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今晚这一顿吃得特别香。
尤其是丑牛,吃到小肚子都撑了起来,还在不住舔舌头。
容晓晓道:“去边上转转圈,消消食。”
“好嘞!”丑牛先是将碗筷给收拾了,收拾完跟家里人说了一声就跑出了院子。
他没走多远,就在周边逛了逛。
停在这家的院子边嗅了嗅,又去那家的院子外闻了闻。
家家都在弄鱼肉吃,但只要他家的最香!
“吃吃吃,吃死你算了,除了吃就是吃,要你有什么用?”
这时,一家院子内响起大骂声。
没一会,一个显得刻薄面相的女人就拎着女童的胳膊走了出来,直接一摔就将女童摔在院门外,“你给我在外面待两个小时,不到时间不准进来。”
摔在地上的女童没有哭闹,整个人缩在一角等着,仿佛对这样的事已经习以为常。
“招弟!”丑牛跑了过去,一把将她拉起来,还给她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她又赶你出来?”
招弟丝毫不觉得难过,看到小伙伴还咧嘴笑着,“我趁她不注意,偷吃了好大一口鱼肉哦,特别香。”
“反正都是挨骂,以后多吃点!”
招弟重重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反正天天都会被打被骂,不偷吃会被打骂、偷吃也会被打骂,那不如多吃一点。
丑牛拍拍她的脑袋,如同表姑姑轻拍他一样,“她要是打你,你记得跑快一点,家里躲不了就往外面跑。”
“丑牛哥哥,我知道。”招弟脆生生说着。
以前挨打只会抱着头躲着,还是丑牛哥哥告诉她,她可以逃跑。
跑到外面去,后妈就不会打她了。
说是后妈要脸,怕人看到。
招弟不是太懂这些,但她知道丑牛说得都对,听他的准没错。
丑牛牵着她的手,“走,咱们去秘密基地,那里还藏着红薯,我烤了给你吃。”
偷吃了一口鱼肉,肯定就没吃其他食物。
走到一处山坡下时,招弟的肚子已经‘咕咕’叫唤。
他们口中所谓的秘密基地,就是一处较为偏僻的山洼。
在山洼的一角,会藏着一些土豆红薯,也藏着招弟卖柴的钱。
丑牛和虎娃子的钱可以拿回去放着,招弟的钱要是拿回去被发现,那肯定拿不回来。
而她的钱会拿出一小部分,由丑牛和虎娃子出面在大队里换上一些经放的土豆红薯,藏在秘密基地。
因为招弟很少能吃饱。
有时候直接没饭吃,如果实在是饿得慌,就能来秘密基地填饱肚子。
就跟今天一样。
丑牛搭好木柴,紧跟着抱来一些易燃的草堆,用从路过好心奶奶那借来的火星,点燃了柴火。
招弟也走来,将红薯搭在上面烤着。
此时已经入夜,有燃起的火光两人也不害怕。
等招弟饱餐一顿,丑牛也消了食。
他们又将火堆盖灭,这才往回走。
这个时候,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回了屋歇息,招弟就算回去也不会有人打骂她。
丑牛将招弟送回去后,跟着自己回了家。
刚进院门就见前方点着油灯,“表姑姑,你还没歇息呀。”
容晓晓望了他一眼,“你消食跑得还真远。”
丑牛凑了过来,“我去给招弟烤红薯了,下回我早点回来。”
跟着坐在桌边,双手搭在桌面,时不时就看了表姑姑一眼。
以前奶奶也会等他回家。
不过那个时候奶奶不舍得用油灯,进屋都是黑黢黢,不像现在,有光的感觉真好。
突然,容晓晓起身,她招呼着:“来吧,带你去挖宝。”
“挖宝?”
丑牛的疑问没有得到回答。
不过等他来到后院,看着表姑姑从前方的围栏外扯起一根绳子时,眼睛又一次瞪得老大。
“还挺重呢。”容晓晓略显欢乐,小心翼翼将鱼篓给拉上来。
鱼篓做得并不很密,等拉起来的时候里面的水已经基本流了出去。
她并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鱼,但拉起来抱在手里时还是挺重,“快,拿个木盆过来。”
随着容晓晓开口,丑牛才回过神,一下转身朝着屋子跑去,没多久又抱着一个木盆过来。
还主动的去井里接了水,倒在木盆中。
容晓晓只是在旁边看着。
其实后院的三个鱼篓要不要告诉二姑和丑牛,她心里也是犹豫过。
但细想想就发现,她连犹豫的选择都没。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又是每天共食三餐,她捞上的鱼祖孙两个怎么可能不知道?
除非她不在这里住,彻底远离二姑家。
但就之前的相处,她暂时还不想离开这里。
所以,容晓晓想再赌一次。
如果失败。
大不了重头再来,虽然局面会困难一点,但也不是迈不过去的坎。
如果成功。
那三人就一起实现吃鱼自由吧。
鱼篓往下倒,从里面倒出四条鱼。
个头不大但也不小。
丑牛‘哇’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像是生怕自己的声音会被外人听到一样。
容晓晓跟着又将另外两根绳子拉了上来。
三个鱼篓中一共捞了十一条鱼。
这还是没下鱼饵,她原先想着如果捞不到,就在里面下点饼干碎之类的食物,勾得鱼儿主动钻进来。
“好多鱼呀!”丑牛此时特别兴奋,不过再兴奋也没提高音量,特小声在欢呼着,“表姑姑,有十一条!”
容晓晓抬头看他,同样小声道:“这是咱们一家的秘密,可不能说出去哦,说出去就没鱼吃,咱们还得受处分。”
“我不说!”丑牛捂着嘴巴,他保证着,“我同谁都不说。”
容晓晓还是相信他嘴很严,不然也不会带着两个小伙伴一直在大队做着卖柴的生意。
没再继续多说,而是将话题放在鱼身上,“先放在这里养着,等明天我们一起杀了晒成鱼干。”
瞧瞧,这不就吃鱼自由了?
每天不愁吃,还能剩下好多弄成鱼干。
弄鱼干的法子不难。
先是将每一条鱼宰杀,掏出内脏清洗干净,再将肉厚的地方剖上几刀,随后用盐来腌制。
这天早上两人都早早起床。
容晓晓从没将丑牛当做一个事事都需要照顾的小孩,在制作的过程中她将每一步都仔细教给他。
“表姑姑,这样可以吗?”丑牛将切好的鱼块浸泡在盐水中。
容晓晓过去看了看,“可以。”
用盐水得腌制四五个小时,正好那个时候可以下工回家。
全部弄完,两姑侄便洗洗手各自去到自己的岗位中。
在这个过程,容婆子并不是没有听到声音,但她一直没开口问鱼从什么地方来,而是等他们离开后,将连接到后院的两扇门关上,以防有人来后去了后院看到他们腌泡的鱼块。
容晓晓去猪圈的时候,焦港已经坐在搭好的棚子里喝着什么,看到来人,连忙打着招呼:“你吃鱼了吗?知青屋那边吃得鱼炖粉条,味道好好,我第一次觉得鱼这么好吃。”
“等你多吃几次就没这么爱了。”
哪知焦港眼睛一亮,“还能多吃几次?这日子也太好了吧!”
容晓晓凑过去,她看着焦港手里的杯子,“你喝得什么?”
“麦乳精。”焦港惬意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干活都干瘦了,我得好好补补。”
“……”容晓晓无话可说。
每次觉得自己的日子很美好时,和焦港一对比就差了一截。
容同志,你还需努力。
“容知青、焦知青。”罗建林一边上坡一边喊着,“你们看这个石磨可不可以?”
后方跟着的是他的二儿子,拖着一个板车,板车上放着的是一块石磨。
“这是老刘家以前碾豆子的,后面没用就闲置了,我给借来了。”罗建林继续说着,“闲置了蛮长时间,但用还是能用,你看看行不行。”
容晓晓自然没意见,“您说能用就行。”
罗建林点着头,又问道:“你打算把石磨放在哪?我让罗夏给卸下来。”
“就放在棚子的后侧吧。”容晓晓指了个方向。
早就做好了计划,这个地方背对着棚子,就算有人在棚子里说话也看不到石磨的位置。
如果有人觉得好奇,也能绕过来瞧瞧。
容晓晓不怕被看。
石磨本来就是磨田螺壳,她也会将分出来的田螺肉加进去,至于加多少其他人哪里知道?
罗夏和焦港一起出力,将石磨给卸在棚子的后方。
确定放置好后,罗建林才接着道:“你之前提议的事我和罗支书他们商量了,就按你的意思来,四个孩子一人一小时一点五个工分,你对人选有没有什么提议?”
“我没意见,全看大队的安排。”
罗建林有些诧异。
他之所以会说这些话其实就是想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容知青,在她提出这个建议时,他真的以为容知青主要的出发点是为了丑牛。
毕竟容婆子和丑牛生活的确实很困难。
如果能贴补一点就尽量贴补一点,一点五个工分不多,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讲完全足够。
毕竟容知青帮过大队很多很多,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替他们解决了很多事。
不说其他的,就是说昨天网上来的鱼。
昨天晚上谁家没有吃到鲜美的鱼肉?
为此,大队里的人谁不是开开心心的?
所以大队承容知青的情,便想着将这四个孩子的名额交给容知青来选择。
不管她选择丑牛,还是选择和她走的近的人,他和大队都没有任何意见。
可谁知道的是,容知青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罗建林忍不住再次确认:“真不用吗?其实丑牛也挺适合。”
“真不用。”容晓晓再一次摇了摇头,“大队长可以不用把丑牛放在选择人选当中。”
其实大队长说的这些她难道不明白?
她清楚的很。
她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显得任人唯亲。
而且丑牛一天到晚也没闲着,白天割猪草、其他时间到处捡柴,这段时间还得和她一起晒鱼干。
简直就是一个大忙人。
对这一点五个工分也没那么需要了。
再说了,跟着她这个表姑姑混,难不成还会少了丑牛的好处?
“行,我明白了。”罗建林点了点头,看着容知青的神情不由有些变化,透露出了一丝丝的钦佩。
这样的同志,值得他学习。
容晓晓这边没有选人,但是这件事也在中午的时候传遍了整个大队。
一点五工分看着不多,但只要一个孩子每天花一个小时就能拿到手,这对于大队的其他人来讲也是一件特别好的事了。
有些人赶紧去找大队的三大头了解情况。
也有一些婆子们赶到了猪圈,围着容知青打听消息。
周边的人叽叽喳喳,容晓晓是一点都不觉得吵闹,甚至还十分欢迎。
她将收上来的田螺一把一把分了出去,还给她们塞了一根牙签,“把田螺肉都给挑出来,这田螺壳和田螺肉不能同时磨成粉,还得分着来。”
朱婆子听的咂舌,“养猪这么麻烦?”
“你想它多长肉,能不麻烦吗?”另一个婆子抢答。
麻烦好啊,恨不得多麻烦一点。
突然增加四个小工,万一落在他们家那岂不是大好事?
就算这次落不到,说不准还有下次呢?
就算下下次还是没自家的份,那猪多长肉年底杀猪的时候自家总能多分一些肉吧?
猪圈这边能增加小工,那肯定是猪真的能多长肉,不然大队长也不会见没效果还多增加工种。
“容知青啊,咱们两个可是交情最深的人,你刚来大队我就和你一块拔草。”朱婆子拉着关系,“你看看要不要让我家小孙子过来给你搭个伴?”
“呸,你还好意思说!”钱春凤直接啐了她一口,“你那是欺负容知青新来,打算偷懒干活。”
听到这个,朱婆子这就不乐意了,“我哪里偷懒了?就干了一上午活容知青就和小队长说事,整片地都是我一个人干完,那几天你们都下工了我还在地里拔草呢。”
说起来那是一肚子的怨言。
本来确实是抱着偷懒的心思才主动和新来的知青分到一组。
可结果呢?
小队长拉着容知青去弄什么挖坑,她没了同伴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将那片地的草全拔了。
钱春凤听的好笑,“那是你活该!”
周边几人看着朱婆子的笑话,也是哈哈笑起来。
容晓晓跟着笑,也时不时催促一声,“婶婶们,聊天归聊天手上可别闲着,这可关系着咱们年底能不能多吃几口猪肉。”
朱婆子白了她一眼,“就知道你把我们叫来就是为了干活,你看其他人待在一块闲聊,哪有干活的?”
“那不是也没花生瓜子吃嘛?”被看穿心思的容晓晓丝毫不慌,“说起来,焦知青都没副食品票了,以后想吃都吃不到咯。”
“……”朱婆子想拍自己一巴掌。
好端端说这些做什么?
“别听她胡说,她嘴就是臭。”马婆婆瞪了她一眼,紧跟着又问道:“小容同志,来你们这磨壳的孩子需要什么要求,你觉得我家小子可不可以?”
“用石磨不难,其实大人来也行了,反正一天一个小时,下工来干也不会耽误事。”
“对对对,你看中午这段时间干活不正好?一边干活还能一边聊聊天。”
容晓晓道:“你们说得有道理,其实这活不分出来,我和焦知青也不是不能干,毕竟谁不想多拿几个工分?”
她的话音刚落下,一旁的焦港就死命摇头。
别说多加三个工分,加三十个工分他也不愿意多干四五个小时的活。
现在就正正好,一点活他都不想加。
不过他还没开口否认,容晓晓已经在接着说了,“我们是看着大队有一些孩子挺困难,与其年年靠大队救济,不如给他们安排一些轻简的活,不说能天天饱肚,但也不至于常常饿肚子。”
众人恍然大悟。
对哦。
这活其实不难也不累,干嘛不自己做反而还要分出去?
原来两位知青是为了大队的娃娃们着想。
马婆婆一把抓着她的手,“你是一位好同志。”
说完,又对旁边显得有些懵逼的焦港称赞着,“你也是,你们都很好。”
这一声后,边上几人又开始换着花样夸奖他们了。
焦港被夸的晕乎乎,都有些找不着东北了。
原来他在这些人的心中,这么优秀?!
最后,这四个名额全都是由大队的三大头来选。
挑的都是家里较为困难的孩子,四人的年龄也不是太小,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十岁。
十五岁的女生本来不在孩童当中。
只不过她的情况比较特殊,罗建林三人便将她加了进来。
“妮萍这几日生病,怕是得过几天再来,先让小二给她顶一顶。”罗建林先将三个男孩子带了过来,一一介绍了名字,再让焦知青告诉他们怎么磨田螺壳。
妮萍?
容晓晓挑了挑眉头,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一下又想不起是谁。
罗建林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待在小棚后看他们怎么磨粉。
磨粉不难,不过多少还是需要使使力气。
十二岁的李小二先上去,肩膀搭着木棍就开始使力。
连着转了十几圈,边上就出粉了。
罗建林问道:“容知青,这样的可行吗?”
容晓晓捻起一些,指腹轻轻搓了搓,“可以。”
田螺壳喂猪能补钙。
但也不能直接投喂,这样硬壳会划伤猪的内脏。
磨成粉就正正好。
她道:“大队长,田螺壳可是好东西,将它烧制一番,烧出来的粉末也能用于肥料。”
“当真?”
“你可以试试。”容晓晓没打算接着这个活儿,“要说种田,大队谁都比我强,我只听人说过,具体行不行得看你们了。”
罗建林脸上带着慎重,“行,我找人去试试。”
田螺壳磨成粉末,隔天大队的四头宝贝疙瘩就吃上了新鲜玩意。
不止田螺壳,昨天下的网加了竹铲,也收获了一些贝类。
不多,大概也就七八个。
第二次收上的鱼也没第一天多,但也有接近二十条,这让大队的人更加欢喜。
不过欢喜的同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罗建林也是提前就给大队的人打了预防针。
网上来的鱼肯定是一天比一天少,毕竟大队的小河就这么大,天天网鱼又能有多少?
可就算这样,大队还是尤为的高兴。
少没关系,只要有的吃就行。
现在比起以前简直好太多太多,最少他们现在是实实在在吃到了鱼肉。
大队的收获很好,容晓晓这边也不差。
连着四五天,她这边已经晒了三十几条鱼。
切好的鱼在盐水中浸泡四五个小时后,就得捞起来放在空旷的地方晒干,晒干的时候需要每隔一两个小时翻一翻面。
容晓晓得上工,丑牛得去捡柴,给鱼翻面都是二姑在家做的。
她眼睛不行,但在家里待了二十几年,对她的家又怎么可能不熟悉?
便主动将这个活给揽了下来。
也没过多问鱼从哪里来,又打算怎么处理。
连着晒了三四天,第一批的鱼干已经晒好。
容晓晓这天正好要去镇上拿上次拍好的照片,便背着五条晒干的鱼块出门了。
先去了一趟照相馆,拿着条子领了两张照片。
紧跟着背着竹筐去了供销社。
刚进门,还没和里面的人打招呼,就听贾菊先喊了她,“表妹!”
容晓晓快声回应,“表姐,我又来看你了。”
贾菊眼睛忍不住往她后背瞟,不过没拉着人往供销社的小屋去,而是将人带出了供销社,“走走,今天我请假了,你去我家坐坐。”
两人走到另外一条街,在无人的角落容晓晓便停下步子。
她当然不会跟贾菊去她家,两人相处的很愉快,但也仅仅只接触了几次,冒险跟着人回去,谁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
刚停下,她便脆声,“姐,我给你带了鱼干,你要吗?”
“要!”贾菊笑眯了眼,见面前这人将篓子递过来,便探头一看。
这一看,脸上更是笑开了花,“真不少啊。”
“大概五斤的样子,一块五一斤不要票。”容晓晓早就定好价。
这个价并不贵。
猪肉都得八毛,鱼干经过几天的暴晒,里面的水分都已经晒干,根本不压秤。
更何况,这还不要票,“你看看要多少,我给你称。”
“我都要了!”贾菊一点都不迟疑,决定全拿下。
自己吃不完也能转手换出去,对她来说绝对有赚,“也不用称了,就按你说得五斤,姐信你。”
不过贾菊身上没带这么多钱。
还得回家跑一趟。
这时她突然开口,“妹子,也算是你运气好,我刚请假回家是打算去买好东西,你要是有兴趣咱们可以一块去。”
容晓晓有点兴趣,“什么好东西?”
贾菊特小声,话里还带着止不住的兴奋,“野猪肉!”
容晓晓一听,眼睛瞬间发亮。
她缺什么?
缺得就是肉呀!
“还是我娘家偷偷给得信,那人偶尔来一趟,每次来带的都是好东西,这次带了半扇野猪肉,你要是有兴趣咱们得赶紧过去,不然就卖完了。”贾菊看出她的顾虑,“就在旁边玩具厂的家属楼,那边巷子都有人。”
容晓晓想了想,“姐,要不你先过去,我得跟我同伴说一声,顺便拿点钱。”
“行,那等会你去找我,我正好找娘家借点钱,把你的鱼钱给付了。”贾菊没意见,说了几句就朝着前方的巷子跑去。
容晓晓选择了另一条路。
之前在这边探过路,玩具厂的家属楼她记得,想要过去有几条路可以走。
绕得路比贾菊走的巷子有些远,但好在离得近,没几分钟就到了。
这边的筒子楼不多,容晓晓走了两栋楼就发现买野猪肉的地方。
谁让肉实在是太吸引人,某个角落已经围了一圈人。
容晓晓刚要上前,迈出的脚却一拐,直接躲进了旁边的角落。
“!!!!”
她看见了谁?
她看见白曼了!!
躲在角落的容晓晓是一脸惊愕和钦佩,来这边卖野猪的居然是白曼?!
不愧是女主,牛大发了。
她这边还缺肉吃,人家不知道从哪里就搞来半扇野猪肉……
第32章
牛大发的白曼却很是紧张,瞧着周边围上来越来越多人,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投机倒把,被抓到可是大罪。
她实在是不想因为这点事被抓去。
轻轻咬了咬唇瓣,她将摊在众人面前的野猪肉拿起,打算离开。
可她的动作让旁边的人不乐意了。
“同志,你这是做什么?”
“价钱再便宜一点,野猪肉又柴又腥哪有家猪肉香?你要是再便宜两毛,我就要了。”
“对对,再便宜点。”
“这味道可真冲,还不知道好不好吃,便宜两毛我们都买点试试。”
白曼脸上有些冷,之所以一直僵持着就是价钱没谈好。
七毛五一斤的价钱算不上贵,尤其还不要肉票。
野猪肉确实没有家猪肉香,但现在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肉的年代,就算没家猪香那也是肉荤,稍稍处理下吃到嘴里也是肉香味。
“最低七毛一斤,你们不要的话我就走了。”白曼不愿意再僵持,吸引来的人越多她风险越大。
将一旁的竹筐背起,似做要离开的样子。
这时,一人冲了进来,举着钱喊着:“我要我要,给我来十五斤。”
国军奶一听不乐意了,这要有人买了对方还能降价吗?
刚准备骂两声,可看清身边的人是谁后,到了嘴边骂人的话瞬间吞了下去,却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两声,“贾菊,你家这是发大财,一下子居然买这么多肉?”
要不是看在贾菊是供销社售货员的份上,她是真会骂。
贾菊可不管她会不会气,“同志,麻烦分开包,一份五斤一份十斤,我给亲戚带的。”
“行。”白曼利索的拿出称,称好之后递过去。
有人开了口,后面自然就顺利了一些。
“给我来两斤。”
“我要五斤,给我往肥点的地方割。”
“大腿的肉我要了,同志你留给我。”
一人接着一人,半扇野猪肉瞬间少了大半。
国军奶瞧着眼热,但还是想更便宜点买下来。
她等啊等,想等最后有一些剩下的卖不掉,她再说说价。
结果这边刚安静下来,就见这位女同志利索的收拾好面前的一切,背着竹筐快步离开。
国军奶想追都没追上,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方的背影跑得无影无踪……
半扇野猪肉还剩下二三十斤。
白曼并没有去其他地方售卖,而是背着回了大队。
在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犹豫这个决定对不对。
她并不想冒险,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实在是不想将自己逼入绝境。
可正是因为重来一次,知晓未来会发生的一切,她才想提前做做准备。
当时和家里闹得太僵,下乡的时候她身上根本没带多少钱和票,现在家里的人都已经出了国,想联系也无法联系上。
也就是说,现在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所以才会利用上辈子知晓的事,来挣钱。
就像竹筐里的野猪肉。
她知道隔壁大队有人专做这类生意,这段时间也是几次接触,总算是打通了其中一条线的关系。
这次的野猪肉,就是对方给她的考验。
一个多小时差不多快售卖完,也算不错了。
但奉献太大、收益又太低。
与其成为别人的下手,替他人去承担风险,倒不如自己玩,还能拿大头。
但是……
想自己玩。
她身上的钱就不够。
白曼一路从镇上走回大队。
刚到家门口,白曼脸上的愁容就消散,朝着前方小跑去:“容同志。”
容正志回过头,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你定的凳子。”
白曼没接,而是轻笑着:“你专门在这等我吗?”
“没。”容正志偏了偏头,喉间有些干哑,他将凳子放下什么都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不过就两句话的交谈,就让白曼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值得。
她并不觉得容正志的木讷少话有什么不好。
只用看到沉默寡言的他在很多事上默默的照顾着她,更是为她付出了性命。
白曼弯身拿起凳子,开门走进屋内。
临时组的屋子不大,但里面已经摆好了几件像模像样的家具。
这些,全都是她一点一点从容正志那拿来的。
犹豫了一会儿,白曼背着竹筐去了猪圈。
此时正是上工的时候,猪圈这边除了焦港和正在用石磨的孩子外,并没有其他人。
焦港这会正坐在棚子里,一手拿着竹扇扇风一手拿着杯子喝绿豆水,看到来人,奇怪道:“你怎么来了?”
以前在大院,他和白曼、盛左元算是玩得来的朋友。
家挨着家,三家长辈也有来往,从小到大都是在同一所学校读书,算不上青梅竹马,但也算是很小就认识的朋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开始还以为有两个伴,下了乡也不至于太遭罪。
结果,这两个人太过分了。
各自只顾自己,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看着走来的白曼,焦港忍不住冷哼两声,“你来干嘛?”
白曼在他旁边坐下,问道:“你有钱吗?”
焦港一脸警惕的样子,“干嘛?”
“借我五百。”
焦港眼神瞬间惊恐,双手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口袋,“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白曼看着他的样子不由笑了笑。
或许是傻人有傻福吧。
他们大院的孩子中,焦港是最幸运的那个,下乡之后他是吃了不少苦,但他也是唯一一个熬过最艰难十年的人。
焦家嘴上说这个儿子没什么用,却口是心非,时不时帮衬一番。
也正是有了家里的依靠,别看焦港在乡下的日子很是艰苦,但好歹能活下去,不像盛左元和她。
一个连命都丢了,一个下半辈子的人生凄惨无比。
不过。
看着焦港略显精神的模样,白曼觉得他比下乡之前还要养好了一些。
侧头看了看周边,想想也是。
一天到晚待在猪圈,不用跟其他人那般辛苦的下地干活。
这么吊儿郎当的惬意人生,还真是让人羡慕。
她这重生,倒是改变不少人的命运。
又或者说,并不是因为她?
白曼并没有太深究这个问题,而是跟着道:“借我五百,等过后我分你三分之一的盈利。”
焦港什么都没说,捂着口袋的手更用力了。
“这次机会难得,一旦成功过后几年你都不用找家里伸手,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我不是诓骗你的人。”白曼没催他,“你好好想想,我明天再来找你。”
焦港眼珠子乱转,并没有马上答应。
白曼又看了看周边,她轻声道:“容知青那人让人看不透,不过她有些能耐而且并没坏心,你可以尽量的依附她,这会让你的日子更好过点。”
焦港小声嘀咕着:“我知道。”
他别的本事没有,但看得清跟着谁才能过好日子。
不然也不会从盛左元的跟屁虫变成容晓晓的跟屁虫了。
此时,完全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个跟屁虫的容晓晓正在处理买来的野猪肉。
她肯定不能在白曼面前露面,所以委托贾菊替她买了十斤的野猪肉。
其实和大众以为的不同。
野猪肉确实有一股臊味,肉质也又老又硬。
但如果处理得妥当,口感不输家养猪肉。
容晓晓并不知道太过细致的处理方法,但她知道一点。
想要将这个味道压下去,作料是不能少。
找出一个很大的陶罐。
将十斤野猪肉切块,加上先前准备好的姜块、葱段,以及老黄酒等等,全部放入后闷煮。
煮肉有些味,所以容晓晓同时又打算做一道香味扑鼻的红烧鱼。
鱼味够鲜,用大料后更是喷香四溢。
这段时间吃鱼的人家不少,走到哪里都能闻到一股鱼香味。
不过,有些厨艺不好的人家中,闻到的就是一股腥味了。
两样菜同时上锅,容晓晓忙得有些手忙脚乱。
“表姑姑,田螺肉都已经晒好了。”丑牛跑了进来,他踮起脚往灶台看了看,“好香呀,姑姑,要我帮手吗?”
容晓晓往旁边站了站,给他在旁边空出一个位置,“看着水,别烧干了。”
两姑侄忙活了许久,晚餐其实也只有一道红烧鱼。
田螺得晒干、野猪肉也得闷煮很长时间,现在天热不易久放,也得做成经放的猪肉干。
到时候,她将拥有干田螺肉、干贝壳肉、猪肉干和鱼干。
哇塞!总算囤积到一些食物了。
第二天早上,容晓晓去上工。
大队的网鱼活动已经进入日程,杜老头两个放网拉网越来越熟稔,但那边还是有很多人去看看热闹。
容晓晓没去凑这个热闹。
偶尔去一次还挺新鲜,去多了也没什么意思了。
刚到了猪圈,就见焦港朝着她招手。
容晓晓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焦港将她拉到一旁,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特小声的开口:“如果有人找你借五百块钱,你借吗?”
他其实无所谓,借不借都行。
只是爸已经提点过他,既然自己不聪明,那就听听聪明人的看法,跟着聪明人做事准没错。
他虽然不觉得自己不聪明,但也觉得可以听听聪明人的意见,这样自己就不用动脑了。
容晓晓睁大眼,惊呼道:“你居然有五百!”
而且还想着借出去五百,那兜里肯定还有不少钱。
知道这位有钱,但没想过这么有钱。
啧啧,真的是位大财主!
焦港摸了摸鼻尖,什么都没说。
他确实有不少钱,但这些钱也不是家里心疼他让他带着下乡。
而是自己知道要下乡遭罪后,趁着爸不注意,偷偷将他攒得钱全拿了。
为此,他来到大队后收到的第一份信,整整三页全是在臭骂他。
不过骂就骂吧,有钱总比没钱好,就是骂几句又吃不了多少亏。
容晓晓想了想,开口:“你想借就借,不过借钱也得看人,自己想清楚就好。”
说着,思绪有些飘忽了。
她知道借钱的是谁。
白曼同志呗。
看来她也得把钱准备好,跟在他们身后捡口肉汤喝了。
焦港还想说些什么时,就见前面走来一人,便没再说借钱的事,而是问道:“周知青,你来找我?”
来的是知青屋的周红斌。
周红斌端着小碗爬上坡,摇着头道:“我来找容知青。”
“这次吃鱼多亏了容知青,更何况分到知青屋本该有你的一份,你不在便便宜了我们。”说着,将手里的小碗递过去,“我就留了一份给你送过来。”
就一个小碗,里面大概装了两三块鱼肉。
不多,但专门跑来送,就有些其他意思在里面了。
还是一个男同志送过来,总不至于知青屋没女同志吧?
焦港一脸奇怪,“咱们有给容知青留鱼吗?”
他怎么记得所有人分完,并没有容知青那份?
周红斌没说话,就是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把对面的容晓晓看得有些怔然了。
哦豁?她这是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追求对象?
细细回想,她对周知青的印象并不深。
这是一个并不引人注意的人,存在感特别低,她当时住在知青屋的时候,都不记得有没有和这人对过话。
结果,这才多久,想来很是低调的人居然大着胆子来给她送东西?
这可是七十年代初。
男女同志就算处对象了,都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互送礼物。
更别说没关系的了,哪里敢这么大胆?
对方大胆,容晓晓可不敢收,“不用,我已经不住知青屋,也同贺知青说过不分知青屋的那一份鱼。”
周红斌并没有强硬的塞在她手里,收回后也没走,而是待在两人身旁继续开口,“容知青是湘城的吧?我一个堂叔也在那边,曾看过他寄来的照片,感觉那地方特别美,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
容晓晓客套的笑了笑。
周红斌看了她一眼,“到时候容知青一定要尽地主之谊。”
容晓晓笑意加深,“这个还真说不准,谁知道我们会不会一辈子待在这。”
周红斌干笑几声。
但凡是知青都听不得这种话,“容知青的父亲是红山大队的人吧?他有跟你说过这里吗?虽然周边都是黄土,但有些地方的景色也不错,容知青可以在这个地方感受一下你父亲曾经待过的痕迹,或者我也可以带你去周边逛逛。”
“我们上工都累的要死,哪有时间去欣赏风景。”容晓晓一脸羡慕的样,“周知青真有闲情,看来这点活对你来说算不上什么,都可以和贺知青一样挣十个工分去了。”
“……”周红斌脸上一僵。
这话有些接不下去了,跟着又换了个话题,“对了,听说你父亲是机械厂的锻工?他可真幸运,一个人走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居然还能成为人人都羡慕的锻工,我要是有这份运气就好了。”
容晓晓挑眉,“周知青你这话就不对了,我爸的努力怎么在你口中就成了运气?”
“是我说错了。”周红斌像是说错了话连连道歉,“我就是听别人说了一嘴,还当是……”
容晓晓眉头微拧。
这话就有点意思了。
还当是什么?
这个时候她是不是该义不容辞说她爸的奋斗史?来证明她爸不是靠运气也不是靠人脉,而是货真价实的本事?
可是,怎么就觉得这话有些刻意?
周红斌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恨不得多了解她爸一点?
几秒后,容晓晓开口:“谁说得?”
“嗯?”
“你听谁说得?”
周红斌张了张嘴,稍稍有些停顿才道:“就大队的一个婆子,一时之间想不起她叫什么了。”
容晓晓起身站起,“走吧。”
“……去做什么?”周红斌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
“既然不记得她叫什么,总记得她的样子吧?”容晓晓脸上有些冷,“大队里就一百多个人,一个一个去找总能找出来,我想知道是谁在背后诋毁我爸。”
周红斌有些急了,“也没必要,就是随口一说。”
容晓晓睨了他一眼,“看来周知青挺不把自己爸爸当一回事,自己爸被诋毁,也只当人家是随口一说?”
她笑着,眼底里却没有笑意,“我和你不一样,我还真就当真了。”
“……”周红斌很是无语,怎么都没想到好好一句话成这样。
犹豫了两秒,他后退半步:“到了上工的时间,我还得去上工,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转身就跑。
容晓晓看着他的身影眯了眯眼。
焦港凑过来,一头雾水,“我还以为他对你有意思,怎么听着像是对你爸更有意思?”
容晓晓抬起下巴,“你要追求女同志,难道不该讨好她的家人?”
焦港恍然大悟,“对哦,原来是这样。”
容晓晓白了他一眼。
对个屁,周红斌的行为真的很莫名其妙,现在的她并不觉得是自己太有魅力,引得对方心动来追求。
这件事必须搞清楚,不然她心里总觉得不安。
她道:“今天你喂猪。”
焦港不乐意了,“你又要逃工?”
容晓晓理直气壮,“我被欺负了,当然得找长辈们告状。”
红山大队里谁是她的长辈?
光二姑吗?
当然不是,在这个大队但凡比她年长的都是她长辈!
晚辈都被欺负了,长辈怎么能不现身?
……
跑开的周红斌确定没人追上来后,直接将手里的小碗往墙角砸去,面上不知什么时候从一脸和善变得略显几分扭曲。
“臭娘们,怎么就不上套呢?”
说着,又是狠狠踹了墙角一脚,然后朝着某个方向去了。
离开的他并没有发现,墙角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疑惑的打量他。
那个知青叔叔居然砸了一碗鱼!!
周红斌到了一个山坡,确定周边无人后走上去,等看到前方的人后,他开口道:“容晓晓那娘们根本套不出话来,她简直莫名其妙,一点点小事就抓着不放。”
“一次不行就再去试一次。”前方的人沉声。
周红斌有点不乐意,可瞧着面前人阴沉的眼神又不得不应承下来,“我知道了,我这次也是太着急,我尽量和她搞好关系,这样更好套话一点。”
“嗯。”
周红斌又有些迟疑,问道:“您觉得会是容水根吗?”
“都快三十年了,他这个时候让自己的女儿来红山大队,很难不让人起疑。”
说是来寻亲。
但也有可能就是一个借口而已。
周红斌烦躁的抓了抓头,“您说咱们要找到什么时候去?总不会让我一辈子待在这片穷乡僻壤吧?”
待也就算了,还天天让他干活。
哪怕不是和贺知青那样干十个工分的活,但每天也是累得精疲力尽,他都快干不下去了。
眼前的人带着深意,“你只要记得,只要我们找到想要的东西,你这辈子必将荣华富贵,一辈子都不缺钱花。”
周红斌眼眶微微发红。
心中的烦躁渐渐消失,紧跟着浮现出的是一片火热。
两人并没有交谈太久,说了几句后周红斌就朝着上工的地方去。
结果一去,就发现不对劲了。
“周红斌!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会乱嚼舌根?谁骂容知青的父亲了?我看你是胡说八道。”
“就是嘛,平日里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谁乐意找他说话?我看是他自己乱说。”
“周知青,你来说说,到底是哪个婆子在你面前说容知青的爸爸没能力?你今天要是不把人找出来,我保你没好果子吃!”
一个两个……无数个婆子婶子冲出来,团团将周红斌给围住。
见势不妙的他想跑都没得跑。
面对她们的质问,周红斌能怎么说?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那些话都是自己编造,想引得容晓晓说出容水根的一些过往。
结果倒好,什么话都没套到不说,容晓晓居然还把这些老不死的叫来。
面对着层层包围,周红斌是再一次后悔,早知道就不直接套话了……
“说啊!你哑巴了不成?”
“在容知青面前怎么那么会说?当着子女的面说长辈不好,谁心里听了不难受?”
“我看他就是不怀好意,就该送他和卫东一起扫公厕!”
周红斌被挤兑的满头大汗,想躲也躲不开。
这些婆子婶子不光嘴上说,还用手指指点点,甚至有人还趁机下黑手,直接揪他腰间的肉。
“疼疼疼,你们干嘛动手!”
朱婆子用劲更厉害了,捏着他腰间的肉狠狠一揪,“现在知道疼了?你戳容知青心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疼?”
“就是,要是没有她,咱们大队能吃上鱼?”
“白给你吃鱼了,还不如喂狗!”
“你瞧瞧,好好的姑娘家都被你欺负哭了!”钱春凤伸手一指,站在一旁的容晓晓嗦了嗦鼻子,一脸可怜巴巴的样。
第33章
容晓晓可怜吗?
至少在这群婆婆婶婶们眼里是可怜的。
小小一个姑娘离开父母不远千里来到他们这个小村庄,还得同他们一样风吹日晒辛苦干活。
小姑娘不畏艰辛、慷慨也大方,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替他们大队做了那么多贡献。
当然,这会也是下意识忽略了她厉害的时候。
别的不说,看在每天吃鱼的份上,那也不能让小姑娘在他们眼皮底子下受欺负啊!
再说了。
容水根就算现在不在大队,那也是红山大队的人。
一位六级锻工,他们大队何尝出过这么厉害的工人?这说出去,那可是全大队的骄傲,羡慕的同时对外那是恨不得往死里夸,又怎么可能说人家的一切全靠运气?
对内,大队里家家户户都有闹矛盾的时候。
但对外,又显得格外团结。
反正在大队的人眼里,容晓晓既是知青那也是他们红山大队的人,怎么能让小姑娘被外人欺负了?
“你靠运气当六级锻工试试?你看看哪家厂靠运气就能考核到六级?”
“不是六级,听说今年已经考上七级锻工了。”
“七级?那工资岂不是又能加十几块了?”朱婆子听得咂舌,一个月大几十,那一年岂不是就是接近上千?
当锻工居然这么有前途?
朱婆子眼珠子一转,下手的劲更狠了,脸上也变得狰狞起来,如同一个教训弱媳妇的恶婆婆一般,“臭不要脸的东西,让你欺负容知青,看我不打死你。”
那架势,就像是被外人欺负了自己人一样。
周红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朱婆子按着甩了两巴掌。
疼,特别疼!
疼后就是愤怒,直接一用力将朱婆子甩开,举起拳头就要揍过去……
“周红斌,你在做什么!!”罗建林一声怒吼,冲上前将周红斌重重推开,“你胆子大了,居然还敢当着我们这么多人面前打人?”
被推开的周红斌回过神。
看着周边人望向他的怪异神色,当下觉得不好。
他不该这么忍不住,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脸上暴怒扭曲的神色不在,又成了原先最不起眼的模样,他一副懦弱的样子,“是她们先动手…你看我腰上都被弄紫了。”
说着,把腰间的衣服往上一扯。
还真在上面看到几个手指掐出来的印子。
这下,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朱婆子身上了。
朱婆子毫不理亏,梗着脖子道:“我就是轻轻掐了掐,谁知道他皮肤这么嫩?跟女同志似得,能怪我?”
“……”周红斌咬牙,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朱婆子还能更厚脸皮一点,“你们看看他,他先前像是要杀我一样,大队长啊,这种到处乱说还一肚子坏心的人,可不能留在咱们大队,万一杀了人怎么办?”
她刚刚真的被怵到,周红斌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真像是要杀人一样。
“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罗建林没好气说着。
可其实这些话何尝不是站在朱婆子这边。
掐得腰身青紫,朱婆子什么过错都不需要承担,她也知道好歹,闭着嘴不做声了。
周红斌一肚子气,但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也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吞。
但他以为这件事就算了?
那还真没有。
罗建林问道:“大队的人几乎都在这里,你来说说当时到底是谁和你说得话?”
“我……”周红斌哪里说得出来,想着要不要干脆随便指一个人。
这时,容晓晓抽了抽鼻子,开口:“周知青可得好好说,是哪个婆子,在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时候听到的,当时周边还有没有其他人?最好说清楚了,也省得有人污蔑你。”
周红斌憋了憋,最后憋出几个字,“是我、是我胡说。”
他实在是不想纠缠下去了。
本来就是带着任务来到红山大队,太高调肯定会暴露,所以一直显得很路人,现在好了,全大队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这让他觉得很不安。
实在是不想再节外生枝,便干脆认了下来。
更何况本来就是他乱说,“是我说话不注意,容知青你放心,下回我肯定不乱说。”
其实这件事也不大。
都道歉了也能翻篇了。
大队这边还没反应,容晓晓便先开口:“既然周知青都道歉了,那我也不能一直抓着不放,毕竟你就是随口一说,也不会想到对我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说着,顿了顿,“只是有些话周知青还是谨言慎行的好,这要是在我父亲工作的地方,你这么随口一说不仅会对我父亲的工作造成影响,别人还会怀疑厂子的公正性。”
周红斌闷声,“我知道了。”
容晓晓点了点头,“你不怪我小题大做就行,你现在在红山大队,不管说什么都影响不到我父亲,我就怕你随口说习惯,在外面说些什么事,闹得整个大队不好。”
“对对对,周知青嘴巴不严,谁知道会不会在外面乱说什么?”朱婆子立马应和,完全是偏向容晓晓这边,“就拿网鱼来说,他要是在外乱说,岂不会影响咱们网鱼了?”
“对啊。”
“还能怎么影响?”
“你傻啊,外面要是知道咱们大队的小河能捞这么多鱼,万一偷偷来捞怎么办?”
这话一说,有一些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谁家没其他大队的亲戚?嫁过来的人也都有娘家吧?
自己吃上了鱼,有一些人会省下一些给娘家人带去,也有在亲戚面前吹吹牛,自然就聊起了大队网鱼的事。
不用周知青胡乱说错话,他们早就把消息给传出去了。
罗建林微沉着脸,“祸从口出,周知青还是少说些话吧。”
说着,他对旁边人开口:“罗夏,这几天你带着周知青干活,盯着他别乱说话。”
周红斌一听,眼前就有些发黑。
跟着罗夏干活?
罗夏干得可是最累的活,能拿十个工分,但累也是最累,他干嘛要去吃这个苦?
刚开口想拒绝,罗建林跟着又道:“你要觉得我太强势,那就去公社举报我,我让人送你去。”
周红斌选择闭嘴。
他恨不得当个透明人,让所有人都不注意自己,哪里还敢主动跑去公社?
最后也只不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认了。
一旁的容晓晓冷眼瞧着,总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还不等她多想,朱婆子就绽开笑脸走了过来,“瞧咱们容知青受委屈了,今天去婆婆家,我给你煎鱼吃。”
说着,不容她拒绝,牵着人就往家的方向走。
小队长李泗见到,喊着,“还没下工,你就跑什么跑?”
朱婆子瞪了他一眼,“撒把尿的时间就下工了,你就当我带容知青撒尿去了不行吗?”
反正,人她是一定要带走了。
容晓晓这次没推脱,半路跟丑牛说了一声后,就跟着朱婆子回去,还在路上说着:“这次多亏你们了,不然我一个女同志都不知道该怎么为父亲出头。”
“这算什么?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婆婆。”朱婆子拍着胸脯保证着,刚进了屋内,就对房间里的小儿媳喊着:“庆花,你把昨天领的鱼拿出来,今天我来露一手。”
没多久,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走出来。
容晓晓客气道:“嫂嫂,打扰了。”
王庆花连连摆手,“不打扰,你就是容知青吧?前些日子就听妈说想请你来做客,今天总算是请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招待人坐下。
朱婆子让她去准备食材,跟着去灶房倒了一杯红糖水。
用红糖水招待客人,那绝对是贵客的标准了,“这是庆花从娘家带来的,平日里家里的孩子都不舍得给一点,你尝尝甜不甜,不甜我再给你加点。”
容晓晓浅抿了一口,眉头轻轻一挑。
还别说,糖水特别甜,显然放红糖的时候狠了心。
“朱婆婆,这水真甜。”
朱婆子脸上笑开了花,“你喜欢就好。”
紧跟着起身就打算去做菜,“让你嫂子陪你说说话,你等我做道拿手的煎鱼,保准好吃。”
刚跨进灶房,就见自己的孙子缩在墙角的位置不知道干什么,她好奇走上前,瞬间怒了,“二嘎,你个杀千刀的,你居然还敢偷家里的鱼吃!棍子呢,看我不打死你这个馋货!”
“奶奶,我没偷吃鱼……”
“你还跑,赶紧给老娘站住了……”
容晓晓朝着灶房望去,就见一个小毛头从里面钻了出来,一下子缩在她的背后,油乎乎的小手抓着她的袖子,“我没偷,这鱼是我捡来的,人家丢了不要我才捡来了。”
“屁话,谁家会把鱼给丢了?”朱婆子不信,拿着棍子指着他,“赶紧给我过来,不然打肿你的屁股。”
指着小毛头何尝不就是指着容晓晓?
容晓晓向后缩了缩,苦笑道:“朱婆婆别气,有话好好说。”
这顿饭吃得不容易。
“妈,你慢点,家里的鱼没有少。”王庆花赶紧拦着,“大队分的鱼都在,二嘎没有偷家里的。”
“我没偷!”有人证明的小毛头瞬间理直气壮起来,“是知青叔叔把鱼扔墙角,我给捡回来吃了。”
“知青?哪个知青这么舍得,连鱼都扔?”朱婆子啧啧两声,“我孙子就是聪明,待在家里还能捡肉吃。”
二嘎瞬间笑了起来,咧出嘴里的几粒小米牙。
容晓晓眯了眯眼,“是周知青吗?”
二嘎点了点头,“就是他,奶奶说周知青两个眼睛一个大一个小,一看就不是好人。”
说着,他看了看眼前的知青姐姐,“我也知道你,奶奶说你……”
“咳咳!你小子赶紧闭嘴。”朱婆子连忙打断孙子的话。
她就一个毛病,就爱评论人的长相,在家说得多全给孩子给学去了。
本来就上赶着讨好容知青,可不能把人给得罪了。
容晓晓倒是不在意这个,“你是说周知青把鱼扔在了墙角?”
“不是哦,是把碗摔在墙角,老凶了!”二嘎脸上挤了挤,想挤出周知青凶狠的样子来。
容晓晓伸手掏了掏兜,抓住一小把糖果塞在他手里。
二嘎眼睛瞬间变大。
朱婆子赶紧阻止,“这是做什么,他哪里能要你这么多糖。”
容晓晓拦住她的手,“没事,二嘎正好告诉我一件想知道的事,算是给他的奖励。”
说完,拍了拍二嘎的后背,“去玩吧。”
捧着糖果的小毛头二话不说,迈腿就跑,生怕奶奶把他的糖果收了。
朱婆子气急,“这小子,我请你来吃饭,反倒让你破费了。”
如果只是光吃饭,那就无所谓。
可她现在是有事想拜托容知青,又哪里好让人家破费?
就算她平日爱占别人便宜,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大方一点。
咬了咬牙,最后决定把过节时女儿从婆家送来的肉肠也切一点。
半个小时后,朱婆子家的饭桌上摆了两道硬菜。
同时朱婆子的家人也都陆续下工回来,看到桌面上摆着饭菜,都是齐齐倒吸一口气,不过再肉痛谁也没开口说什么,现在这个家是朱婆子当家做主。
“容知青你尝尝我做得鱼。”朱婆子伸出筷子在盘子里铲了两下,直接将最好的鱼腹全夹在贵客的碗里,“这可是我的拿手菜,煎鱼放够了油才香,整个大队里没人比我舍得放油了。”
容晓晓笑着接下来,在朱婆子期待的眼神下尝了一口,“确实很香,我下回可得学着。”
“学什么学,你要是想吃尽管来。”朱婆子一巴掌拍在胸口承诺着。
她这一说,桌面上其他人都不由抽了抽嘴角,却没一个人开口。
朱婆子又夹起一条肉肠,“你再尝尝这个,这是我三闺女从镇上送来的,镇上人都爱肥瘦相间的肉,我想着你从城里来,应该也爱这口。”
这确实,容晓晓吃肉实在是吃不了纯肥的肥肉。
肥瘦相间口感才更好。
两碗硬菜,朱婆子和她的家人都没怎么动筷,属容晓晓吃得最多。
倒不是她不客气,而是朱婆子太客气了,不住往她碗里夹菜,手里的小碗就没空过。
好不容易吃完,两个儿媳收拾桌面。
剩下的人坐在院子里说话聊天。
来之前,容晓晓就知道今天肯定有什么事。
不过她也没主动问,人家闲聊她也跟着闲聊,反正着急得也不是她。
倒是一旁当陪衬的罗柱急了,忍不住用手戳了戳旁边的老伴。
朱婆子直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老头子你干嘛?我和容知青聊聊天都不行?你催什么催?”
罗柱讪笑着,没再吱声。
朱婆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想起正事。
没错,要不是老伴来提醒,她差点忘记为什么要盛情款待容知青了。
还真别说,和容知青聊天就是有意思,不像其他年轻人,除了‘嗯嗯哦哦’很少接话,和容知青不一样,不管聊什么容知青都是一副好奇惊叹的模样,给足了她成就感。
轻咳了两声,朱婆子挤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容知青啊,老婆子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我三女婿在镇上玩具厂当临时工,那小子很勤快,但手上没一点技术也就有点力气,所以我想着问问你,你能不能教教他锻工?”
面对朱婆子的请求,容晓晓并不惊讶。
在她画出一个大饼时,就知道会有人找上门。
只不过因为网鱼的事一直拖到现在。
容晓晓脸上的笑意收敛,“朱婆婆,你应该也知道一门手艺那可是吃饭的家伙。”
又怎么可能随意教给别人?
这话不用说得太直白,该懂得都懂,要是真有人不懂,那也是装不懂。
和装不懂的人那就没必要继续说。
“我明白我明白。”朱婆子重重点着头,“我三女婿家里也不是不想让他学门技术,交钱也行送东西也罢,就是找不到门路。”
这话也算是挑明。
只要愿意教,不管是交学费还是送东西都成。
容晓晓却没马上答应下来,而是看了看朱婆子坐在旁边的两个儿子,她一开始以为朱婆子是为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开口。
朱婆子发现她的目光,瞬间挺起胸脯,“我跟你说,我可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婆子,儿子也好女儿也罢,那都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我能区别对待?”
说完,指着一旁的老头子,“就他那老娘,嫌弃我生了两个闺女,还瞒着想把闺女扔了,我月子都没坐,硬是将他们家砸得稀巴烂,这辈子都没来往。”
罗柱又开始哼声,一双浑浊的眼里满是幽怨,显然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起家里的丑事。
朱婆子又白了他一眼,“在容知青面前说说怕什么?咱们都是一个大队的人不是外人。”
又一手拍在老伴的肩膀上,“也算他识相,知道自己的老娘不是东西,不然我就是一个人养大几个孩子也会跟他离婚了。”
容晓晓听得肃然起敬,先不说朱婆子的脾性,但为了女儿和婆家杠上这种事,还真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做到的。
“妈,你再说下去,我爸都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旁边的罗建民瞧得好笑,结果还没笑两声就被自已老爹一巴掌拍在后脑勺。
显然,老爷子不敢怼自己老伴,收拾儿子时手还是不软。
“别搭理他们。”朱婆子给父子俩一人一脚,随后接着得意洋洋道:“你不知道,这女儿和儿子真的有区别,我那死去的娘就跟我说过,生女儿那是享福、生儿子是遭罪。”
容晓晓听过类似的话,但能在这个年代听到还蛮稀奇,顿时来了兴致:“朱婆婆,你详细说说。”
“我娘幸运,在乱世的时候被一家外室买去当粗使丫头,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得也多。”朱婆子一边回忆,一边‘啧啧’摇头,“那外室天天穿金戴银、吃得是山珍海味,连带着她的家人也跟着过好日子,自己的老爹被请到宅子享福,自己的弟弟被塞进商铺当掌柜,一家人彻底改换门庭,从农家人成了城里人。”
容晓晓听得一脸古怪。
朱婆子接着道:“小时候我老娘就说了,比起儿子,女儿更能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一些,养大儿子,娶个媳妇还得出聘礼,咱们也都有自知之明,娶得媳妇也都是门当户对,镇上条件好的姑娘肯定不会下嫁,想彻底走出农门,那简直难上加难。”
说着,她眼睛亮了亮,“可女儿不同了,好好培养一番,万一能被镇上的小子看对眼呢?这要是嫁到镇上去,那我这个老娘不也得跟着享福?”
“……”容晓晓嘴角有些抽搐。
她突然想起了老家大宅院的马莲。
同样也是想着靠嫁女儿让自己家过上好日子的母亲。
不过,马莲为了脸面坚决不承认自己亏待女儿,不像朱婆子,说得越来越起劲,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好丢脸。
甚至……有种引以为傲的自豪感?
“所以啊,我生得这两个闺女那绝对是宝,她那个恶毒奶奶想扔掉她们时,我直接和婆家闹翻;担心她们干粗活让皮肤变得粗糙,能不干的活我都不让她们干;为了让她们多学知识,大队里没几个男孩去读书,我也咬牙将她们送去读书。”
说着,朱婆子突然拍了一巴掌,“你瞧瞧,我坚持的成果不就来了吗?三闺女和她在镇上的同学结婚了,还带着她姐姐认识了镇上人,两个闺女都给嫁到镇上了,为了能让她们在婆家有话语权,我和孩子爸硬是掏空家底给她们置办了嫁妆,让她们风风光光嫁到镇上去。”
朱婆子越说越兴奋,“我现在可是两个镇上人的岳母,整个大队没人比我更威风,逢年过节,两个女婿都会拎着东西来看望我们,他们都特别孝顺呢。”
此时,容晓晓脸上皱巴成一团,感觉需要缓缓。
朱婆子的话听起来有种好好养着女儿,其实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的意思。
听起来很是别扭。
但她和马莲那种重男轻女的人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毕竟,真要说起来,比起重男轻女,或许有些身为女儿的人反而希望被父母利用吧。
最少,能在出生的时候避免被奶奶丢掉,在男孩都读不起书时,依然被送去学校,在婚嫁时担心被婆家看低,咬着牙置办一套还过得去的嫁妆……
就连现在,直接越过两个儿子,毅然选择最合适的三女婿,为他学技术的事操着心。
并不是说儿子不重要。
而是将儿子和女婿摆在同一个位置,从中选择最合适的那一个。
一时之间,容晓晓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朱婆子。
这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能说到让她无话可说的人,朱婆子还是头一个……
第34章
容晓晓不知道说什么,朱婆子却停不下来,她是越说越带劲,光嘴上说不止,两只手也没停下来过,“我三女婿虽然不是正式工,但怎么也是厂子里的工人,一个月就有十几块钱的进项,你算算一年能有多少?他一个人就能顶得上大队里一户人家的收益……”
这也是为什么都想拿上铁饭碗的原因。
大队里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不见得能拿到多少钱,要是年景不好,甚至有可能还倒贴钱。
可在厂子里当工人就不同了。
再累的活也没下地来得累,不管是什么年景,每月的工资都不会少,逢年过节或许还能拿一些补贴和节礼。
朱婆子说着:“他那人聪明就是没地方学技术,要是能学门技术不也能当锻工了,就像你爸爸说过的,与其等机会来了没抓住,不如现准备好,这样真有机会也能牢牢抓住了。”
容晓晓听得点了点头。
不说儿女的事,朱婆子这个想法还是蛮对的。
朱婆子又忍不住搓了搓手,呲牙笑着:“要是真的能行,那他们家得一辈子记着我这份恩情了,以后里里外外还不得我闺女当家?”
“……”容晓晓讪笑着。
本来打算故弄玄虚,好好吊着他们,但以防朱婆子继续说一些让她接不上来的话,她干脆道:“朱婆婆,这件事我得回去想想,并不是说我愿意教就能教,在什么时候教、什么地方教、怎么教,这些都得计划一下。”
“对对对,你是聪明人,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听。”朱婆子连连保证,“绝对没有二话。”
两人跟着又说了一下,瞧着下午上工的时间到了,便一同去了上工的地方。
朱婆子家除了怀孕的小媳妇和没长大的孩子外,都会下地。
不过,容晓晓观察了一下,发现他们一家人去的地方都不是高工分的工种,再想想朱婆子以前的行为。
她可是整个大队中都知道爱偷懒的人。
干着六个工分的拔草,也是时不时偷懒躲闲,有时候会被李泗看到也会被混过去,但也不是次次这般,总有混不过去被扣分的时候。
如果朱婆子真的很在意工分,被扣了一两次后肯定就学乖了。
可到现在还没学乖,那只能证明一点。
他们这一家子,肯定不全是靠工分来生存。
但真的是这样,那他们一家子靠得是什么呢?
容晓晓突然对朱婆子一家挺好奇,看来她这个八卦爱好者还不够厉害,还需要继续努力。
猪圈这边,焦港站在棚子边上,皱着眉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容晓晓走过去一看,就看到棚子后面有个很纤瘦的小姑娘正在拉磨。
拉磨这种活真算不上多苦。
但要长时间绕着石磨一直转悠,还得用力气推动上面的石块。
不算苦,但也确实会有点累。
十来岁的孩童坚持一个小时也不是不行。
最少前三个孩子中从来就没人喊过累,也没嚷嚷着不干了。
今天这一个,容晓晓之前从没见过,应该就是大队长口中那个有些特殊,前些日子正好生病的妮萍。
焦港凑过来,特担忧道:“这丫头能行吗?我怎么感觉她随时有可能晕过去。”
容晓晓同样的想法。
记得第一次看到丑牛的时候,就觉得他特别瘦,看得让人胆战心惊,总觉得这个孩子会随时厥过去。
而面前的妮萍也和那个时候的丑牛一样,瘦到让人可怕。
要知道,丑牛那个时候才七八岁,妮萍已经十六岁,可她的手腕却只有一个七八岁孩子那么大。
“我行的。”扛着石磨柱子的姑娘轻声,脸上是一丝惶恐,像是很担心自己会被驱赶,“我真的可以,拉磨并不辛苦,求、求求你们别赶我。”
焦港连连摆手,“我没赶你。”
容晓晓抿了抿唇,“这样吧,说是一个小时一点五工分,但也没说一定要在一个小时内完成,你要是坚持不了就歇一歇,可以分时间段来完成。”
“对对,你干十分钟就休息一下,千万要慢慢来!”焦港赶紧点头,看这人干活自己就觉得心慌,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对方就晕倒在石磨边上。
妮萍重重鞠躬感谢,然后继续干着活。
要说真不累吗?
如果视线稍稍向下,就能看到她正在发颤的双腿,显然这个活对她有些压力。
但容晓晓并没有再开口。
她不清楚妮萍的情况,但大队长和妮萍自己肯定知道,既然大队长将她安排在这个岗位上,那肯定是有原因,是经过大队三大头一起协商讨论过。
将旁边磨好的粉末端起一些,直接倒在猪食中搅拌。
焦港跟着走过来,“大队长拿了一些田螺粉,让我给你说一声。”
“知道了。”
焦港又开口,“咱们的猪真长胖了,大队长来后掂量了下,说是按这么下去,年底杀猪的时候肯定比去年胖个十几二十斤。”
容晓晓觉得不止。
她费这么大的劲,不能只胖一二十斤吧。
这时,陈婶子匆匆跑来,爬上坡后有些气喘吁吁,“晓晓,你赶紧去大队长那,再不去你的活就要被人抢了。”
“谁要抢我们的活?”焦港立马急了。
抢他的活不就是要他的命吗?
“罗根妈,就是原先养猪后来摔断腿的那个。”陈婶子之前在干活,然后就听到罗根妈带着几个人在大队长那吵着闹着,为得就是想把养猪的活再要回去。
她听得心里着急,这不就寻了一个借口偷偷赶来了么。
哪知容晓晓一点都不着急,“没事,我全凭大队长安排。”
她着急吗?
还真不着急。
在大队里刷了这么多好感值,要是还能直接被刷掉,那她之前的一切都白搭了。
红山大队并不是属于她一人。
她也是听指挥的一员,具体能不能继续养猪还得看大队的三大头。
反正,她听安排就是。
“你怎么一点不着急呢?”陈婶子反而很急,“你看看你把猪圈这边弄得多好?万一……”
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喧闹声给压了下去。
马婆婆带着方大姐几人爬上坡,一人一句说着,“容知青焦知青你们放心,我们肯定不让你们被抢了活。”
“就是,罗根妈腿早就好了,听说你们承诺猪养死了要赔钱,便一直没敢吱声,生怕大队长让她再来养猪,现在见你们猪养得越来越好,就开始打算来摘桃子了。”
“呸,我还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无非就是看这边来了四个小工,恨不得将自己的孙子孙女全塞过来。”
一个年长的老婆婆站在前面,特豪迈道:“罗建林那孙子要是敢答应,我就打得他娘都认不得!”
方大姐搀扶着她,“不过我瞅着大队长也不会同意,看看以前再看看现在,先不说以前的猪养得怎么样,当初为什么要将猪圈建在这边?还不是因为味道太难闻,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猪圈收拾的比咱们院子都要干净,谁做得好谁做得不好,大家都有眼睛能看到。”
她们其实也挺气。
容知青是谁?
没有她,大队里的人能吃上鱼?
焦知青又是谁?
她们这段时间没少吃他的花生瓜子。
罗根妈是被顶替了工作,但她伤势都好了那么久,一直没说要回猪圈干活,甚至有人主动提起问她时,她也是像会沾惹大麻烦似的连连摆手。
现在好了。
眼瞅着猪圈越来越好,因为田螺壳粉的缘故猪也长胖了。
还有多出来的六个工分,立马让她眼红,直接带着家人闹到大队长那去,说是要把养猪的活要回来。
真是够不要脸!
几个婆子凑在一块,你一句我一句,没少扒拉罗根妈家里的烂事。
说着说着,马婆婆见容知青一直都没搭话,便猜着她不是太爱听这些,便问道:“今天去朱婆子家吃饭了吧?别看她一副懒样,煎鱼的手艺还是蛮不错。”
“也是容知青有能耐,咱们认识朱婆子这么多年,还真没几个人能吃到她做的煎鱼。”方大姐带着些遗憾,“一直听说她做的煎鱼特别好吃,我也就只是听听从来都没有尝过。”
“你是嫁到咱们大队太晚了,要是早几年她闺女出嫁的时候不就露了一手?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她这话说的真不假,那味道真的绝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一提到她闺女,容晓晓就忍不住开口:“听说朱婆子的两个女儿嫁到镇上了?”
“就知道她会跟你说这个,咱们大队谁没听她显摆过自己两个能干的女婿?”
“是嫁到镇上去了,一个还在玩具厂当临时工,和大队长的小儿子还是同事呢。”
不单单容晓晓好奇,方大姐嫁过来没几年,也不太清楚这事的来由,“我老早就想问了,朱婆子的两个女儿怎么这么好命,都给嫁到镇上去了?”
对于农家人来说,男儿要是能去镇上工作、女儿要是能有个镇上的婆家,那都是好命。
正巧方大姐有个小妹刚刚成年,要是合适的话她也想将小妹送到镇上享福去。
“三闺女嫁给她初中同学,后来又把她男人的远房亲戚介绍给她姐姐,两人既是姐妹也成了远房妯娌。”
方大姐有些惊讶:“朱婆子的女儿还读过初中?”
她娘家的条件算是好的。
当年也不过将她送去读了两年小学认认字就接回来了。
“别的不说,单单就这一点我还是挺佩服朱婆子。”马婆婆有些感慨,“咱们大队把孩子送去读书的人家不多,更别说是女孩了,除了朱婆子家的两个闺女之外,也没几家愿意把自家闺女送去念书。”
“嗐,别把她想得太好。”有个婆子撇撇嘴,“她做那么多还不是想着让自家闺女嫁的好一点,这才好从婆家扒拉东西回娘家,你看看这几年,她两个闺女时不时就拎着大包小包回娘家,不知道从女婿家拿了多少东西。”
“不管拿了多少东西,她女婿家没意见就行。”马婆婆一副你们不懂的样子,“平日看朱婆子那是蠢的不行,连偷懒也不知道找个好借口,可在儿女的事上她那可是大智慧。”
刚才撇嘴的婆子轻哼一声,却没有出口反驳。
“她闺女大包小包的往娘家里提,婆家为什么一点意见都没?还不是朱婆子会做人,每次闺女回来等回去的时候都会塞满满一堆东西,有来有往婆家看着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方大姐一脸惊讶,“朱婆子这么大方?”
“哪里是大方,别看塞了一堆东西,其实那些东西都不值钱。”撇嘴的婆子掰着手指算着:“就自留地的一些蔬菜、冬天腌的酸菜,要不就是雨后捡来的一些香菇木耳,甚至连随地可捡的柴火都算进回礼当中,也就是她这么厚脸皮的人能做得出来。”
马婆婆一脸不赞同,“背着满满当当的竹筐回婆家总比两手空空回婆家来的强多了,有总比没有的好。”
而且为什么说朱婆子有大智慧?
她知道细水长流。
她不会一下子让闺女死命扒拉婆家的东西,甚至闺女要给她都不会收,还会直接跑到镇上给还回去。
这样看着有些傻。
可正是因为这样她一家和两个女婿家相处的是越来越亲。
而且真要算下来她闺女出嫁这么多年,次次带来的东西加起来还真不算少数。
不然她一家人也不会没有一个拿高工分,却在整个大队中算是过得最好的几家了。
这话听在众人耳里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真让她们给女儿拿东西回婆家,除了真的心疼女儿的人家之外,就算做做样子心里也十分不舍。
“不说她、不说她。”有人不乐意听朱婆子显摆女婿的事,便开口道:“你们听说了吗,罗庄大队明天晚上会放电影,有没有人一起去看看?”
“去呀,这么难得的事干嘛不去?”
方大姐有些不乐意,“电影是好看,可我就看不得罗庄大队那些人,不就是拉了电线吗?有什么好得意的,话里话外挤兑外来人,好像我们求着他似的。”
“没办法,谁让咱们大队没拉电线,人家放电影的想来咱们大队都来不了。”
“随他们说说,他们说他们的、咱们看咱们的,这要是去镇上看电影还得花钱,去罗庄大队看不就省了?”马婆婆邀请着,“容知青,你要不要一块去,咱们路上还能搭个伴。”
“去!”容晓晓立马答应下来。
这么热闹的事怎么能少了她?
焦港也凑了过来,“马婆婆,我也要去,你可别把我给丢下了。”
看电影欸!
他已经好久都没有看电影了,忍不住兴奋地道:“咱们一块去,我带上花生瓜子……”
“好呀好呀,那我也去!”
“我也去我也去,我还把家里两个孩子带上。”
“那正好,我也把家里的小子带上。”
本来还有一些人迟疑。
想着好不容易下工了还要走夜路去隔壁大队,那多费劲啊?
可一听到焦知青要带上花生瓜子,那他们就立马有劲了。
焦港眨了眨眼,将先前还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出来,“……那你们带上什么?”
以前在大院的时候,他和小伙伴们邀着去看电影,每个人都会带上吃食一块去。
他带花生瓜子、那人带汽水糖果,有些还会带上一些肉干让他们啃着吃。
他就想着,自己带上一些花生瓜子那其他人也得带上一些什么吧?
结果刚说完,马婆婆看了看天,“哎哟喂,怎么都这么晚了,我得赶紧回去上工。”
“快快快,不然小队长要扣咱们工分……焦知青,那咱们就约好了,明天一块去!”
“约定了,等明天我们去知青屋接你。”
没说几句,围在边上的婆婆婶子们便跑得无影无踪。
焦港撇了撇嘴,还哼了两声。
容晓晓好笑道:“挺不错的嘛,比我受欢迎多了。”
“哪里是我受欢迎。”焦港特别委屈。
分明是兜里的花生瓜子更受欢迎。
这下好了,一下子去那么多人,他岂不是得带上一大堆的花生瓜子才够?
除了几个婆婆婶子之外,还得算上她们带着的孩子,七七八八加在一块怎么也得有十几个人。
焦港急呀。
这么多人,每个人抓上一两把,那怎么着也得装上一袋子才够。
他本来的存货就不够。
花了一天的时间找了好些人去问,才换来五六斤的花生瓜子,混合装在背带中。
背好袋子,乖巧的站在知青屋前等着人来接,不仅仅是他,还有知青屋其他人。
大概六点钟不到,马婆婆还真带着一群人来接人了。
高辽瞧着,不由感叹一声:“焦知青的人缘可真好。”
明明是一块来的红山大队。
他这边连人都没认识几个,焦知青就已经打入了本地人的圈子中。
陈树名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也跟着道:“这种事可真羡慕不来。”
他也是一个挺会来事的人。
平时干活的时候没少和人搭关系。
倒不是有什么坏心,只是想着和本地人搞好关系总比恶交来的好,毕竟他也不清楚要在这里待上多少年。
只不过想搞好关系,还真没想象中那么容易。
现在看到被一群婆婆婶婶们关照的焦知青,心里多少有那么一点羡慕。
一行人走出红山大队,在路上又遇见了不少人。
容晓晓和丑牛就在其中。
被牵着的丑牛显得格外兴奋,这还是他头一回出去看电影。
以前也不是没有周边大队放电影过。
但没有人愿意带他去,他也不愿意留奶奶一个人待在家里。
可现在不同了。
表姑姑会牵着他去看电影,还请了陈婶婶去家里陪着奶奶。
“虎娃子跟我说过电影老好看了,那些人就出现在一张白纸上,活生生的,还会打仗冒着火光……”
丑牛特别的兴奋,小嘴就没停下来过。
他说了好多好多,都是从其他人口中听来的,从来就没有亲眼见到过。
根本不懂为什么活生生的人会出现一张巨大的白纸上面,也完全想象不到具体的场景。
但没关系。
他马上就能懂了。
因为,表姑姑要带他去看电影啦!
红山大队的人来的太早,周边虽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但电影还没播放,放映员开始整理机器,也不知道还得等多久。
不过,来得早能待在好位置上,不然挤得老远都看不到。
方大姐招呼着:“来来,咱们站这里。”
“石榴奶,你把孩子牵过来。”
“哎哟,是哪个崽子踩到我脚了!”
“容知青、焦知青,你们来这边,这边有位置。”
容晓晓牵着丑牛朝前走去,这个位置算不上太好,不过也不算太差。
想想就知,好位置肯定都是罗庄大队自己人占了。
到了位置上,焦港就将挎包取下来,“呐,你们拿吧。”
要说大方,整个大队还真没他这么大方。
还真就任人拿了。
无数手伸了过来,一人抓了一把。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小把。
等分完,焦港的挎包里只少了一斤不到的重量,他十分不解,“你们不要了?”
马婆婆一脸好笑,看着焦港的眼神如同看自己晚辈一般,“你这孩子就是实诚,我们拿一点就够了,总不能还捞一大把吧?”
说着,掏了掏兜,掏出十来粒蚕豆,“来,给你吃。”
倒不是她们不占便宜。
如果不是因为想占便宜,又怎么可能和焦知青打成一块?毕竟她们一开始就是为了焦知青的花生瓜子来的。
只是她们没想到。
有那么一天,占便宜占着占着就开始不好意思。
这天天拿人家吃得,脸皮就厚不起来了……
“焦知青,吃吃我家的米泡,你尝尝味道。”
“来来,我这里有煮好的花生,试试不一样的口味。”
焦港有些愣了。
以前都是他给别人塞东西,这次换别人给他塞东西了……
感觉还真不一样,有那么一点暖暖的,还有点鼻酸。
不过……
看着还剩五斤的花生瓜子,焦港有些欲哭无泪,总不能扛着这么大包看电影吧?
看完电影然后又给扛回去?
想着就好累哦。
容晓晓瞧着,问道:“不想带回去?”
焦港拼命摇头,“你要吃吗?吃多少都行!”
反正他不想吃,以前吃是因为没其他可吃,现在他有婆婆们塞得其他零嘴,瞬间就不爱花生瓜子了。
容晓晓没回他的话,而是微微弯腰,在丑牛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本来期待看电影的丑牛听着听着眼睛就开始放光,“可以吗?”
容晓晓点了点头。
丑牛立马回身,拉着焦港的手就跑,还着急催着:“焦叔叔,快快,咱们得赶在放电影之前都卖完。”
被拉出人群的焦港一脸懵,这是要去干嘛???
第35章
容晓晓看着离开的两人,心里是一点都不担忧。
焦港傻白甜,丑牛却不同了。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能在大队里做卖柴的生意,还能和焦港谈好割猪草的条件,甚至分了三个档次任由挑选。
小小年龄身边就有了两个合作伙伴,分工明确、分账均匀。
在某个方面,这孩子真不比普通大人来得差。
等两人离开,容晓晓也没继续待在原地,而是打算跟着去瞧瞧。
倒不是担忧,而是想看看丑牛会怎么做。
刚走出人群,前方空地上的灯泡就点亮,灯光亮起的那瞬间,周边响起了一片惊呼。
“这就是灯泡吧?”
“真亮啊,什么时候我们大队能装上电就好了。”
“你们大队也太好了吧,都和镇上一样装上灯泡了。”
“这灯可真亮,要是我家也能安上一盏灯,也就不用害怕夜里出门了。”
这些是其他大队羡慕的声音,随着他们的话后,紧跟着又是罗庄大队显摆的声音了。
“哎哟,我跟你们说,这灯泡是真的好,比油灯好用多了,晚上也不用摸黑出门。”
“不止灯泡,我们大队还装上了电喇叭,上工下工不用小队长满地敲锣,喊个人也不需要其他人跑腿,在喇叭上一喊就行。”
“大队长还说了,今年好好干活,明年大队就买台收音机回来,这样我们干活的时候,电喇叭还能播放收音机里的戏曲呢。”
容晓晓瞧着挂在树下的小灯泡。
对于她来说,光源有些发黄,以至于照明的地方有些朦胧。
但对于大队能发电,那确实是一件值得显摆的事。
别的地方不说,整个公社也就罗庄大队在今年初有了电,在大队的某处还安上了一台专用的发电机。
她不由想着,要是自家也能安上电就好了。
习惯了光明,让她摸黑确实很难适应,哪怕都已经适应了一个多月,但到现在还是很不习惯。
不过这种事办起来应该会很难吧。
此时,丑牛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小伙伴虎娃子。
每次有这种热闹的事,傻涛都会亲自带着虎娃子赶来,一次不落。
毕竟傻涛自己也只有几岁的智商,对于看电影这种事,哪里能抵抗得了。
三个小伙伴中,虎娃子虽然没亲生父母,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但他的童年绝对是三人中最丰富多彩的那一个。
“丑牛,咱们待在一块吧,今天的电影好好看,我以前看过一回呢!”虎娃子迫不及待的邀请自己的小伙伴。
丑牛却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不过几秒虎娃子就连连点头,“我跟你一块去!”
说完,拉着爸爸的手,像是哄着一个孩子般道:“爸爸在这里等着我,等我回来给爸爸带花生吃。”
“花生?”傻涛眼睛发亮,兴奋的拍着手:“好好好,爸爸等着虎娃子。”
紧跟着两人捧着一把瓜子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等他们再次出现在焦港面前时,已经变了一身穿扮。
衣服被他们脱下来当成围巾,将半张脸给遮住,身上穿着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尿素袋。
这模样,不知道的还当是去做小偷呢,“你们干嘛啊?”
虎娃子看着小伙伴,“你没跟焦叔叔说吗?”
丑牛挠了挠头。
他还以为焦叔叔知道呢。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们也没打算让焦叔叔一块来,“没事,焦叔叔在这里待着就是了。”
紧跟着他们掏出从路边摘来的叶子,随便折了两下就成了一个三角形,然后抓了一小把花生瓜子装在里面。
没一会,就包好了二十来份,焦港的包中还剩下不少。
这要是还不明白焦港那简直白活这么二十几年了。
敢情这是要将他辛辛苦苦换来的花生瓜子再给换成钱?
他是不想提这么重的东西回大队,但这么换来换去感觉也挺折腾吧?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不过焦港也没制止他们。
明显这两个小家伙就显得格外兴奋,实在是不想妨碍了他们的兴致。
一开始焦港还有些担心他们,觉得两个小家伙弄不来。
结果刚过去就看到丑牛和一个不认识的人交换着货物。
丑牛走到人群中,他并不是叫喊着卖花生瓜子,“叔叔婶婶,要换花生瓜子吗?一包包都装好了,拿着吃特别方便,换什么都行。”
虎娃子走到孩子群中,也是对他们说着:“要换花生瓜子吗?特别好吃,最后二十包换完就没有了。”
有人忍得住不舍得。
有人也是愿意换一换。
看过电影的人都知道这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要是能一边吃着一边看那岂不是更好?
几乎没多久,丑牛两人就开了张。
手里有被换来的各类零嘴、还有头绳以及其他一些物件,有一个人更是用一根香烟换了一包瓜子……
丑牛也不拘换到的是什么。
只要价钱不比他手中的花生瓜子来的低他就乐意换。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身上都带着交换的货物。
有一人拉着丑牛,小声问道:“多少钱一包?”
“一分。”丑牛早就料到有人会花钱买,早就和小伙伴约定好价钱。
这个价钱要比平常买贵上一些。
但也不至于贵到让人无法接受的程度。
没多久二十来包花生瓜子就被销售一空,两人又回到焦港面前继续用叶子包起来。
而此时的焦港有些懵。
花生瓜子是少了,但紧跟着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吃的用的以及……几分钱。
看到这几张钱的时候他是瞬间傻了眼。
也就七分钱的样子,这点钱要是放在以前他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直接花掉,路上见到了,或许都不想弯腰去捡。
可这一回,焦港突然哽咽起来。
爸妈欸!
他赚到钱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赚到钱!
突然很想去镇上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爸妈他们的好大儿如今有出息了,不但会花钱还会把钱往回捞,这不是出息是什么?
“叔叔,你没事吧?”丑牛看他快要哭出来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好像没干什么把焦叔叔惹哭的事吧?
“没。”焦港抹了把脸,“我和你们一起卖花生瓜子,我要赚大钱!”
“嘘嘘嘘!”丑牛连忙捂住他的嘴,“可不能这么说,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会倒大霉的。”
丑牛能不知道买卖是不可行的吗?
他当然知道。
所以才会和小伙伴们咬紧牙关,绝对不能传出去。
就连这次,他们主要也是在交换而不是买卖。
更何况,他和虎娃子都是孩子。
丑牛如同小大人般,语重心长的道:“焦叔叔,你和我不同,你已经是大人了,要是犯了错只能被抓,可我不一样,我还是小孩,大人都不会和小孩一般计较。”
虎娃子连连点头,“丑牛说得对。”
丑牛跟着道:“你就乖乖在这里等着收钱哈,要实在是想帮忙,就替我们装瓜子。”
“对对。”虎娃子又重重点头,“丑牛说得对极了。”
这下连焦港也跟着点头,“行,都听你们的!”
说着,接过叶子就折了起来。
明明就几个步骤而已,看着也十分简单,可偏偏他弄了弄,弄得稀奇古怪……
丑牛一言难尽,还得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没事,焦叔叔可以帮我们收钱收东西嘛,一样也是干活呢。”
“嗯嗯,丑牛说得好好。”虎娃子在一旁蹦跳着,为自己的老大比着大拇指。
焦港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小瞧,也跟着点点头,“可以可以,我最会收钱了!”
三人分好工,接下来就是愉快的合作中。
在电影开始之前,他们将五斤瓜子全都给‘换’了出去。
结果装瓜子的袋子没变小,反而更鼓更重了。
这下,焦港没觉得拿回去重,反而抱着包就像是抱着宝贝一样,等回到队伍中,还是一脸傻呵呵的样子,“来来来,咱们一起分了。”
既然是三个人合作,那怎么能独自一人占了?
丑牛却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不急不急,电影要开始了。”
焦叔叔是大队的知青,反正也跑不到哪里去,还是电影更重要。
“哇!有人在上面!”丑牛惊呼。
原先只听人说过,头一回看到还是蛮让他惊讶,瞪大着眼睛死死盯着,连手中的零嘴都忘记吃了。
就在播放电影时,一人走了过来,“是容知青吧?”
容晓晓侧头望去,是一个很眼生的中年男人,“你谁?”
“我是罗庄大队的大队长。”邓汪自我介绍着,“那边有更好的位置,要不要换个地方?”
容晓晓挑了挑眉头。
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让她换更好的位置?
更别说两人还素不相识,没道理突然之间找过来吧?
不过她并没迟疑,当下就道:“行啊。”
罗庄大队的大队长来找她,除了渔网还能是什么?
她做过的事不少,但拔草没必要,毕竟红山大队的人都知道该怎么控制野草的生长;养猪这几天倒是有了成效,不过效果还太小,大多都在观望中。
只有渔网……
红山大队家家户户都吃上了鲜美的鱼肉,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得严严实实,肯定会走漏风声。
她之前并不知道罗庄大队有没有河流。
只不过现在罗庄大队的大队长找来,也能证实这一点,同样也让她知道红山大队集体吃鱼的消息肯定是泄露出去。
容晓晓对此并不惊讶。
她也没觉得这件事能瞒得住。
红山大队有一百号人,家家户户在其他地方都有亲戚,又怎么可能瞒得住。
果然,当两人走到一旁的空地,邓汪也没过多的寒暄,直接说出了来意:“容知青,你应该是头一回来罗庄大队吧?咱们这个地方和红山大队还是有些区别,唯一不变的就是咱们大队也有一条小河。”
说着,他指着一个地方:“就在那头,不过咱们这边的小河没有红山大队的宽,要小了大概两三倍的样子。”
容晓晓认真听着,“那挺好的,这样大队里的社员也能时不时吃上鱼。”
“哪能啊。”邓汪摇了摇头,一脸沉重的道:“河里的鱼哪是那么好捞的?”
“大队长说的是,确实不好捞。”
邓汪看了她一眼,“容知青,我听说你借给红山大队一张渔网?能不能也租给我们,租金好说绝对不会亏待你。”
这几天时不时就听说红山大队天天吃鱼。
要说不馋那肯定是假话。
可要让他们花个十几二十块钱去买一张渔网那也绝对舍不得。
如果也能像红山大队天天捞上那么多鱼,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毕竟罗庄大队地多收成好,相对比其他大队要稍微富足一些。
可是他们大队的小河真的很小。
里面的鱼看着也不多,没必要花那么多钱去买渔网。
所以他才把主意打在了容知青头上。
如果能借自然最好。
听说容知青借出去的渔网也不贵,无非就是一两条鱼的租金,只要能借来花的再多一点也没问题。
他还当要说些什么时,旁边就走来两人,“我说你小子怎么不见人影,原来是在这里欺负我们大队的知青。”
邓汪一听这声音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侧身看着走来的两人,赶紧否认:“罗支书可别乱说,我哪里是在欺负人,我这是在有求于人。”
罗支书哼哼两声,没搭理他,而是对着容晓晓说道:“渔网是你的,你想怎么安排都行,但这小子滑头得很,可别被他骗了。”
邓汪顿时不乐意了,“瞧你说的话,我什么时候诓过别人了?”
罗支书冷笑着,伸出手像是要数着一样,“你要这样说,那我就数给你听?”
“……”邓汪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以前确实做过一些不是太好的事。
但那也是为了给他们大队争取利益才不得已而做。
可这些事也不好在一个外人面前说的太详细,便懒得搭理罗支书,回过头望着容知青,“容知青也别太有顾虑,你们支书都已经开了口,选择权全部在你身上,你想借就借不想借也没人怪你。”
还没等对方回应,他跟着承诺着:“可如果容知青真愿意把渔网借给罗庄大队,条件你只管说,只要能答应的我绝对不含糊。”
这话一说,旁边的罗支书和罗建林也没继续开口。
毕竟渔网确实是属于容知青。
哪怕他们心里挺不乐意,也没有权利作出选择。
容晓晓想了想,开口说着:“渔网借出去大队就少一天鱼吃,这么重要的事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先考虑一下?”
“当然没问题,容知青只管考虑,我就等你的好消息。”邓汪嘴角忍不住上浮。
一般没有直接拒绝,那这件事很有可能就能办下来。
一想到他们大队也能网上不少鱼,这心情就忍不住雀跃起来。
知道红山大队的三人要商量,他也没继续待下来讨人嫌,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等周边只剩下他们三人后,罗建林先开了口:“邓汪这人小毛病不少,但有一点挺好,只要他敢承诺就绝对会兑现,你要真的想将渔网借出去也不是不行。”
一旁的罗支书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渔网是容知青的。
她想借给谁就能借给谁。
他们确实没权力阻止。
更何况大队用了这么长时间的渔网,捞起来的鱼已经有一百多条,这些也都是多亏了容知青。
容晓晓并没有顺着他们的话说下去。
而是抬头看了看上空。
邓汪带她来的地方确实是一个好位置。
这边应该是被特意留出来了,斜对着屏幕不说上空还吊着一根灯泡。
因为灯光的缘故,让他们这边显得更明亮一些。
容晓晓问道:“大队长,大队要是想拉电线很难吗?”
“难,特别难。”罗建林也跟着抬头,“去年为了拉一根电线,我整整往镇上跑了两三个月,可最后还是没办下来。”
“容知青是镇上来的人,应该已经习惯了夜里有灯泡吧?”罗支书开口说着:“再等个两三年吧,等那个时候咱们大队也能拉上电线。”
“要等那么久?”
罗支书苦笑一声:“这都不算久的,也多亏了罗庄大队拉了一台发电机,这两年让大队长经常去镇上跑跑,就算没法从镇上拉线过来,也能从罗庄大队拿一根线到咱们大队。”
两个大队的距离并不远。
要是有足够的电线也能拉一条到红山大队。
可问题就在于,电线怎么来?又由谁来装?
不单单只有他们一个大队有这种想法,十几个大队都盼着自己大队能来电。
想尽办法想走通各种关系。
可红山大队因为财力而没人脉,就算镇上有足够的电线也轮不上他们,还是得慢慢排号才行。
容晓晓听的有些惊讶:“罗庄大队不是从镇上拉的线,而是用发电机发的电?”
“稀罕吧?”罗建林笑了笑,“邓汪能耐不小,他在镇上有几个老战友挺有能力,多少也能出出力,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罗庄大队自己扛了起来,每年的收成量在所有大队中都能拔得头筹。”
容晓晓沉思着。
罗建林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他一直都觉得容知青是个聪明的人,为什么要将渔网的话题突然转到发电上,他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让他喉间有些发痒,“我大胆猜测一下,容知青是想借用渔网走通邓汪这条路?”
罗支书倒吸一口气,“我就说,好端端干嘛提起电的事,你想将渔网借给罗庄大队,是想让邓汪答应接电线的事?”
容晓晓轻笑着。
她再一次抬起头,视线落在发亮的灯泡上。
灯光发黄并不明亮。
可在黑暗的夜色中,哪怕只有一点点光源都足以。
“走通邓汪的路也没用,他在镇上确实有些关系,但不足以让那些人给红山大队批电线。”罗建林细细解释着,“我和邓汪的关系也不差,只要我们能弄到电线和装电的电工,他也会同意给我们供电。”
说白了。
电源的来头好解决,难解决的是没有电线以及电工。
至于去其他地方买电线,那更别想,除非镇上给他们批,不然红山大队绝对买不起。
那可不是几十块钱就能搞定的事。
容晓晓摇了摇头,“我不是想走通邓大队长的路,我只是想让他给我们牵个线。”
“牵线?”
罗建林皱起眉头,“你是想和发电厂的人接触?”
邓汪的老战友之一就是发电厂的副厂长,能拿到这台老旧的发电机,除了大队收成好的缘故之外,自然也是走了人脉的关系。
邓汪要是想牵线,和副厂长也不是不能见见面。
可见面之后又该怎么说服副厂长?
罗支书赶紧问道:“你是有办法说服发电厂给我们批电线?”
容晓晓再一次摇头,“不是我去接触,而是大队。”
容知青的话让对面的两人再次沉默。
突然有一种自己老了听不懂话的挫败感。
“我之前去供销社,听闻能以大队的方式去交易。”容晓晓缓缓说着,“我想着发电厂的职工们平日应该很少吃鱼吧?怎么说也是艰辛的人民工,咱们大队没法替他们分担辛苦,如今得了不少味鲜腴美的鱼,送去交易,让他们尝尝鲜也是好事。”
随着容知青的话,对面两人眼光不约而同发亮起来。
到底是大队里的三大头,反应都很快。
容知青这么一说,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
大队干农活的社员都羡慕镇上人。
但经常往镇上跑的人都知道,镇上的人也不是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那是有钱也不一定能天天吃饱、顿顿吃肉。
当然,要是有胆子往黑市跑,那也是能。
但有岗位的工人,谁敢冒着被处分还牵连家里的风险往黑市跑?
不仅仅是百姓,镇上的工厂也是如此,一般工厂都备有食堂,食堂想要多弄点肉食也是极为困难。
罗建林曾经就听玩具厂的战友发愁过,说是食堂的伙食不好,工人们大多在抱怨,可想要弄顿稍微丰盛的饭菜,也是极为困难。
往简单点的说。
镇上缺肉。
但大队现在不缺鱼啊。
第36章
容晓晓真觉得可以试试这个方法。
她倒不是说让大队拿鱼去贿赂,而是去交易。
这样能让发电厂多一个来货的渠道,解决厂里吃肉的难题。
同时,对方也给他们一些便利,大队不用发电厂给他们发电机,也不用专门从镇上牵线过来。
只需要一些闲置或者已经替换下来的电线,以及一个电工。
这些对于其他人来说很困难,但对于发电厂来讲不算难事,就如现在的红山大队,想拿一些鱼出来也不难。
当然,这些都是她的想法,能不能实施起来还得另说。
容晓晓开口,“不过,就是不知道邓大队长愿不愿意牵线。”
其实没有邓大队长的参与,这件事也不是不能办下来。
不过既然有熟人,那肯定是有熟人牵线更容易一点,再说了,罗庄大队想借渔网也是想网自家大队的鱼,对于红山大队来说,无非就是耽误几天,其他没有损失。
“他肯定会答应。”罗支书哼哼说着,“这小子精得很,肯定是听说租渔网的条件才找来的。”
网二十条鱼只要一条鱼的租金。
这真的太便宜了。
尤其是罗庄大队的河很小,花钱花票买渔网不值当,最少现在邓汪没这个打算。
别看罗庄大队的收成好,可就算再好,那也不是衣食无忧,钱都得花在刀刃上,而不是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我也觉得他会同意。”罗建林跟着道,“我之前跟你提起过,之所以不让社员轻易下河,是因为有人淹死过,这淹死的人就是罗庄大队的两名社员。”
说着,微微一叹,“眼瞅着日子越来越好,却因为河里的鱼丢了性命,家里的顶梁柱不在,那两个家庭日子也跟着不好过。”
“是啊。”罗支书点着头,“现在不比以前了,恨不得连地里的野草都扒光了吃,日子越来越好,这人也就更惜命,你要是不借渔网,他就算不吃鱼也不会让人冒险去捞。”
也就是说。
摆在邓汪面前就三条路。
要么不吃、要么花十几块钱去买网,要么就是借用容知青的渔网。
三选一,谁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三项。
尤其是,容知青的条件并不难办。
她没有收取高额的租金,也没提过分的理由,只是想让他牵个线而已。
也就是几句话的意思就能借到渔网。
更何况,如果他们真的以鱼和发电厂做交易,对发电厂也是一件好事,就算不借邓汪渔网,邓汪说不准都会主动揽下这件事。
“这样,明天再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安排。”罗建林忍耐着激动的心,已经十分迫不及待了。
能发电,对于大队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
不然他也不会跑了那么长时间,一直到现在都没放弃。
连着深呼吸几口,他道:“容知青,明天你来办事屋,我们一起商量下。”
却不想,容晓晓摇了摇头,“这件事我就不参与了,渔网全权交给大队安排,只要不弄坏,你们想借给谁都成。”
她就出个主意,接下来的事可没打算参和。
说服邓汪不难,难得是该怎么和发电厂接触。
从有这个主意开始,容晓晓就没想过自己上,发电厂不比红山大队,在红山大队她经营这么多,多少有一点话语权。
可要是在一个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发言,或许最后的结果仍会是自己想要的,但这过程绝对不轻松。
容晓晓不是一个喜欢给自己找事的人。
虽然很希望大队能接上电,但这件事她也没打算自己承担下来。
怎么说红山大队还有三大头在,也轮不到她担下这件事。
不然什么事都冲上去,光想想就觉得超累。
有这个空档,还不如想想多吃点什么。
罗建林想了想,便道:“行,大队承你的情。”
这下两人也没心思继续看电影了,和家人说了一声后,便一起相伴回到大队,打算把袁会计叫上,好好商量下这件事。
容晓晓继续待在原地,在最好的位置看完了这部电影。
电影播放完,观众们还有些意犹未尽,纷纷嚷嚷着再来一部。
放映员赶紧道:“太晚了,都回去吧。”
说着就赶紧收拾装备,以他们的经验来看,但凡晚一点就很有可能被留下来。
放映员都已经收拾起来,其他人就是想看也看不成。
瞧着时间也确实很晚,明天还得起大早干活,没一会人群就慢慢散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丑牛几乎没停下来过,小嘴一直巴拉巴拉,整个人一点都不困,看着很是兴奋。
显然,第一次看电影实在是太有趣了。
一直到小河边,他还在回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看一次。”
旁边的焦港听到,便道:“要不你明天和我去镇上,我请你看电影?”
怎么说都是合作过的友谊,他对朋友一向很大方。
跟着又小声道:“我还可以再带一些花生瓜子去。”
刚说完就想起花生瓜子没了,他赶紧补充一句,“不如咱们卖麦乳精吧?冲水了带过去,一分钱一杯。”
容晓晓瞅了他一眼。
敢情这位做生意做上瘾了?
“不行不行。”丑牛摆着头,“在大队交易,就算被抓住,叔叔伯伯们看在我是孩子的份上也会放了我,但在镇上不会,我还得陪着奶奶和表姑姑,可不想蹲牢房。”
焦港讪讪,挠着脑袋有些无措。
还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他要是蹲牢房了,老头子怕是会直接从首都过来把他狠狠揍一顿吧?
可怕,真可怕。
容晓晓轻笑着,“丑牛想得周全,比大人还要来得强。”
这个‘大人’指向很明确了。
进了大队,各回各家。
回到家的时候,容婆子和陈婶子还在说着话,两人一边说着手上也没闲着,正编着竹筐。
容婆子听到动静,“是晓晓回来了吗?”
容晓晓应了一声,牵着丑牛走进去,“二姑,你怎么还没睡?”
“她不看到你们回来,哪里舍得睡。”陈婶子笑着起身,“那你们早些休息,我也得回去了,家里那些臭小子们回来肯定又要开始闹腾,没我根本管不住。”
容晓晓同陈婶子道谢,亲自将她送出去。
等再回到院子里,丑牛趴在二姑的肩头,又开始说起电影的剧情,头一回知道,这位还是一个小话痨呢。
她也凑在旁边说了一会话,然后又去了后院将下的鱼篓收了上来。
此时的红山大队和原先有了一些变化。
主要是这边的空气。
多少带上了一些腥味。
最开始网上来的鱼都进了家家户户的肚子里,后面又分了几次,分来的大部分的人家都舍不得吃,有些腌制有些风干,使得这两日经过一家院子,就能闻到从里面飘出来的鱼腥味。
二姑的院子也是。
不过好在附近就两家人。
也都知道整个大队就他们家的鱼最多,味道就算重一点也没引起注意。
“表姑姑,我来。”丑牛走了过来,越过容晓晓去拉悬挂在围栏上的细绳,“灶上已经烧好水,你洗洗歇着吧,剩下我来弄。”
容晓晓轻笑着,“我还不困。”
丑牛又道:“那你待旁边,我很会杀鱼,你就放心交给我。”
“我当然对你放心。”容晓晓轻轻拍着他肩膀,“咱们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不放心你?”
丑牛听得鼻头有些发酸,‘嗯’了一声后就将拉上来的鱼篓倒进准备好的木盆中,从里面倒出了四条鱼。
其实丑牛挺惶恐的。
现在的日子真的很好很好,好到他有时候都不敢相信,生怕这种日子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也害怕表姑姑觉得他不是一个能干又听话的孩子。
所以他想表现的好一点、更好一点。
这样表姑姑就不会讨厌他也不会离开这个家。
其实容晓晓能感受到丑牛的惶恐。
这种极力想讨好人、又极为忐忑的心她曾经也有过。
说太多安抚再多其实都没有做来的有用。
她不需要说一些长篇大论、也不用时时去安抚,偶尔的一两句贴心的话再加上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只要给予他们姑侄俩一段时间,那种惶恐的情绪也就会慢慢消失。
容晓晓并没有让丑牛一个人杀鱼,而是蹲下来和他一起。
也就十几分钟的样子,杀好鱼之后又浸泡在盐水中,两人回到前院梳洗一番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
第二天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去上工。
不过也有不同的地方。
虎娃子将拌好的猪食倒在猪槽中,见走过来的容晓晓,便开口说道:“表姑姑,焦叔叔今天请了假说是要去镇上一趟,他让我给你说一声。”
“好。”容晓晓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果,递过去道:“他去镇上做什么?”
请假的向来都是她,这次轮到焦港都有些意外。
虎娃子没客气的接过糖果,给了眼前人一个大大的笑容,“焦叔叔去寄信,他带了好厚一封信走的。”
容晓晓点了点头,“行,你去忙吧。”
“嗯!”虎娃子带着糖果欢快的离开。
他打算将糖果分享给爸爸后再去捡柴。
焦港不在,猪圈这边就容晓晓一人。
稍稍收拾一下就将该干的活干完,紧跟着来拉磨的孩子们也过来了。
大队铲上来的贝类并不多,不过好在田螺有不少。
每天磨出来的粉末有一部分用在猪食上,还有一部分被大队长拿去试验田地。
新来的四个孩子都沉默寡言,来了后打了一声招呼便去拉磨,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安安静静,没人找他们他们也不会主动开口。
一个人的容晓晓待着有些无趣,正想着要不要找这些孩子们聊聊天时,陈婶子就过来了。
“晓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上回不同,这次来的陈婶子是一脸笑容,“我娘家人刚来人递的话,说是他们今年种的棉花长势特别好,下个月就能摘了,你看你这边要不要弄一点。”
“要!”容晓晓毫不迟疑。
她没领受过东北冬季的寒冷,但也是听过不少。
哪怕爸妈给她准备了一些,她自己也多准备了一件棉袄和被褥,但总觉得不太够。
尤其她还得给二姑和丑牛准备一点,“婶子,你娘家那边能弄到多少?”
陈婶子说着,“多的不敢说,十几斤还是没问题。”
棉花和粮食一样,收上来都得往上交,只不过多多少少也能落下一点。
“我都要了。”
“成,那我过两天给娘家带个信,让他们给你留着。”陈婶子一脸乐呵。
就知道晓晓肯定对棉花有兴趣。
一个想卖一个想买,她不过就是跑来带带话,无非就是多跑了几步,可这件事一成好处肯定也少不了她。
陈婶子就乐意和晓晓打交道。
一来是看在丑牛奶奶的份上,再来也是因为晓晓特别懂人情世故,不用说的太直白,事后肯定会有一份谢礼。
这份谢礼不会高到让她胆战心惊、也不会低到让她白折腾。
就是恰恰好。
而这一份恰恰好,也不是所有人能掌控到这么合适。
陈婶子正要说什么时,妮萍走了过来,她怯生生的开口:“容知青,田螺壳已经用完了……”
容晓晓看一下石磨边的空桶,她便道:“昨天送来的田螺比较少,既然已经弄完了你就先回去吧。”
妮萍有些犹豫,“可一个小时还没到。”
“没关系,也差不了多久了。”
妮萍站在原地抠着手指头,显得有些无措,特小声地道:“我、我给你收拾收拾猪圈吧。”
声音很小,说得又有些含含糊糊,容晓晓并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话。
一旁的陈婶子道:“没关系,既然容知青都说了你就先回去,今天空闲明天或许就忙起来了,正好把缺的时长补上。”
这么一说妮萍才没有继续坚持,小声道了一声谢谢后便埋着头离开了。
容晓晓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走路的姿势都有一些不稳,像是随时有可能跌倒一样。
再想想刚才,妮萍在抠着手指头的时候,两手都在不住的发颤,也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身体的缘故。
陈婶子见人走远了,这才开口,“这孩子可怜的很。”
“我先前就很好奇大队长为什么会安排她过来拉磨。”容晓晓问着。
四个孩子中她年龄最大。
当时也说过她的情况比较特殊。
容晓晓对人选倒没什么意见,可是妮萍看着太孱弱了,她每次看到她的时候,就生怕她会突然晕倒。
这弄得每次只要妮萍在猪圈,她就会忍不住往妮萍的方向望上几眼,就怕她突然出事。
不仅仅是她,焦港也是这样。
明明他们俩都是懒人,可看着妮萍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着要不自己替她干算了。
“还能为了什么?大队长这次选得四个人都是大队的困难户。”陈婶子悠悠一叹,“妮萍的情况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全家上下就她一个人,而且你也看出来了吧?她身子不行,根本没法长时间干活,一天一个小时对她正好。”
“她是孤儿?”容晓晓有些诧异。
“嗯,她家长辈都不在了,好些年就一个人生活。”陈婶子说,“她也是个苦命的人,早些年的时候身体还是健健康康的,后来跟着她爸妈吃了不少苦。”
说完,她特别小声:“她家里成分不好,要是放在以前妮萍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听说她家老祖宗坐拥一个城镇过半的商铺,属于他们家的田地从白天一直到晚上都逛不完,那是特别的富裕。”
容晓晓挑了挑眉头,并没有说什么。
在这个时代富裕可不是好事。
“可富裕有什么用,妮萍命不好生在现在,一天千金小姐的福都没有享过,反而跟在爸妈身边吃了不少苦。”陈婶子回忆着,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段很混乱的时日,半大的女童懵懵懂懂跟在父母身后,哪怕被父母护着,也被砸过去的石头伤到,鲜红的血液顺着白净的额头滴下,让人是触目惊心。
“因为一次冬日落水,是彻底伤了妮萍的身子,赤脚大夫来看了看,说是以后怕是不能生孩子,妮萍这一脉到她这里就到了头,以后怕也没法找个好人家了。”
容晓晓抿了抿唇。
她对妮萍的感官其实挺好。
一个神情怯怯的少女,话不多人很老实,哪怕身子不好却也坚持着完成任务,身上的穿着瞧着就不是家庭很好的样子,但每日见到都穿戴整洁干净。
所以她对妮萍有些好奇。
可真听完她的事,心里就有一些沉闷了。
“她父母过世后,大队长见她可怜,为她奔波了不少回,说是一个孩子又能懂什么?父母身上背着的罪过不该由一个孩子承担,这才让她今后的日子安定了一些。”陈婶子继续说着,“还将她安排在自家附近的空屋,时不时照料一番,不然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独住,总会遭遇一些不好的事。”
“大队长挺心善。”
“嗐。”陈婶子笑了起来,“心善是真心善,可对于周荷,自家男人这么心善也不是什么大好事,什么都惦记着外来人,苦得就是自家人了,早几年为了这个,周荷没少跟大队长干架。”
那个时候也是真热闹。
能看到周荷举起鞋垫,追着大队长从村头跑到村尾,屁股后还跟着一群凑热闹的人。
大队长平日里都是一副威严严肃的模样,也就那几次能看到他狼狈奔跑的样子,瞧着还真乐呵。
想到这,不由砸吧砸吧嘴,蛮遗憾道:“不过现在年龄都大了吧,再加上日子也没原先难过,周荷也就没再闹腾过了。”
那倒也不是。
在外没闹腾,在家那还是蛮闹腾。
罗建林正收拾着东西想往镇上走一趟,周荷瞧着,一边给他准备东西一边念叨着:“也不知道你忙活什么劲,天天往镇上跑不累吗?你看看我给你纳的鞋底,今年都已经跑烂三双了。”
“你别管。”
周荷立马叉腰,死死瞪着他,“罗建林,你再说一次!”
罗大队长抿着唇,不敢说了。
一旁的罗夏给自己爸解难,“妈,爸也是为了咱们好,你想想要是咱们大队能拉来电,到时候在你房间里挂一个,多亮堂?”
“挂什么挂,电费多贵啊?”周荷立马拒绝。
不过一想想自家能挂上电灯泡,心里头就美滋滋。
然而,埋着头穿鞋的罗建林并没有开口。
大队真要拉了线,肯定也不会在自家装,更不可能在大队其他家里装,电线就那么些,哪里能牵到家家户户?
只能选几个地方装上灯泡,再有就是安上一个大喇叭。
等过几年,慢慢牵到家家户户去。
周荷见男人要出门,她便喊着:“罗夏跟你爸一起去,顺便带些蔬菜和鱼给你小弟送过去。”
罗夏应了一声,背着装满蔬菜和半条鱼的箩筐跟着爸一块去了镇上。
到镇上的时候刚好晌午,这个时间段上班的人都休息了,两父子便去了玩具厂的家属楼。
罗建林的小儿子在玩具厂当临时工。
为了上班方便,和两个同事在这边筒子楼租了小间房。
他们来的时候,罗冬正在外面的灶房生火,见到爸和二哥,连忙迎上去,“你们来得刚好,前几天我在这边割了两斤野猪肉,等会你们拿回去。”
“野猪肉?!”罗夏一听就馋了。
罗建林皱眉,轻声问道:“你去哪里买得?可别冒险去黑市。”
“我哪里敢。”罗冬赶紧摆手,指着一旁的门口,“前些日子有个女人带着野猪肉卖,我不正好遇上了么,就花钱买了两斤。”
说着,比划了一下,“七毛一斤不要票,便宜吧?”
“哪个女人这么大胆,居然带着野猪肉来这里卖?”罗夏咂舌,“万一被当场抓到怎么办?”
光想想就可怕,反正他是不敢。
“我们这边人多,待上一会就能卖掉,真有人来抓人也早跑了。”罗冬有些后悔又有些期待,“早知道我就多买点了,也不知道那人以后还会不会来。”
第37章
罗冬已经计划着,下回买多少猪肉了。
听隔壁的婶子说,那个女人并不是第一回 来他们这边,之前也有售卖一些其他的东西,像是鸡蛋、山间干货之类。
哪怕没有野猪肉,其他东西买上一点也行。
他道:“爸,这个月的工资我先留五块钱在手上,要是再碰到那个人,我就换点东西带回去。”
“成,你看着安排。”罗建林没意见。
这个儿子年龄是几个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却也是他最放心的一个,再说了,他都这么大了,也不必要事事都听父母,该自己多做做主。
“对了,给你带了一些鱼和蔬菜,你自己留一些,剩下的带给你陆叔。”罗建林交代着。
罗冬点着头,决定将大半的东西都给带去。
他能在玩具厂当临时工,主要拜托的就是爸的这位战友叔叔。
翻了翻二哥递来的竹筐,他有些惊讶:“这鱼看起来挺重呀,家里谁下河了吗?”
他一直待在镇上,还不太清楚大队的事。
罗夏早就想说了,直接抢了爸的话将这段时间大队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重点是在夸某个人,“容知青真不愧是从大城市来的人,懂得多也不小气,大队真的受了不少她的恩情。”
“这么厉害?”
罗夏重重点头,“爸划了一小块的自留地让我试验田螺壳粉,说是能肥田,我才试了几天,暂时还看不出效果,但我总觉得能成。”
罗冬笑着,“都没效果,你怎么就知道能成?”
罗夏说得认真,“当然能成,不然咱们大队怎么能吃上鱼?大队的四头猪怎么养得那么好?容知青办得事就没一件不成过。”
显然,这位已经成为某个人的头号粉丝了。
一旁的罗建林没说话。
可他的沉默何尝不就是对二儿子的认同?
罗夏余光扫向父亲一眼,犹豫了一会还是开了口,“小弟,你工作转正的事怎么样?”
罗冬苦笑一声,“很难。”
在玩具厂,各个条件摊开,他算不上头号也没垫底,属于中庸一类。
能力不出众、没有拿得出手的技术、更没有厉害的人脉,哪怕工作的时候勤勤恳恳,从来就没有偷懒过,但他还是属于不起眼的那一类。
在工厂里,勤奋并不能让一个人发光发亮,因为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他已经被淹没在这群人之中。
再来,父亲的战友仅仅只是厂里的治安队长,陆叔叔能帮着他进厂已经出了很大的力,对于他的转正,也是无能为力。
更何况人家也有自己的家人,又怎么可能替他费财费人情?
就算陆叔叔愿意,他父亲也不会接受,不然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大到他们家都不知道该怎么还。
罗冬叹气道:“熬吧,熬个几年的资质,或许就能转正了。”
罗夏又朝父亲看了一眼,确定他没发火的前兆,才开口:“你知道朱婆子的三女婿吗?”
“知道。”罗冬点着头,有点奇怪二哥为什么这么问,“他也在玩具厂当临时工,不过是在不同的部门,偶尔也能遇到。”
罗夏又又瞟了一眼父亲……
连着被看了几眼,罗建林直接没好气的瞪着他,“想说就说,一个大男人这么墨迹!”
罗夏讪笑着,这不是怕他不同意么。
不过父亲都开了口,他也就直说了:“我刚跟你说的容知青,她父亲是一位六级锻工,教过她一些技术,朱婆子的意思是想让容知青教教她女婿,这样在厂子里或许就能得到重视。”
罗建林插话,“不是六级,已经升成七级锻工了。”
罗冬不由慎重起来。
他现在在玩具厂,干得是人人都能干得杂活,可要是自己能学门技术,真当厂里需要招技术工种时,自己就能有优势了。
罗夏也是这么想,这才会特意提醒小弟,“我觉得你可以试试,不管能不能因此转正,学门技术在手不是坏事。”
罗冬心里立马就做了决定,征求父亲的意见,“爸,我想试试。”
罗建林既然让二儿子将这件事说出来,自然就没阻止的意思,不过他还是交代道:“你想去就去,但我得给你说清楚了,绝对不能用我的身份去压人,容知青愿意自然好,但她不同意你也别强迫人家。”
说着,哼声道:“要是被我知道,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罗冬无奈的笑了笑:“爸,我不是这样的人。”
不过家里人赞同就好,他得想想该怎么请动容知青了。
……
“怎么样?还是不能开吗?”
“不能。”一个瘦高男子从车底钻出来,一脸烦躁又带着一丝恐慌,“艹,怎么就坏到半路了,这要是被人发现我们两就死定了。”
“不能去修吗?”同伴也是一副着急的模样。
“可以啊,哪个地方没有修车的?”毛姜直接摊手,“可要是被人发现车上的货,咱们两都得进局子!”
姚学名脸上瞬间苍白,“那怎么办?我可不能坐牢,你也知道我小孩刚刚出生,我要进去那这个家就全毁了。”
毛姜抹了把脸,手上轻颤,他自己也十分恐慌。
这次给厂子送货,他们两人开着货车从南方走到北方,卸了厂子的货后就能空车返回。
从南到北,又是空车。
但凡跑远程的司机都知道,回来的路上捎带一些货物,等回去后售卖出去,一趟赚得比工资还要高。
毛姜这是第一次跑这么长的远途。
以前这么远的路都是走绿皮火车,这次也是因为一些意外,厂子里不得不安排货车出行。
他向来就是胆子大的人,也知道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
便想着趁这次的机会搞笔大生意,便和同车的姚学名凑了七八百块,在北方卸货后,借着厂子里的名头和其他厂子搭上关系,弄了一车的货物。
也和老家的黑市收货人打点好,一旦到了县城就能直接卸货交易。
这一来一回,赚得就是几年的工资,自然愿意冒险试试。
一路走得胆战心惊,采购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两人到现在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眼瞅着最惊险的采购过程都熬过去,只要一路开到县城就能成功。
可他们谁都没预料到,车子会在回去的路途中熄火。
想修不难。
拿上厂子里开的介绍信,就能找当地的师傅进行维修。
可车上的货怎么办?
那么满满一车厢,一旦被人追究起货源,他们两根本逃不脱。
毛姜颤着手点燃一根烟。
直接找维修师傅太冒险了,他实在是不敢赌。
他颤着音道:“卖吧,不拘价格,只要清出去就好。”
他和姚学名都有家庭,想赚钱可以,但绝对不能把自己给填进去,不然他们两个家庭都毁了。
“怎么清?这可是大几百的货,真要卖出去至少可以卖两千多,又哪里是几天就能清出去的?”姚学名急得要死,“难不成去黑市?可这边黑市的人咱们根本不熟悉,万一碰到一个黑吃黑的怎么办?”
毛姜哪里不懂。
原先想着这笔货能赚大钱,恨不得再多来点。
现在又觉得货太多了,一时半伙根本清不出去。
他愁得抓了抓头,正要说些什么时,身后传来‘咚咚’的声音。
他们惊慌的转过头,发现声音是一位女同志敲着车厢发出的声音。
毛姜脸色尤为的难看,不确定他们的话有没有被这人知道。
姚学名更是深吸着气,仿佛对方一开口他就会晕厥过去。
“我想买你们的货。”来人开口,直接将背包中的钱拿出来,“这里是八百块钱,我要你这里三分之二的货。”
毛姜两人怎么都没想到,对方是来买货。
“卖卖卖!”姚学名扯了扯毛姜的衣服,恨不得让他立马答应。
虽然八百块买下三分之二的货,看着比预计少太多太多,但好歹八百块已经回本,剩下的三分之一能赚多少算多少。
总比亏本清出去强多了。
毛姜却将他拦住,很是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货?”
货车出故障是意外,就算这人听到他们说的话,也不可能随身带着这么多钱。
“咱们之间只做交易,不追究双方的情况。”
毛姜咬了咬牙,“好,你想要什么货?”
他这次采购的主要是皮草和布匹,以及一些山货。
山货有不怎么值钱的干菇、干木耳,也有较为稀罕的鹿茸和山参。
毛姜将珍贵的山货留下,这些东西个头不大,到时候藏在货车的某个位置,也不会引人注目。
他收来的这些年份不多,在东北算不上什么值钱的玩意。
可带到南方那就成了稀罕货色,价格可以翻上不少。
正巧,白曼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更偏向不怎么值钱的山货以及皮草,再要了一小半的布匹。
没错。
在这里守株待兔的是白曼。
白曼曾经看过一个富豪的发家史。
这位富豪尤为的自恋,在中年的时候出了一本自传,甚至还花大价钱拍成了一部电影。
找的还是当时最爆火的流量明星出演,结果这部电影亏得底朝天。
不过倒是在一些视频网上传的特别火。
白曼关注这部电影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地名,就是在她下乡的某一天,在这附近的某条路上开启了这位富豪的传奇之路。
就算没有她的出现。
毛姜在慌乱之后仍旧解决了这次的困境。
这批货被他以低价卖给了当地的黑市,紧跟着将出现故障的货车拖去维修,在维修的期间他和黑市卖货的人结交,又用换来的钱在黑市买了一批货,回去后不但将亏损的钱赚回来,还额外的大赚一笔。
有了钱的他并没有辞退开货车的工作,而是继续开着货车,一旦有去远方的机会便再一次囤货销货。
期间虽然经历过很多胆战心惊的事,但也都是有惊无险的度过。
一直到改革开放,他手中已经积攒了一笔很丰富的财产,靠着这笔钱下海经商,成为了无数人都知晓的富豪。
而这位富豪在现在,不过是一个吓得发抖的年轻人。
白曼有和他结交的打算。
在自传中,毛姜并不止一次经过她所在的城镇,如果可以的话,两人可以多次交易,互助互利。
不过,在第一次见面她没打算表现的太过热情。
哪怕她的及时出现解决了毛姜现在的困境,但对方对她多少会有一些顾忌,还不到交心的时候。
再来在她所了解的自传和电影中,毛姜都是一个老好人的存在,很机智、很聪明也很友善。
但这都是中年后的他砸钱砸出来的好名声。
从未接触过也并不清楚他的真性情。
对方对她很顾忌,她此时又何尝不是对对方警惕着。
毕竟她也是独自一人,手中还拿着一笔巨款。
这笔钱是她全部身家以及从焦港那里借来的五百块,一旦有闪失,她今后的日子将极为困难。
所以必须时刻警惕着,一切以小心为主。
选好了货物,白曼请毛姜两人帮忙将她挑选的货物搬到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板车中。
板车上面放了不少的竹筐。
将货物塞进里面也就没人知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一次根本拿不完。
白曼还得一个人将板车拖到她临时租赁的地方。
是一个较为偏僻的院子。
原先在城镇上到处卖货,也是抱着找一个安全的落脚处的想法,再早早留意起来。
这个地方有些偏僻,周边的人也不是太多。
而且大部分都是一些上班的年轻人,除了晚上之外很少有人会留在家中,就算有也不是太多。
白曼拖着板车过去的时候在路上也碰到过一两个人。
有人看了看便离开,也有人好奇的问她这是在干嘛。
白曼以搬家的理由搪塞。
东西都是装在竹筐里面,上面还盖着一个盖子,只要不手贱的去揭开盖子,没人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白曼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总算将她这次买来的货物全都堆放在院子中。
她没有松口气。
而是得加紧时间忙碌起来。
除了皮草和山货之外,买来的那些布她已经有了打算。
如果没记错的话毛姜会在这里逗留一个星期左右。
他会给自己厂子发个电报,以维修货车为理由不得不在这边多待一段时日。
也是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和黑市那边打好关系,进了一批货后开着货车回老家。
白曼需要抓住的就是这一个星期的时间。
她打算将那批布全部加工,然后再销售给毛姜,将她交易出去的八百块钱再赚回来。
这比零散的卖货要安全的多。
至于怎么加工,她心中也有了想法,同时也找好了帮忙加工的人选。
不过在这期间,她也没法回到大队去干活。
得找一个理由请一个星期左右的长假才行。
等将货物都安排好,白曼便打算回大队去请假,在回去的路上正好遇见了去寄信的焦港。
还没等她说话,焦港就主动凑了过来,一脸得瑟的道:“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挣了七分钱,这还是我头一回挣钱呢。”
“……”白曼看着他傻乐的样子,实在是不愿意打击他。
只要她这次一切都顺利。
这次收益绝对能在四位数以上,分给焦港的那一部分也不会少,对比起七分钱那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
七分钱就能傻乐成这样,那等分账的时候他不得直接呆了?
突然,她有些期待了,实在是太好奇焦港那个时候的神情。
焦港也就是得瑟一下,见她没反应就没继续往下说,而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回大队?”
白曼想了想,“坐牛车吧。”
要是换做以前,她也就直接走回去了。
虽然一走就是一两个小时,但一来能省点搭牛车的钱,再来也能锻炼锻炼身体。
今天却不同,她得赶紧回去批请假条,晚上还得再赶回镇上,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
她问道:“你要一块吗?”
焦港摇了摇头,指着一旁推着自行车的人:“邮差大哥正好要去咱们大队送信,我和他一起坐自行车回去。”
说着和她打了声招呼,就傻乐呵的朝着邮差走去。
白曼瞧着,有时候她是真的挺佩服焦港。
以他的性子在哪里都能飞快的融入进去,没多久身边就会出现一群新的朋友。
就像这次。
不过是去邮局寄了封信,就跟邮差打好关系了。
果然,傻人有傻福吧。
焦港不是第一回 坐自行车。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他突然发现有辆自行车挺方便的。
可惜他有钱却没有自行车票。
早知道刚刚寄出去的信就应该再多加上一句,要家里给他寄一张自行车票来。
想了想,他对着骑自行车的邮差大哥说:“黄哥,你等会送了信能不能再等我一下,我再寄一封信。”
“没问题。”
焦港特高兴,这样也省得他多跑一趟。
一高兴就忍不住掏兜,把自己兜里的蚕豆装进了邮差大哥的兜里。
邮差没看清塞的是什么,脸上挤满了笑:“瞧瞧你,这么客气干什么?你要是寄信寄得多,每回我去红山大队就去知青屋那边问问你,也省得你大老远跑去镇上。”
两人说着话,没多久就到了红山大队。
邮差也没直接去送信,他说着:“要不我先跟着你去拿信,也省得你等着我。”
“那行。”焦港也不是一个喜欢客套的人。
想着知青屋离这有些远,便指着猪圈的地方过去。
那边正好有纸和笔,信封和邮票就拜托邮差大哥买就是了。
到了猪圈,正好看到容晓晓坐在小棚里,拿着笔和纸不知道在画什么,他小跑过去道:“快快快,借我一用。”
容晓晓还没反应过来,纸和笔就被夺了去。
看着焦港拿着笔就开始写着,他也没避着人,容晓晓随意一瞟,正好看到他正不客气的朝家里要着自行车票。
容晓晓立马挑了挑眉。
打算将自己购买自行车的计划给划掉。
干嘛费钱费票。
这位土大豪要是买了自行车,自己不就可以朝他借了?
头一回,她感觉和土豪做朋友是那么的快乐。
焦港想和爸妈说的话已经写满了好厚一沓,这次除了要自行车票之外也没什么好说的,也就写了三四行而已。
写好折叠起来,连带着信封和邮票的钱一起递过去,“麻烦黄大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邮差在他写信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兜里被塞着的蚕豆,一想到将蚕豆带回去家里孩子的笑容,他对焦港更热情了。
收好信,他问道:“对了,你们知道罗大队长在什么地方吗?”
送信十几年,就算不清楚周边十几个大队所有人的名字,但也是认得每个大队的大队长。
“是大队长的信?”容晓晓突然想起一件事,她问道:“是从湘城寄过来的吗?”
“对。”邮差好奇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容晓晓没回答他的问题,“大队长去了镇上应该还没回来,你可以把信送到他家。”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自己母亲寄来的信。
早些日子大队长让自己母亲以她的名义给大队长写一封信。
算算时间,应该就是邮差手中的信了。
如果真的是,那这件事就更有意思了。
她这次不用猜测,几乎可以肯定信件之所以消失是因为收件人或者寄件人的署名都是以‘容’开头。
可这是为什么?
不单单是父亲这一脉的‘容’家,还有其他‘容’家人,只要姓‘容’,不管是寄信还是收信都会消失在中途。
原因呢?
难不成‘容’家还藏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这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不过再有意思,她也知道这一两天肯定没法解密。
容晓晓没有失望,不仅仅知晓答案有意思,过程也会很有意思。
而且既然已经确定以其他人的名义寄信能送到,那她正好可以给家里寄一些吃食。
二姑后院可是晒了不少鱼干、田螺肉干和贝肉干,正好给家里寄回去。
到时候可以用大队其他人的名义,寄回家不保险也能寄到三嫂家里。
容晓晓没直接要信,信封上写着大队长的名字,就算她要邮差也不会给,反正大队长迟早会送来,便没多此一举。
猪圈没什么事,焦港来了她就撤了。
正好回去收拾一下,看看给家里送些什么东西。
等她回去一说,二姑比她更为激动。
连忙喊着丑牛,让他将地窖里的腌菜搬出来,又想着去找陈婶子,看能不能用鱼干换一些其他的山货。
容晓晓没拦着,搀扶着她出门,正巧就看到有一个孩童在门口探头探脑。
“二嘎?”
这不是朱婆子的孙子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容晓晓先将二姑扶进陈婶子家,让这两老姐妹自己商量,随后又走出门,看着二嘎还站在原处,眼巴巴望着她。
容晓晓走过去,俯下身子问道:“来找我吗?”
二嘎连连点头。
容晓晓瞧着好笑。
这孩子什么都没说,倒不是不想说,而是一张嘴口水就流出来了,没法说话。
二嘎连着嗦了好几下,这才将口水吞下,“姨姨,周知青这两天都在干活哦,他除了知青屋之外还特别喜欢去后山,他还好凶,每次周边没人就爱踹石头,结果把自己脚给踹疼了嘿嘿。”
说着说着,自个就笑了起来。
容晓晓皱起眉头,“你跟着他了?”
二嘎赶紧点头,“嗯!”
点完头,又眼巴巴盯着面前的漂亮姨姨。
上回他说完周知青的事姨姨就给他塞了一把糖果,所以小小的他想着,是不是说更多,姨姨就会给更多的糖果?
越想越觉得可能,二嘎觉得自己太机智了。
便有空没空就跟着周知青,连小伙伴喊着挖蚯蚓都没去了。
那种渴望到什么都写在脸上的神情,容晓晓就算再瞎也看出来了,还是掏了一把糖果,在二嘎要接过来之前,她特严肃的叮嘱着:“糖果可以给你,不过得答应姨姨一件事,下次再也不准跟着周知青。”
她不知道周红斌有问题吗?
多少都能察觉出一些。
但就是知道周红斌有问题,所以从没想过让二嘎去盯着。
万一出了什么事,二嘎这么一个小孩怎么逃得过?
二嘎眨了眨眼,十分不解。
难不成他做错了吗?
可看着姨姨严肃的样子,他不情不愿的点了头,“知道了,知青叔叔也不让我跟,那你们大人都这么说,我就不跟啦。”
“知青叔叔?”容晓晓眯了眯眼,“还有谁跟你这么说过?”
第38章
有人特意提醒二嘎。
为什么要特意提醒一个孩子不要跟着周红斌?
在大众的眼里,周红斌不是一个坏人,孩子要跟着他也不算什么事,可既然刻意叮嘱,那是不是代表这个人也知道周红斌有问题?
容晓晓再一次问道:“二嘎,告诉姨姨,是哪个知青叔叔?”
二嘎歪了歪头,实在是想不出那人的名字。
几秒后,他脆声道:“最好看得那个!”
林知野!
几乎瞬间,容晓晓脑海里就浮现出这个名字。
几个男知青里面,模样都算不上差,但真的要说起来好看,那第一个浮现出脑海里的身影肯定就是那位骑牛的大哥了。
容晓晓从不否认自己是颜控。
但她也不是二姐那种恋爱脑,一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她现在对林知野的兴趣特别大。
好奇他为什么会觉得周红斌不对劲?
容晓晓将二嘎带回家,等他坐好后就去灶房冲了几杯红糖水。
拿着两杯,一杯自己喝一杯放在二嘎身前。
二嘎看着深褐色的糖水,先是低头嗅了嗅,随后小脸立马绽开笑容,“是红糖水!”
“有点烫,慢慢喝。”
二嘎连连点头,双手捧着水杯,就凑上去。
就抿了抿,还没尝到甜味就被热气烫了烫,被烫到的他丝毫没退开,又忍不住抿了下。
容晓晓瞧着有趣,跟着问道:“你先前说是知青叔叔让你别跟着,那他也在周知青的身后?”
二嘎舔了舔被烫到的唇瓣,“他在后山放牛哦,他坐在牛背上老威风了,可惜大队长不让我们坐。”
说着,还特别遗憾,他也想骑牛了。
后山?
容晓晓对后山没什么印象。
那边就真的全是山,没有树林,全是光秃秃的山体。
风景倒还行,就是……
等会。
容晓晓微微皱眉。
一提到风景她突然想起周红斌对她说过的话。
先是打探她老家的事,紧跟着让她去周边走走,走一些容爸以前走过的地方。
就好像是让她探索某块特殊的地界一般。
周红斌不会是要找什么东西吧?
“表姑姑。”丑牛从地窖里找出腌菜,他看到院子里多了一个小孩,不由好奇道:“二嘎,你来找我吗?”
大队的孩子不少,每个人几乎都有自己的小团伙。
他和二嘎年龄差上几岁,认识归认识,但很少一块玩。
二嘎又喝了一口红糖水,奶呼呼道:“我找姨姨。”
丑牛眯眼。
哼,又是一个来抢他姑姑的人!
容晓晓对他道:“灶房里有冲好的红糖水,去端一碗。”
“好!”丑牛立马高兴,表姑姑对他果然好。
二嘎并没有在这里待太长的时间,喝完红糖水揣着糖果就离开了。
他觉得知青姨姨特别好,决定以后经常来找她玩!
等人一走。
容晓晓也先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开始收拾打算寄回去的包裹。
除了这些肉干之外,还有之前卤好的野猪肉。
加在一块得有十几二十斤的重量了。
容婆子掂量了下,跟着又塞了一些从陈婶子那里换来的野核桃、榛果之类的东西。
全部打包好,她便问着,“打算什么时候寄过去?”
“等大队长来了先。”容晓晓说着。
大队长收了信,肯定会往她这边跑一趟,到时候问问到底以谁的名义寄过去。
罗建林拿到信后,确实是想去找容知青。
不过先被另一人叫住,他听完对方的来意,重复着她的话:“你想请一个星期的假?”
白曼点着头,“因为身体的缘故,我想去省城看看病。”
“哪方面的病?”
白曼低垂着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女人方面的病,等回来的时候,我可以上交医院开具的证明。”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理由。
证明并不难弄,花点钱就能办好。
罗建林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好再继续开口了,“那行,我现在就给你开介绍信。”
先去了一趟办公屋。
等开好介绍信,白曼就收拾东西去了镇上,罗建林拿着从湘城寄来的信去了容婆子家。
没怎么和容知青说,只说会往公社跑一趟,让那边的人再详细查一查。
毕竟以他们的能力,想查也查不到。
容晓晓见他要去公社,便请他将包裹寄出去。
也就没什么事了。
不过第二天,容晓晓在焦港那里得知白曼请假的事。
便知道自己跟着喝汤的机会来了。
白曼靠着上辈子的事发家致富。
容晓晓也能看着小说中的一些内容跟着喝汤。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段时间白曼会在镇上紧急加工一批头花和成衣,将大部分的卖给货车司机,小部分在镇上周边售空。
因为她当时的钱不够多,所以并没有买空货车司机全部的货源。
容晓晓盯上的也就是这些。
看来,又得请假了。
去找大队长发现大队长不在。
大队长不在,容晓晓便去找罗支书。
一打听发现他也不在岗位上,便朝着罗支书家里走去。
刚敲了门,一个苦着脸的婆子将门打开,见到来人连忙吆喝着,“容知青你来的正好,赶紧来劝劝我家老头,你说好端端的干嘛生那么大的气,这下好了把自己给气倒了。”
容晓晓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拉进了屋。
面前这个婆婆她印象不深,在大队里见过面但也没什么交集,还没等她弄清楚婆婆的名字,就听婆婆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原来陈寡妇的事后,她那个记分员的儿子一直闭门不出,最开始罗支书一家人还高兴儿子看清了陈寡妇真面目,想着他以后再也不会嚷嚷着要娶寡妇进门。
可时间一长,见儿子情绪低迷,不管怎么劝都不愿走出自家的院子。
这就让他们有些担心了。
罗支书就是因为昨天晚上劝罗宝君,劝着劝着两父子就大吵起来。
一个被打的下不了床、一个被气得下不了床。
罗宝君的老娘没别的意思,就是知道容知青很有能力,就想着让她帮忙劝劝。
一来劝劝自己老伴别生那么大的气,再来也是想请她劝劝自己的傻儿子,“这么低迷下去也不是事,总不能以后就一直躲在家里吧?”
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后,容晓晓第一个反应是想跑。
凑热闹她在行,不用人催促,她跑的比谁都快,绝对第一时间就到达现场。
可这种家庭之间的纠纷,让她来劝说。
她怎么劝?
和罗支书有过交情,但人家一个老爷子也不一定愿意听她这个年轻人说话。
罗宝君呢。
两人无非是见过几次面,对方也不见得愿意在这个时候见她。
容晓晓脚下一定。
罗老娘立马拉不动了。
跟着容晓晓就往后退了退,连带着拉着她的罗老娘也往后退着,“容知青这是做什么?就在前面那个屋,咱们赶紧过去吧。”
容晓晓一边退一边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既然罗支书在养病那我就不打扰他,婆婆,我这边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硬生生将手从罗老娘的胳膊中抽出来。
紧跟着转头就跑。
罗老娘还在后面大喊着:“那你忙完了再来,我在家等着你。”
跑着的容晓晓连忙伸手摆了摆,用行动告诉她自己肯定不会去。
当然,要是有什么热闹的事她还是会悄悄的钻进人群中,安安静静的看个热闹。
罗支书这边走不通,那就只能找三大头的最后一人。
可是容晓晓没想到自己刚找上门,就被袁会计拉了壮丁,“容知青你来的正好,麻烦你帮着劝劝我家那个臭丫头,人长得这么大脑子就没长过,就她现在还不如一个孩子聪明。”
“……”被拉着的容晓晓沉默着。
她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受欢迎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隐隐觉得自己在大队的地位直线上升。
一般像这种家里面闹出‘丑事’,谁不是死死瞒着外人?
毕竟谁也怕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不想成为其他人口中的笑话。
而需要外人来帮着解决家中的‘丑事’时。
请的人要么是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辈,要么是一些在他们心中地位较高的人。
除此之外,谁又希望一个外人插手自家的事?
这般想着,容晓晓面上不由有些古怪。
这就是刷大队好感值的成果吧。
“你说说那个盛左元有什么好?一个大男人连女同志都比不上,让他干活是懒懒散散,偏偏嘴上哄的好听,花言巧语的真不是东西。”袁会计那叫一个气,可袁馨是自家的宝贝疙瘩,就算再气他也舍不得动手。
“这两天,他大嫂娘家那边给介绍了一个城里的男同志,人家家里住着筒子楼,手上也捧着一份铁饭碗,这么好的条件那丫头都看不上,你说说她是不是瞎了眼?”
“呵呵。”容晓晓干笑着。
“我就是没瞎眼才看不上!”房间内传来声音,袁馨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一边跺着脚一边委屈的不行,“那人哪里好了?他比我都大了十岁,我要是再晚生几年他都能当我爹了!”
袁会计气的磨牙,“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
说完他转过头对着容晓晓道:“容知青你评评理,年龄大了是不是会更疼人?人家那可是每个月拿工资的,真要嫁过去袁馨也不会像我们一样整天忙着地里的活,我这个当爹的好心为她打算,她居然还埋怨上……”
“那盛左元也是城里来的人,我要是嫁给了他以后不也是能成为城里人?”
袁会计气得倒仰,“他能不能回去都是问题,就算能回去他家里人乐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乡下姑娘吗?”
袁馨梗着脖子,“乡下姑娘怎么了,我哪里比城里姑娘差?”
伸手一指,她特骄傲的问道:“容知青你说说,我哪里差了?”
“呵呵……”容晓晓又是一声干笑。
袁馨不乐意了,她跺着脚走上前,一把勾着容晓晓的手腕,轻声对她说道:“咱们可是曾经一起对抗坏人的战友,这个时候你怎么能不站在我这边?”
她口中的坏人自然就是卫东。
这也是她近期最得意的事。
每每想到自己率先站出来指认卫东,她就觉得自己这个做法特别对,是她这辈子绝对不会后悔做的事。
容晓晓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
本来她是真没兴趣夹在两父女之间。
可听到这里的时候,她脑子里再一次浮现出当时袁馨举起手大喊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眼神坚定,一副毫不畏惧的模样。
也正是因为她当时的勇敢,才改变了另一个女人的悲惨人生。
有一丝的犹豫,不过容晓晓还是开了口:“袁会计,我能不能和袁馨单独聊聊?”
“当然没问题。”袁会计立马答应,他现在怕的就是没人和自家的傻姑娘聊。
家里人说的再多再好她都不听。
或许外人说上几句她还能听一听。
袁会计很爽快的离开,将空间留给两位女同志。
等他一走,袁馨就立马垮了脸,显得生无可恋,“你是不是也要劝我?”
她就不懂了。
她就是想和喜欢的人站在一起有什么错?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来劝阻她?
要说长得好,盛左元比谁差?
要说条件,盛左元虽然是个知青,但他可是从首都来的,嫁到镇上难道不比嫁到首都强?
要说人好,盛左元难道不好吗?
他确实不能干活,但也能理解一个城里人突然下乡,确实是干不好农活,给他一定的时间适应,身为一个男人他总能扛起所有事。
至于嫌他嘴甜。
甜言蜜语总比闷葫芦来的强吧?
毕竟要生活一辈子,那她肯定愿意和一个懂得呵护她的人在一起。
袁馨瘪了瘪嘴,强调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反正我就是认准了他。”
“谁要劝你?”容晓晓对着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我是想鼓励你追求真爱!”
“……啥?”袁馨眨了眨眼,有些懵。
她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
容晓晓非但没有劝她,还要再鼓励她?
使劲摆了摆头。
肯定是听错了!
容晓晓凑过来,开口问道:“盛左元是不是很优秀?”
袁馨回答的毫不犹豫,“当然!”
容晓晓继续问,“大队里是不是很多人都对他有感觉?”
一想到自己的情敌,袁馨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有些狠,“对!”
容晓晓又一次说:“那他是不是对你有感觉?”
这话一说,袁馨凶狠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些娇羞的神情,“对呀~”
虽然盛左元从来都没有直白的说喜欢过她,但是他们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意,就是偶然间一个对视,都能感觉到对方眼中的爱意。
“那不就得了。”容晓晓双手一拍,“那么多人惦记着,你当然得趁着盛左元对你有好感的时候,勇敢追求真爱!万一被其他人截先了怎么办?”
袁馨瞪大眼。
对哦!
既然他们彼此都有感觉,那干嘛不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
她倒是信任盛左元,但是她不信任其他女人。
万一一个不好被其他女人插足,那她不得后悔一辈子?
容晓晓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动着:“去吧,也别怕你家里人不愿意,现在可是婚姻自由的年代,只要你们自己愿意,谁也分开不了你们。”
“你说的没错!”袁馨重重点头。
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顾虑,只想冲到盛左元面前紧紧拥抱他。
不过在这之前,她先是伸开双手抱住了容晓晓,“容知青你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和我爸妈一样阻止我,所有人都说我的选择不对,只有你站在我身边,真的太谢谢你了。”
说完,神情中带着一些不好意思。
紧接着转身就离开了家,朝着上工的地方跑了去。
她!要勇敢追爱!
容晓晓看着她的背影,不用亲眼去确认就已经能想到袁馨告白之后的场景。
可只有她直白的问出来,才有可能戳穿盛左元的谎言。
盛左元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他会说、也会做一些让对方感觉到彼此都有好感的事。
让一些情窦初开的姑娘们忍不住陷得更深,最终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这个时候在袁馨面前劝再多,都是一些废话。
越劝她反而越偏向盛左元那边。
倒不如让袁馨直接戳穿盛左元的谎言,长痛不如短痛。
袁馨的告白盛左元肯定会拒绝。
因为这个时候哪怕白曼对他很冷淡,完全没有了下乡之前的亲密,但他还是没有放弃白曼这个选择。
因为他需要白家的助力。
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首都那边来了消息,说是白家的人放弃白曼出了国,家里不会给她提供任何帮助,再加上白曼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他,甚至还和容正志走得很近后,这才选择放弃她,将视线落在其他的女人身上。
袁馨是袁会计的女儿。
放在外面算不上什么,但在这个大队里多少还是有一些权利。
所以盛左元把主意打在她的身上。
而袁会计也因为女儿的关系,不得不选择妥协,送钱送分,让盛左元的日子变得更好过一点。
可最后呢?
明明两人都已经订好了婚约,眼瞅着马上就要办酒结婚,结果盛左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镇上一个干事的女儿勾搭在一起。
原本小说的内容容晓晓记得并不是太清楚。
尤其是关于一些配角的场景。
可现在她记起来了。
袁馨的下场很惨。
干事的女儿是个嫉妒心很强的人,明明是她的插足,却恨死了袁馨一家。
一次争吵,她狠狠推了袁馨一把,以至于袁馨重重跌在地面,然后……下身淌满了血色。
袁馨小产了。
不到一天的时间,全大队所有的人都知道没结婚的袁馨有了盛左元的孩子,还被人打到小产。
明明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个。
可她在今后的日子面对了太多的流言蜚语,让她以及她的家人一直生活在外人的指点当中。
再加上盛左元娶的那个老婆一直不断的骚扰,逼迫着袁馨在某一日夜里跳入了小河……
因为想起这些剧情,容晓晓的心情变得十分沉闷。
盛左元未来的老婆娘家有些势力,再加上她是一个特别善妒的女人,不单单逼的袁馨走上绝路,在后面的剧情中也是不断的针对白曼。
在第一个世界,白曼过得凄惨的原因有一部分就是因为这夫妻。
而在白曼重生的这个世界,那人也是反复的打扰针对白曼,不过好在这是一篇重生爽文。
最后的最后盛左元和他未来的老婆下场不会太好。
不过白曼能有重生的机会,可是袁馨没有。
所以希望她早早看清盛左元的真面目,别陷得太深。
……
袁馨是一个很大胆的姑娘。
或许是被家里人宠出来的吧,她会害羞,但也不会因为害羞隐藏自己的感情,不然也不会被大队这么多人看出她对盛左元有好感。
不像其他人,就算也有这个意思,都是特别的含蓄,生怕被看出一些什么。
可她不同。
她敢当着其他人的面,去主动和盛左元说话,也敢在众人打趣的时候帮着盛左元干活。
同样,她也敢当着大队的人追爱!
袁馨跑到上工的地方,站在山坡上,她满眼爱意的看着前方正在干活的人,双手搭在嘴边,大声喊着:“盛左元同志,你要不要和我谈对象!”
“……”
“……”
“……”
有那么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是幻听了吗???
几乎同时,他们将视线落在盛左元同志身上。
此时的他已经是黑沉着一张脸。
当众示爱,对于他来说不但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还是极为丢脸的事。
他从来就没想过和袁馨在一起。
一想到自己成为其他人口中的谈资,就让他觉得十分生厌,连眼神中的厌恶都没遮掩。
袁馨却没注意到,她快速的跳下田,一路奔跑到盛左元身前,“盛左元同志,你觉得呢?”
盛左元冷冽着一张脸,“袁馨同志,我和你并没有私下来往,不清楚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你这样做让我十分困扰,请你慎言。”
袁馨脸上一僵,“不、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盛左元生冷拒绝,“不喜欢,请你离开。”
沉默……
又是一阵沉默。
如果刚刚袁馨高调示爱是惊讶,那现在就是无语了。
既然不喜欢,干嘛让袁馨帮忙着干活?
敢情当人家是一个不要脸的苦力?
而在这时,一旁的杨娟直接挑起一块肥料,直接砸在盛左元的脸上,臭骂一句:“妈的,不愧是和卫东同睡一屋的男人,都是贱货!”
同睡一屋的高辽、陈树名等等男知青觉得自己很委屈,“……”
第39章
大队用的肥料一共有两种。
一种是氮肥,价格便宜、用法简单。
再一种就是农家肥。
这类全靠粪尿堆沤成的有机肥。
在杨娟的身侧,两种肥料都有。
但她偏偏没选择离自己最近的氮肥,而是用犁耙挑了远处的农家肥,就这么直接甩在盛左元的脸上。
她才不管对方会不会恶心。
也不在乎是不是直接在人嘴里去了。
咒骂几声后,转过头狠狠盯着公厕那头的卫东,卫东被她看得浑身发抖,只觉得昨天被揍的地方又疼起来了。
“该死!呕……杨娟你找死……呕呕。”盛左元被糊了一脸,那股恶臭是他一辈子都不想闻到,刚张开嘴就……
一边弯腰呕吐,一边疯了似的抹着脸。
在这期间,没一个人上前帮忙,甚至都冷眼瞧着。
就连袁馨也是。
她此时还呆愣在原处,盛左元刚刚的话让她完全回不过神。
这么直白的说不喜欢,那双她本最喜欢的眼睛里透露出让人无法忽视的厌恶。
她可以假装听不懂盛左元的话,但眼神呢?
眼神是没法骗人的。
她在盛左元的眼里,就像是没用的垃圾一般。
‘啪’的一声,又是一坨农家肥砸在盛左元的身上,杨娟呵笑一声,“我找死?我看你才找死,垃圾!人渣!去死吧!”
连着用犁耙挑起几坨农家肥,就这么一坨一坨砸过去。
弄得周边的人连连后退,生怕被沾到。
同时看着杨娟的眼里是充满了诧异,以及一丝丝可怕的神色。
以前只知道这位知青嘴上说得难听,还是头一次感觉到她的可怕,别说是城里来的人了,就算是他们日日和农家肥打交道,但谁也架不住这玩意直接砸在身上啊。
就连回不过神的袁馨都忍不住干呕起来,抬起脚往后退了退。
头一回不想离盛左元更近一点,而是希望离得远一些。
而盛左元呢?
他快窒息了。
被糊了一身,整个身子都已经僵硬,看着杨娟还不打算停手,也管不了身上的脏东西,阴沉着脸冲过去,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女人,只想抓住她狠狠揍一顿。
一旁的小队长看不下去,刚想上前劝劝时,就见杨娟一挥犁耙直接往盛左元身上砸去。
一下直接砸在他的左半身,力气大到将本没站稳的盛左元砸倒在地。
“妈的,你还想打我?”杨娟趁他病要他命,冲过去一脚踩在他的后脑勺,手里拿着的东西直往他后背招呼。
“……”
“……”
听着盛左元痛苦哀嚎的声音,周边的人不由瑟瑟发抖,城里人打架这么厉害?
惹不起,真惹不起。
一旁的陈树名更是直接退到高辽的身后,想着前几日还当着杨娟的面抱怨她说话太难听,现在是恨不得直接掌自己的嘴。
女孩子嘛。
说话难听点又怎么了?
他怎么能这么小肚鸡肠,还直接开口抱怨了呢?
眼见杨娟又是狠狠两下,陈树名突然觉得腿软,一手搭在同伴的肩膀上,颤颤道:“她、她不会……”
高辽吞咽口水,也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不会,肯定不会,我们又没做什么坏、坏事。”
话才刚刚落音,就见杨娟拎着犁耙朝他们走来。
那一瞬间,他们仿佛看见一头凶猛的老虎咧着獠牙要将他们一口吞下,吓得直接屏住了呼吸,都不记得该如何呼气吸气了。
好在!
杨娟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而是直接越过朝着公厕的方向走去。
她是越打越气,又想起了卫东蒙骗她的那些过往,脑海里已经想不起其他,只想将卫东也揍一顿!
公厕那边的卫东见着气势汹汹走来的人,吓得是一脸扭曲,屁滚尿流的转身就跑。
瞧着远去的两人,身为小队长的李泗居然没开口拦着。
他也不敢开口啊。
就从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女同志,万一连他一块揍怎么办?
“行了行,都别看了赶紧干活。”李泗挥着手驱赶人群,紧跟着又走到离盛左元一米地的地方,“盛知青,你也赶紧起来,回去换换衣服还得回来继续干活。”
不敢走得太近,主要是这味实在是太冲了。
跟着又转头看着还傻乎乎站在原地的袁馨,刚要开口劝慰两句,就见袁家的人听到消息跑了过来。
说起袁家吧。
那真的是多子多孙。
袁馨为什么会被家里长辈当宝贝疙瘩?那是因为她是他们家唯一的女儿,上头全是糙汉哥哥们。
瞧瞧,瞧着这群哥哥、叔叔伯伯们冲过来的架势,不知道的还当是去打仗呢!
袁馨的伯伯叔叔哥哥们听到家里的宝贝疙瘩被欺负,那是撸起袖子就冲了过来。
本想着好好教训盛左元那个家伙。
可看他趴在泥巴里抽搐着,浑身还挂着农家肥,这下就是想揍人也揍不下去,只能远远啐了一口,哄着自家宝贝疙瘩离开。
李泗瞧着还在泥巴里挣扎的男人。
想想最初见面的时候多潇洒,那现在就有多狼狈,他啧啧道:“你说说你,惹谁不好惹袁馨,以后的日子别想好过了。”
袁会计特护犊子了。
在他想来,男孩子糙点就糙点,遇到坎也得自己跨过去,不然怎么成才?
可女孩子不同,那就得娇滴滴养着。
谁要是敢动他闺女一根寒毛,他都敢舍下脸面如同泼妇般站在对方门外骂上一宿。
……
袁馨在回去的路上擦了一把脸,然后站着不动了。
她大哥大惊,“你可别又去找他,那人靠不住,以后千万别和他来往了。”
“对对,什么东西嘛,别搭理他了。”
她大伯也是跟着劝,“馨馨啊,听大伯的话,咱们回去歇歇,等过几日大伯带你去镇上吃肉包。”
听到肉包,周边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袁馨张了张嘴,嘴角里止不住的往下一瞥,一副哭样却又死命忍着没哭,她吸了吸鼻子,“我要去知青屋。”
她和杨娟同病相怜,杨娟还第一个冒出来帮她。
她觉得,杨娟肯定特懂她!
心里有满腔的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此时的她根本不恨杨娟把盛左元打得那么惨,心里空洞洞之外,也有一点点出了气的舒坦。
而此时,容晓晓也来到了镇上。
她可不知道大队发生的热闹,如果知晓,一定会在杨娟砸盛左元的时候直接鼓掌助威。
原文中并没有说清具体的位置,只说了很隐蔽的一个地方。
不过小镇就这么大,突然冒出一辆大货车,稍稍打听也能打听到。
毛姜清出三分之二的货后,就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先是去邮局给厂里打了个电话,说明货车出现故障的事,并申请在这边逗留一段时间。
紧跟着又跟姚学名订了招待所。
他没有直接维修货车,而是打算这两天探探这边的黑市,将货车里的布料全部出手。
就算价格低一点也没关系。
必须尽快出售,这样货车才能拖去维修。
也不会被抓到任何把柄。
再来他们的本钱已经回来了,哪怕低价出售最后三分之一的布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赚的。
或许是惊慌失措过,现在的毛姜完全没有了冒险赚大钱的心思,只想赶紧把这一关渡过。
“我已经打听好了,这里最大的黑市在郊外的一片林子里,咱们今天晚上就过去吗?”
“嗯。”毛姜坐在马路边上,重重吸了一口烟,“今天我先过去打听打听消息,争取在两天之内把这批货给出了。”
“行,你脑子活,我都听你的。”
毛姜跟着说道:“你明天去找找维修厂,咱们在这里不能长时间逗留,逗留的时间长了,厂子那边多少会有一些起疑。”
姚学名刚点了点头,就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走了过来,“叔叔,你们卖布料吗?”
突然冒出的小孩把他们两个吓一跳。
毛姜稳住疯狂跳动的心,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个姐姐还想要一些布,请你们帮着运到这个地址。”说着,小孩就递出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和数目。
毛姜还要再问些什么时,小孩就迈着腿跑开。
姚学名赶紧问道:“是之前那位女同志吗?”
“除了她之外,应该也没人知道咱们手中有那么多布料。”毛姜也觉得是之前那位女同志。
而且他也不敢有其他的猜测。
不然这个小镇真的太可怕了。
他这边什么都还没做就被很多人盯上,连对方是什么人他都不知晓。
这种感觉真的很被动。
“那怎么办?”姚学名看着那张纸条,他问道:“那我们要过去吗?还是说再去探探黑市?”
毛姜犹豫了一会。
最后还是决定跟同一个人交易。
知道的人越少他们越安全。
最主要的是他从来没有和这个地方的黑市打过交道,不清楚这里面的人到底是本本分分做生意还是那种黑吃黑的狠人。
前者也就算了。
要是后者,他和姚学名怕是都回不去了。
寻路人问问纸上的地址,紧跟着又去租了一辆板车,两人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总算将布料运到纸条上的地址。
结果到了地方,他们并没有等来之前交易的女同志。
姚学名有些着急:“怎么回事,那人怎么还没来?”
毛姜同样有些急迫。
他心里想着再等五分钟,要是还不来人他们就拖着东西离开。
就在这时,姚学名看到周边有一个小盒子,走过去一看,“毛姜,这里有钱!”
有零有整,大概有两百块左右。
“咱们走吧。”毛姜拿着钱扯着他就离开。
如果一开始还不是太确定,那现在就肯定和他们交易的绝对不是之前的女同志。
不然,为什么不露面?
之前都已经互相见过对方的面孔,那第二次交易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除非这个人并不是之前的人。
毛姜心中已经确定这人绝对不是之前那人。
既然是别人,那就更要躲一躲了。
带着人赶紧离开这里,毛姜现在满脑子就一件事,这个地方待不得,这里的人实在是太过厉害了。
本事这么大,才会无声无息就打听到他这边有货吧。
真的不能久留,还是赶紧修好车就离开吧。
等人一走,躲在附近的容晓晓就冒出来将那些布料给收到空间中。
不得不说,她这个空间装东西还是挺好的。
下面种地,上面可以悬空置放好多东西,哪怕都已经放到上空二十三米的位置,还没触碰到最顶端。
容晓晓带着雀跃的心离开。
在走到热闹的街道时,她不由分了分心思落在空间里,用肉眼去丈量,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空间大了那么一点点?
看来等有空的时候可以试验下。
将钱花得差不多,容晓晓也得想想怎么把这批布料销出去。
肯定不能在这边的小镇,她和白曼拿得是同一批布料,就算料子的花色有些区别,但也能看出是同一批。
保险起见,还是得往远的地方走。
“容知青?”
正走着,就见边上有人在喊,容晓晓望去发现是大队长,大队长胳膊窝里夹着一份档案袋,脸色不似之前的苦恼,眉间的皱纹也舒展开一些,她走过去,笑着道:“大队长,是不是有好消息?”
“好消息,大好的消息。”罗建林笑得眯眼,难得露出灿烂的笑容,“走走,一边走我一边跟你说。”
因为有邓汪的牵线,他很快就和发电厂的副厂长联系到了。
本来以为又得长时间扯皮,连他自己都已经做好了长时间奋斗的准备。
可谁能想到,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办下来了。
罗建林话里带着笑意,“你是不知道,我这边刚刚说了鱼的事,还没说出条件,对方就直截了当允诺了电线的事。”
当时弄得他都愣住了,要不是邓汪在边上戳了戳他的肩膀,都没反应过来。
“说起来,这人不愧是副厂长,我这边什么都没说,他就知道我为什么去找他。”
容晓晓听着却不觉得奇怪。
人家为什么那么快明白?
自然是大镇上那么多厂子,红山大队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和发电厂做买卖?这里面自然有原因。
她问道:“那电线的事就解决了?”
“差不多吧。”罗建林晃了晃手中的档案袋,“副厂长还专门找人给我们规划了下,电线也落实下来了,正巧着发电厂有一批置换下来的旧电线,这些电线虽然有些老化,但用起来还是没问题。”
其实最开始,副厂长是打算给他们成本价卖一批电线。
价格要便宜不少,也能插个队提前拿到。
但再便宜那也得花钱。
也是想着之前听到容知青说起过,用不到新的也能试试旧的,便开口问了问。
也多亏了开口问一问。
这一问还真弄来一批不要钱的旧电线。
“副厂长说了,电线和一些安置材料他可以免费提供,也能安排两名电工过来牵线,不过电工的工资以及搭建的线桩得我们大队来承担。”
这笔钱不会太少。
但也不是承担不了,而且他们带去的鱼并不是赠送给发电厂,到时候也能回一笔卖鱼的钱,足够支付电工的工资和其他开销。
“那太好了,过不久大队就能有电了。”容晓晓也挺开心,大队里有电,对她肯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对啊,真的太好了。”罗建林一脸欣慰着。
其实电费贵,真有了电大队也不会随时开,用到电的地方肯定很少很少。
但有电对于大队很有意义。
不说别的,就拿罗庄大队来说,但凡有外人去他们那里,谁不是一脸羡慕?
在看看罗庄大队的社员,每回他们大队放电影,哪个人脸上不全是骄傲的神色?
这是一个时代的改变。
他们想做最先进的大队,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朝这个目标前进着。
罗建林从来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不管高兴的事还是沉闷的事,都爱一个人憋着。
可这一回,他脸上也显露出骄傲的样子来,“等来了电,我就请放映员来咱们大队,大队的年轻人都看过电影,但有一些腿脚不便的老人家没法走那么远,还从来没看过呢,正好让他们瞧瞧。”
这一次,容晓晓是走着回到大队。
明明是很长的一段路,可听着大队长说起这些,反而没感觉到走路的疲倦,看到前方的小河才发现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进了大队,容晓晓开口:“大队长,我想请几天的假。”
“你怎么也要请假?”罗建林轻叹,“你们啊,一个个事真多。”
不过他也没问什么,直接道:“明天来办事屋,我给你开介绍信。”
“谢谢大队长。”容晓晓轻笑着。
“说什么谢,真要说起来,也是我们谢谢你。”罗建林跟着叮嘱,“外面也不是很太平,你别跑得太远,要是出什么事就去附近的邮局给公社打电话,能帮我们一定帮。”
叮嘱后,他便去找自己的两个老伙计。
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顺便该计划下怎么实施起来。
还有渔网。
作为报酬,渔网将借给罗庄大队一个星期,不过并不是现在。
他和发电厂谈得条件,是将一个月网上来的鱼全都拿去交易。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个月大队分不到鱼。
不过,罗建林想着除了大队里的孩童之外,其他人都不会因此失望,再说了之前几天每家每户都分了不少鱼,肯定不会一下子全吃完,多少有些存货。
就算没存货也不要紧。
对于社员们来说,能吃上鱼就已经足够幸运。
现在不过就是少吃一个月,就能换来大队来电,谁不乐意?
带着兴奋的心去了办事屋,刚想将好消息分享给老伙计时。
发现一个气到躺在家里,一个正在知青屋外疯狂咒骂。
罗建林兴奋的情绪消失,嘴角不住抽搐着:“这些糟心的货,我这才离开多久?怎么又闹事了?”
烦躁的薅了把头发。
这袁老弟也真是,其他人也就算了,怎么连他也搞事情了?
不过转头想想,以袁老弟对闺女的宝贝,在门外骂街还真不算过分,要是真气急了,他能直接踹开知青屋的大门,直接带着袁家的那群汉子们打上去。
不管怎么说,罗建林还是得跑一趟。
急匆匆朝着知青屋赶去,在半路的时候又碰到了先前分开的容知青。
容知青一路小跑,那脸蛋上带着看热闹的急切,显然也不知道从哪里听了消息,打算去知青屋看热闹。
容晓晓也看到了大队长,瞧着他一脸绷不住的神情,脚步不由放慢,打着招呼:“大队长,你也去知青屋?”
罗建林重重一叹。
他能不去吗?
早知道会闹这一出,他还不如在镇上多待待。
容晓晓那叫一个急迫。
本来是打算回家,半路听到这么热闹的事,二话不说掉头就往知青屋去,心里还挺后悔,早知道坐牛车回来了。
这场闹剧已经发生蛮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等他们两人到了时,知青屋外面已经挤满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罗建林刚过去,就推开前方的人挤进去。
容晓晓慢了一步,想再跟着也挤不进去了。
站在外圈,只能听到里面不断咒骂的男声,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她绕着人群走了几个来回,硬是找不到最佳的观战位置。
还是来的太迟了。
不像上回去的早,直接占了一vvvvip的最佳宝座。
这次,连末等位都排不上。
容晓晓歪了歪头,瞅着旁边的一棵大树,她想着要不要爬上去看看?
而这时,容晓晓又听到熟悉的铃铛声。
紧跟着身后传来较重的脚步声。
“哞!”
容晓晓偏头一看,直接和大队的老黄牛四眼相看,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视线再稍稍往上。
好家伙。
这人自带高座,哪怕在外圈都能一眼看清知青屋院内的场景。
突然……
容晓晓又往老黄牛的身后望了望。
现在的红山大队,可不止一头牛呢。
骑着老黄牛的林知野见她的神情,不得不开口,“它还小。”
容晓晓瘪瘪嘴,满腔遗憾,“哦。”
第40章
小的打不了主意,大的总可以吧?
容晓晓又将视线落在老黄牛身上,瞅上那么一两秒,最后还是放弃了。
没办法。
再大的热闹、再好的位置,总不能把一个腿上还绑着板子的伤残人士给拉下来吧?
还真不至于如此。
正要垫着脚尖张望时,前方的人群让开两人宽的距离,大队长正扯着袁会计退出来。
此时的袁会计可没有原先儒雅的模样。
要说起来,他既然能管得了整个大队的账,自然是有些学问。
听说,袁家以前还出过一个秀才,为此读过几年书的袁会计那是自认自己是一介书生,平日里和声和气,容晓晓从未见过他暴躁的模样。
可现在的袁会计,脸色爆红、神情愤怒,哪怕被大队长拉着,嘴上还在骂骂咧咧,“癞蛤蟆插毛,他算飞禽还算走兽?敢欺负我闺女,老子毙了他!”
“行行行,盛知青也受了罪,他以后肯定不敢有其他心思了。”罗建林连连劝着。
他没进知青屋,但从知青屋飘出来的味道让人窒息。
想想就知道里面的人肯定不好受。
也是活该了,这些知青啊,一个两个不好好干活,就知道起坏心。
看来以后还是得给他们多安排一些活,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吩咐下去就得干?
没看罗庄大队就这样?
那一个个知青累得精疲力尽,也就没多余的时间搞小动作。
看来还是他们大队太仁慈了。
走出人群,罗建林对着一旁看得入神的李泗大喊,“你别光看,赶紧让他们散了,都什么时候还不回家吃饭?”
李泗应了一声,挥着手赶着周边的人。
等人散开一些,他凑到大队长附近,兴高采烈的道:“大队长,你今天是没看到,那杨知青可真牛逼,直接把盛知青干趴下了。”
罗建林白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让你盯着就这么盯着的?”
不过也好。
就不该拦着,让盛知青多吃吃苦头才好。
再来,就算盛知青最后气不过想闹到镇上去,这件事和大队也没什么关系,他们反而还能替杨知青撑撑腰。
“打得好!”袁会计大喝一声,对着女知青屋那边喊着:“馨馨,你等会带着杨知青来家里做客,我让你妈杀鸡招待!”
袁馨从知青屋钻了出来,扬声应了一句。
等看到一旁的人,跟着伸手招呼着:“容晓晓,这边!”
容晓晓瞧着朝她招手的人,不由挑起眉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袁馨对她的态度莫名变好了。
袁馨见她没动,主动过来挽着她的手走进知青屋。
这边和男知青住的地方对门,容晓晓对这间屋不陌生,怎么说也是住了一段时间。
现在的知青屋,一共住着四位女同志。
因为白曼的搬离,石迎蓉从小屋那边又搬了回来,蔡少英彻底和杨银断了,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出嫁。
再加上杨娟之外,还有另外一名新来的女知青。
这人来了有一段时间,不过容晓晓还没见过这位女同志。
刚进门,抬头一看就看到有一人正坐在床脚的位置掉眼泪。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有些慌神。
明明被辜负的袁馨反而像个没事人,这个新来的知青却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正不住滴着眼泪。
“你还不认识她吧?”袁馨小声,“她是新来的知青,陶珠玉同志。”
容晓晓同样很小声的问:“她怎么哭了?”
难不成这位也是盛左元钓的鱼?
“嗐,谁知道啊。”袁馨白眼一番,“我来这里她就一直哭,听石知青说,这位一直接受不了下乡的事实,每天回来都得哭上一遭,还不能劝,越劝哭得越厉害。”
“……”容晓晓沉默着。
行吧,看来是挺委屈的,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接受现实。
不过……
容晓晓盯着她多看了几眼,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却又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晓晓,我跟你说,杨姐姐可厉害了!”袁馨一把抓着容晓晓的手腕,显得尤为激动,“我今天鼓起勇气去告白,结果盛左元那混账居然说从没喜欢过我,他要是不喜欢我干嘛让我帮着干农活?干嘛收我的食物?干嘛偷摸摸牵着我的手夸我好看?”
不等对方反应,她接着道:“杨姐姐说得没错,这男人就是垃圾!多亏了杨姐姐替我出了气,不然我真会气死。”
最开始的时候,她是又难过又茫然。
是她这辈子最伤心过的一次。
可来了知青屋后,听着杨姐姐大骂陈世美,逮着卫东又是骂又是打,看着听着,她突然间就没那么难过了。
又因为这边时不时能闻到男知青屋那边飘来的臭味,她一想到盛左元,就想到他被农家肥糊了一身的模样,爱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恶心。
再看看当时的知青屋。
加上她一共五个人,其中三个就遭了男人的罪。
这男人啊,真不是东西。
“我跟你说,你要生气只管去打他一顿,我一个人都不怕,你有父母有哥哥嫂嫂,还怕一个无依无靠的知青?”杨娟替她出着主意,“实在不行,你就把我带上,我替你出手。”
那架势,牛逼坏了!
看得袁馨直冒星星眼,搞得容晓晓以及其他人都有些钦佩。
不得不说,如今的杨娟真的蜕变了。
就看看男知青屋那边,卫东现在见到杨娟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容晓晓突然想起,她问道:“盛左元怎么又回知青屋了?”
之前不是说跟着白曼搬到其他地方去了吗?
现在的盛左元对白曼还是十分在意,不然也不会直截了当的拒绝袁馨,也多亏了袁馨胆子大,当着那么多社员的面勇敢表白。
如果是私底下,盛左元肯定不会说得那么决绝。
他甚至可以找各种理由来推脱,绝对不会一口否认。
不管怎样,看清盛左元真面目的袁馨应该也不会像原文中有那么凄惨的未来吧。
容晓晓并没有在这里待多久,拒绝了袁馨一起吃鸡的邀请,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刚到家附近,正好碰上了陈婶子。
她招了招手,“棉花的事我已经跟娘家嫂子说好了,过段时间摘了棉花就给你送过来。”
“谢谢陈婶子。”
“不用谢。”陈婶子拉着她的手,说的特别直白:“还得多亏你当时给我提的醒,我帮着新来的知青买了一些棉花棉衣,还有一些平日要用到的用品,他们可没少感谢我。”
这个感谢,要么就是私底下直接用钱用票交易、要么就是像容晓晓一样赠送一些同价值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她都挣了不少。
也正是因为容晓晓的提醒,陈婶子就感觉自己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
她不单单接触了自家大队的知青。
回了娘家后也同那边的知青接触了一下,又交易了不少东西。
自打容晓晓来了红山大队,她家不但有鱼吃,她也挣了不少私房。
这笔钱除了老伴之外其他儿女都不知晓。
她想贴补谁都行,也能自己留着花。
这手里有钱就有底气,心情也是越来越好。
“对了,过两天要不要跟着一起去摘山货?”陈婶子说明来意,“咱们这边的大山都是光秃秃的,但是往后山走个一两个小时,那边就有一片林子,里面能摘到一些蘑菇和木耳,要是运气好说不准还能找到一两棵野果子树。”
容晓晓很有兴趣,却又不得不拒绝:“好可惜,我已经跟大队长请好了假,明天会去二姐的大队一趟,不能一起去摘山货了。”
买到那些布料后。
她首先想到的销售地就是二姐的大队。
正好也能顺便去看看她。
看看那个让她眼露星光的男人到底是个人还是个人渣。
“去你二姐那边?”陈婶子带着一些担忧,“那边离的比较远吧,你一个人上路要不要紧?要不我找个人陪你一块儿?”
“没关系,我一个人可行。”
说是这么说了,但还是被陈婶子拉着叮嘱了好长一段时间。
好不容易告别了她,刚刚进门又被一人拦住。
站在前方的丑牛什么都没说,但那眼巴巴的神情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容晓晓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让表姑姑先去探探路,下回再带你一块去好不好?”
丑牛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模样直接把容晓晓给逗笑了。
不过这次她真的不好带着他,不然空间里的布料也没法拿出来了,她安抚着:“虽然不能带你去,但回来的时候我可以给你带零嘴吃。”
丑牛拉着她的手,“我不要零食,小姑姑你去了之后去打听打听是谁打了二表姑姑,也别去报仇,等下回你带着我去我再给二表姑姑报仇。”
容晓晓轻笑着。
原来小家伙一直没忘记这个。
她点了点头,“行,都听你的,那你这段时间在家可得多吃一些,多长长肉才好替姑姑们做主撑腰。”
丑牛重重点头。
他得多吃一点,才能长高长大!
就和记忆中的爸爸一样,高高壮壮,爸爸在的时候谁都不敢欺负奶奶和他。
因为要出远门,这天晚上家里又忙活起来。
二姑帮着收拾带去的行李,容晓晓本来打算出门的这几天先不捞鱼,不过丑牛却拍着胸脯把这个活给接了过来。
容晓晓想了想,也就没有拒绝。
就算拒绝了,她觉得等她一离开,丑牛肯定还是会偷偷下鱼笼,那倒不如在的时候好好教教他,并叮嘱着:“下鱼笼的时候千万别越过栏杆,要是笼子不小心掉下去了,也绝对不能下河去捞。”
说到这时候,还摆出一副特严肃的表情,“不要让我听到你下河,不然我会很生气。”
现在回想起来。
第一次见到丑牛的时候,就是他漂浮在河面上,只露出了小小的脑袋。
也好在那次没出什么事。
“我听话!”丑牛赶紧保证,“我一定很听话,姑姑说不下河我就不下河!”
容晓晓这才露出微笑,“听话就好。”
这次出门,容晓晓开了五天的介绍信。
要是换做其他人,大队长可不会这么大方。
甚至都没问理由,也没缩短她离开的时间,用最快的速度开具好介绍信和其他证明。
在离开的时候,二姑难得迈出了大门。
靠着孙子的搀扶,一直送容晓晓送到了大队的门口,直到她坐上牛车这才停下脚步。
到了镇上,花了一块五的车费坐上大巴车。
在大巴车上摇摆了三四个小时,等双脚再次踏在地面时,容晓晓感觉自己的人还在晃荡着。
先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了一顿特别清淡的饭菜。
缓缓神之后整个人才稍微精神一些。
来之前容晓晓就已经打听好路。
二姐所在的大队离镇上有些距离,靠双腿走的话那得走到夜里去了。
出了国营饭店,她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拿出吴妈给她准备的布袋,装了半人身高的布料放进去。
就这样,她扛着半人身高的布袋去往二姐所在的大队。
南望大队和其他大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唯有一点很突出,那就是这边人口很多。
红山大队有四十几户,两百不到的人口,南望大队几乎是它的两倍。
这边人多地多,也是很显赫的产粮大户。
二姐原先就说过,在南望大队别的不说,只要好好干活,每年分的粮食就不会少。
秦雪花正拎着自己的崽子往家走,一边走一边大骂着浑身是泥的小崽子,“泼猴,你真的是一天不收拾就皮痒了,我有没有说过,不准你去泥坑玩?你倒好了,直接在泥坑洗澡,真的是气死老娘。”
小崽子嘿嘿傻笑着,“妈,我再也不敢了。”
嗯,这一看就是下回还敢的主。
秦雪花气得举起手就朝自家崽子屁股上招呼,刚打了两巴掌就见前方走来一人,她瞧了瞧,喊着:“姑娘,你是来探亲的?”
她是土生土长的大队人,谁家的亲戚不说人人都认得,但也能记个脸熟,面前这个瞧着有些喜庆的姑娘,她可从没见过。
“大姐好,我是吴平慧的妹妹。”
“吴平慧?吴知青呀。”秦雪花记起这个人。
大队新来的几个知青她记得不熟。
但吴知青这个人大队还真没几个不认识。
怎么说呢。
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嘴里全是大道理,说她精明聪明,有时候却傻乎乎的样,都知道打架不能直接冲,她冲上去被抓了一脸的印子,被大队长一夸居然还乐呵着。
说她傻乎乎的呢,偏偏人家聪明着,前些日子记分员丢了一页记分用的纸张,她拿着笔也不知道怎么算,居然还能算出来。
“吴知青在干活呢,要不我让人给你带个话?”
一脸笑呵呵的容晓晓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能不能劳烦大姐给我指指去知青屋的路?二姐干活是正事,我可不能耽误她。”
秦雪花眼瞅着,心里不由点了点头。
看来这个姑娘和吴知青一样,应该也是一个不闹事的性子了。
容晓晓面露腼腆,“我一路赶来也是累着了,想将这一袋布料先放着歇歇脚。”
秦雪花眼睛一亮,她抓到了一个很关键的词,“布料?”
为什么主动叫住这个姑娘?
还不是看到她扛着的袋子。
还从没看到有人走亲戚带这么大布袋的礼,就没忍住好奇心开口打听打听。
结果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就主动说了。
视线落在半人身高的布袋上,她不由吸口气道:“你是说,这里面装着的全是布料?”
那得多少布啊?
容晓晓将扛着的布袋放下,像是累到了,还松了一口气,“我妈原先是纺织厂的工人,正巧厂子里往这边运输一批货,因为一些缘故那批货没法交易,便来了电话让我买下一些,和其他人换……”
说到这里,好像有些不安。
就像是一个被父母关爱长大,从没做过主的模样。
秦雪花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也顾不上手里拎着的脏孩子,凑过去小声道:“这些布都能换?”
容晓晓怯怯点头,“都能换,妈妈说了一来可以给我们两姐妹换点必要的用品,再来也能和大队的人拉上些关系,毕竟我们都得在大队里生活……哎呀,大姐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秦雪花脸上笑得皱巴起。
哪会嫌弃对方说的多,恨不得再多说一点。
能换就好啊。
现在谁家不缺布?就她家的泼猴,这里玩那里闹,没多久身上的衣服就破了口,缝缝补补几回,就完全没法穿了。
有时候恨起来,那是恨不得直接让他光着身子出门。
她赶紧问道:“都是些什么布,你打算怎么换?”
容晓晓将布袋解开,“有不少面料,平棉布、斜纹棉布、印花细布和少量的的确良,至于怎么换……”
她咬咬唇,不是太确定的道:“普通的棉布四角一尺,印花五角五一尺、的确良就比较贵一些,得一块六一尺。”
随着容晓晓的话,秦雪花眼睛是越来越亮。
这个价格那可是比供销社便宜不少,而且看着布袋中的布料,花色更是好看许多,“真这个价?”
容晓晓轻皱眉头,“我也不知道这个价行不行,妈妈挂电话太快,都没仔细交代我,我便在每个价格上加了一点点,要是再低倒不如留给我们姐妹自己穿了。”
“哎哟,这么多布你们姐妹哪里穿得了?”秦雪花跟着问:“那票呢?票要多少?”
“随便什么票吧。”容晓晓不在意道:“大姐要是中意,看着给就成。”
秦雪花这算是明白了。
这姑娘一看就没接触过钱票的事,根本就没打算靠这个来挣钱。
这反而便宜了他们。
布票难得,对方没说一定要布票,那其他票也能低价换到这些难得的布料。
不过两秒,秦雪花就决定出手了,“大老远的过来,是不是走累走渴了?正好去我家坐坐歇歇脚。”
容晓晓二话不说,再次扛起布袋就跟了上去。
至于怕不怕黑吃黑?
她还蛮期待呢,就不知道是谁吃谁了。
秦雪花家就在附近,她也没一个人吃独食,经过几家人就进去说上几句,等到她家的时候,身后乌泱泱跟了一群人。
“快快,看看都是些什么布。”
“哎哟,这料子的花色真好看,正好我闺女过段时间要相看,做身新衣服给她一定特好看。”
“这料子够扎实,干活穿也不怕糙。”
“这就是的确良吧?摸起来真舒服。”一婆子上手后就不舍得放下了,“姑娘,你再便宜一点吧,价格合适我们都要了。”
容晓晓抿着唇瓣,没说话。
秦雪花一看就知道价格谈不下来,再说了,这个价对比供销社便宜了不少。
单说普通的棉布,都便宜了六七分,更别说的确良了。
一件的确良的成衣都得十几块,四尺做一身那也比外面便宜一半。
更别说这花色是他们从没见过的,摊开在眼前好看的不得了,颜色也特别正,制作成衣一定很好看。
她便道:“行了,咱们都是特淳朴的老实人,哪里会占小姑娘便宜?她价格已经很实在,可别在我家院子里讲价,就算吴知青的妹妹同意,我也不同意。”
说完,余光就看到小姑娘一脸感动的样。
她立马觉得自己这话值了。
吴平慧是在半个小时后听到小妹来的消息。
前面的泥猴嗦了嗦鼻涕,“姐姐,妈妈说让你下工了去我家,今晚就在我家吃饭了。”
吴平慧一脸茫然。
小妹怎么就和秦大姐关系这么好了?
走亲戚都得带上自家的口粮,现在可没什么人舍得直接请客吃饭。
难不成家里在南望大队也有亲戚?
抱着这个怀疑,吴平慧来到了秦大姐家中。
刚一进院子,就被前方的场景给镇住。
“这块小碎花我要了,给我量十尺。”
“你们别抢,这块料子是我先看上的。”
“红色,我要那块正红,正好我儿媳要上门,给她做一件嫁衣。”
“都说了别抢,谁再挤着吴知青妹妹,我就把谁赶出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吴平慧觉得自己身处在疯狂抢货的供销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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