,我家老头子和他握了手,回家就知道傻乐,还说头一回和领导握手,他都不想洗了。”
“我家男人不也是,喝了人家带来的红糖水,我也尝了尝,根本没什么糖味,他还乐滋滋的样。”
“是好领导,去年罗庄大队不是出了事吗?还是多亏了这位领导才解决,是为民干事的好人。”
“罗庄大队出了什么事?”
“嘶,你说得是那件事吧?”
这一人一句,弄得容晓晓更好奇了,“王婶子,到底哪件事?”
王桂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
一旁的年轻婶子带着嫌弃的样,“这种事你还是别听了,脏得很。”
“……”这弄得容晓晓更好奇了。
本来好奇心就一点点,现在一下子暴涨,弄得心里痒痒的。
“有什么不能听,罗庄大队的事脏,但和陈寡妇一比也没什么差了。”马婆婆嗤鼻,“说起来,他们之前还挺相似,你们看看陈寡妇带着儿女们嫁到杨家,不也是让杨家养别人的孩子?罗庄大队那个,照样也是帮被人养孩子,只不过杨家知情,那家人不知情。”
容晓晓这么一听,大概能猜到一些情况。
替人家养孩子,那不就是戴绿帽了?
马婆婆都这么说了,那其他人也没再藏着掖着。
一人几句,就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罗庄大队有一对夫妻,因为结婚几年都没生育,一开始还当是女方有问题,家里寻了不少办法吃药、吃偏方,什么方法都试尽了,还是没能怀孕。
后来婆家人不乐意,不想看着自己儿子老了都没人送终。
便想着让他们离婚,再给儿子另娶一个。
结果正闹着时,又一个消息传了出来。
“你猜猜怎么着?不能生的根本就不是女人,是男人没用,医生都说了他很难让人怀孕,要是治疗还得去大医院看看。”王桂枝原先是怕脏了容知青的耳,现在说又说的特别起劲,“这下本来嫌弃女人的婆家瞬间变了脸,变成哭着让人留下来,生怕她要离婚。”
想想就可笑。
以为女儿不能生,嚷嚷着就要将她赶走,生怕自己儿子以后没人养老送终。
而且赶人的手段特别很,她们没亲眼看过,但也是听说过不少。
那女人被糟蹋的不成样,打骂常有的事,甚至在寒冷的冬季都被推到河里,要不是罗庄大队的大队长看不过去,怕是在男人检查出来前人就没了。
结果一检查男人不能生,就哄着劝着让女人跟着他一块孤老。
怎么,怕男人老了没人养老送终,就不怕女人老了没子孙陪?
“这世道啊,对女人还是刻薄了一些,那人最后还是被留了下来,婆家哄着娘家劝着,她就算离了婚也没地方去,就只能继续待下去了。”马婆婆也跟着道,“不过,那男人也没死心,到处寻偏方自己吃,就想着盼着生一个孩子出来,结果……”
容晓晓下意识答,“生了一个?”
马婆婆摇了摇头,竖起三根手指头,“连着生了三个儿子。”
赵大树就是马婆婆口里不育的男人。
自打检查出来后,对于他来说仿佛天都塌下来了,老了后没子嗣已经够打击人,平日里旁人对他的嬉笑和打趣,更是压得他腰都快直不起来。
便开始寄托在各种偏方和神婆身上。
哪怕那个时候严打封建迷信,但也不是完全找不到,还是有很多人偷偷信这个。
赵大树带着媳妇吃这个偏方、拜那个邪神,还真被他盼到了。
五年生三,全是大胖小子。
先不说他自己狂喜,就带着好多生不了孩子或者生不了儿子的人也求了上来,想问问他到底怎么生出来得。
“因为赵大树的缘故,信奉生子娘娘的人越来越多,有一些如愿怀上,有一些却怎么都怀不上,其中有一个人费了一两年的功夫,再加上俸上去钱财和给赵大树的好处费,将家底都掏了空,没了人没了钱,那人气得将赵大树家砸得稀巴烂,还说赵大树合伙邪神骗了他。”
赵大树当然不会认,三个儿子就在自己眼前,每天都喊着他爸爸,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哪里骗人了?
眼瞅着越闹越大,赵大树干脆带着闹事的人去了镇上的医院。
想着说医生总不会骗人吧?有先前的诊断单子,再加上治愈后的诊断单子,就能证明他确实没说谎。
可他没想到的是。
这次去检查的单子上,显示着他已经绝精……
第84章
赵大树绝精只能说他现在不能生,又不是以前不能生。
当时看到单子时,他心里还挺庆幸,想着好险在这之前已经生了三个小子,有三个儿子在他这辈子也不用发愁了。
结果怎么着?
医生瞅着他的单子,一脸怜悯的宽慰他,让他放宽心,生活中就算没孩子也能照常过下去,他这种情况从出生就注定了无儿无女,外在因素无法挽回。
这一听,赵大树是彻底僵住了。
也是医生多嘴这么一说,事情真相大白。
赵大树还处于恍惚中,那个被骗了钱什么都没得到的汉子立马找到了出气口,回去就嚷嚷着赵大树被人绿了,还是一下绿了三顶帽子。
周边有小媳妇没听说过这事,便好奇的问道:“那他媳妇没否认吗?”
“否认什么。”王桂枝说到这里,不由有些好笑,“那婆娘想来之前是被欺负狠了,生了孩子后性情大变,仗着给赵家生了三个小子后,将原先欺辱她的公婆拿捏的死死,赵大树也是对她言听计从,掌控着赵家上上下下,她的话就跟圣旨一般。”
和最开始完全就是两个样。
一开始的恶公婆恨不得将人赶出去,也不管离婚后丁萍是死是活,看她就像是看一个没用的垃圾,不是打就是骂,简直就像是赵家的奴隶一样。
“可丁萍怀孕后就不同了,本来赵大树都做好无儿无女的准备,结果丁萍连着生了三胎,赵家还不把她当做宝贝供着?”
说起来,那也是丁萍有点手段。
一步一步将整个赵家驯化了。
怀第一胎的时候,但凡赵家有个不如意的地方,丁萍就捧着肚子嚷嚷要去跳海,赵家舍得丁萍可舍不得她肚子里的孩子,自己是拦着劝着,从一开始的张嘴就骂到后来都不敢重声。
反正只要闹起来,丁萍就拿着孩子威胁。
一个把柄就够好用,更别说是三个把柄,十几年的光景,赵家在丁萍面前那真的是伏低做小,和最初完全是反过来了。
私底下不是没人说过丁萍这人太有心机,人也太狠,一点都没孝心。
但真要说起来,谁不羡慕丁萍?
公公婆婆外加男人被她管得死死,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她都能做得了主,但凡有什么好的吃食,也是先紧着她和孩子。
这样的日子,哪个女人不羡慕?
总比要伺候一家老小,干得活多吃得又少,最后还得公婆嫌弃男人暴脾气强。
只不过丁萍这样的实在是太异类了。
哪怕心里再羡慕,也不能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许是自己压制赵家太长时间了,被赵大树一质问,她居然想都不想就承认。”王桂枝说得时候自己都很诧异。
你说说吧,像这种事就算真做了,谁敢毫不犹豫的就承认?
要是打死不说,谁能知道这三个孩子是谁的?赵大树就算再怀疑,那也找不出证据,真要闹到医院,医院大概率也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谁能咬定三个儿子不是赵家的种?
要是被抓现行还没得说,这种情况还不好找理由?
偏偏丁萍直接了当就承认,一秒的犹豫都没有,听说她在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一丝的惊恐甚至还在笑,看着赵家人遭受打击模样的她,笑的特别大声。
“我听说,于萍就是为了打击赵家的人,心里恨死了他们,这才直接承认。”
确实挺打击,本来以为有三个儿子养老送终,结果一个都不是自己的崽。
赵家几人知道真相后差点直接疯了,要不是当时闹得太大,好些人拦着劝着,于萍和她的儿子差点被这些人给撕了。
“你们说说,那三个孩子的爹到底是谁?”
“谁知道?于萍只说那些孩子不是赵大树的,但一直闭口不愿意说出孩子亲爹是谁,除了她自己之外谁能知道?”
“于萍做的也太过分了,戴一顶绿帽子就够了干嘛还给他戴三顶,这下好了,事情真相暴露,婆家闹的要打死她,娘家人也狠心不管。”
“也是多亏了那位领导,要不然这件事一直平息不下来。”
一人跟着点头:“对对,我也听说了,要不是镇上来了人帮着劝,于萍真有可能被打死,后来连着劝说几天,他们居然又和好了。”
方大姐一脸纳闷,“啥,和好了?赵大树愿意当便宜爹,替别人养孩子?”
“谁知道他怎么想,有可能觉得自己不能生,哪怕是别人的儿子也好过没有吧。”
此时,容晓晓脸上却有些若有所思,她问道:“婶子,你说的这位干事是姓甄吗?”
“对对,就是甄承福。”王桂枝点了点头,她问道:“容知青认识甄承福吗?”
容晓晓眼里闪过一丝怪异,嘴上却道:“不认识,倒是之前在外面听说过这人的名字。”
不只听过,她还看过。
小说的内容她记得不是太清楚。
但几个关键的人名她还是有印象。
男女主角的名字、恶毒男配女配的名字,这些在回想的时候或许记得不是那么清楚,可要是有个人说出这个名字,那她就会恍然大悟。
对,就是他。
文中最大的一个反派——甄承福。
容晓晓为什么突然要说出甄干事这个名字?
因为王婶子的故事让她越听越熟悉,以至于让她突然想起了几个故事的关键点。
旁人都在好奇于萍的三个儿子是谁的,说是除了于萍之外没人会知道,到现在都是一桩谜案。
可并不是这样。
除了于萍之外,还有一人也知道。
那就是甄承福。
像这种妻子给丈夫戴绿帽的事,一般都是大队长来调解,实在是调解不过来,也是找公社找妇联,甄承福确实是镇上的小干事,但和这件事完全不巴边,他干嘛跑下来帮着调解?
就为了得到一个好名声?
好名声哪里不好得,像这种帮别人养儿子的事又哪里是那么好调解的事?一个不落好,得不偿失。
甄承福会来,是因为他得来擦屁股。
倒不是说这三个孩子是于萍和他生的,只不过于萍能怀上,甄承福在其中可是牵了不少线。
越说越起劲,还想着多说一点。
陈婶子见状赶紧拦着,“都别说了,收拾完就撤吧,人家领导来了看到这边这么多人不好。”
旁人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也不好再多说。
各自拿着东西便离开,在走之前还打着招呼,说是等领导离开她们接着来聊。
聊这种事,比回家干活带小孩有趣多了。
她们一走,没几分钟就等来了人。
甄承福不得不来,但在来之前做好准备,离得远远就深吸了几口气,想着到了脏乱的猪圈就尽量憋着。
可没想到,这一来倒是让他挺惊讶。
这里的猪圈和他想象中不同,是真的干净很多很多,尤其是走进一看,猪圈里的四头猪特别肥,比在其他大队看的猪肥上不少。
“好好,你们做的很好啊。”甄承福没了原先的不耐,又是一副为民的好领导,夸赞的话似不要钱般说了出来,对着第一次见面的容知青以及大队的三大头夸了又夸。
夸的三大头晕乎乎,就像是喝了二两白酒一样,感觉整个人都有些发飘了。
容晓晓也算是领教到了,这位甄干事是真的有些本领。
尤其是这一张嘴,真能说出花来。
要当了真,那真的不知道怎么被坑。
这种漂亮话过过耳可以,可千万别过脑。
面对任何夸奖,容晓晓都只是淡淡的回应,而这时甄承福问道:“你们这里的猪是怎么养的?能养得这么好,要是推广开,那绝对是造福全世界的人啊。”
为什么要这么多费口舌?
还不是看到了对他有利的东西。
如果真有养猪的好办法,经他的手推广出去,对于他来说那绝对是一件大功劳,这么大的功劳在身,他还用担心以后升不了职?
余光瞟向前方的容知青,想着该怎么从这么有心机的人手中拿到方法。
结果还没开始想,对方就大喜道:“真的?那就拜托甄干事了!”
甄承福一愣。
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他一直以为容知青是个很有心机的人,自然能知道养猪法子的重要性,还想着想要拿到方法很难,都已经想好如果她不说,便从其他人口中打听消息,再找几个人放些话,就说某个知青尤为的自私,明明是为国为民的好东西,却一直攥在手里为自己谋福利。
他很明白,这话要是传出去不一定有人信。
但只要有一个人信,那便是成功,时间一长不是真的也就成真的了。
可甄承福怎么都没想到,容晓晓会答应的这么干脆。
明明是一件大功劳的事,就这么轻易的让出去了?
他不由道:“当真?”
“千真万确!”容晓晓连连点头,“我早就想将法子说出去,只不过猪还没出圈,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中途出事,真要出了事我可背不起这个责任,要是有甄干事在,我就放心多了。”
甄承福皱起眉头,“还能出什么事?”
容晓晓苦笑一声,“我要是能知道,那我也不用这么愁了。”
罗建林在边上帮着说,“容知青说得没错,她为了能养好大队的猪不但费心费力,还承担了不少压力,养猪之前还承诺着要是猪出了问题,将自己掏钱赔偿给大队。”
他这么一说,其实是想说容知青没有私心,满心都是为了大队。
简单点来说,就是说尽好话,想在甄干事面前为容知青加分,瞧瞧她多为大队着想,宁愿自己掏钱承担责任,也要坚持去做这件事,多么伟大的人。
然而听在甄承福耳里,就立马变了味。
容晓晓敢承担猪死的责任,他可不敢!
真要全面推广,那就是好几百甚至好几千头猪,真要出了问题,他先不说能不能赔,那肯定是和升职彻底说拜拜,怎么可能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立马打消心里的念头,他很严肃道:“那不急,这关系到这一年整个大队能不能吃上猪肉分到钱,没有万全把握之前还是不能推广。”
又重点提了提,“容知青你先试验试验,有结果后一定要派人告诉我。”
现在不能推广,以后总能。
这个法子他得持续关注着,不但叮嘱容知青,还得时不时派人来看看,一旦有好消息,他就要立马将这个功劳抢到手。
容晓晓笑着应下。
心里不以为然,这人要是冒头不信白曼不出手,白曼就算不出手,她也可以短暂性的冒充英雄,来一个为民除害!
不过,她觉得自己应该没这个机会。
甄承福害白曼那么惨,白曼会无动于衷吗?
第85章
见容知青没有推脱,甄承福还是挺满意,不管这人是真精明还是假精明,最少够识趣,知道有些东西可不是光自己得好处,还必须懂得‘分享’。
见她识相,甄承福也乐得给予一些回报,“容知青确实不错,是位好同志,等我回到镇上一定和上面说一说,争取对容知青给予嘉奖。”
当然了,说是这么说,但他也不一定真的为容知青去争取。
可这话落在罗建林三人耳中,那就是瞬间笑得一脸灿烂。
一句接着一句恭维着这位和善又友好的领导。
就在这时,下坡处传来一道声音,“爸!”
甄承福侧头望去,便招手让她上来,对着容晓晓道:“这是我闺女,从小惯着长大,性子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不过也就是骄纵一些没什么大毛病,容知青你们年龄相当,可以接触接触。”
说完,甄兰已经爬上了小坡,一脸不耐的道:“爸,你干嘛来这里?爬得我脚疼死了。”
甄承福伸手将她搂了过来,正深吸一口气想要开口介绍时,不知道闻到了一股什么恶臭味,下意识的反呕起来。
还将身边恶臭源头一把推开,“你身上沾得什么味道?”
“爸!”甄兰尖锐叫了起来。
没人乐意被说自己身上有异味,尤其是她心里还有些心虚,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哪里沾上的。
一想到这个,她心里更有气了,“爸,你是不知道红山大队有多过分,人家知青下乡是为了促进乡下发展,人家好心好意的来,他们不好好招待也就算了,居然还将人罚去扫厕所。”
当着人说人坏话,甄兰是一点都不气虚,还狠狠瞪了红山大队的几人一眼,“看什么看,说得就是你们,有胆子亏待没胆子承认?”
这话就真的不客气了,说得罗建林三人都有些脸红。
倒不是他们真做了什么亏心的事,而是气躁起来,他们个个问心无愧,却被一个小丫头指着鼻头骂,任谁都难以用笑脸对待。
罗支书辈分最高,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正当要怒气冲冲的呵斥时,甄承福就先怒吼起来,“甄兰,你怎么说话的?面前这几人那都是你的长辈,谁让你这么没大没小?”
一手抓着罗支书,甄承福显得极为愧疚,“支书,甄兰太孩子脾气,是我这个父亲没教好,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一个孩子计较。”
这么一说,罗支书还怎么计较?
尤其人家还是镇上的小领导,看在这个份上他都得憋着,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大队想想,万一留个不好的印象就不好了。
这就是成年人的悲哀。
有些事,哪怕再不想忍也得忍。
“孩子嘛。”容晓晓突然轻轻开口。
甄承福一听,笑意更深,以前遇到这种事,对面的人哪怕再不乐意,那也只能接着回‘孩子嘛,哪里能和她计较?’。
类似的话他听了无数遍。
尤其是看着不得不憋着的神色,他内心尤为的满足,那会让他觉得自己生来就比这些人高一等。
然而,容晓晓的下一句让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僵硬。
一旁的甄兰更是不可置信的尖声,“你说什么?”
容晓晓笑脸盈盈,一次不落的再次重复:“孩子嘛,不听话那就多打几顿,打疼了就知道记性,也就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既然是孩子,那就多多教训呗。
她跟着道:“甄干事,我个人建议你直接打嘴巴,这次你不打,下次又得你去解释,这不知道的人还当甄干事连女儿都管教不好,又如何管理工作上的大事?”
面对伪善的人该怎么应对?
那就直来直去,说得他无话可说,逼得他不得不做。
见眼前父女两脸色瞬间阴沉,容晓晓觉得这样挺无趣,说有什么意思,动手多有意思?
她很诚恳的道:“如果甄干事要是不舍得,我也能替你代劳,你说呢?”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开始沉默了。
有人是气得说不出话来,有些是不想说话。
整个局面瞬间僵持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到‘啪’的一声响,甄兰被重重扇了一耳光,力度大到被自己父亲扇得扑倒在地,重重磕到一旁的石头上,还将脑袋给撞出一个大包。
那凄惨的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然而容晓晓却轻轻‘啧’了一声,又撞了脑袋,别撞得更蠢了。
这个女人蠢事做过不少,要不是仗着甄承福,怕是早把自己给玩死,现在蠢上加蠢,想想就麻烦。
她是喜欢看戏,但还真不爱看这种戏。
只希望白曼能给力一点。
要实在是不行,她也能替她加把劲。
……
白曼明知道大队长不喜欢,还是开了介绍信离开大队。
她先是去了镇上一趟,没过多久就换了一身衣服往罗庄大队去,此时的她穿着一身老人的服装,脸上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粉,专门涂抹的更黑了一些,再用长长的围巾遮住半张脸,脸上还有奇怪的红斑,像是生了大病。
反正这么一看着,和原先的模样有些相似,但如果不认真去看还真认不出来。
尤其是那双眼睛。
本来的双眼皮成了内双,专门用胶水粘住,弄得她眼睛很不适,但为了不再次被人发现,也就只能忍一忍。
刚刚进了大队,就寻人问问路。
一路走到赵家隔壁,敲开邻居家的大门。
岚婆子门口,见到这人有些纳闷道:“你谁啊?”
“大姐,我是刘婶子介绍来的。”白曼打着招呼,小声道:“她说你家种了不少南瓜、冬瓜?正巧着明天我家办喜事,原先备好的菜被地窖的老鼠给糟蹋了,就先来这里收一收。”
“刘婶子?”
白曼往兜里掏了掏钱,“知道来的仓促,但家里孩子办喜事也不得不操办好,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岚婆子一看她兜里掏出的钱,眼睛是瞬间发亮,赶紧将人请到屋里说话,“都是熟人介绍的,那我当然不能推脱,你说说要多少我这就去给你准备。”
自留地里的菜自家根本吃不完,平日里想卖也卖不掉,也就只能送送亲戚送送朋友。
现在有人愿意花钱买,她哪里会拒绝?
不但备好了南瓜冬瓜,连一些时令菜也拿出来供她挑选。
“你尽管放心,都是自家种出来的菜,保准新鲜。”岚婆子一边将菜装在篮子中一边说着,“我叫老头天天浇肥,比旁家人的菜长得都要好。”
白曼连连道歉,并道:“那就好,大姐你真是解决了我的大麻烦,这婚事要是没办好,我那儿媳怕是得怨我一辈子。”
岚婆子一听,立马来了唠嗑的兴趣,“这怎么说?人家做儿媳的难道还会怪婆婆?没有这回事。”
白曼叹了一声气,“没办法,我那儿子命苦的很,小时候摔断了腿都没法做重活,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婆娘,自然得千请万请的将人迎进门,我都准备好了,她真进了门那我一定得当菩萨供着,不然儿媳跑了怎么办?”
“哎哟,千万别!”岚婆子指了指墙对面,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这邻居家就是把儿媳给供着,结果你猜怎么着?连着生了三个儿子都不是他家的种,替别人养孩子养了十来年,就现在还打算接着养下去呢。”
“他家的事……”白曼并没有像岚婆子以为的那样,表现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而是眼神有些躲闪,不像是头一回听到这件事。
她便好奇的问道:“怎么,你听过赵家的事?不过也是,这么大的事连镇上的领导都过来劝了,你们外村的人肯定也听到过。”
不免摇了摇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赵家的脸面真的是丢尽了。
“你说的那个领导啊,还真的……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大姐你算算多少钱,我这就拿给你。”白曼说的欲言又止,这反而勾起了岚婆子的好奇,先说了一个数,等她开始掏钱时便问道:“那个领导怎么了?我看着人还挺好,专门大老远的跑来开导开导,要不然赵家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去。”
白曼嗤笑一声,“我在镇上听到的可不是这么一回事,人家是小领导但也不是管这边家庭纠纷的事,大姐怎么不想想,该来的不来怎么偏偏是他来?”
这么一听,岚婆子都顾不上去收钱,“对哦,像这种事以前不都是大队长出头调解?怎么赵家的事偏偏引来了人家小领导?”
“对嘛,就是这个道理。”白曼点了点头,但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岚婆子却迫不及待的问:“妹子,你是不是知道原因,赶紧和姐姐说说呗!”
白曼显得有些为难。
岚婆子看到她这个样子,好奇心更重了,接二连三的去追问。
最后白曼才小声的道,“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她不怕岚婆子不说出去。
来之前就打听好了,这位可是罗庄大队有名的大嘴巴,但凡她听过的事,保准当天就传的所有人都知晓。
岚婆子连连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给第三个人听!”
白曼认真的看了看她一眼,像是确定她会守口如瓶后,这才开口:“这个甄干事原先就一个女儿,女儿十八岁的时候突然从外面抱了一个儿子回来,说是自家老婆在外面生养的,可其实是外室给他生的儿子,抱回来放在大老婆身下,私生子就成了正室子。”
“哎哟,还有这么回事儿!”岚婆子听的两眼发光,听领导的八卦是又刺激又乐呵,不过她有些不理解:“这和赵家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白曼神秘兮兮地道,“甄承福为什么专门跑到这边来?那是来擦屁股,要是赵家大闹,丁萍将他暴露出来,那他不就完了?”
“嘶!!!”岚婆子倒吸一口气,显得尤为的激动,“你是说,那三个孩子是、是甄干事的?”
“可不是么,甄承福早些年就想将孩子带回去,可他老婆不干,觉得自己还能生。”白曼接着道:“前两年总算是同意了,但丁萍三个孩子都不小,他老婆觉得养不熟,便从其他人那里抱了一个最小的回去。”
这话有真有假。
抱回小孩的原因是真,但丁萍的三个儿子却不是甄承福的,不然他想儿子想疯了,真要是他的种早就抱回去了。
不可能到现在还留在赵家。
但丁萍能生下这三个儿子,还真和甄承福有关,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安排,所以才会来罗庄大队安抚赵家人,不愿意闹大。
一旦闹大,丁萍就有可能扯出他,到时候他很难逃过去。
而现在,白曼要的就是闹大。
她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甄承福贪污,但也能先给他找找麻烦,只要他丢了名声,官场上的路就不好走,没了升职机会的他,也就没了更多的权利,她以后会更容易出手。
而且她用的这招,还是上辈子从甄承福身上学到的。
这个人太懂的用流言蜚语毁掉一个人。
那她很想看看,当他自己陷入这个困境时会是什么滋味。
“赵家以为他是好心来劝,其实就是想压住人不大闹,其实他们不知道,一旦他们想闹,甄承福为了封住他们的嘴,那肯定是大把好处往外掏,说不准还能要来一个镇上的工作名额……哎哟,不能说了,我还得带着菜回去呢。”白曼似做着急的起身,“不早早办好,我心里不踏实,儿女都是债啊。”
岚婆子根本没听够,恨不得再唠嗑唠嗑。
可人家执意回去她也拦不下,将人送走后,连收的钱都顾不上藏到屋里,就直冲冲的往其他地方走。
这么大的事不找人聊聊,那不得憋死她?
第86章
白曼背着一筐菜离开了罗庄大队,她不需要亲眼去见证就能想到之后发生的事。
这些事有可能会给甄承福带来大麻烦,让他直接失去现在的职位,成为一个普普通通极好对付的普通百姓。
也有可能只是小打小闹,但就算不能伤筋动骨也会让他极为头疼,短时间内别想往上爬。
白曼想的是以岚婆子大嘴巴的性子,那一定是传的满大队都知晓,这么多人知道的事绝对会传到镇上去。
甄承福的老婆是一个极为善妒的人,而且甄承福能坐上这个位置,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岳丈家扶持。
这也是为什么僵持了这么多年才抱了一个私生子回来。
可即使是抱回来,那也是他老婆松口,还主动去找了人选代替怀孕。
孩子一生就将人远远的送走,绝对不给他们来往的机会。
一旦他老婆知道甄承福在附近有一个相好,还一起生了三个儿子,那绝对有一场好戏看。
可白曼并没有料到这里面还冒出了一个人。
那就是赵大树。
帮着人养孩子就够丢脸了,那可是一辈子都没法出头,永远都活在阴影里。
更别说他是彻底断了子嗣的念头,以后是不可能给赵家传宗接代,还得忍着气继续养着家里三个野种。
人家甄干事说的也有道理。
有孩子总比没孩子强,他是绝对没法生出来,那不如把这三个孩子养大成人,以后看在孝道上他们也得给自己养老送终。
再说了,都养这么大了又丢出去,那原先付出的粮食钱财谁赔给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大树这才憋着忍着。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专门为他考虑、宽慰他的甄干事居然是三个野种的亲爸。
那瞬间简直气炸了。
可就在听到一句话后,愤怒的心情突然变成了狂喜。
甄干事那可是镇上的小领导。
要真的做实了他和他媳妇乱搞的事,他这个官就没法当下去,肯定是不愿意将这件事闹大。
岚婆子有句话说的对,他要是闹大了甄干事肯定会害怕,所以不如去威胁甄干事,让对方给他在城里找个工作单位,最好还解决住房的问题。
越想越觉得可以,摩拳擦掌的就往家里走。
一把将院门推开,本还待在院子里玩闹的两个小子被吓了一跳,站在墙角就不敢动弹。
这要放在之前,他一定直接破口大骂,骂得他们瑟瑟发抖不敢反抗。
可这回,他就如同还不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子那个时候,一脸慈爱的将孩子搂在怀里,仔细打量着,“瞧瞧这鼻子,生的好啊,不就和甄干事一模一样,都是个塌鼻梁。”
好,真的太好了。
一下三个把柄在手上,不仅仅工作名额和房子,他怎么着都还得再要一辆自行车!
一个儿子一样好处,算起来甄干事还赚着了。
“二宝三宝,去外面找哥哥玩去。”
两个本就害怕的孩子连忙就跑了出去,本来是家中的宝贝疙瘩,可最近这段时间哪怕有妈妈护着他们兄弟三人都没少挨骂,早已经没有了原先的稚嫩,变得小心翼翼。
尤其是不敢和爸爸待在一块,哪怕这次爸爸将他们抱在怀里,仍旧觉得恐慌。
赵大树也不在乎这两个野种离开,而是对着刚刚说话的人笑嘻嘻道:“你这婆娘有点本事,居然爬上了甄干事的床。”
于萍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并没有反驳。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她也是听到一些,当时就觉得够离谱,可细细一想心中却有了谋算。
第一次上了别人的床是被迫。
赵大树带着她到处求神拜佛,其中就找了一个神婆子,说是在她身上施法就一定能种上种,赵大树对此深信不疑,可完全不知道她私底下被另外一个男人糟蹋了。
十月之后,男婴呱呱落地。
看着赵家喜出望外的样子,当到心里是特别恨,哪怕借着孩子的缘故拿捏住整个赵家,让他们不得不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她心中的恨意并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浓郁。
也正是因为恨,让她陷的越来越深。
后面的两次不是被逼迫,而是她主动提出去神婆那‘做法’,一个个儿子生出来,赵家人尤其是赵大树喜的牙根都露了出来。
那个时候她就特别的期待,一旦赵大树知道真相那一定会特别特别绝望吧。
当时她就很期待看到这一幕。
所以当赵大树来追问时,她二话不说就承认了,还别说那个时候赵大树绝望的嘴脸真的让她太高兴,就感觉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累都值得了。
可同时于萍心中又有些后悔。
倒不是因为报复赵家而后悔,而是看着三个儿子从开朗童真变的小心翼翼,要说完全不心疼那肯定就是假的。
看过赵大树歇斯底里的呐喊之后,也跟着有些提不起劲来,实在是不想再面对赵家的人。
正想着找房子带着孩子们离开,而现在突然给了她一个想法。
正是因为恨,所以于萍很了解赵大树的为人。
不用多问就知道他现在打着什么念头,非但没有否认还顺着往下说,“你知道了就好,要不是甄承福的婆娘太善妒,你以为我愿意留在这个穷地方?”
“真的?那三个小崽子真的是甄承福的种?”和最开始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绝望心情不同,此时的赵大树满心都是狂喜,“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此时的他什么都顾不上,得到答案之后转身就跑开。
显然是想从某个人身上拿到好处。
留在原地的于萍勾勾唇角,轻声骂了一句:“蠢货。”
真的是一个大蠢货,他也不想想甄承福是不是一个好被威胁的人,拿着前途去威胁他的钱财。
有了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甄承福又怎么可能答应?
不答应也不会直接拒绝,只会想出法子堵住一个人的嘴。
不过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不管是赵大树还是甄承福,都是让她恨不得去死的人,两个人狗咬狗斗的你死我活,这才是她想要看到的下场。
……
白曼可不知道赵大树的行动那么快,离开罗庄大队之后她又去了一趟镇上,花钱找人盯梢,办好一切之后这才换回原先的装扮,从一个发愁给儿子办婚宴的中年妇女又变回了俏丽的年轻知青。
连着跑了一路,等回到大队时已经筋疲力尽。
身体上很累、心理上也很累。
她什么都顾不上,回到屋子后就直接倒在床上。
此时的她真的觉得好空虚无助。
这让她不由怀念起容正志还在的时候,身边有一个依靠,能在最茫然时给予她无数信念、能在最无助时陪伴她左右。
不像后来以及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眼泪不由落下,渐渐湿透了枕头。
真的……好累啊,也真的好想好想他,明明就住在相邻的院子,可为什么她就觉得他离的自己好远好远。
……
容晓晓掏了掏耳,面前三人不住念叨,让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这一笑把罗建林给惹怒了,板着脸道:“你这人啊,认真跟你说话你还笑,敢情我们都是白费口舌是吧?”
容晓晓赶紧举起手,“没没没,我都认真听着呢,您三位教训的是,下回我一定忍住,绝对不开口乱说话。”
这不,甄承福等人一离开大队,她就被三大头拦住,说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念的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罗建林哼了两声,对此表示很怀疑,又苦口婆心的重新念叨着:“人家怎么说都是一个小领导,要是肚量大也就算了,万一遇到一个小鸡肚肠的,你刚刚那么说他还不得把你记在心里,以后找机会报复你?”
“对呀,咱们普通百姓怎么跟他斗?有时候能忍还是得忍忍,落了他的面子以后怕就是不好过了。”袁会计也跟着发愁,“明天还得找机会跟甄干事说说,可不能让他记恨上容知青。”
他们是真的替容知青担忧,就跟担心自家晚辈一样,不然他们也不会花时间待在这里反复强调。
要是不在意,他们才懒得管,也不会费口舌的在这里反复念叨。
这是因为把容知青当做了自家人,才会替她担忧,又想着法子替她解忧。
见容知青连连保证,三大头这才停下来。
就在要离开的时候,罗支书慢了一步,并没有马上跟上去。
小老头对着容晓晓挤了挤眼,对着她夸奖着:“有血气,和你一比咱们三个大男人实在是太窝囊了。”
甄干事女儿那么说的时候,他们听在耳里难道不生气吗?
气得要命,都快炸了。
可又顾及的太多太多,即使再生气有些话他们都得忍着。
当时容知青那么一说,其实他们何尝不知道她是为了给他们出头?
要是说没一点感觉那绝对是谎话,被一个小辈护着的感觉让他眼眶都有些发热。
“老罗!”前方的罗建林大喊,“你这一夸咱们刚才说的都白搭了。”
罗支书哼声:“难道我说错了?容知青本来就比我们有血气,老头子觉得佩服都不能夸一声?”
罗建林白眼一番,懒得搭理这个老头子。
一旁的袁会计什么都没说,不过却给容知青比了一个大拇指。
罗支书对着容知青点了点头,便朝着老伙计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等明天咱们去公社一趟,盛左元的事虽然之前有过交代,但还得再提一提,省得人家又以为我们在针对下乡的知青。”
袁会计肯定道,“对,必须重点提一提。”
“行,明天咱们一块去……”
三大头并肩朝着下坡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
容晓晓望着他们的背影,再一次庆幸爸的决定,让她来到红山大队。
这个地方,就算待个十来年好像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毕竟此时的她已经融入了这个大队。
猪圈这边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闲来无事,干脆就躺着歇一歇。
容晓晓这么清闲,三大头可有的忙。
隔天就一同前往公社想着将盛左元的事解释一番,确定他们并不是故意针对,而是对方曾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才给予处罚。
这个处罚说起来真不算严重,清扫公厕这种活确实太脏太臭,但是没有规定知青们就不能干这种活?
总不能真将知青们都供起来,还得安排最轻松的活给他们?
红山大队真算好的了。
如果给知青分配扫公厕这种活就不对,那周边的一些生产大队都有问题。
尤其是有一些极为排外的生产大队,什么活脏什么活累都交给知青们,那总不能说他们都犯错了吧?
既然下乡,那就得做好准备。
脏活累活,生产大队的社员能干,那知青们为什么不能干?
罗建林三人一解释,没人说红山大队有什么不对,宽慰几句后便说起了其他事。
罗建林一听,显得有些惊愕:“这么快?”
周干事点着头,“我接到消息也有些纳闷,不过上面都决定了,你们也做好了准备,早一点就早一点吧。”
袁会计皱起眉,“可是提供给这些同志的屋子还没修补好,他们来了没地方住。”
罗建林也跟着道:“不单单是住房的问题,还有粮食,他们来的这么仓促,确定是自带粮食,还是……”
周干事干笑着,“这不马上就要秋收了吗?”
“……”罗建林瞬间皱巴着脸,他就知道没好事。
来了一群探测的人,住他们的屋、还得吃他们的粮食。
罗支书和老伙计打着配合,诉苦道:“周干事,您也知道咱们大队的情况,不比周边大队的土地好,每年收成都是最次的一队,不是我们社员不努力,而是环境真不行,不然当年怎么偏偏就红山村被逼的要逃荒呢?”
“对啊,社员们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的活,现在要把自己的粮食分给其他人,你让他们心里怎么想?饿着肚子来年又怎么干活?”袁会计捂着脸,话里还带着哭腔。
周干事头大了,赶紧安抚:“行了行了,我们肯定不会白拿社员们一粒米,只不过这次确实急了一点,等安顿好后,该给的补偿绝对不少。”
这么一听,皱巴脸的、苦着脸的、还带着哭腔的三大头瞬间眉开眼笑,一个个挤上来和周干事握手感谢。
这番弄得周干事有些哭笑不得,就在他们要告辞离开时,又跟着叫住他们,“对了,这次除了去调查后山的人员之外,还有另外三人。”
“什么人?”
周干事拧起眉头,缓声道:“下放来改造的三人。”
三大头一听,立马懂了,“怎么将人下放到我们大队?”
“对啊,先前就半路塞了两个知青,这次怎么也轮不到咱们了吧?”
罗建林是真不愿意接受这种人。
宁愿再来三个知青都好过下放的臭老九,谁知道会不会招惹什么麻烦。
周干事耸了耸肩,“上面指定安排,我也没办法。”
说着,叮嘱一声,“给你们提个醒,找个牛棚安顿就别理了,就算再同情也得忍着,和他们扯着关系不好,别连累自己搭进去。”
罗建林何尝不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觉得麻烦。
可听着周干事的意思,指定安排根本没法拒绝。
而且他怕的就是指定安排,瞧瞧林知野,不也是指定安排才来到他们大队?谁知道新来的三个是什么人,他只觉得头疼。
也是赶得巧,那三个人已经等在公社这边,只等着他们领回去。
罗建林亲自去领人,可看到人的时候还真有些诧异。
一对夫妻外加一个才几岁的小闺女。
第87章
罗建林的诧异不在两个大人,而是他们护在中间的小女孩,“这么小的孩子怎么都带过来了,你们……”
不怕她死在下放期间吗?
然而,最后这几个字他并没有说出来,看着三人惶恐的神色,到底是不忍心开口。
东北的冬季有多难熬啊?
他们肯定不能被安顿在知青屋,只能落脚在四面都透风的牛棚,再看看他们身上挎着的小包行李,怕是连厚实的衣物都没有。
没有热炕、没有暖和棉被棉衣。
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做最累最脏的活,他们这一家三口怎么熬得过去?
连大人都不一定能撑过去,更别说一个小孩子了。
“同、同志,我们一定会好好干活。”程行有些忐忑,却又不得不为了家人站出来,一路从老家赶到这边,他其实已经后悔将女儿带上了。
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现实比他们想象中更难。
哪怕女儿不住哭闹,他都应该拒绝带上她,而是该立马和女儿划清关系,托付给家里人才是。
现在一切都太迟了,此时的他都极为恍惚,在路上时还想着尽可能和周边的人搞好关系,让他们一家三口不至于过得太难。
可现实直接打了他的脸,打的特别重。
话说的再好听、笑容笑得再谄媚,打上‘臭老九’的身份后,他们就成为了最下等的人,无数谩骂和欺辱,早已经让他们的身心疲惫。
原先还极为热络爱交际的程行根本不敢多说话,只是怯弱护着妻女,保证他们一定会好好干活,绝对不敢不听从吩咐。
罗建林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仍旧能看到鼻翼上的伤痕,显然这一路走得并不安稳,他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冷着面道:“你们等下跟着我回去。”
“好好好。”程行连连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们不知道要等多久,也不敢开口去问,安静的待在原地等待着。
小姑娘动了动脚,有些站不住。
贺梅想将女儿抱在怀里,让她歇歇脚。
刚弯了弯身,程行就压了压她的手,轻声道:“我来。”
贺梅眼里带着泪,她没说什么,只是接过丈夫身上的包袱,仍由他将女儿抱在怀中。
贺梅无声的替女儿整理整理衣服。
可视线落在一处却立马僵住。
她家的小囡囡从出生就没怎么受过苦,稍稍有些不舒服就会憋着嘴掉泪珠子,得哄好长时间才会笑起来。
就是轻轻摔一跤,那也会哼唧几声,趴在他们夫妻怀里撒娇。
可现在,小脚上的鞋都裂开了口子,几根脚指头又红又肿,血泡都破掉了,走起路来肯定极为难受。
但这么长的一截路,她家的小囡囡连哼都没哼一声。
“程行,我是不是做错了?”贺梅觉得自己的心揪得疼,如果早知道,哪怕再不忍、再不舍得,她都得将孩子放在公婆身边,而不是带着跟他们一起受苦受难。
程行只是伸出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一家三口挨在一块,任谁都能感受到他们略显绝望的气氛。
办好了事,罗建林带着他们先回大队。
调查后山的人员明天才会到,正好让他们想想这些人该怎么分配住处。
正在修补的房子怎么说还有七八日才能完工,这段时期得将他们分配到其他地方住下才行。
回去的路上,罗建林三人并没有和身后的一家子闲聊。
问了问名字后就当没这几人一般,显然是不想多接触。
不过,这时罗建林突然道:“今年看着要比去年冷,趁着冬天来之前得多备上一些柴火,再把热炕搭一搭,要不然天寒地冷的老人和孩子怎么熬得过去?”
袁会计听得挑了挑眉头。
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哪会不知道冬天有多难熬,会提起这个话题其实是说给某些人听。
他跟着道:“过段时间丰收,我得记得让家里小孩弄一些没用的杆子回来,铺在床底塞在窗边,也能暖和暖和。”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就是一些冬天保暖的东西。
抱着孩子的程行听的格外认真,来东北之前他是又庆幸又担心。
庆幸的是这边粮食长得好,对比其他贫瘠的地方,能少饿一些肚子。
却又担心这边的冬天太过难熬。
他们身上没带多少包裹,里面也就是几件薄衣,不是没有提前准备,而是有一些东西在路途中已经被抢走。
虽然下放之前家里人找过他们,说是会尽量想办法给他们寄来一些物资,但这些东西能不能到他们手中都是问题。
这一路看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遇到有些良知的人,或许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要是遇到一些坏心的人,哪怕家人寄来一些物资,怕是没几样东西能到他们手中。
与其去奢望这一点点的善心,倒不如自己做些准备。
他认真的记一下前面人说的那些话,想着等安顿好之后一定要提前做些准备。
自己就算能熬,他家小囡囡不一定能熬得过去。
一行人说、一行人听,没多久就走进了红山大队。
看着大队长又领着陌生人进来,有些人好奇的问了问,这一问好奇心是更重了,不过也没人凑上前和这三个人说话,而是待在一旁议论纷纷着。
他们围着说话,盯着看着还用手指着点着,把程行怀中的囡囡吓得瑟瑟发抖,缩在爸爸怀里不敢动弹。
不过就在这时,她看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小脸蛋上略显惊讶,凑在爸爸耳边小声说着:“爸爸,是叔叔。”
程行一愣,很隐晦的转头望去。
在这之前他心中真的很恐慌,是对于未来的无措和惊恐,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为了不让妻女跟着惶恐,他只能强硬的让自己表现的更坚强一点。
可心中早已经混乱成一片,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自己一家三口又能坚持多久。
但直到他看到了一个人。
就这么一眼,慌乱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就像是整个人处于黑暗之中时突然在前方看到了光亮,带给他无尽的希望。
站在人群中的那人只是微微勾了勾唇,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后便转身离开了。
“叔叔走了。”
程行伸手落在囡囡的脑袋上,轻轻压着她的头往下,埋在他的怀中,小声的道:“嘘,囡囡乖,别说话。”
“看什么看,都赶紧的干活去。”罗建林对着他们挥手,又对身边的人道:“老袁你将他们带去牛棚,安顿好后再来办事屋,咱们还得商量下明天来的人的住处。”
没时间去唠嗑,还有很多事等着他们呢。
大队的人对新来的一家三口挺好奇,尤其想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一个小姑娘,年龄那么小怎么就跟着来受罪呢?
“这有什么想不通,你想想妮萍不就能想明白了?”
这么一说,众人恍然大悟,瞬间理清楚了。
妮萍小时候不也跟着她的父母到处受罪,确实年龄小,但谁让她有这样的出身,想不受罪都难。
“妮萍是真的惨,这以后都不知道……”
“说这些干嘛,赶紧干活去!”马婆婆打断这人的话,余光朝旁边看了看,那边墙角站着个小姑娘,胆怯的埋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有些话私底下聊是可以,但还是别在当事人面前戳她心窝了。
“哎哟,妮萍你在这啊,瞧婶子嘴贱,不该乱说的。”说话那人一脸讪讪,也是挺尴尬的。
妮萍只是摇了摇头,转身便离开了。
她本是往家的方向走去,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迈出去的脚一拐,朝着牛棚的方向去了。
从这边去牛棚要经过一片土地,那里有不少正在干活的人。
袁会计带着人一路走过去,这会儿也没故意不搭理他们,毕竟这三人得在这长待,怎么也得把大队的情况同他们说一说。
只是在说话的时候尽量表现得冷清一些,省得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看去,说他善待臭老九,连累他也跟着受处分。
“这边都是干活的地,你们应该也能看出来咱们大队能种植粮食的土地不多,种植粮食的都是这片地,不过你们以后的活肯定不会是在这,最好做个心理准备。”
此时的粮食地里乌泱泱的全是即将收成的粮种。
程行看到这里,心里跟着又松了一口气。
有粮食好啊,大队的人能吃饱他们也能跟着混个温饱。
这一路走来,也算是大概看清红山大队的这三位不是不好相处的人,虽然刻意的撇清关系,但也不是对他们非打即骂,又抢他们物资的坏人,便鼓着勇气开口问道:“袁会计,我们这一路走来带的粮食消耗不少,不知道能不能……”
袁会计皱起眉头,“这事先不急,过几日再说吧。”
程行微微弓着腰身,连连感谢着,“好好好,谢谢袁会计。”
只要不是被直接拒绝就有机会。
他心中还是抱着一丝奢望。
一行人路过的时候,地里也有人看到他们,其中一人好奇道:“那些人是谁,袁会计的亲戚?”
“哪有亲戚带着行李来拜访的,不会又是新来了知青吧?”
要说以前红山大队的社员们对知青谈不上厌恶,但也没什么好感。
虽然第一批知青有几个能干活的,但时不时也会闹出一些麻烦事,有时候也感觉挺烦。
可现在不同了。
容知青就不用说了,那是一顶一的强,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做了这么多大事,让他们是又惊叹又佩服,连带着整个大队都越来越好。
有鱼吃、接了电线、来放个电影、猪也越养越好……
掰着手指头数都数不清容知青做了多少件好事。
再说说其他知青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带头,其他知青们现在也是越来越能干,也没再发生什么争吵打架的事件,越来越融入了他们这个圈子中。
所以这次看到新面孔,他们还是挺欢迎的。
不过陈树名听着就纳闷了,对着身边人道:“高辽,知青下乡可以拖家带口吗?”
这还是头一回看着小孩跟着一块下乡的。
而且那两个成年人的年龄也对不上,瞧着像是三十来岁,不至于年龄这么大还下乡当知青吧?
高辽停下动作,跟着抬头望去。
这一望整个人都傻眼了,手上拿着的镰刀也落在地上,下意识的就朝前跑去,嘴里还喃喃的道:“老师,是老师!”
陈树名一听,急忙将人抱住,也顾不上会不会压到周边的粮食,抱着将人扑倒,对着挣扎的人低吼着:“你疯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冲上去相认!”
他不认识高辽的老师,但听过不少关于他老师的事。
但之前也说过高辽的老师一家人都会被下放,那显然这一家三口并不是下乡来当知青,而是下放的臭老九。
哪怕他们相识,也不能在这么多人的瞩目下相识。
陈树名赶紧道:“先别急,等没人的时候我再陪你去牛棚看他们,说起来贺老师一家来红山大队也挺好,有你在还能时不时帮衬帮衬。”
说着,呼吸不由加重。
虽然这话现在说不是太好,但他还是忍不住了,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道:“你说说怎么就这么巧?咱们这边还在发愁怎么找烧窑的师傅,人家就自己来了。”
这段时间,他们想尽了法子却找不到人脉。
每个人心里都极为沮丧,从最开始的斗志昂昂到现在已经泄了气,甚至都有了放弃这个念头,再寻其他法子的意思。
可就在这个时候,高辽的老师居然出现了!
当时白知青还说过,如果高辽老师能下放到这里,有他们私下照料,对方的公公肯定会教他们如何烧窑,对他们双方来说是两赢。
那时听这话还有些好笑,笑容中带着无奈。
将人下放到红山大队又哪里是那么好操作的?反正他们是没这个能力,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可谁能没想到,不可能的事居然成真了!
那是不是说,他们真的可以开始烧窑的计划?总算能像容知青和她姐姐那样,为生产大队做出更大的贡献,推进大队的发展!
陈树名忍着激动,再一次叮嘱着:“你可千万别冲动了。”
高辽此时也回过神,抹了一把脸点着头,带着些后怕道:“我知道,放心吧。”
陈树名对他还是蛮放心的,正想松开人爬起来时,前面的粮食被人掀到一边,好些人探头过来打量,一脸狐疑又惊悚的看着躺在地上还抱在一起的两人,“你、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第88章
陈树名被他们盯着,不由有些怪异,赶紧松开抱着人的手站起来,对着大伙解释道:“我刚刚绊倒了,好在有高辽扶住了我,要不然摔的可够惨。”
然而,没人听他的解释,其中一个婆子闷笑道:“你们还记得不,当年朱婆子和他男人就是这么躺在粮食地里的。”
“记得记得,一模一样呢!”
“就像陈知青刚才那样,被人抓到了也是说自己绊倒,真是笑死个人,一听就是假话谁信她?”
陈树名听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这到底是在说朱婆子还是在说他呢?
总觉得有些不对味,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好奇朱婆子的事,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听的自己是面红耳赤,却又忍不住跟着听。
心中更是对朱婆子佩服不已,没想到年轻时玩这么野!
“屁话!谁爱在粮食地里打野战?你们一个个真的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净坏我名声!”
正说的起劲,一声怒吼传了过来。
也就那么巧,这要是搁在平时朱婆子肯定不往这边跑,这边干的活又晒又累,惯于喜欢偷懒的朱婆子只是很少会在干活时间跑这边来。
结果偏偏就在他们唠嗑的时候,当事人听得一清二楚。
然而说的人根本不心虚,叉着腰就道:“谁乱说了?当初看到的人可不少,就连罗宝君都瞧见了,你们上回会打起来不就为了这个事?”
“那个瘪三,自己和寡妇不清不楚还想坏我名声。”朱婆子也跟着插腰,“我可不像陈知青抱着高知青那样抱着我家男人!”
两位知青:“……”
这话听着怎么就有些不对味?
有人大笑着:“那你是怎样抱着罗大叔的?”
“我就是坐……你管我怎么抱!”朱婆子也是个脸皮厚的人,丝毫不在意这些取笑,理直气壮的道:“我抱自己男人难道还有错了?有本事你回家别抱自己婆娘!”
周边的人听着又是一顿大笑。
走过田地的程行听到这些笑声,突然觉得心中的忧愁也少了不少。
能笑得如此开怀的一群人,想来是那种特别淳朴又善良的人吧。
“你们暂时就在这落脚,这间屋可以收拾出来当你们的住处。”袁会计指了一间小房间。
他们大队的牛棚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本来大队的老黄牛就是他们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那可是比四头猪还要来的珍贵。
在吃和住的方面自然也是精心处理过。
尤其是去过猪圈,那里被容知青打理的井井有条,除了猪方便后的那一段时间之外,其他时候都闻不到一点异味。
还会专门烧一些特别的木料,闻起来还带着香味。
连猪的待遇都那么好,老黄牛这边自然也不能太差。
大队长时不时让人来这边收拾,在卫生方面来说真的不太差,最少不会很脏很乱。
只不过袁会计指着的这间小屋是空空如也,里面除了堆放的几块杂物之外,什么家具都没有,就连窗户都没有一扇。
他继续说道:“窗户床板这些你们自己想办法,后山有不少木材,给你们两天休整的时间,大后天会给你们安排活。”
“好好,谢谢袁会计,真的太谢谢你们了。”程行弓着腰身连连道谢。
袁会计也没和他们多说,转身就离开了。
等人一走,贺梅便走进屋子中打量了一番,眉眼中带着一丝喜气:“这里挺不错。”
这要和以前对比,这间屋子还比不上她家的柴房,可经过这一路的艰苦,也看到过其他被下放人员居住的条件。
全都是整个大队环境最糟糕的地方。
可这里虽然是牛棚但真的比他们想象中好的太多太多,甚至已经想好该怎么收拾他们的屋子,“咱们可以去后山弄些木材回来搭个座椅,你以前不是跟爸学过几手吗?正好在屋里糊两张床,一大一小挨着放。”
说到这里,贺梅又皱起了眉头:“不行,这边冬天太冷,光是普通的床肯定不能抗寒,咱们得想想法子怎么弄一个炕。”
该想什么法子?
红山大队的人看着不是那么难说话,但也是明摆着不想和他们有太多牵扯,就这么找上门请求帮助,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答应。
然而程行却没有这些顾虑,他确定周边没有外人之后,这才开口,“你知道我刚刚看见谁了吗?”
“谁?”
程行凑到媳妇耳边,特小声的说了一个名字。
“他!”贺梅满眼惊喜,刚刚有些慌乱所以并没有打量周边的人群,“他怎么会在这?”
“应该是来下乡的知青,有他在这里咱们多少也能有个依靠。”程行叮嘱着妻女,“不过咱们现在的身份不同了,可不能给他带去麻烦,在外面的时候一定要装作不认识。”
两母女连连点头。
贺梅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肯定不会随意开口。
囡囡年龄小再加上一路上受了不少惊,也没了原先活泼的性子,在哪都是紧紧挨着父母。
……
那头三人刚刚安顿下来,这边朱婆子以一人之力斗过数人,坚定否认自己年轻时候的胡闹事,还让对方给她赔礼道歉。
虽然对方不乐意,但架不住朱婆子的胡搅蛮缠,最后还是应付了两声。
这下朱婆子才满意,也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跑这边来。
原先唬着的脸瞬间绽出笑容,“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锻造厂今天送来了几个人,专门跟着容知青学习技术,我女婿也在其中呢。”
无端端干嘛跑到这边来?
那还不是想来显摆,好告诉大伙她家女婿如今已经是锻造厂的员工,哪怕现在只是临时工,但能被派来学习,那也是很受器重的临时工!
这么大好的事,那她肯定得到处显摆显摆才是。
果然,旁边的人一听,望过来的神色都带着羡慕了。
“你家女婿有前途咯,好好干个几年工资得涨好多吧?”
“妹子啊,我家桂荣也不小了,你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要说咱大队没几人性子比她好,你看看能不能让三姝给她找个镇上的婆家?”
朱婆子只乐意听恭维的话,哪里愿意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
当初她家三姝能嫁到镇上,真说起来也不是她能帮得了的事,还是多亏了三姝自己,要不然她们两姐妹哪里能嫁过去。
就算嫁过去了,最开始的时候陶家人也不是太乐意,如果不是陶宏执意要娶,三姝想进门也难。
进门后,也是因为有两个妯娌对比,再加上她这个亲家懂得‘舍取’,让陶家人的态度越来越好。
说起来,他们乡下地方的姑娘想嫁到镇上真的很难。
如果不是儿子执意想娶,当父母的都不太乐意自己儿子娶一个连商品粮都吃不上的媳妇。
想嫁难,想相处好也难。
好在她家三姝都熬过来了,以后只用享福就好咯。
“朱婆婆,容知青在猪圈教学,除了锻造厂的人之外其他人能去旁听吗?”陈树名问着。
以前是真没学习的心思,但现在他也是真觉得多学一门技术不是坏事,有时候总能派上用场。
他这么一问,其他人眼睛也跟着亮了。
要是真的能旁听,那他们是不是也能去?到时候锻造厂要是再招技术工,那他们是不是也有机会顶上?
“嗐,你们可别想的太多。”朱婆子直接打消他们的念头,“人家锻造厂是付了容知青的工资,这才让容知青答应教学,你们不花一分钱去听课,就算容知青没意见,人家锻造厂会没意见?”
还真别说,有时候朱婆子蛮灵光的。
陈树名一听就觉得自己想得太理所当然了,点着头道:“婆婆说得对,是我想差了。”
容晓晓可不知道朱婆子替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她倒是不在乎有人来白听课,而是真要应了,来得可不是一两个人,到时候她面前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哪怕就是一人一句,那也够吵够闹。
光想想就可怕。
再说了,红山大队的人来听课,那罗庄大队的社员有兴趣是不是也会来,再有其他大队……
容晓晓不求多,几个徒弟、学生就好。
超过两位数就遭不住了。
就像现在,加上陶宏两人,锻造厂只派了三个人过来。
她教学的内容主要以书面知识为主,每次的内容都不会太多,贪多嚼不烂,还需要他们回锻造厂再实际操作一番。
课程结束,容晓晓让他们自己稳固,顺便问着一旁的罗冬,“陆大叔回去后有和锻造厂联系吗?”
“联系了。”罗冬点着头,“这件事不小,具体的事宜还在商量中,不过我看着应该能成。”
容晓晓点了点头,她想着也是。
不管对哪个厂子都有好处,完全可以先试一试,要是不成也能停止合作。
罗冬顿了顿,小声道:“容知青,之前那事我已经打听到一些了。”
容晓晓眉眼闪动一下,起身站起,“你跟我来。”
两人走到小棚后,确定其他人听不到后她才问道:“都打听到什么事?”
“丑牛的妈……董春离开后就回了娘家,一直住到现在,最开始的时候董家对她还不错,但因为董春把那笔钱攥得死死,董家讨不到任何好处后便变了嘴脸。”罗冬从最初说起。
也是活该,这些年董春的日子并不好过。
董家早就盯上那笔钱,想方设法想要弄到手,一开始还装模作样,想着哄骗到手,等哄骗不过来就露出真面目,对着董春不是打就是骂,听人说,董春身上时不时带着伤,就是被家里人打出来的。
这些年董春也不是没想过再嫁。
上门提亲的人也不少,但大部分都是知道董春从前头的夫家手里得到过一大笔钱,也是奔着钱来。
但董春一直没嫁,不是她不想而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罗冬说着,“她这些年一直和媒婆有来往,就是想着帮她介绍一些好人家,这些年最大的花销也是在这个上面。”
想走好媒婆的路子,那自然就得花钱了。
打听到这些事的时候,他是真不知道董春是怎么想的。
明明有一笔巨款,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自己过自己的好日子。
甚至能拿出其中的一部分在镇上买个工作名额,就算不结婚,日子也不会差。
可她却不愿意独立,而是一直在依附。
一开始是依附董家,想来也是看出董家不值得依靠,便着急的想要出嫁,“她往媒婆那里送去的钱,少说也有二三十了,不过也算如了她的意,真给找到一个满意的婆家,如今正讨好着男人的长辈和儿子,想着尽快嫁进门。”
紧跟着,他细细说了这家人的情况。
廖波,在一家小厂当小组长,家里有个极为不好相处的老母亲,还有一个极为不听话的儿子。
董春真要嫁过去,日子绝对不好过。
可她却像是看不明白,还觉得媒婆劝导的话很对,只要她过去生一个儿子,一等老太婆去世,自己就能当家做主。
丈夫还是拿着铁饭碗的工人,她自己手里还有一笔不少的钱,日子一定好过。
对此,罗冬只觉得这人真的很糊涂,不是一般的愚蠢,“廖家会愿意董春进门,其实也是为了她手里的钱,我打听到廖波有换工作的打算,不过想换得拿钱换,廖波应该是想让董春来出。”
容晓晓一直等他说完,才开口问道:“这么说来,他们的好日子应该近了?”
罗冬点了点头,“廖家在董春面前没松口,私底下却在打听好日子了,而且换工作也不能拖太久,董春应该没多久就能如愿嫁过去。”
容晓晓没说话,垂眸想了想。
过了有几分钟,她才道:“你帮我盯着,董春一嫁人立马告诉我。”
廖家的情况一听就是个坑,可她不在乎董春会不会掉进坑。
她在乎的是二姑和丑牛,他们本该得到的东西哪怕已经被抢走,她也会替他们再夺回来。
第89章
董春这个时候挺开心的,哪怕前天又因为钱的事被家里人打了一顿,身上到现在还带着伤痕,不过这一次她和以前不同,以前的她是任打任骂,心里就算是再恨也不敢表露出来。
因为那个时候的她没有后路。
除了娘家之外她已经无路可去,真要被赶出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是不能在大队找一个空屋待着,可谁都知道她手里有一笔钱,万一有些歹人看到她无依无靠,趁着她一个人在家来抢劫杀人怎么办?
哪怕家里人对她又打又骂,但有一点董春是很放心的,和家里人住在一起最少她不用担心有人来抢夺她的钱财。
所以即使再恨,也不敢反抗。
可现在不同了,廖波已经答应要娶她过门,只不过两人都是再婚也就没打算办一场热闹的婚宴,就请亲近的人吃一顿饭,结婚领证就好。
董春并不觉得委屈而是狂喜。
廖家的情况是她目前为止能找到最好条件的婆家,只要嫁过去她就能从乡下人转身一变成为镇上人,光想想就知道有多少人会羡慕她。
就连董家也是一样,一定也会像以前一样恭维着她,没嫁人之前她在家过的也是苦日子,一直到嫁给丑牛爸爸后。
她的父母兄弟就像是变了人一样,处处恭维讨好,说话也是变着花一样夸着她。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想要过得好就必须找一个厉害的男人,即使她的家人心中不情愿也会挤出笑脸来讨好她。
廖波就很符合这样的选择。
在厂子里当干部,听说过段时间还有可能调到更好的工厂去干活,廖波甚至承诺她,只要她照顾好家里的一切,以后有机会也给她找一个工作名额,让她真真正正成为镇上人。
此时的董春正满心期待着,期待出嫁的那一天早点到,好日子还在前头等着她。
……
容晓晓让罗冬帮忙盯着,便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其实真要说,这件事并不难办,不仅仅是她,就算是二姑也能将钱要到手。
不过现在要,到底会闹出一些事,拖着闹着实在是麻烦。
但有一个时机挺好,她现在等的就是那个机会。
拜托了罗冬后,容晓晓又回到猪棚边上授课。
此时的焦港正拉着陶宏说着话,“你说真的吗?真的不用票就能弄到收音机?”
陶宏点了点头,“不过他手里的收音机和供销社的不同,都是他自个弄来的零件组装起来的,用是能用,就是外观不怎么好看。”
“能用就成!”焦港乐得开花。
前些日子找家里开口要收音机的票,一开始老头答应的好好,后来他随意唠嗑,说了说大队的事,结果老头觉得他太废,天天只知道唠嗑,不像其他知青那般干实事,还说收音机只会让他玩物丧志,该寄几本书来让他学习。
嘁,老头分明是记恨他把他的私房钱都掏空了。
不过谁让他是当人儿子的,当爹的不给他也没其他办法,正愁着弄不到收音机,没想到峰回路转,在陶宏这里找到路子了。
他赶紧道:“外观不重要,只要能用我就要了。”
“用是肯定没问题。”陶宏说着,他道:“那人是我从小认识的朋友,我可以先拿一台让你来试试,要是觉得不错再给钱也不迟。”
这要是换个人,那他肯定不会这么来。
不过丈母娘私底下可是跟他叮嘱过,红山大队里有些人不用结交、有些人可以结交。
焦知青就属于可以结交的那一类,更是说明此人特别大方,绝对不可能占人便宜。
陶宏对红山大队了解的不多,但觉得丈母娘的话绝对不错,一定得听!
瞧瞧,他要是不听丈母娘的话,如今又怎么有机会坐在猪圈这边听课?
整个厂房接近一百号人,个个都盼着自己能来,他能有这个机会,绝对不是自己够聪明、够机灵,而是因为容知青。
“你怎么来了。”容晓晓凑了过去,歪身坐在椅子上,她捻了一颗花生吃着,“不去盯梢了?”
“不去不去,我又看不懂。”焦港挥了挥手,从最开始的激动期待,到现在已经提不起兴趣,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道:“林知青可真厉害,画的图稿似模似样,再过两个月我就能搬新家了,你可得给我准备乔迁之礼。”
容晓晓有些愣神。
她家的灶房已经弄得差不多,监工的那位林知青又找了另外一份工,替焦港设计新院子。
她也看过那份草图,还挺羡慕即将住进新屋的焦港。
不过算了算建这套院子的花费,那是瞬间没了心思,有钱也不能这么糟。
“表姑姑!”丑牛冲上坡,刚想和容晓晓分享什么高兴的事时,却见她身边坐着好几个人,这才想起表姑姑今天有事不该来打扰。
洋溢的笑脸变得有些心虚,也不敢迈步上前。
而跟在他身后的虎娃子一下子撞在他的背后,疼的他是嗷嗷叫,“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差点把我牙齿给撞松。”
正是换牙的年龄,门牙已经掉了一颗,还有一颗颤颤巍巍,他平时可宝贵了,生怕这一颗也掉下来。
生气的锤了小伙伴一下,绕过他朝着猪圈走去,等虎娃子见到前方的几人时,也有些愣然。
而在这时,其中一个学徒立马掏兜,“这俩小子看的可真讨喜,来来,给你们糖吃。”
跟着又一个人开了口,“我这正好带了些自家蒸的米糕,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米条喜欢吃吗?听说小孩子就爱这玩意儿,我可吃不惯,给你们吃吧。”
两个小家伙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被塞了不少东西,随后特惶恐的看着表姑姑,也不知道该接还是该还回去。
容晓晓看了一眼,先是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紧跟着就对几名学徒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带东西来。”
无缘无故又怎么可能专门带一些孩子的零食,想想就知道是什么原因。
学徒笑着应:“都是自家做的东西,不费钱,容知青这么费心教导我们,偶尔带一些孩子的吃食也算不上什么事。”
这绝对是真心真意的话。
其实来之前他们就想过要不要给容知青带些什么礼,后来师傅说过,容知青专门叮嘱了人去就行不用带东西,想来也是猜到了他们的打算。
既然容知青都叮嘱那他们也不好太直白。
不能送容知青,总能送她家里的孩子吧?
听说有一位侄儿年龄还很小,要是遇见了正好往他手里塞些零食。
这就有了刚刚的事。
容知青人没说什么,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对着他们道:“让陶宏带你们去吃午饭,下午我们再继续。”
授课的时间是上午两小时下午两小时,中午肯定要在大队吃一餐饭,最后商议大伙自带口粮,借用朱婆子家的灶房做饭,正好还能在她家歇一歇。
几人相继离开。
丑牛这才捧着一手的零食走过来,还有些缓不过神:“姑姑,这些都给我吗?”
“表姑姑,我不能要!”虎娃子也跟着凑过来,他年龄还小不是太懂这些人情世故,但是他还是隐约的明白,这些叔叔想给零食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小伙伴。
“没关系,都拿着。”容晓晓对着他们笑了笑,跟着问道:“瞧你们这么急匆匆的,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经她这么一提,两个小家伙总算记起他们为何而来。
“表姑姑,招弟要搬家啦!”
“她再也不用回去喽,以后谁都不能欺负她。”
容晓晓瞬间坐直身子,“招弟过继的事办好了?”
这事儿早就开始办,但一直有些阻力。
崔二柱不在乎这个闺女,被打被欺负丝毫不在意,也不会管她肚子饿不饿穿的暖不暖,但是一提起过继的事,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同意。
尤其是知道她这边打算给出一个短时工名额后,那更不乐意将招弟让出去了。
要不是大队长和崔大伯拦着,崔二柱一家都有可能找到她面前来。
来的原因也很简单,无非就是保证他们会对招弟好,希望她将短时工的名额让给他们。
容晓晓甚至已经想好怎么回应他们。
只不过大队长和崔大伯足够给力,把这个麻烦给拦了下来,并没有闹到她这边。
她好奇着,“先前不是嚷嚷着不同意吗?怎么这回又愿意答应了?”
很无奈,招弟过继的事还真得经过崔二柱的首肯才行。
哪怕他不配为人父,但就得走这个流程。
“崔大伯请了家法,他和后妈跪在祠堂被崔大伯拿着这么粗的棍子打的嗷嗷叫。”虎娃子越说越乐呵,他在看的时候还忍不住鼓起了掌。
恨不得崔大伯再多打他们几棍,“他们太没用了,才打了几棍就在那求情,要是崔大伯多来几棍就好了。”
“他们被打怕就同意了。”丑牛跟着解释,“崔大伯还说早知道他们是软蛋,就早点请家法,也不用把事情拖到现在。”
容晓晓一听,瞬间觉得遗憾。
这么热闹的事她怎么就错过了?
赶紧问道:“已经打完了吗?”
要是没有,她还能赶个晚间场。
结果让她失望了,丑牛点着头道:“打完了,打完了我们才来,以前都是崔二柱打招弟,现在他被打,我当然得多看看。”
容晓晓抿了抿唇,伸手扭着小家伙的脸包肉,这段时间吃得好,脸上也比原先多了些肉,捏着手感特别好。
她哼哼,“坏家伙,看热闹都不带上姑姑!”
招弟逃离原生家庭,这绝对是一件大喜事。
入夜后都能好好睡上一觉。
不过牛棚那边有人并没有睡下。
经过一下午的休整,总算将这间屋子收拾干净,木板暂时弄不到,只能去周边捡了一些干草铺在地面当床用。
贺梅走出房间,坐在门外的程行见到,小声问着:“囡囡睡着了吗?”
贺梅点着头,脸上带着些笑,“总算能睡一个安稳觉,她今天都没受惊,睡得挺香。”
程行听得安心,“那就好。”
贺梅望着前方,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小声问:“他会来吗?”
程行摇头,“我也不知道,不清楚他今天会不会来,但迟早会来。”
所以才会早早就在门口等着,就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正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些声响,程行猛地站起身,紧紧盯着前方的人。
不过十来秒的时间,两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其中一人惊喜道:“贺老师,真的是您!”
而贺梅两夫妻一开始有些恍然,在就着月色看清其中一人时,这才惊呼着:“高辽?你怎么也在这?!”
第90章
此时尤为激动的高辽完全没有听出‘也’的意思,他见到贺梅的那一刻,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原先听到老师的处境时就特别担忧。
也是自己下乡才知道生产大队的日子有多难,更别说是以下放的身份过来,那日子绝对会比他困难十来倍。
甚至有可能他们师徒两人这辈子都无法再次相见。
可谁都没想到,老师下放的地方居然是红山大队,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狂喜。
是极力忍耐才会在众人都入睡之后偷偷前往这边。
比起激动的高辽,贺梅两夫妻是更多的不可置信,夜色很暗,要很费力才能看清眼前的人。
她睁大着眼去打量面前的男人,看了又看看了又看,这才确定这个高壮的男人真的是她原先的学生,曾经因为家里出过事,她心生怜惜将人带来家收留了一段时间,后来他毕业,也是从未断过联系一直都有书信来往。
可无论如何,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会在离老家千里之外的地方相聚。
“我知道你们带的东西不多,就给你们带来了一些粮食和必需品,你们看看还缺不缺什么,我下回再给你们带来。”
高辽是和陈树名一同来的,两人手上都拎着不少物件。
虽然不至于让贺梅夫妻的生活环境一下子好起来,但好歹不用担心明天粮食的问题。
不过,程行却拒绝了。
再见到那个相识时,他就知道对方肯定会给予他们一些帮助。
最开始还是蛮激动甚至期待,想着有老朋友的相助,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多少不会太难过。
也想过厚着脸皮接下来,等以后一定十倍百倍的去偿还。
可坐在这等着的时候,程行想了很多很多,哪怕再想他也不能现在就接受这些帮助。
“这些东西我们现在不能要,我和你老师带的东西不多,一路上也不是没人看见,现在住的地方也没法藏匿这些物件,一旦被人发现很有可能把你也牵扯进来。”
不是不想收,而是现在不能收。
他们现在的身份处于最低等,随便一个人来搜他们的屋子,他都没有资格拒绝。
要是被发现有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肯定就会知道有人在暗中帮助他们,到时候他们受罚不说,还会牵连到帮助他们的人。
所以,程行只能拒绝,他苦笑道:“我们的日子暂时还能过下去,带着的粮食虽然不多,但我见红山大队的大队长人挺不错,等秋收之后与大队借些粮食应该能行。”
贺梅跟着点头,“高辽你就放心吧,老师现在的处境算不上很难,如果今后有需要,一定会去求助你。”
她此时还是蛮开心。
他乡遇故,对方明明知晓有风险,却在第一时间来看望她,明明自己也很缺物资,却毫不犹豫带着这么多粮食过来。
这一瞬间,她是真觉得以前做的一切都值得。
不管是在乡下还是城里,其实都很缺粮食,以前就有人说过她烂好心,帮了这个帮那个,粮食糟蹋出去,一点回报都没有。
她本来就不是因为回报去做这些事,可真到了这个时候,更让她觉得以前做的一切都值得。
高辽还想说什么,陈树名开口:“你老师说得没错,咱们得谨慎些,反正都是在一个大队,真有什么需求你老师就算不开口,你也能看到,到时候再帮忙就是。”
他对着前方两人道:“再过两三个月就要入冬,你们应该还没准备棉衣吧?正好我那里还攒了一些棉花,我让高辽拿去给你们做冬衣。”
“谢谢,谢谢。”
“会不会太麻烦了?”
陈树名摇头,“也是多亏了大队的阿婆们,帮着我们弄了不少棉花,见价钱合适就多攒了一点,正好现在派上用场。”
棉花不好得,尤其是对于他们知青,很难弄到棉花票。
好在容知青给他们搭了线,才在几个阿婆们手中攒下不少棉花。
本来是打算给以后攒着,毕竟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少年,以备不时之需,多备点不是坏事。
没成想,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贺梅两夫妻是连连道谢,比起粮食他们更怕的就是寒冷的冬日,没有厚实的衣物,他们一家三口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扛过去。
高辽也不再执着带来物资的事,便道:“那我先做成成衣再给您送来。”
他看了看身后明显很破的屋子,担忧着:“可光有棉衣也不成,你们住的地方也太不保暖了。”
“没事,你程叔跟着老爷子学过一些手艺。”贺梅没了刚来时那么沉闷,她跟着解释:“我们下午去边上转悠了一下,正好可以挖些黄土回来封上窗户,再搭建一个火炕。”
也是有技术的好处吧,自力更生也能过下去。
要不然,粮食和衣服解决了,住处也是一大难题。
程行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你们先前是不是说想学烧窑?我虽然没老爷子精通,但多少也会一点,你们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教教你们。”
高辽联系他们的时候,他们刚被抓起来不久,还是他爸在看望他的时候提了几句,只是那时自身难保,实在是空不出心思想起来。
既然现在都已经落脚,对方又惦记着原先的情谊,那他也不是小气之人,对方只要想学他就愿意教。
“真的吗?”陈树名大喜。
高辽面上也露出喜意,不过他还是解释了一句,“师公,我这次来并不是……”
程行伸手拦住他,笑着道:“我当然知道你,怎么说也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好几个月的关系,我还不知道你小子的性子?”
会冒险来看他,主要原因肯定不是为了他手中烧窑的技术。
就算他不会这门技术,对方仍旧会冒险过来。
其实他们两人的年龄差不了多少,当时媳妇将人接回家时,他们刚刚结婚没多久,对着十几岁的高辽,倒也没长辈对晚辈的意思,而是平辈之间的相处。
不得不说,媳妇帮助过的几个孩子人品都挺不错。
他跟着道:“你明天给我带点纸笔,我将一些步骤都写上面,你们先自己琢磨琢磨,有不懂的再找机会过来问。”
同在一个大队,能少接触还是少接触的好。
贺梅也跟着道:“为了你们好,这件事也别其他人提起。”
高辽懂得,所以今晚都是悄悄和陈树名一同前往,并没有和其他人提起。
但如果烧窑的事真能成,他怎么都得为老师争取福利,总不能白白给出烧窑的方子。
高辽并没有在这里多待,拎着什么来仍旧带着什么回。
回去的路上没了来时的忐忑和担忧,虽然住在牛棚,但老师和师公面上并没有绝望,而是对未来的期待,将日子都规划的很好。
将来的日子肯定没有原先好,但只要心怀期待就好,总能熬过去。
“老师他们是真的挺好,以后咱们弄点什么食物也能给他们带上一些,反正吃到嘴里的东西,有人想查也发现不了。”
高辽也是这么想,点着头应着。
陈树名接着道,“对了,咱们两都不会缝衣服,如果交给别人会不会……”
正说着话,高辽突然拦住了他,竖着一根手指在唇边,“嘘!”
陈树名有些不明所以,可安静下来后就能听到前方的干草堆里有动静,他小声开口,“有贼?”
高辽白了他一眼。
贼会跑到干草堆里偷东西?
陈树名带着些好奇,垫着脚尖就往那边去,刚抬头往前方一望,瞬间是目瞪口呆,惊到直接发出了一些声响。
“谁?!”
好在高辽反应及时,上前拉着陈树名就跑,反正这天乌漆嘛黑,只要不追上来就肯定认不出他们是谁。
两人跑的飞快,也不管会不会闹出动静,不被追上就好。
一直跑到知青屋那边,这才轻轻放缓动作,悄悄回了房间。
陈树名极力平息喘气,带着惊愕以及一丝气愤,“你刚看到没?他们也太不要脸了吧!”
“和咱们没关系,正好你以后有理由躲开了。”
陈树名还是很生气,“季家怎么回事啊,既然和人搞对象,那别把我给牵扯进去,弄得我这段时间是担心受怕,生怕被人直接抓到季家当上门女婿了,结果倒好,他们这是打算媳妇孩子一并塞给我啊?”
那塞的肯定就不是他的孩子了。
越说越委屈,感觉自己就是大队的第二个杨银。
高辽也挺同情他,拍着他的肩膀安抚着,“换个角度想想,好在现在知道的早,也不用担心以后真被这家人赖上。”
而在干草堆那边,季婷将衣服穿好,一脸惊慌的道:“刚刚是谁?他们不会看到我们了吧?”
身边的男人皱起眉头,随意敷衍着:“放心,他们既然跑开肯定是不想闹大,再说了,天这么黑也看不到什么。”
“真的吗?”季婷还是有些担忧,忍不住伸手握住男人的手,“要不,咱们在一起算了,反正我妈说了,家里给我留了一间房,咱们还是能住家里、吃家里,你要跟我在一起,也算是半个红山大队的人,也不用再日日干着这么脏的活。”
说到这里时,她下意识的深呼吸了一下。
总能闻到一丝怪异的气味,要不是面前这人长得帅气,别说近身了,就是稍微挨得近一点都会十分嫌弃。
她继续道:“你说呢?左元。”
盛左元的回应是抽开她握着的手,“傻丫头,你爸妈不会同意我们来往,再说了,我现在在大队的名声不好听,也不愿意牵连到你。”
明明是关怀的话语,可没法在他脸上看到一丝动容,反而眼神极为阴冷,还透着不耐,“这段时间我们先别见面了,不然闹出来对你名声不好,等过段时间再说。”
正好他有了其他的打算,季婷时不时黏在他身边反而更碍事。
季婷却有些不情愿,想说自己不怕被他连累,但又担心自己闹起来让盛左元不喜,虽然盛左元在大队的名声不好,但他模样俊俏而且还是从首都来的人,不管哪一点都比陈树名强。
之前她怕盛左元瞧不上她,所以只能捏着鼻子选陈树名。
现在她人都是盛左元的了,那干嘛还要委屈自己做其他选择?
季婷心里想着,干脆回家了就跟家里人摊牌,只要家里同意她和盛左元的事,那就不会有任何阻拦了。
这般想着,心情是更加的雀跃。
也没在意盛左元直接离开,而是一个人摸黑回了家。
刚到家,里面就传来一句怒吼:“季婷你个死丫头,这么晚才回来,你死哪里去了?”
“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季婷有些不耐烦,她正往屋里走,便发现自己的房间好像被谁动过,立马不高兴了,“谁动我房间了?是不是又是大嫂?我就说了不跟她女儿住,上回就偷我的东西,这回还干!”
“谁偷了?自己不三不四大半夜才回,还想诬赖我?”季家大嫂没出门,直接扯着嗓子吼着。
季婷气得就要冲过去踹门。
马春花一把扯着她,“你急躁躁做什么?房子是我弄的。”
季婷一听,不乐意道:“妈,你干嘛翻我房间。”
马春花斜眼看着她,“怎么,房间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没。”季婷有些心虚。
她房间里真的藏了一些东西。
一些私房钱,不过私房钱也不怕被妈找到,就算找到了也会还给她。
可除了私房钱之外,还有一些盛左元的私人物件,是她偷偷带回来藏着的。
“没就好。”马春花将她带进房间,指着一旁的小床道:“你从明天起就睡这里,明日大队会来一群人,破屋那边还没修建好,在修建好之前,会有人跟你一块住。”
“我不要!”季婷想都不想就拒绝。
“不要就滚出去!”马春花瞪着她,“你也不想想我费了多大劲才将这么好的事拿到手,你知道住进来的是什么人吗?那可是甄干事的闺女,你和她同住一屋搞好关系,还怕得不到好处?”
“甄干事的闺女?”
“没错。”马春花重重点头,将自己怎么费尽心思抢到手的过程说了说,没人乐意有陌生人住进屋,但这次不同。
大队长承诺公社会补贴一些粮食,更别说其中有一个人还是甄干事的闺女,这种大好事她自然要抢过来。
她叮嘱着:“等人来了你可不能耍小性子,一定得好好和她相处。”
季婷听得连连点头,保证着:“妈放心,我肯定能和她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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