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感兴趣?”焦港见她丝毫提不起兴趣的样子,有些无味。


    八卦的乐趣在于什么?


    在于交谈!


    不然他一个人说有什么意思?


    焦港在她身边坐下,如同一个多嘴婆一般,“记分员你认识吧?就是那个罗宝君,别看他一脸正派的样子,其实和队里的陈寡妇有来往,两人差点定终身,结果罗家根本不愿意。”


    “队里南边的那户刘家,小儿子根本不能生,偏偏媳妇接着连生三胎,队里都好奇刘家到底找谁借的种。”


    “队里还有一户当兵的人,每个月寄二十几块津贴回来,自己妈偏心其他儿子,那兵人的媳妇儿子被赶去破屋住,天天挖野菜。”


    “你知道咱们大队的后山吗?听说那里挖出过死人骨头。”


    “对了对了,还有蔡知青,她居然和卫东谈过对象……”


    说着一个又一个听来的八卦。


    容晓晓从不甚在意到不知不觉将身子往前探,双眼发光听得是津津有味。


    她梦想的日子不就是和现在的焦港一样?


    不缺钱、不缺吃,工作轻松还能时不时和大队的婆婆婶婶们一起扯扯闲话?


    羡慕!


    真的好羡慕啊。


    可惜为了美好生活奔波的进度还不到一半,容晓晓同志,你还得继续加油啊。


    “快快快,那边没打起来吧?”


    “大队长呢?赶紧把他喊上。”


    “你们等等我,怎么跑这么快啊……”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的时候,突然有几个人经过这边,朝着某个方向急匆匆跑去。


    焦港认识其中一个婆子,扬声喊道:“柱子奶奶,你们这是做什么去?”


    被喊中的婆子回头,“蔡知青那边打起来了,我们去劝劝。”


    焦港一愣,“蔡知青居然还能和别人打架?”


    在他印象里,蔡知青是一个很安静,而且完全不会生气的人。


    在知青屋,杨知青时不时就诋毁几句,他听着都觉得有些过分,结果蔡知青从不发火,除了低着头就是进屋躲着。


    刚升起一些好奇心,身旁的容晓晓率先起身,“蔡知青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同志,你去拉架不方便,你看着它们,我过去一趟。”


    说完,不等焦港的回应迈腿就跑。


    “欸?”焦港傻眼了。


    看着快速跑开的背影,瞬间气得要死。


    他不想留下来看猪,他也想去看热闹啊!!!


    找个理由先遛的容晓晓脚步特快,跟着前面的人没多久就到了大队的另一头。


    这边住民多,房子大多挨家挨户建着的。


    正好和二姑家处在东南两个方向。


    容晓晓还是最初想了解大队的地理位置来过这边,房子多人也多,热闹同样也很多。


    但真的住在这周围,就有够闹腾了。


    没事的时候跑来玩玩挺好,住就算了。


    前方的院子外已经挤满了一群人,里面还能听到歇斯底里的怒骂声,容晓晓找准位置插了进去,等看清眼前的一幕时,眉头微微紧蹙起来。


    大院的大门敞开,里面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蔡少英跌坐在某一处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头发被扯得凌乱,衣服更是连袖子都被拽掉。


    一看就知道先前真打起来了,怕还是吃亏的那方。


    而在院子里的另一侧,如果不是有几人拦着,那矮瘦的婆婶子怕是会直接冲过去踹上两脚,嘴上还在不住臭骂着。


    “就是一个浪货!我要是知道她还同别的知青搞过对象,我怎么可能同意她嫁进我家的门?一个破鞋,谁乐意要谁要!”


    “妈,你别说得这么难听。”旁边站着一个垂头丧气的汉子,眉头紧蹙,显然他就是蔡知青现在的对象。


    然而容晓晓看着,这人非但没为蔡知青出头的意思,而是时不时瞟向大门外,显然是觉得自己母亲的话让他丢脸了。


    “我说错了?”葛桂喷了他一脸,“她就是一个狐媚子,你当时都在相看媳妇了,眼瞅着就要定下日子,她倒好,不要脸的跑来勾搭你,硬是坏了你大好的姻缘!”


    这场闹剧,全都是葛桂在骂。


    “你可别全信葛桂的话。”


    容晓晓望向身边说话的人,是一个眼熟但从没接触的婶子。


    这人对着她笑了笑,“我是钱春凤,你以后叫我钱婶子就好,咱们以前一起拔过草,就是可惜没分到一组。”


    “钱婶子好。”


    “好好。”钱春凤眯眼笑了笑,小声对着她道:“别看葛桂左一口浪货、又一口狐媚子,当初她儿子和蔡知青谈对象时骄傲的不得了,逢人就说自己儿子找了一个城里姑娘,以后说不准能去城里当工人。”


    或许蔡知青心也不正,看到杨银都快要谈婚论嫁了还要掺和进来。


    但那个时候葛桂不知道?


    肯定是知道的,只不过一个农家姑娘一个城里来的知青,她整个人掉进财眼里了,哪里会骂人家狐媚子,是恨不得赶紧迎进家门供起来。


    这段时间更是时不时招待蔡知青来家里吃饭,对蔡知青就像是自己闺女一样好。


    容晓晓跟着小声问:“那现在怎么又闹翻了?”


    “那能为什么,自然是什么好处都拿不到呗。”一边的婆子撇嘴。


    说完后她看了容晓晓衣兜一眼,随后问道:“焦知青怎么没来?”


    比起面前瞧着好看的容知青,她更爱和肉乎乎的焦知青聊天。


    焦知青好啊。


    两个兜里塞满了花生和瓜子,人也不小气,见谁都是塞一把,弄得她这两日放弃了和老姐妹们闲聊,反而经常往猪圈跑。


    “他在看猪。”容晓晓随意搪塞,跟着又问:“她想要蔡知青什么好处?”


    “嫁妆呗。”钱春凤小声嘲讽,“她没少在我们面前显摆,说蔡知青体贴他们,知道他们家条件不好,开口只要了十块钱的聘金,还说什么城里姑娘嫁人,怎么也得带个自行车、缝纫机过来……笑死人,花十块钱她就想带回一辆自行车、一台缝纫机。”


    “昨天不是定了日子么,满心期待问蔡知青他们家准备了什么。”后方的婶子两手一摊,“结果,什么都没有,除了她现在的行李,家里一点嫁妆都没给她准备,昨天晚上他们家就闹起来了,没想到今天会闹得这么凶。”


    钱春凤捂着嘴,“也不知道是谁把蔡知青和卫知青搞对象的事传得人人都知,葛桂那么看中脸面的人哪里受得了?而且啊……”


    “婶子,你别这么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大院中,一个绑着齐腰麻花辫的女人说着话,瞧着是在安抚,其实是在火上浇油,“我和杨银哥没缘分,怎么说他现在的对象是蔡知青,你也别把我和他扯在一块,省得坏了他们的感情。”


    “莲花,婶子就知道你好。”葛桂握住她的手,正好瞧见她手腕上戴着的一块手表,心中就忍不住肉痛起来。


    要是她儿子没悔婚,这款手表可是他们家的。


    可谁能想到一个城里知青穷的要死、反而是一个乡里丫头被家里人宠着。


    早知道这样,她就是打死都不会让蔡少英跨进他们家的大门,“莲花啊,其实婶子一直就特别喜欢你,你杨银哥也时常惦记着你,你看看……”


    “婶子,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什么呢。”蔡莲花一脸娇羞的样,还忍不住跺了跺脚。


    可其实,眼里却是看着跌坐在那儿一脸痛苦的蔡少英,眼中尽是一片冷笑。


    这份痛苦她原先也体验过。


    她也不是多么满意杨银这个男人,对于葛桂这个未来婆婆更是从一开始就十分厌恶。


    可即使对这门亲事再不满意。


    她也无法承受被悔亲的痛苦。


    家人的唉声叹气、外人的冷言热讽,她的世界被安抚和嘲讽包围,就感觉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觉得她是这世界上最凄惨可悲的人。


    蔡莲花恨死了杨银和蔡少英。


    她会遭遇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这两个贱人。


    现在看着他们一家闹成这样,是恨不得仰天大笑。


    不过这还不够,这并不能解她的心头之恨,而且也没打算和杨银复合。


    一个心性丑恶的婆婆,眼睛里除了钱之外什么都不认,除非有大把的钱财塞在她手中,才会将她的儿媳捧在手心。


    可一旦不能满足她的贪欲,什么恶心的话都能从她嘴里喷出来。


    一个懦弱又扛不住事的男人。


    悔婚时说什么心里最爱的是蔡少英,可就这么眼睁睁瞧着心爱的人被欺负,让无数人围观心爱人最狼狈的时刻,这就是最爱了?


    突然间,蔡莲花还有些感谢蔡少英。


    如果不是她的插足,她就得嫁给这样的婆家,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本来,蔡莲花这次来是为了搅合掉他们的婚事,可现在她又觉得这两个贱人要是能一辈子在一起,互相折磨,永远都别想安宁,或许这样才更好。


    蔡莲花将手从葛桂手里抽出来,“葛婶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别乱说,我和杨银可没关系了,你不在乎自己儿子的名声,我还在乎我的呢。”


    葛桂有些急了,连忙道:“是婶子错了,之前着了这个狐媚子的道,其实她根本就不是好人,你看看那个男人。”


    说着,指着外圈围着的一个男人。


    正是卫东。


    此时的卫东一脸黯然,担心的望着院内被欺负的人,任谁看着都是一片痴情的样子。


    “这就是蔡少英之前的对象,下乡之前两人就谈着的,下乡后这女人受不了干活的苦,一脚踹了自己的对象,想方设法的想嫁进我们家。”葛桂说得那叫一个惨,“我儿子傻啊,见她装可怜就真信了,他也是心好,不然哪里能被一个坏女人诓骗?”


    葛桂在这边说着。


    卫东一脸黯然的垂头,他什么都没解释,可他这番表现在不清楚情况的人看来,葛桂说得这些都是真的。


    这样一看,看着蔡少英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耻。


    “还真别说,我以前确实看到这两个知青单独在一起,原来那个时候他们在谈对象?”


    “怎么能这样?受不了苦就踹了对象重新找人嫁了?可是不是以后家里出个什么事,这人就丢了男人孩子一个人跑了?”


    “看着蔡知青文文静静,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当然,人群中还是有其他声音。


    “卫知青有对象了?我怎么记得他之前还喜欢过袁会计的闺女?”


    “不止袁馨,还有大队长家的闺女。”


    “不可能吧?你看他难过的样子,不像是滥情的人。”


    “怎么不可能,我亲眼见过,说不准是卫知青先抛弃的人。”


    有人指了指院内,“你们傻,葛桂要是说谎了,蔡知青怎么可能不反驳?”


    这话一落音,质疑的人立马说不出话来了。


    当事人都没反驳,这事还能有假?


    葛桂看着外面的人对蔡少英指指点点,心里痛快的不得了,刚要说什么时,却见蔡少英面前站着一个人,她破口大骂着:“这是我家,谁让你进来的!一看你和她就一样,穿得花枝招展,是想勾搭男人吧!”


    这人的出现让旁观的容晓晓很是惊奇。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女主白曼。


    不过瞬间脑海里浮现出小说的一些剧情,她也理解白曼的出现。


    “走吗?”


    白曼站在蔡少英的身前,俯视着她,“要不要离开这里?”


    只要她开口,或许她没法提供给她其他的庇护,但她能将她离开这处让人厌恶的地方。


    知青屋的女生,除了她和新来的容晓晓之外,她和其他三人的接触其实不少。


    不是这辈子,而是上辈子。


    上辈子和她相处最多的其实是蔡少英。


    可她搬离到小屋时,为什么没有选择她而是选择了石迎蓉?


    杨娟嫉妒心很重,有一点看不顺眼就阴阳怪气,除非样样比她差,不然有理没理她都会找人麻烦。


    石迎蓉很贪,会想尽法子占别人便宜,一旦被人抓到,非但不心虚还理直气壮。


    所以在上辈子,她和蔡少英走得很近。


    蔡少英性子温和,不会轻易和人发生争吵,哪怕是受了委屈也只会忍着,做每一件事时都是替别人考虑。


    相处的时间长了,白曼真的将她当做自己人。


    可在感情上,蔡少英的做法太让人生气了,无论怎么说都说不醒她。


    现在这个场面,上辈子也出现过。


    这样的恶婆婆,这样靠不住的男人,在过段时间后蔡少英居然还愿意嫁过来。


    嫁过来后,每日顶着恶言恶语,给杨家当牛做马,偏偏她还无怨无悔,甚至在杨银和大队寡妇的丑事闹出来,她伤心归伤心,却还是愿意给杨银生二胎。


    白曼实在是想不明白。


    在无数次的生气和无奈后,她彻底和蔡少英断了来往。


    本来这辈子也没打算继续和她接触,上辈子劝不过来,这辈子同样劝不过来。


    可看着蔡少英狼狈的样子,她终究还是不忍。


    心里也是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蔡少英今天不愿意跟她离开,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搭理。


    “为什么不反驳,错的根本就不是你啊,明明是杨银骗了你,他从没有说过自己在相看,骗你说蔡莲花是他的表妹;明明是卫东负了你,在大队里,你哪一次干活偷懒了?明明你最能吃苦,是卫东承受不了当知青的辛苦,打上了某些人的主意。”


    “你闭嘴!”


    “你胡说!”


    两个男人的呵斥响起。


    在蔡少英备受辱骂和诋毁时,这两个男人,一个从没想过为她遮风挡雨,一个装做深情在黯然伤心,从没有大声为她发过言。


    原来不是哑巴了,只是不愿开口。


    白曼懒得搭理这两个渣男,而是继续盯着默默流泪的蔡少英。


    卫东先跳出来,“你这是在诬蔑人,我行得端坐得正,你凭什么诬蔑我?”


    杨银跟着冲出来,本来长得就健壮,瞧着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要打人,“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你那个时候都没来大队,你怎么可能知道?再胡说八道,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三人对持,彼此的目光就像是冒着电光,电闪雷鸣般。


    而就在这时,一人特别苦恼,用谁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着,“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该信谁呢?”


    刚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回应,容晓晓就自己给自己答案。


    扬着脆铃般的声音道:“有了,找些证人来证明不就能知道谁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容晓晓偏着头,特乖巧地问道:“钱婶子,我这话对吗?”


    钱春凤其实不愿意掺和这些人的事。


    一方是大队的人一方是知青,这样闹起来他们也怕丢了大队的脸面。


    可现在被问到自己身上来,她也只能应和,“对对,你说的对。”


    说是这么说但心里想着应该没有哪个人会傻的直接站出来吧。


    容晓晓也是这么想。


    她要做的无非是把更多的人给拉下水。


    这种事她做的多,正要开口时,谁也没想到有一个傻不愣登的人主动站了出来。


    “卫东就追过我。”人群中的袁馨挺着胸脯,面上特别的高傲,“送我一块白帕子还说是从大城市买来的,真当我是好骗的小姑娘,一块帕子就想骗走我?”


    说着话时,她身边的嫂子不住扯着她的衣袖,低声制止:“我的小祖宗你赶紧闭嘴吧!”


    “我为什么不能说?”袁馨非但没有闭嘴,声音反而更大了一些,“我又没错,错的那个人是卫东,他明明有对象还来追我,真的太不要脸了!”


    说完,眼神就忍不住瞟到白曼的身上。


    她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蔡知青证明什么,她是想告诉白曼自己也是有人追的。


    追她的人同样也是知青,她不比她差多少!


    她不屑地道:“他追我我还不乐意搭理他呢,一个大男人连干活都不行,有什么用!”


    容晓晓鼓着掌,“袁馨同志说的好,他之所以会追着你是因为你太优秀,总不能一个人优秀还有错吧?”


    袁馨一听,双眼瞬间发光。


    甚至还高傲的抬起了下巴。


    有一些曾经被卫东私下追过的姑娘,一开始还有些羞涩难堪,低着头生怕自己被扯出来。


    可听着这些话,她们突然有了另外一种想法。


    只有太优秀的人才会被人追。


    虽然这个人简直一言难尽,但他好歹是城里来的知青,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高中生。


    这事要是传出去,她们脸上反而还更有光了。


    没多久,一个高挑的姑娘也举起手来,“他也追过我!专门采了地里的野花要送我,我直接给扔了。”


    有了第一个自然少不了第二个。


    “他给你送了花?他也给我送过。”


    “他给我送的是一块石头,还说他的心情比石坚,简直肉麻死我了。”


    “还有我还有我!他还让我保密,说这件事要说出去会误了我的名声……”


    一个接着一个,让旁边的人看的是目瞪口呆。


    这冒出来的都是大队里的姑娘们,本来大多人也就是想看看热闹,谁能想到看着看着热闹反而来自于自己家中。


    尤其是这些姑娘们的家人,更是火冒三丈。


    好在姑娘们都是拎得清的人,这万一被这个骗子给骗到手,那不就惨了?


    要说卫东是真心真意,那绝对不可能。


    因为冒出来的这些姑娘们家中的长辈在大队里都有些职务。


    比如袁馨的爸爸是大队的会计。


    罗二丫的大伯是大队的分队长,专门负责分配工种。


    刘苗儿的哥哥是公社学校的老师。


    还有……


    这要是看不出卫东打着什么主意,那他们都白活这么几十年了。


    而卫东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他脸上深情黯然的神色早已消散,瞧着一个又一个追求对象冒出来,他已经吓得冷汗直飙,垂着脑袋缩着肩膀就想钻出人群仓皇逃离。


    可哪有那么容易?


    “混账东西,你居然敢骗我妹妹!”其中一人的哥哥直接冲过去拎起卫东的衣服,挥着拳就揍了过去。


    “哎哟!”卫东痛呼。


    可还来不及挣扎,就被冲过来的第二个人踹了屁股,被踹的朝前扑了过去,下巴狠狠磕在地面上。


    这还不止。


    想揍他的可不止一两个人。


    就算这些姑娘中没有自家的,可谁家又没有一两个姑娘?


    一想到大队里有这么恶心的人盯着她们,那心中的怒火止都止不住。


    哪怕这件事和自己无关,只要是围到边上的人都忍不住补了一两脚。


    “好了好了,出出气就行了可别把人给打死!”罗宝君挤上前,将揍人的人拉住,大声喊着:“先把人给扣住,等大队长来了再看看怎么处理。”


    劝归劝,只是他劝的时候手时不时就松了那么一下,让被他拉住的人再多挥一拳、多踹一脚。


    等所有人散开,躺在地上哀嚎的卫东已经被揍的鼻青脸肿。


    可谁也不同情他,还直接往他身上啐口水。


    相对比可恨的卫东,院内同样躺在地上的蔡少英就显得有些可怜了。


    其实想想也是。


    蔡少英来到他们大队这么长时间,算是少有能干活的人。


    但凡和她一组过的人都知道,要是遇上什么事请她帮帮忙,她绝对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以至于有一些偷懒的人看她好说话,就让她帮着干活。


    这样的性子也不像是心地不好的人。


    葛桂瞧着不好,赶紧嚷嚷着:“卫东是卫东,我儿子是我儿子,当年我家杨银和莲花相看大队谁不知道?蔡少英肯定是自己被抛弃了,心存坏心才故意破坏。”


    杨银看到卫东的下场,心中也是后怕不已。


    好在,当时他只欺骗过蔡少英,在大队其他人面前并没有介绍蔡莲花是自己的表妹。


    这般一想,心中倒是安定一些。


    但也不敢太强硬,生怕蔡少英和他对峙,便示弱道:“少英,我对你不够好吗?你最难过的时候是我在陪着你,你生病的时候也是我陪在身边给你烧着热水,这次是我错了,我不该听信别人的话误会你……”


    他知道蔡少英很容易被感动。


    这也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就算闹得再厉害,只要他稍稍示好一番,对方就会毫不犹豫的原谅他。


    这次为什么会闹得这么大?


    其实也是他和家里人商量过的。


    他们想逼迫蔡少英从娘家要一些东西,可如果蔡少英真的什么都没有,倒不如趁着蔡莲花对他还有些意思时,选择娶她。


    最少,蔡莲花手腕上还带着一只百来块的手表。


    这可是大物件啊!


    可没想到会因为卫东的事闹成这样。


    他也不想闹的没法收场,倒不如先把人劝好以后再说。


    但杨银没有想到的是。


    他说的这些和蔡少英的来往,让蔡莲花是越听越生气。


    在她看来,杨银对蔡少英可真好。


    可他对蔡少英好的那段时间,是自己人生中最低谷的时候。


    一想到他们这边浓情蜜意,而自己痛苦万分,她便想都不想开口道:“你说过。”


    蔡莲花走到杨银身旁,死死盯着他:“在我面前你说过,你说我们俩的关系还没有定下来,不好对外说是对象,所以你在蔡少英面前说我是你的表妹,我当时也承认了。”


    现在想想,她是真傻。


    再也憋不住这股气,趁着他没反应过来时,伸手一巴掌重重甩在他的脸上,“我可真庆幸没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你真是让人恶心!”


    突然之间,她觉得报复什么的太没意思了。


    还不如揍人来的让人舒坦。


    甩了一巴掌还不够解气,跟着又抬起腿狠狠踹了过去。


    “嗷!”这一脚让杨银的脸上瞬间扭曲。


    也让周边男人同时倒吸一口气。


    “你个臭婊子,你居然敢打我儿子!”葛桂挥舞着双手就要过来撕了蔡莲花。


    先前还说要把她当做自己闺女来疼。


    现在就成了反目成仇的对家,恨不得把她撕碎。


    “你个老婆子你敢动手试试!”


    “敢动我妹妹我砸了你们家!”


    “你儿子就该打,一家老小都不是东西,以后谁嫁过来谁倒霉!”


    蔡莲花根本不怕葛桂。


    她又不是一个人来的,葛桂要打她的时候周边就冲出了三四个壮汉,恶声恶语的让杨家人看的害怕。


    等被哥哥们护着走出院门时,她突然转过头,看着还坐在地上的蔡少英。


    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走了过去蹲下来,凑在她耳边开口嘲讽着:“你眼光真不行,遇到的两个男人都比粪坑的石头还要臭,你知道你和卫东谈过对象被脏了身子的事是谁传出去的吗?”


    蔡莲花不需要她问,而是直接小声说着:“是我传出去的,可这些事是卫东私底下告诉我,同样也是在杨银授意下传出去。”


    蔡少英猛地看着她,那双又大又明亮的眼里透着绝望。


    “你真够可怜。”蔡莲花不同情她。


    哪怕已经明白事情的经过和自己所知的有些出入,或许这个所谓的狐媚子也是一个被骗的可怜人。


    但她就是忍不住迁怒。


    同样,眼神中也透露着一丝情绪,“可我也是真羡慕你。”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可没这么多人冒出来为她撑腰。


    哪怕是疼她的家人,也只是能为她撑起一片小小天,让她在家中不至于被外界的议论伤到。


    不像现在的蔡少英。


    她很痛苦,但也能幸运。


    她的身边站着无数愿意为她撑腰的人。


    就连她自己也忍不住为蔡少英发言。


    如果她忍着不说‘表妹’的事。


    蔡少英的名声照样败坏,所有人都认定她是一个不要脸的狐媚子,专门勾搭有对象的男人。


    蔡莲花最开始也是恨她,就算这件事的原因主要不在于她,但还是忍不住迁怒着。


    可是……


    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姑娘举起手。


    听着杨银说着那些‘浓情蜜意’的相处,她却选择了为蔡少英出头。


    也不知道她闹这一出有什么用。


    不对!


    蔡莲花看着捂着大腿痛呼的杨银和一脸害怕的葛桂。


    突然觉得,费这么大的劲也值了,最少这口恶气还是出了!


    就这样,蔡莲花跟着哥哥们离开了红山大队。


    白曼也扶着蔡少英离开。


    在经过大门的时候,白曼微微侧头:“一起走吗?”


    容晓晓一怔,这算是拉拢吗?


    紧跟着摇了摇头,轻笑着拒绝了。


    白曼抿了抿唇,最后什么都没说,搀扶着人离开。


    也是这个时候,大队长才姗姗来迟。


    看着一地狼藉,以及两个还疼得满地打滚的男人,他是愁得额头直冒青筋,“将他们带去晒谷场拘着,让他们晒晒太阳醒醒脑子,等商量后再决定怎么处理。”


    “大队长啊,我儿子是被揍了,你要为大队的人出……”


    “你给我闭嘴!”罗建林怒视她,“你敢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人送去公社处理。”


    “……”葛桂有满肚子的话,可一个字都不敢说。


    只能用劲的拍着大腿,恨自己干嘛要闹这么一场。


    现在好了,这事要是传出去,谁还敢嫁给她儿子?


    罗建林重重一声,背着双手转身离开。


    在院门前,他怒吼一声:“你们闲是吧?还不赶紧去干活,再耽误下去,别想要今天的工分了。”


    热闹挺好看,但工分还是更重要。


    容晓晓也是乖乖顺着人群离开,绝对不当冒头的人。


    只不过,她再一次被叫住。


    “容知青你等等。”罗建林叫住她,“我同你一起走。”


    容晓晓能拒绝白曼,可不好拒绝大队长,“好嘞。”


    两人一前一后,前方的罗建林刚张了嘴,容晓晓就开了口:“大队长,我正想和您交代下养猪的事。”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罗建林会特意找容知青,何尝不是为了大队的四头宝贝疙瘩?


    既然容知青主动提起,他自然是让接着往下说,“你说说。”


    “这两日我和焦知青也算是熟悉了猪圈,每日喂食和清理看着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不是我们不抓紧时间让猪长肉,而是我们手中的东西太少了。”容晓晓诉苦,“想要猪吃得有营养,这营养从哪里来?最方便的途径自然是去买……”


    “那不行。”罗建林立马拒绝。


    在没有看到成效之前,他绝对不会给容知青批一分钱。


    本来让两个新来的知青养猪,就差点引起大队的人不满,这要是再给他们批钱,那他别想安宁了。


    “不批钱,批人总行吧?”容晓晓说出难处,“像贝壳、田螺壳磨成粉末之后喂食,就能让猪长肉,可贝壳田螺从哪里来?又该怎么磨成粉末?”


    罗建林拧起眉头。


    容晓晓摊手,“总不能让我下河捞贝壳捞田螺,让我徒手磨成粉吧?”


    所以,没钱可以给人呀。


    当员工的哪有当老板舒服?


    “……”罗建林这瞬间觉得特别怪异。


    怎么觉得自己这是一步步落入容知青的圈套啊。


    第22章


    容晓晓见大队长没回应,便灿烂一笑:“你听我说,我绝对不是……”


    “停!”罗建林立马喊停。


    恨不得直接捂耳朵,他不知道容知青会说什么,但他知道一旦听她说下去,自己怕是稀里糊涂就答应她说的事。


    容知青原先说的那些没道理?


    很有道理。


    可其实他也不是听不出这些话都很空,想要实施起来难度太大。


    问题也是出在这里。


    说得空,但偏偏又能实施起来。


    这种话听在耳里特别容易上头,随着容知青说说说,脑子突然间一懵,然后就稀里糊涂答应下来。


    罗建林不确定这次会不会又松口。


    所以他选择不听!


    他抢先道:“你也别说了,这件事我先考虑考虑。”


    “行叭。”容晓晓遗憾的砸吧砸吧嘴,她都已经打好草稿了呢。


    不过,反正草稿已经打好,大队长要是不批她肯定找机会去说。


    大队长要是直接给批了,那她也省得多费嘴皮子了。


    虽然她挺想费费嘴皮子……


    其实这些事也不是很难处理。


    之所以没做,也是有拖的意思。


    不然她办得太快,岂不是让别人觉得很容易?


    那可不行。


    她得让人觉得,这件事难办、不好办,办起来吃力不讨好,还容易担上责任。


    这叫什么?


    这也叫‘闷声发大财’,只不过这个‘财’和意义上的‘财’不同而已。


    “那行,你去猪圈吧。”罗建林直接挥手,让人赶紧离开。


    本来叫住容知青是想提点提点她,现在是特后悔自己叫住她,现在好了,一堆麻烦的事等着他,现在又多了一件。


    心里长长一叹,背着双手朝办事屋走去。


    杨银的事不好处理啊。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算他狠心把人拎去公社,也不一定能判什么罪。


    至于卫东,卫东属于知青,他更不好私自处理,看来明天他还是得去镇上一趟。


    ……


    错过杨家的大热闹,焦港是悔得跳脚。


    不敢怪丢下他跑的容晓晓,只气自己怎么就放不下这四头猪?


    都在呼呼大睡了,他偷跑一会又有什么关系?


    看来他还是不够精。


    还得跟着容晓晓学学,学会怎么合理利用借口偷懒。


    要说她没做事吧,偏偏又做了。


    连猪粪也是不眨眼跟着一起收拾。


    可要说她勤快吧,一起养猪两三天,她硬是半天都没呆住,人不是跑镇上就是跑去看热闹。


    就留着他和这些猪为伴,真的太欺负人了!


    “焦知青!”


    坡下传来一声喊,正生着闷气的焦港往下一看,脸上瞬间乐开了花:“桂枝婶,你怎么来了?”


    王桂枝迈着大步跑过来,特热情道:“我这不是见你没去杨家看热闹吗?专门跑来给你说说,我跟你说,刚才可热闹了!”


    说着的时候,那眼珠子就忍不住盯着焦港的口袋。


    一边一个特别对称,还鼓鼓的,显然装了不少东西。


    焦港眼睛一亮,下意识就开始掏兜,“快快,桂枝婶你赶紧说说。”


    王桂枝也下意识想伸出手,就和之前一样,每次伸出手就能得到一小把瓜子花生。


    别看这一小把,这要是自己的东西她肯定舍不得吃。


    可手才伸过去,眼瞅着就要抓到那把瓜子,却见前方多了一道身影。


    容晓晓挡着两人,不赞许道:“婶子你可别和他聊天,猪圈还有一堆活等着他干呢,干不完下不了工,回去连晚饭都没得吃了。”


    说完,就催促焦港去干活。


    焦港不乐意,刚要抱怨时就见容晓晓对着他眨眼。


    咋个意思?


    容晓晓挥着手驱赶,“走走走,活都没干完还想偷懒,赶紧把猪圈给收拾了。”


    “哎哟!不就是这点活吗?几分钟就收拾好了。”王桂枝撸起袖子,直接迈步进了猪圈,一边忙活着一边道:“焦知青你等我几分钟,把这里收拾好了,我再给你说说!”


    她一个乡下的老婆子。


    天天都有活干,谁不想偷闲一下?


    可帮焦知青她特别乐意。


    她是没读过书,但她会算账!


    不过就是一点点活,过后就有小把瓜子花生,干其他活可没有,这笔买卖不划算?


    焦港目瞪口呆。


    看了看正在收拾猪圈的桂枝婶,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花生。


    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领悟了一个真理!!


    原来花生瓜子不仅仅可以打进婶子圈子听八卦,还能做其他事。


    容晓晓不理焦港的惊叹。


    有个手脚利索的婶子在,他们在旁边搭把手,本来两人得磨蹭半个小时的活硬生生在十分钟搞完。


    王桂枝擦着手,“这下可以说话了吧?”


    说着,还瞪了容知青一眼。


    这两个知青啊,她还是更喜欢焦知青一些。


    人长得白白净净,一笑起来脸上还肉乎乎。


    最重要的是他大方啊!


    谁不爱和大方的人当朋友?


    既然是当朋友了,自然不能让自己的小友被欺负,“你们虽然是一起干活,可也没说一定要谁管着谁,焦知青啊,以后有谁欺负你,你尽管跟婶子说,婶子给你做主。”


    刚说完,跟着又加了一句,“要是有什么活太忙,你也别客气,婶子别得没有,一身力气还是有的。”


    “婶子,你真好!”焦港感动的不得了。


    这种话,别人以为是客气,那他不会,他已经当真了。


    都已经想好,要是容晓晓又偷跑,他就把桂枝婶叫来作伴。


    不过,接下来的两天容晓晓特别老实。


    该上工就上工,期间也不找任何理由旷工。


    显得是既乖巧又老实。


    容晓晓将猪饲料倒下去,四头猪拱着过来吃食。


    朱婆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道:“我瞅着真长胖了一点,容知青你可以啊,拔草行养猪也行,能耐着呢。”


    “胖了吗?”


    “还真胖了点,可我瞧着他们也没怎么特别照看,怎么真长肉了一点。”


    旁边说话的几个婆子婶子凑了过来。


    要说这几天是真热闹。


    猪圈这边上工和其他地方不同,有些时间段正好隔开了,这些婆子婶子们一到下工清闲的时候,不往自家跑,就往这边凑。


    “刘婶子,你这边没刮干净……马婆婆,猪草得煮熟……方大姐,你别光嗑瓜子,赶紧过来搭把手,把这护栏给修一修。”


    焦港特别忙,喊完之后又追问另外一人:“然后呢然后呢?记分员怎么那么喜欢陈寡妇啊?”


    干活归干活,但干活的时候不影响说话呀。


    干活和八卦同时进行,一举两得,完美!


    “可不是喜欢么,罗宝君现在都已经二十五岁了,人家这个年龄的孩子都能跑了,他呢?连婚都没结。”


    “喜欢有什么用,只要有他爸妈在,他别想娶一个寡妇进门。”


    朱婆子撇嘴,“再熬个几年罗宝君还不结婚,别说寡妇了,就是一头母猪他爸妈都愿意。”


    “噗……”


    “朱婆子你嘴上积积德吧,罗家的要是听到,保证骂死你。”


    朱婆子挺着胸脯,“我怕她?”


    瞧着挺刚,却不敢继续说下去。


    她扫了一眼干干净净的猪圈,开口道:“我说怎么那么多人惦记养猪的活,就这么点事还能拿四个工分,谁不乐意来?”


    活是真少。


    唯一麻烦的就是每天清理两回猪圈。


    可要是想偷懒的话,弄一回也行。


    再就是四头猪的吃食,就算现在得将猪草剁碎了煮熟再喂,工作量也特别少。


    一婆子嗤笑着,“既然觉得活少,让你来干呗。”


    “我才不干!”朱婆子毫不犹豫就拒绝,还嘀咕着:“傻子才会来干。”


    就这么点大的大队,又能有什么秘密?


    之前大队长还瞒着。


    现在谁不知道容知青和焦知青承诺了,如果他们将猪养死了会赔猪,也就说,接下来的大半年谁也不用担心猪能不能活。


    不管能活还是不能活,年底都有猪肉吃!


    这也是为什么没人盯着养猪的活了。


    容知青两人有这个底气,其他人可没有。


    万一一个不小心养死了,难不成还要他们掏钱赔猪?


    那就不是掏钱了,而是直接掏命!


    谁敢拿自己的命去赔?


    活就是再轻松,那也没人敢接。


    原先大队的人还在怪大队长偏心、糊涂,现在只觉得他想的长远。


    把养猪的活分配给这两个知青,年底家家户户都能吃上肉咯。


    “你这张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话。”王桂枝瞪了她一眼。


    要说容知青和焦知青的做法在他们想来是有些傻。


    但也不能当着人面说呀!


    说说容知青也就算了,她们吃了焦知青多少瓜子和花生,怎么能骂人傻呢?


    容晓晓可不知道自己被婶子们排除在外了。


    要是知道,她也只能长叹一声,瓜子和花生的魅力可真够大。


    然后……然后该做什么还是继续做什么。


    让她用瓜子和花生来交际,她还真没这个本钱。


    就她现在看到的,焦港这几天怕是已经撒出四五斤瓜子花生了,真的壕无人性!


    焦港的路她走不通,她只能走自己的路。


    她的路是什么?


    是画大饼!!


    干完活,其他人在说大队里的八卦时,容晓晓装模作样的拿出纸和笔,随手勾画,纸上就画出几个图形。


    王桂枝好奇问道:“容知青,你这是在做什么?”


    “哟,怎么能在这么好的纸上乱画,你也太浪费了。”马婆婆一脸心疼,“我家小孙子在公社上学,像你这样的本子得不少钱,怎么能乱画呢?”


    “马婆婆,我可不是随意乱画。”容晓晓皱了皱眉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随后便道:“你们应该听说过我爸在机械厂当锻工吧?”


    这一说,大部分的人都没将注意力放在记分员和寡妇的感情纠缠上,而是全都偏向容晓晓这边,纷纷好奇问着。


    “听说了,你爸是六级锻工,那一个月得大几十块的工资吧?”


    “嘶!这么高的工资?”


    “你爸可真有出息,他绝对是咱们大队走出去最有出息的人了。”


    “你爸这么厉害,你要想进工厂当工人是不是特别容易?”


    容晓晓苦笑着,“婶子们,你们一下问这么多我怎么答呀?”


    朱婆子一下挥开身边的人,急切问道:“容知青啊,我家小子人聪明又特别能干,你看能不能让你爸把他带进厂当工人?”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开始屏住呼吸了。


    对于乡下,去镇上当工人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铁饭碗。


    他们大队这么多户人家,除了大队长的小儿子之外没有一个人进了厂子当工人。


    听着朱婆子这话,谁心中又不会浮现出一点希望?


    容晓晓哭笑不得,“我爸要是有这个能耐,我也不用下乡了。”


    边上的人瞬间失落。


    也是……


    要是容知青有一份工作也不会来他们大队当知青了。


    “你爸的命可真好,当年逃荒的人谁日子不苦?就没有一个像你爸这般有出息的。”方大姐感叹着。


    她婆家也是容家人。


    和容知青也算是血缘关系特别远的亲戚。


    她公公的堂叔一家就是为数不多逃荒后又走回来的人。


    听说在外面的日子过得特别苦。


    吃了上顿没下顿,没有房没有地,日常所需全都得靠其他人救济,就相当于伸手乞讨的乞丐一般。


    “我爸最开始的日子也不好过。”容晓晓缓缓说着,“你们听我说,他最苦的时候抓了把土就往嘴里塞,他知道吃不得,但肚子饿到极致谁还顾得上能不能吃?也好在街道的一位老人看他可怜,便将他安顿在救济所,又因为人老实本分,在纺织厂大量招工的时候被推选进去当了一名临时工……”


    这些事倒不是她随意编造出来的。


    容爸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鼓励和安抚自己的儿女。


    他对儿女说过最多的事,就是他年轻时候的过往。


    翻来覆去说个遍,没有厌倦的时候。


    儿女们听多了,自然就坐不住。


    可容晓晓是一位特别感兴趣的观众,每次容爸在说的时候,她都会搬来一把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听着。


    “也是他运气好,纺织厂新建开工,需要的工人不少,有一些工种凭着街道的推举就能直接进去,我爸也被分配到纺织厂的垃圾站,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临时工。”


    “纺织厂?”王桂枝有些疑惑,“他不是在机械厂吗,难不成我记错了?”


    “没记错。”容晓晓接着说:“你们听我继续说,就在我爸转正之后没几个月,隔壁机械厂突然来了几批设备,紧跟着又接下了大量订单,厂子里的工人人手不够便来纺织厂借调,当时的机械厂要比纺织厂来的大,大厂和小厂之间怎么说都有些区别,听闻这个消息都是纷纷报名,可最后选到的不到十人。”


    “哎哟,你说归说就别再画了!”马婆婆还是一脸肉痛的看着她手中的本子,这故事好听归好听,但干嘛一边说一边在本子上乱画,哪怕不是自己的东西都觉得浪费。


    “马婆子,你听就听不听也别插嘴!”


    “容知青你赶紧往下说,最后你爸被选上了吗?”


    “肯定被选上了,容知青的爸爸现在不就在机械厂上班吗?”


    容晓晓轻轻笑了笑,却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被选上。”


    在几百人当中选择了十个人。


    这几率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可容爸却说这次借调的事直接影响了他的一生。


    “怎么会没被选上?”


    “这不应该呀,那你爸最后是怎么去的机械厂?”


    这个答案与她们想的不同,反而更让她们好奇了。


    “被选上才不应该,爸说过他没有文凭、没有技术,别人凭什么选他?”容晓晓说着,“被选上的那些人要么文凭比他高、要么干活能力比他强、甚至有一些因为家中是手艺人所以才被特选上,不管从哪一点比,他都比不上他们。”


    方大姐点了点头,“你这么说也是有点道理,要是选了一个哪哪都比不上的人过去,谁会甘心?”


    “也是哦。”周边人纷纷点着头。


    不说其他地方,就拿他们大队来说。


    如果一个连她们都比不上的人当了大队长,那谁会乐意?


    “虽然没被选上,但爸爸却想明白了一件事。”容晓晓微微昂着头,回忆着那时候的容爸的神情。


    明明是在半夜里,就着灰暗的灯光却能很明显的看清他眼中的光芒。


    她轻声道:“他说,他不想再一次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这次的机会没有抓住,那下一次必须得牢牢抓紧,从那天后他开始去厂子里的扫盲班学习,等识字之后翻遍所有能借到的关于机械方面的书籍,又借助爷爷奶奶的关系去拜访机械厂的老师傅……”


    短短几句话讲述了他那几年的艰辛日子。


    他从来都没有抱怨过那段时间的艰苦,但妈曾经说过,那段时间从没有看到他清闲过,不是上班就是学习、要么就是去老师傅家帮帮忙做做事,希望对方能教他一点真本事。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要不是自己的儿子或者亲戚,谁又敢把自己的真本事交出去?


    可偏偏容爸还真拜到了一个师傅,不是靠着花言巧语,而是一份真诚和踏实。


    “学到一些机械方面的技术之后,爸还真再等来了一次机会,这一次他靠的不是文凭、也不是人脉,而是一手让机械厂的人很满意的技术活。”容晓晓笑着,“就这样,爸成为了机械厂的一级锻工。”


    话音落下,周边却没有人立马开口。


    所有人神色若有所思,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浮现在她们的心中,却又描不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这时,容晓晓给了她们答案。


    她扬起手中的本子,本子上面画着一些让她们看不懂的图画,“爸说他错过了一次机会,却好运遇到了第二次,但他不确定我们是不是也能有他那般好运,所以在我和哥哥姐姐休息的时候,他会主动教我们一些关于锻工的技术。”


    马婆婆以为她是在乱画。


    其实她画的是一些机械图。


    至于这到底是不是容爸教她的。


    她只能说有些话真真假假反而更真。


    但有一点是真的。


    那就是她还真会一些机械技术活。


    这也是拜上辈子所赐。


    生活所迫,没点技术还真没法谋生。


    虽然这些机械活只学了个皮毛,但她最大的能力也不在这。


    她最大的能力是画大饼!


    “等等!”王桂枝突然站起身,“你是说你会锻工?!”


    “那你要是会锻工想进厂子不是很容易?”


    “哎哟喂,容知青啊!”朱婆子这下连瓜子都顾不上嗑了,一把抓住容晓晓的手,特热情道:“你说咱俩是不是特别有缘,你刚进大队咱们俩就分在一组干活,我那个时候瞧着你就特别喜欢,要不今天晚上你去我家唠唠嗑?”


    为什么会这么热情?


    为的还不是容知青这手技术活!


    就像容水根所想,学点技术不是坏事,万一他们的儿子也遇到了像容水根那样的机会,那是不是也能有胜算被选上?


    比不过人品比不过人脉,但同样人家也比不上他们的儿子手上有技术!


    一想到这,呼吸就有些急促了。


    “去我家吧,前段时间我娘家刚送来一些干货,咱们东北地地道道的土特产,保准你没吃过!”方大姐跟着抓住了容晓晓的另一只手。


    人家是为了儿子考虑,她却是为了自己男人。


    她男人要是去了镇上当工人,那得多风光啊?


    “干货有什么好吃的?”王桂枝插了过来,“容知青去我家吃肉,我弄的粉条炖肉那可是一绝。”


    一个接着一个。


    所有婆子婶子们都冲过来邀请容晓晓去她家。


    那架势生怕容晓晓被其他人给拉住,甚至有一人还下了狠心,扬言要把家里要下蛋的母鸡杀了待客。


    足以可见,这工作的吸引力对她们有多大。


    一旁的焦港看的是傻了眼。


    低头看着手中的花生瓜子瞬间没了爱,整个人显得特别的萎靡。


    他和容晓晓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他用花生瓜子哄得婆婆婶子跟他玩,结果容晓晓不过就说了几句,这些婆婆婶子却像是疯了般拉着容晓晓回家吃肉!


    吃肉欸!他也想吃啊……


    面对这么多邀请,容晓晓一个都没应,“二姑还在家等着我,我就不去你们家打扰了。”


    她画大饼可不是为了混吃混喝。


    而是更加融入到红山大队。


    总不能她半个大队的人都比不上焦港来得受欢迎吧?


    至于锻工的技术活。


    其实也不是不能教,不过这事不急,就这么白白教出去不是她容晓晓会做出的事。


    而且仅仅只是教,对她的影响力还是太小了。


    为了以后安逸的生活,得好好谋划下。


    “你们干嘛呢!”罗宝君站在下坡处喊着,“上工了,该干活的去干活,别聚在这里。”


    “不是还没到时间吗?”


    “就是,锣声都没敲响,急什么急。”


    “一天到晚只知道催催催,不知道还以为当多大的官呢。”


    罗宝君被婶子们轮着怼了一遍,弄得是灰头土脸,不乐意道:“现在是没敲锣,可等敲锣了你们还没到,不就迟了吗?赶紧着,不然扣你们的分!”


    婶子们哪里舍得走?


    恨不得赖在容知青身边,磨得她答应为止。


    当然了,也是知道罗宝君吓唬归吓唬,要是真被扣分,谁还敢继续磨蹭?


    “晓晓啊,咱们算起来还是五代以内的血亲呢,你回来了我们都没招待下,这是我们的不是。”方大姐不愿意放弃,继续努力着:“不如就把容奶奶和丑牛一起叫上,都去我家吃熘肉段吧。”


    “去我家,我家的一锅乱炖可鲜了。”


    “再鲜有炖老母鸡鲜?”马婆婆挤走这两人,心里再肉痛她觉得也值!


    瞧瞧容知青多厉害啊。


    在纸上画得图多好看?一看就是特有本事的人。


    这样的娃子她老婆子怎么会不喜欢,必须带回去吃炖鸡。


    此时早已经忘记,当时她多嫌弃容知青在纸上乱画。


    罗宝君听着他们的话,顿时有些惊奇:“奇了怪了,大队谁不知你们小气得很,今天怎么转性了?”


    “呸呸,小兔崽子说谁小气呢?”朱婆子不乐意。


    瞧着一个个不是肉就是鸡,她就算再想比也比不过,本来心里就不舒服,听着罗宝君的挖苦她顿时怒了,“小气也比你强,天天盯着一个寡妇,当大队谁不知道你闹出来的笑话?”


    哟呵,这一下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默默看着罗宝君青一阵红一阵的脸……


    有些事嘛,私底下聊起来那是毫不顾忌,嘴皮子一张一合,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可谁都默认着,再怎么说也不能说到当事人面前去。


    那不就是当面戳人心肺吗?


    这时候也没人继续邀请容知青去吃饭了,都默默等待着大战来临……


    半个小时后……


    “大队长!大队长!”一个半大的孩子匆匆跑到办事屋,冲着里面大喊着:“大队长不好啦,记分员和朱婆子打起来了!”


    “啥?!”罗建林从屋子里跑出来,“你刚说谁打起来了?”


    “罗记分员,他在猪圈和朱婆子打起来了。”半大的孩子跑得气喘吁吁,可那双小眼神透露着八卦,“朱婆子说记分员惦记人家寡妇,记分员说朱婆子年轻的时候把玉米地当做自家炕,和男人闹得火热。”


    看来,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从朱婆子单方面戳罗宝君心肺,变成了两人互戳。


    “……”罗建林只觉得头疼。


    上午的事还没了,这才不到半天,怎么又闹起来了?!


    第23章


    罗建林烦得要死,但他能不管吗?


    当然不能。


    不过他可以找个帮手。


    回头对着办事屋喊了一声,“罗支书,你儿子跟人打起来了,你不去看看?”


    没错,这位罗记分员就是罗支书最小的儿子。


    也算是大队里少有的几个初中生。


    不然就算有罗支书在,也不可能当上记分员。


    喊后十几秒屋内一点回声都没。


    显然罗老人家这会正在装死。


    罗建林走进去,就见罗支书仍旧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瞧着风平浪静般,其实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谁都看得出来。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敲了敲罗支书的桌面。


    罗支书冷哼,“你记住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没罗宝君这个儿子,以后他的事我不管了。”


    丢尽脸的臭小子,还不如没生过这个儿子。


    “噗……”一道没忍住的笑声从后方传出,袁会计使劲憋着笑,最后还是没憋住,他幽幽道:“您要是不管,信不信陈寡妇家明天就会多一个上门女婿?”


    罗支书转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袁会计识时务,举起双手认罪,“我嘴臭,别和我计较。”


    谁家屋里不是一堆烂事,他可不想和罗支书互扎心。


    门外的小子探进脑袋,扬声问着:“大队长,那要是没事我就先过去了,朱婆子扒了记分员的裤子,屁股蛋都露出来了,我想再去看看热闹。”


    “……”屋内的三人寂静一片,嘴角不约而同的抽搐着。


    这下不用罗建林催促,罗支书主动起身离开,瞧那迈出去的大步,真不像时不时说自己老了的人。


    明明十分矫健嘛。


    报信的小子跟着他们一起赶去猪圈。


    等到了地方,一脸遗憾的嘀咕着:“怎么就不打了?我还没看到记分员的屁股蛋子呢。”


    “我看到啦!”旁边一个小男娃分享着,“特别白!”


    “真的?”


    “嘘嘘。”又一个男娃好心好意,“别说啦,记分员都被羞哭了,哭得老惨,捂着脸就跑了。”


    这话说得有些夸张。


    确实羞。


    一个大老爷们,吵架他不怕、打架他不惧,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扒掉裤子,那就太丢人了!


    瞧着一个婶子又一个婆婆,对着他光溜溜的屁股指着说着,他能不羞吗?


    偏偏死猪婆子的手劲大,直接把他屁股上的布料给扯坏。


    遮屁股肯定遮不住,那就只能遮着脸跑了。


    罗宝君跑了,朱婆子双手叉腰,昂着下巴站在原地,瞧着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就像是打了胜仗一般。


    可当她看到走来的罗支书,这气势立马消散。


    谁让她婆家也是罗家,别看罗支书年龄和她一般大,可罗支书比她高了两辈,往日里她要是见到罗宝君,还得喊一声叔叔。


    这嫁进门的媳妇扒了叔叔的裤子……


    哎哟,她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罗支书沉着脸走过去,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他却道了一句:“干得好!”


    欸?!


    众人齐齐眨了眨眼。


    难不成他们听错了?


    罗支书跟着道:“小朱啊,以后罗宝君再干糊涂事,你就替我往死里揍他。”


    他算是明白了。


    哪怕话说得再绝情,真到要下手的时候他还是舍不得。


    既然他舍不得,那就让别人来做吧。


    不然,总不能真让儿子和一个比他还要大几岁的寡妇在一起?


    他就是一个迂腐的老头子,反正他就是不能成全,“你尽管放心,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算话,你只管动手,随便打别打死就成。”


    本来还有些胆战心惊的朱婆子突然抖擞起来。


    这是谁?


    这可是她族爷爷!


    族爷爷的话能不听吗?


    瞧着罗宝君仓皇逃离的方向,她恨不得追上前直接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行了行了,你就别搞事了。”罗建林一脸头疼,挥着手让聚在这里的人离开,“还有你们,上午看热闹下午看热闹,你们一个个尽知道看热闹,收成后是不是不想分粮食了?看热闹能填饱肚子不成?”


    大队长发火,众人缩着脑袋纷纷离开现场。


    等人一散开,罗建林看着正在嗑瓜子的焦港,没好气道:“还有你,猪喂了没?只顾着自己吃,不管猪了是吧?”


    嗑了一半的瓜子不敢继续,焦港悻悻然回着:“喂了。”


    心里还忍不住抱怨。


    怎么尽指着他骂,明明容晓晓也在嗑……咦???焦港瞪大眼,看着正拿着石刀整理围墙的容晓晓有些回不过神。


    不是一直站在他身边嗑瓜子吗?


    地面上一半的瓜子壳都是她弄出来的呢!


    什么时候跑去偷偷干活了?


    “还是容知青懂事,焦知青你好好学学。”罗建林走了过来,看着一地的瓜子壳眉头皱得更紧,“赶紧扫扫,不干活也就算了还尽添乱。”


    “……”焦港很委屈,可他的委屈没人懂。


    “容知青,你过来下。”罗建林叫着人,又指了指一旁的焦港,“让他去干活,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下。”


    容晓晓应着。


    手里的石刀递给皱巴着脸的焦港,笑眯着:“辛苦了,焦知青。”


    “……”焦港默了。


    罗建林正打量着猪圈,等容晓晓过来后,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这边整理的挺好,比原先看着好多了。”


    容晓晓回应着:“就是累了些,不过环境干净点对猪好,不容易生病。”


    没干过的事她不把功劳往自己身上贴,但既然干过了,就得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的辛苦。


    虽然这份辛苦有好几个婆婆婶子一起出力,但猪圈就是变得更干净明亮了。


    过程可以省略,重点是看结果。


    “不错。”罗建林赞许着。


    又是在周边转悠一圈,越看越满意。


    猪圈的活不累,但就是挺脏,他先前还担心这两个知青受不住猪圈的味,现在看来他是白担心了。


    连着夸了几句,紧跟着他才说起事:“我想请你爸给大队来一封信。”


    “让我爸寄信?”容晓晓挑了挑眉头,“他先前寄的信没收到吗?”


    罗建林严肃点着头,“中午邮局那边给我递了消息,按你爸寄信的时间,怎么也该到了,邮局也一直有人盯着,但现在连信的影子都没见到。”


    容晓晓:“也就是说,信不是在镇上邮局消失,而是在寄来的中转站出了问题?”


    “不能百分百肯定,但应该是这样没错。”罗建林点了点头,“邮局还在排查,同时想请你爸再寄一封信,寄信人写你妈或者其他亲戚的名字,收信人写我的名字。”


    这样也是想试探一下,背后的人到底是不是盯着姓容的信件。


    “我明白了。”容晓晓瞬间理解,“明天我正好要去邮局领钱,会跟爸打声招呼。”


    “行。”罗建林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不用多费口舌解释,“那你忙去吧。”


    容晓晓没离开,而是顺势问道:“大队长,之前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还得再考虑考虑。”


    容晓晓继续说:“我跟你说,这件事挺好解决。”


    “别说!”罗建林觉得自己又不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了。


    想敷衍都敷衍不过去,“我还有事,你忙吧。”


    瞧着大队长快步下坡,不知道的真以为很急呢。


    容晓晓‘啧啧’两声,迟早要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


    和焦港打了声招呼,明天容晓晓又有理由旷工了。


    刚回到院门前,陈婆子就对着她招了招:“你的棉衣已经做好了,要不要拿回去先试试,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我给你改改。”


    “好呀。”容晓晓喜欢穿新衣。


    她选得是一块碎花的料子,是这个时代最好看的花色。


    或许在过上几十年会有些俗气,但她现在要是穿出去,一定是最亮眼的那个崽!


    小碎花,多时髦啊。


    回到家换上,还在丑牛面前转悠了两圈,“好看吗?”


    丑牛特别捧场,连连点着头:“好看,表姑姑特别好看!”


    “嘴真甜!”容晓晓手就往兜里放,丑牛一看,立马撒腿就跑,边跑边喊着:“表姑姑别给我糖,我还剩好多好多呢。”


    表姑姑什么都好,就是一高兴就爱给他塞糖果。


    他屋里攒了好多好多,从一开始不舍得吃,发现怎么吃都吃不完。


    小小的丑牛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有吃不完糖果的一天。


    容晓晓看着掏出来的糖果。


    算了,只能自己吃了。


    剥下糖果的外衣,跟着塞进嘴里,“真甜呀!”


    不止自己吃,换下衣服出门,趁着二姑不注意的时候给她塞了一颗。


    弄得容婆子吐也不是吃也不是,“你这丫头,给我干嘛。”


    容晓晓嘿嘿笑着,“二姑,我明天要去一趟镇上,中午就不用等我吃饭,我回来的会有点晚。”


    容婆子不干预,只是叮嘱着:“好,出门在外小心点。”


    ……


    容晓晓对于镇上已经是熟门熟路。


    先是去邮局领钱。


    寄钱和寄信虽然都是在邮局,但它们发件的步骤不同。


    寄信得经过一个又一个中转站,中间得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到达收信点。


    可寄钱不同。


    那是寄方邮局和收方邮局直接电报联系。


    中间没有任何中间商。


    这要是还丢掉,那就有意思了。


    丢钱可比丢信严重多了,容晓晓甚至还期待丢一个试试,闹大了才有趣。


    可惜,上交了大队开的证明以及自己的证件,顺利取到了容爸寄来的两百块钱。


    大手笔啊!


    这钱也不仅仅只是给二姑置办物件。


    还有她在电话里诉苦,说是容家老宅旧的不成样,想修缮下。


    确实很旧了。


    差不多四十年前的老房子,虽然用得料子都很好,但时间还是太久远,哪怕二姑很用心对待,还是显得很破烂。


    接近十年的时间她都得住在这,不说推倒重修,稍稍修缮还是需要的。


    不过她是真没想到爸会给这么多。


    ……不对,不是爸而是妈。


    这肯定不是爸的私房钱,私房钱早就偷偷塞给了她,这次的两百元应该是妈拿出来的。


    突然间,容晓晓觉得自己是个富二代。


    不过转头想想,两个女儿下乡爸妈给掏了不少钱,两个儿子接连结婚又掏了不少钱,现在寄来了两百,爸妈手里就算还有钱应该也不多了。


    容晓晓想了想。


    她从中领会了一个道理。


    以后就算要生孩子,也别生这么多。


    辛辛苦苦攒得钱,全给儿女们造了,儿女们都是债啊。


    拿了钱紧跟着又打了电话。


    完成大队长交代的任务之后,她便再一次来到供销社。


    贾菊一眼看到她,招着手道:“表妹,这边。”


    容晓晓也热情打着招呼,“表姐!”


    贾菊看到她背上没东西,先是失落了下,随后又提起精神,小声道:“你先前带来的土豆可是让我们家连着吃饱几天,现在的粮食不好买,光定的量哪里吃得饱?”


    “以后有机会。”容晓晓跟着小声回。


    至于什么时候她就不知道了。


    贾菊一听脸上的笑意更深,对着她道:“你等我一下。”


    说完,从里间拿出一个小包,也不怕被人听见,直接道:“呐,这就是你表姨给你的头绳,你看看喜不喜欢。”


    掀开小包的一角,里面放着的都是银白色的尼龙线。


    还用手比划了下需要补齐的价钱。


    比原先说得要少几毛,贾菊跟着道:“这玩意钓鱼挺好,可惜光是线没有鱼钩也不成,你要不要来一个?”


    “多少钱?”


    “鱼钩都是铁制品,做工又特别精细,价钱就偏贵一些,得三块钱三张工业票。”


    容晓晓立马摇头,“太贵了,我穷。”


    “……”贾菊很勉强才没直接翻个白眼。


    十几块的尼龙线说买就买,三块钱的鱼钩反而说贵?


    不过转头想想也是,她买得可是一斤的尼龙线,这要是做成鱼竿不得十几套?一个鱼钩不贵,十几个鱼钩确实有点贵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钓鱼。


    好奇归好奇,但她也没多问,有些事问得太多反而让人不喜,她还想继续从这位同志手里买粮食呢,“还想要点什么吗?”


    “买布。”容晓晓扯了不少布。


    选得都是一些颜色很深,特别耐糙的料子。


    跟着又选了一些日常用品,花了近三十块钱才停下手。


    贾菊已经麻木了。


    这就是嘴上说没钱的人!


    出了供销社,紧跟着又去了国营饭店,买了四五个包子当中饭然后就搭乘牛车回去。


    牛车只是经过红山大队,在小河边上就会停下。


    现在还没到正午,容晓晓下了牛车也没往大队去,而是去了第一次遇见丑牛的小河。


    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


    掏出油纸里的包子啃着,眼睛却落在前方的河面上。


    一边吃一边想着接下来的事。


    钓鱼确实行,但她实在是没那个闲情雅致去候着,更何况钓鱼能比下网捞的鱼多?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小打小闹。


    就是有点缺人。


    一个人可不好下网,这捞鱼也是个体力活呢,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摇人。


    第24章


    “容知青?”罗旺走过来看到人,当下就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哪个小崽子又想下河捞鱼呢,你怎么待在这里?”


    容晓晓回头一看,“走累了,就打算在这里歇歇脚。”


    罗旺干笑两声,这里离大队没几步,宁愿待在这里也不愿意走回家歇息,真不知道这些城里人怎么想的。


    容晓晓看着停在小道上的老黄牛,“你这是要去镇上?”


    居然还把全村的宝贝疙瘩牵出去,真是难得了。


    “对,大队新来了两个知青,大队长让我去接接。”罗旺一张脸上都写着拒绝,他是真不愿意接这个活。


    知青们待得时间长了,倒是能看得顺眼一些。


    可刚来的时候,鼻孔都是朝天,任谁看着都不舒服。


    容晓晓一挑眉,“牵着大黄牛去接?”


    她知道大队会来两位知青,但这两位的待遇比他们强多了吧?上回不是说老黄牛比他们还要来得重要,怎么这回就把老黄牛给牵出去了?


    “嗐。”罗旺摇着头,“等人来了你就知道了,这来的又是一个大麻烦,大队长正在家愁着不知道怎么安排呢。”


    容晓晓倒有些好奇了。


    真想知道,这位到底是怎样的一位大麻烦,居然还动用大队的宝贝疙瘩去接。


    “那我先走了。”罗旺在离开之前叮嘱一声,“你在这里歇歇脚可以,但千万别下水,这河流太急,连一个成年男人都能卷下去,可千万别冒险。”


    “放心吧,我不会下水。”容晓晓应着。


    在罗旺离开没多久,她便背着一包东西往村里走。


    没直接回二姑家,而是顺着小河一路走,期间碰到一些玩耍的孩童们,还会停留下来和他们玩玩闹闹。


    ……


    今天难得安静。


    罗旺以为正愁的头疼的罗建林坐在树荫下歇着。


    时不时还很有闲情的哼上两声戏曲。


    一旁的周婶子好笑的看着自家男人,“以前不到夜里就不知道回来的人,今天居然待在家里晒太阳,真是稀罕呀。”


    “你还别说,这清闲的日子就是舒坦。”罗建林双手搭在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


    尤其是闹腾了两日,今天总算是风平浪静。


    只希望这种清闲的日子能长久一点,别又……


    ‘啪啪’两声,是院门被敲响的声音。


    还没庆幸完的罗建林一听声音就听出来人是谁,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直接不搭理。


    可是不行啊!!


    人肯定得喊进来,等进来后罗建林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从镇上回来了?是不是已经和你父母联系过?联系过也不用专门跑来告知我,应该累了吧,早些回去休息吧。”


    赶紧走吧,没事别来这里。


    他算是看明白了,有这位容知青在的地方,总会闹出点什么事。


    他是真怕了。


    可惜,容晓晓却摇了摇头,“我不是为这件事来的。”


    罗建林叹息一声,不甘不愿从摇椅上爬起来。


    哪怕再想躲着清闲下,但该担起的责任还是得担,招手道:“过来吧,坐在这里说说。”


    两人坐下,容晓晓先开口,“大队长,你……”


    “等一下!”罗建林先打断她的话,“说可以,但‘你听我说’这四个字不准说!”


    这四个字太上头了。


    容晓晓咂巴咂巴嘴,显得有些遗憾。


    不过这次她没开口说话,而是将一个很轻的大包放在桌面上,“大队长猜猜这是什么?”


    罗建林哪里猜得出来。


    在容知青的示意下,伸手将大包掀开,发现里面装着的都是银色的线,他有些惊愕道:“这是尼龙线?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


    “自然是买的。”容晓晓并没有说这些线买来有什么用,而是接着问道:“大队长,我看大队里的小河中有不少鱼,往日你们是怎么捞出来的?”


    罗建林的目光没有从尼龙线上移开。


    他隐隐约约知道容知青买这些线的目的,但他想不明白容知青为什么这么做,尼龙线的价格不低,是他们曾经了解过但最后还是没狠下心买的。


    容知青花这么大的价钱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其实是一个大好人,专门为大队着想?


    罗建林保持怀疑,先回答她的问题,“咱们大队的小河不比其他地方的水库,水库放放水,大队的人便能集中去打捞,连小孩都能去参与,危险性不大。”


    紧跟着又道:“小河就不同,水流实在是太急了,除了一些水性好的壮年之外,大队是不准任何人下水,咱们大队没出现过事故,并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


    容晓晓跟着问道,“那大队从没有去河里捞过鱼?”


    她觉得不会,河里的鱼是能入嘴的!


    就算有些人受不住鱼腥味,那这也是肉。


    现在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大队的人不可能忍得住。


    “当然不是。”罗建林道:“平日里壮年得下地,再加上水流太急我们不敢冒险,所以每年秋冬之际,大队会组织一些人集体下河捞鱼。”


    秋冬之际,已经过了粮食收成的时间,队里会比其他时间清闲很多。


    再有,那也是水流渐渐变缓的季节。


    而且经过一年的蕴养,河里鱼儿成群、落窝,条条都十分肥满。


    “壮年们会在那几日分组在各自的区域下水,这样对他们的安全有保障,如果天气不错,便会进行十天的捞鱼活动。”罗建林说着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可惜啊,光靠双手他们的收获并不多,而且就算没入冬,那个时候气温已经降下来很多,天天泡在冰冷的河水里,就算是壮汉也受不住。”


    记得收获最好的还是大前年。


    每户都分到了两三条鱼。


    等到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就多了一道好菜,剩下的还能在招待客人的时候摆出来。


    可同时,有两个人因为下河感染上了风寒。


    一人硬是咳嗽了整个冬季,一个半夜高烧,好险及时送到卫生所救了一条命回来,为此大队还帮着垫付了三块六的医药费。


    三块六呢。


    这钱大队不得不出,但也硬是让袁会计从大前年念到现在。


    其实他知道除了靠人力去捞鱼之外,还能借助很多工具。


    就比如容知青掏出来的尼龙线。


    但这玩意实在是太贵了。


    头几年的日子多难熬啊?一分钱都得省着花,袁会计更是日日盘算着大队的账,都把自己的头发薅秃了。


    真要到了关键时候,这些钱都是救命的钱,谁敢开口花上大几块去买钓鱼的工具?


    至于自己编织鱼篓。


    大队也不是没有试过。


    可用这些东西,避不免的还是得有人下水。


    操作的还是大队里的壮年,不能让老人和小孩去以防出现事故。


    可他们是地地道道的农家人,不可能将大部分的时间放在小河里,更重要的也是收获并不多。


    反正大队也是尝试过各种不用掏钱的法子。


    最后还是觉得每年集体捕捞最好。


    罗建林在说的时候,眼神一直落在尼龙线上,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容知青,你拿这么多尼龙线出来,是有什么打算吗?”


    容晓晓轻轻笑了笑,“其实,我是想和大队合作。”


    大队长说得这些,她在来的路上早已经打听清楚了。


    花上几颗糖果,那些孩子们能把家里的秘闻都说出来,更别说关于小河的事。


    “合作?”罗建林身子向后,眉头已经紧皱起来:“这小河里的鱼都是大队资产,哪怕你拿出尼龙线,我都不可能跟你合作。”


    怎么合作?


    网上来的鱼其中一部分归容知青?


    不管这其中一部分有多少,只要给大队的其他人知道容知青多分了鱼,总会有人心怀不满,到时候一个不好告发到社区。


    往好听点那是合作,说严重些,他们就是偷窃大队资产进行交易!


    他会挨批评,容知青也不会有好下场。


    这么冒险的事,罗建林不会做。


    “大队长,你可误会我了。”容晓晓一脸委屈着,“我花这么多钱,还不是为了大队的四头猪!”


    “什么意思?”


    “网上来的鱼,大队怎么分我没一点意见,我要的是河里的贝类和田螺,”容晓晓叹着气,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这眼见的一天天过去,大队长都不帮我想法子怎么解决贝壳和田螺的事,那我就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小河有一段地方水不深,渔网编制密封一点,绑上石块下网,置放的时间长一点就能带上水里的贝类,下网后,请下网的社员用竹耙在边上铲几下,也能弄到不少田螺。”


    她最后再次肯定:“鱼我绝对不多要一条,我要的是贝类和田螺。”


    这么一听,容晓晓是不是吃大亏了?


    最少在罗建林耳里是的。


    花了这么多钱不多要一条鱼,要的贝类和田螺也是为了村里的四头猪,妈呀!这简直是绝世大好人吧?!


    可容晓晓真的吃亏了吗?


    多少肯定有。


    但她从一开始就明白一个道理。


    在这个时代,吃独食最为致命。


    靠她自己也能弄到鱼,但她敢百分百保证在享受鲜美鱼肉的时候一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吗?


    要知道,二姑家边上还有两户。


    一次两次还好,次次都能从二姑家闻到飘香的鱼味。


    陈婶子先不说,季家真要发现了,保证第一时间举报。


    既然这样,便将所有人变成自己人。


    家家户户都能吃上鱼肉,那她跟着吃,总没人会说吧?


    可真要说她吃了大亏。


    倒也不是。


    鱼不多分一条,贝壳和田螺也有肉呀。


    壳拿去喂猪,肉拿来喂人没毛病吧?


    更重要的是,这次她还能刷一波好感值。


    不是单独刷谁,而是刷了全大队的好感值!


    不说以后出什么大事,但真要和谁闹出矛盾,还怕背后没帮手?


    就说邻居季家,要是再敢当着外人的面惦记二姑的房子,大队长首先不饶他们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


    她还藏了一个大招在后头。


    全村吃鱼,不过就是遮掩而已。


    罗建林呼吸有些急促了,“当真?”


    容晓晓重重点头,“当然。”


    只是,她还是加了一句,“不过这怎么说都是我花了十几块买来的,收点租金不过分吧?不用拿钱,随便给点东西也行。”


    东西她可以出,但不能白出。


    她还真没大方到这种程度。


    罗建林沉默了那么一下。


    容晓晓将包往自己这边拿:“十几块钱的东西,可不是谁都能拿出来借给大队的,实在不行我就退了吧,反正猪养不胖也不要紧,只要能活着就行。”


    “你的要求我答应。”罗建林立刻回。


    但凡犹豫一秒就是对吃鱼的不尊重!


    “行吧。”容晓晓显得有些遗憾,大大的眼里流露出肉痛的神色,却还是将尼龙线递了过去,“我正好会编织一种渔网,队里有谁手巧,我可以教教她。”


    跟着,她说了自己的计划,“我们在下游水不深的地方下网,这些尼龙线可以编织出一条一米五宽五米长的网,不需要覆盖住整个河宽,在两头绑上二十米的绳子,这样两头来回拉线,就不用冒险下河。”


    罗建林听着她的方案,想了想后重重点头:“可行。”


    随后又好奇起来,“你会的东西可真不少。”


    种地、养猪、编织渔网……以及锻工的技术活。


    容晓晓轻轻笑了笑,并没有过多解释,“还行吧。”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会很多东西。


    一种是聪明人,不需要太费力就能学到各种技术,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还有一种是为生活所迫。


    只有不断地工作挣钱挣钱工作,奔波在各种门店和工厂,学各种手艺维持自己的生活。


    而她,自认不是聪明人。


    两人大概商量一下细节。


    随后容晓晓便告辞离开。


    罗建林也没继续待在家里晒太阳,也跟着出门找两个老伙计好好谋划下。


    尼龙线已经留在大队长家,容晓晓背后还有不少东西。


    等她回到二姑家,就见二姑和陈婶子坐在院子里聊着天。


    “回来啦?”陈婶子先起身,招呼着:“你先坐坐,我给你去端杯水散散热气。”


    她在容婆子家是熟门熟路。


    容婆子眼睛不行,很多事她也会主动帮着做。


    容婆子朝着门口的方向伸出手,“怎么这么快回来了?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容晓晓握住她的手,一脸骄傲地道:“去办了一件大事。”


    可不是一件大事么。


    摇两三人有什么意思?


    要摇就摇整个大队的人!


    相信过不久,红山大队会彻底热闹起来,想想还蛮期待。


    陈婶子端了一杯温水出来,看见容晓晓挎在肩上的包,轻呼道:“你这是买了不少东西吧?要不要先回屋整理一下?”


    “不用。”容晓晓摇了摇头,“正好婶子你也在,能不能请你给二姑和丑牛做些衣裳。”


    说着,就将里面的布拿了出来。


    住了些日子她也算是了解二姑家的一些情况。


    两祖孙这么长时间一直都只穿一套衣裤出门。


    白天穿了晚上洗,晚上晒衣服的时候身上披着的要么都是极不合身、要么破烂到没法穿出去见人的衣服。


    容爸让她看着置办一些东西。


    这衣服就是首当其选了。


    “那怎么行,我不能要!”容婆子赶紧拒绝,伸出手就要拦着,却又没摸准方向直接摸了个空,“陈妹子,你千万别接。”


    “二姑,这可是我爸交代的,你要是不想要,等哪天去了镇上给他电话,在电话里跟他说。”


    “那更不行,电话费多贵呀。”容婆子又摇了摇头,上回和弟弟通电话,高兴的同时又有些肉痛。


    可花了不少钱呢。


    “那就写信。”容晓晓嘻嘻笑着,“等会就给爸写一封信,你念我写。”


    容婆子无奈的笑了笑,“说衣服呢怎么又说到写信上去了?这太费钱了,你也知道二姑家的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们才好。”


    容晓晓牵住她的手,只回了一句:“都是一家人。”


    陈婶子也在旁边劝说着,“就是嘛,都是一家人也别太生分。”


    两个人轮着劝说,容婆子最后也只能答应下来。


    心中想着,等收成后分到一些粮食,看能不能挤出一些给弟弟寄过去。


    陈婶子拿着布看了看,随后就道:“行,等会儿我把木尺拿来给他们祖孙量一量,尽快给他们做出来。”


    “谢谢婶子!”


    “说谢做什么?咱们之间也别那么生分。”陈婶子坐在板凳上,唠嗑起来:“你听说了吗,大队长已经对杨银和卫东做出处分了。”


    容晓晓还真没听说,立马来了兴趣:“怎么处分的?”


    “卫东被分去扫公厕,还在公社那边挂了名,要是再不安分就直接抓去农场改造。”陈婶子神秘兮兮道,“说起来新来的那个盛知青还得感谢他,大队长之前还想着把盛知青分去扫公厕,要不是卫东抓了出来,这么脏这么臭的活就是他的了。”


    “盛左元?”


    “对对,就是他。”


    容晓晓有些诧异了,“大队长为什么要让盛左元去扫公厕?”


    这个活可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清扫。


    那可比清理猪圈还要可怕。


    毕竟猪圈中只有四头猪,而整个大队可是有百来号人……


    “这个男同志也不安分呢。”陈婶子说,“你没和他一起干过活所以不知道,这卫东是追着大队里好几个姑娘跑,而盛左元是好几个姑娘家追着他跑。”


    容晓晓懂了。


    这个俊俏的年轻人魅力太大了。


    “他那张脸确实是好看,也怪不得姑娘家瞧上他。”陈婶子瘪了瘪嘴,“可他这人心不好,明明对那些姑娘们没兴趣却又不直接拒绝,还让她们帮着给他干活。”


    容晓晓又懂了。


    这位俊俏的年轻人脸好看,但偏偏想吃软饭。


    吃的还不止一家,这就挺招人恨的。


    一旁的容婆子也开了口,“这可得好好管管,可不能让咱们大队的姑娘受了骗。”


    “大队长就是看不过眼,要不是卫东顶着,这次清扫公厕的人就是盛左元了。”陈婶子还有些可惜,“盛左元也是个识时务的,大队长呵斥他几句后他便收敛了性子。”


    容晓晓又又懂了。


    先装一装,等风头过去后继续再犯!


    她还挺期待的,盛左元要是被分去扫公厕,她一定会去看热闹!


    “至于杨银。”陈婶子先是一通埋怨,“老早就看杨银他妈不爽,以前我还跟她干过架,那婆娘手劲特别大,我后脑勺秃的那一块就是她干的。”


    容晓晓为她壮气,“等下回婶子去干架,我肯定去给你加油打气!”


    “……”陈婶子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赶紧甩了甩头,继续说着:“杨银也没得到好,不过这件事怎么说都是他和蔡知青感情上的事,就算拿去公社也不一定能判什么罪,所以大队长便做主,把杨银这一年的工分全都记在蔡知青名下。”


    这听起来好像不算什么很大的处分。


    可对于农家人来说,工分何尝不是他们的命?


    毕竟这可关系到一年的吃喝。


    这事传到杨银家,听说葛桂是又气又闹,杨银一天可是能拿十个公分,这一年都已经过去半年,半年的工分要是没了,明年他们家的日子可不好过。


    尤其这件事已经彻底闹出去。


    杨银以后要是想娶个条件好的媳妇还真不可能。


    “所以我听说啊,葛桂又打上了蔡知青的主意,蔡知青要是能继续嫁到他们家,何尝不是把杨银的工分给带回来了?更不用操心杨银以后能不能娶到媳妇。”陈婶子好奇的问着,“你以前和蔡知青住一个屋,你觉得她还会嫁到杨家吗?”


    容晓晓想了想,“我还真不知道。”


    如果换做是她,那她肯定不会嫁。


    可如果真的是她,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就不会和杨家扯上关系。


    所以她真的不知道蔡知青会怎么选择。


    “嗐。”陈婶子不解气,“你说说蔡知青那么能干的姑娘怎么偏偏眼神不行?杨银那家伙还没有我儿子来的强,怎么就没人能瞧得上他呢!我下个月就往媒婆那走走,怎么也得让我儿子娶上媳妇。”


    “那婶子到时候可得常来,我和二姑还可以给你参谋参谋。”容晓晓特积极。


    她相亲过,那感觉让她一辈子难忘,以后打死都不会再相亲。


    但她自己不相亲,但是能去凑凑其他人的热闹。


    “行。”陈婶子二话不说就答应,跟着她又道:“还有和你一块来的白知青,大队好多人都说她和一人走得特别近,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容晓晓果断摇头。


    女主的事欸!知道也不会多说。


    “我也不是乱说的人。”陈婶子先交代一声,“我听她们说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好些人看到白知青和容正志走在一起。”


    “容正志?”


    听着容婆子的质问,陈婶子才想起来,“对,说起来你们两家关系还蛮近,容正志的爹算起来是你堂哥吧?”


    容婆子冷下神色,“我可没这门亲戚。”


    她侧过头,交代着:“晓晓,要是那家人来找你,你可千万别搭理他们,几年前我可是和他们家断过亲。”


    “断过亲?”容晓晓有些惊讶,能闹到断亲的程度,那绝对不是小事。


    “容正志的爹妈不是东西。”陈婶子说着,“二十多年前看你二姑独自一人就打过将她卖出去换粮食的主意,后来丑牛的爸……他们见你二姑家老的老小的小,便想着占了这边的房,拿了你二姑的私产。”


    其实丑牛爸失踪之前,丑牛一家日子过得挺不错。


    丑牛爸是个能干的人,一个月寄回来的津贴就有小三十,连着几年下来那就是一笔不小的钱。


    丑牛爸没了消息后,容正志的爹妈就以亲戚的名义,说是想来照顾他们一家老小,其实打得什么主意谁都知道。


    后来闹得太凶,还是大队长给他们两家断了亲。


    可谁都没想到,容婆子才和那群人断了联系保住了家底,转头自己的儿媳妇偷拿着钱跑了。


    不过这些事她不好当着老姐姐的面直说。


    想着等哪日有功夫了,再跟晓晓详细说说,也省得她不知道某些人的真面目,直接着了道。


    没接着断亲的事往下说,陈婶子又说起了白知青的事,“咱们继续说说白知青的事,容正志人倒是好,可一旦和他们容家扯上关系,以后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咯……”


    三人又说了好一会话。


    白知青的事说完又说大队其他的事。


    这一说,硬是说到要弄晚饭的时候才停下嘴。


    陈婶子离开的时候抱着一堆布。


    在老姐姐面前她没说,这些布可不止能做一两身衣服,真要说了老姐姐肯定不应。


    可既然晓晓都买了,也没必要推来推去。


    她心中欣慰呀。


    老姐姐和丑牛的苦日子,总算是过去了。


    等陈婶子一走,容婆子便拉着晓晓去了后院,“你先前让我做得篓子已经做好三个了,你看看还要不要,二姑给你再做几个。”


    “够了够了。”容晓晓看着地上放着的三个如同靴子的竹篓,“二姑手真巧,做得特别好。”


    “你喜欢就好。”容婆子笑眯了眼,“二姑再给你做一床竹席,我让丑牛采些花回来,晒干后印在上面,特别好看。”


    她做了不少竹席,但没一床这么费工夫过。


    不过她乐意多费些功夫。


    说了几句,容婆子又去了前院。


    容晓晓站在后院最高处,眺望着前方的景色。


    从第一次来,她就特喜欢这块地方。


    一开始是觉得景色好,后来发现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钓鱼台!


    更重要的是,还特别的隐蔽。


    因为这块地的地势高,两边都看不到后院的一切,前面是河流,河流对岸很少有人经过,就算经过也因为地势的缘故看不清这边。


    所以,这里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当下游的人撒网捕鱼的时候,她会在这里用尼龙线吊着鱼篓捞鱼。


    鱼篓入水,该怎么吸引鱼群?


    容晓晓上辈子去过公园,花了十块钱买了一包面包屑,将面包屑撒入鱼塘中,里面的鱼群前赴后继的涌了过来。


    在这里,没人舍得用吃食吸引鱼群。


    可她舍得。


    用一些些饼干碎撒入鱼篓中,将鱼篓用尼龙线吊下去。


    尼龙线如同银丝,稍微离着一些距离就看不见。


    两侧看不到,再以河面的宽度,对面也无人会发现二姑家的后院吊着三个鱼篓入河。


    等到了无人的夜里,也就是她收获的时候。


    到时候,大队的人在下游网鱼、她在上游捞鱼。


    家家户户都能吃上鱼肉,二姑家就是天天有鱼香味传出去,谁又能说什么?


    关着门吃独食有风险。


    那就敞开大门,正大光明着吃!


    容晓晓席地而坐。


    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咧嘴傻傻一笑。


    为了这一口鱼肉,她真的绕了好大一个弯。


    可值得不是吗?


    有渔网在,红山大队也不用等到秋冬之际才能吃上鱼肉。


    只要能捞上来一些,就能分下去。


    她是大队的知青,二姑和丑牛是大队的社员,他们都有资格分到鱼,也只要有分到的鱼,她偷偷捞上来的鱼才能心安理得的吃进嘴里。


    而捞来的贝壳和田螺。


    肉能落下,壳磨成粉喂猪,将四头猪养得白白胖胖,争取年底多分上一些猪肉,那明年她吃肉的借口也有了。


    鱼的来途不明,你经常吃鱼就是有罪。


    肉的来途不明,你经常吃肉也是有罪。


    而以后,鱼是大队用渔网捕来的,肉是大队养猪分来的。


    一斤的尼龙线解决了两大难题,这难道还不值吗?


    今夜的容晓晓睡得特别香。


    在梦里,她在猪肉和鱼肉中淌游着,入嘴都是鲜嫩的美味。


    等早上起来时,枕巾上还沾上了一些口水……


    容晓晓擦了擦嘴。


    也不知道大队长什么时候才能安排好,不然这些日子天天做梦都在吃鱼肉,枕巾怕是彻底不能要了。


    在家收拾好后,就去猪圈上工。


    刚到了地,焦港就一副你错过大戏的样子冲过来,“你昨天没来不知道,大队特热闹呢!”


    容晓晓当下就后悔,“谁又打起来不成?”


    早知道她就不坐在后院傻笑,该来猪圈看戏才对!


    “想啥呢,咱们大队咋能天天打架。”焦港现在已经一口一个‘咱们大队’了,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本地人。


    “昨天罗旺哥牵了两头黄牛回来。”


    “两头?”容晓晓奇怪了,“罗旺不是去接人吗?怎么多带回来一头牛?”


    “人也接回来了。”焦港觉得她抓不住重点,“重点是牛!牛多重要呀,罗旺哥之前还说我比不上一头牛呢,结果他居然牵回来一头新牛。”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罗旺的话。


    和一头畜生比,还特么比不过。


    不过现在看看,他确实比不上一头牛能干。


    呸呸,话题歪了!


    “我听说啊,大队能多一头牛是因为新来知青的缘故。”焦港将他打听的事说了出来,“说是这次红山大队知青的名额最多,知青办给咱们特批了一头牛,你说说,这头牛是不是也有我的一份?”


    容晓晓点着头,“要不你同大队长说说,把咱们的一份要回来?”


    焦港沉默了。


    怎么要?


    用刀割了给他们分一分?


    突然之间,他没忍住吸一吸口水。


    牛肉呀……好好吃得呢。


    “不行不行。”焦港使劲晃着脑袋,他要是敢说,大队的人就敢劈了他,“说说知青吧,你猜那两个知青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容晓晓很捧场,“为什么?”


    “因为其中一个人受了伤,腿瘸了。”


    容晓晓挑眉,“那他怎么干活?”


    一个不能干活的知青,大队长真会要?


    难怪知青办得搭上一头牛。


    “所以啊,他的活就是放牛。”焦港一脸羡慕,“他的活可真轻松,走路都不用双腿,坐在牛背上放牛就行。”


    “……”


    这下轮到容晓晓沉默了。


    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猪圈,想想自己为了能得到养猪的活费了多大的劲?结果这位新来的知青一来就有了最轻松的活。


    早知道这么轻松,她还不如装瘸。


    其实在听说后,焦港也冒出这个心思。


    养猪是轻松,但放牛不更轻松?


    出行还能多个坐骑呢!多么气派啊。


    正想开口感叹一下,就见下坡一个身影朝着这边快速跑来,他仔细一看,说着:“那不是丑牛吗?他已经送了猪草,怎么又来了?”


    容晓晓闻言望去,看着一连着急的丑牛时,她问道:“是二姑出什么事了吗?”


    跑来的丑牛来不及喘息,赶紧说着:“是二、呼呼,二表姑姑来了!”


    二表姑姑?


    容晓晓恍惚了下才想起,丑牛的二表姑姑不正是自己的二姐吗,“她怎么来了?”


    从分开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二姐居然这么想她?


    “奶奶让你回去一趟。”丑牛拉着表姑姑的手,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奶奶看不见,但他看见了。


    二表姑姑脸上有伤呢,她不会被欺负了吧?


    第25章


    在回去的路上,周边没有其他人,丑牛才开口说着:“表姑姑,二表姑姑脸上有伤,她是不是被欺负了?”


    本来还有些雀跃的容晓晓瞬间冷了脸。


    丑牛气呼呼地道:“我要给她报仇!”


    容晓晓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缓声说着,“你想替姑姑们出头得等以后,赶紧长大,长得高高壮壮,以后谁也不敢欺负姑姑们。”


    说着,脸上笑了笑,只是眼中一片冷清:“而这次,表姑姑先替她出头了。”


    穿越过来的这段时间,她和原身的兄弟姐妹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他们各自都有事,经常往外跑,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跟在吴妈身后,很少和他们接触。


    可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那也不是。


    她实在是不理解二姐的恋爱脑,但她记得,这段时间同住时,每天早上二姐起身后都是轻手轻脚,生怕将同屋的她闹醒。


    偶尔的时候会往她嘴里塞个吃食,那是两姐妹之间的小秘密……


    至少在相处的点点滴滴中,她不讨厌她。


    也愿意将她划分为自己的亲人。


    容晓晓是一个特别爱凑热闹的人,见过无数人干过架,自己在旁边看的是津津有味。


    而这一回,她想成为干架的那个人。


    刚到家,就见二姑和二姐坐在院子里说话。


    吴平慧回过头,看着容晓晓就打了声招呼:“小妹,我来了!”


    容晓晓不动声色的往她脸上看了看。


    右边的脸颊上有很明显的手掌印,还划出了几条血丝,她并没有当着二姑的面问二姐的伤势怎么来,而是问道:“你怎么来了?”


    吴平慧回,“我给爸妈打了电话,他们告诉我找到了二姑,我就过来看望看望。”


    容婆子脸上笑开了花。


    本以为这辈子她只有丑牛一个亲人了。


    可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亲人陪着,还有一个愿意坐上两三个小时的车程专门来看她,老太太嘴上说赶来太麻烦了,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二姑,等明天咱们去镇上一起照张相,爸很想见见您和丑牛。”


    吴平慧来也是带着任务来,她奇怪道:“爸说你们这边的信寄不来也寄不去,便让我写信将照片带回去,还有你,今天写好了我给你一并寄回去。”


    “行。”容晓晓顺势坐在她身侧,并没有问起伤势,而是陪着和二姑拉拉家常。


    一直等午间,二姑年纪大了受不住,每日中午都得小歇一会。


    等老人家睡下,两姐妹才去了后院。


    “你住的地方真好。”吴平慧看着前方的风景,有些叹气,“你不知道,我大队那边,知青屋一共挤了七个人,每天不是这个闹就是那个闹,就没消停的时候。”


    容晓晓呵呵两声,“不是你说得嘛?咱们下乡是为了做建设,心里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既然有这个觉悟就不能抱怨!不就是房子不够住吗,就算住在猪圈牛棚,那也是对我们的考验,只要坚定自己的信念,一切都是纸老虎!”


    这些话可是二姐曾经说过的。


    算是还给她了。


    吴平慧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却一句话都没反驳。


    在下乡之前谁不知道乡下的日子会很辛苦?为了打消她主动报名下乡的念头,爸妈甚至给她找了很多很多例子。


    可当时就觉得不管再辛苦她都能承受得住。


    去之前她甚至想着,她一定要做好、一定要成为所有人学习的榜样。


    要告诉所有人只要他们心中有信念、只要咬牙坚持就一定能成功。


    这些并不是她一个人的想法,还有周边的同伴,他们可以互相帮助,真要是累了坚持不住,你帮帮我我帮帮你不就能扛过来了?


    可谁能想到……


    仅仅一天的时间,就把他们彻底给打趴下了。


    长途劳累,在知青屋挤了一晚上,整晚没睡好,第二天就被拉去耙地了。


    每个人分了一把木耙,看着地里的社员不似太难的样子,还当挺轻松。


    结果自己下地试一试,就知道特别累,不到两个小时就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折了。


    而且大队里安排的活计不是看时间,而是看任务有没有完成。


    完成不了连夜也得接着干,好不容易干完还没睡几个小时,第二天又得早早起来干活。


    就真的……


    她这辈子从没这么累过。


    累到早已经生了后悔心,却又不得不认命,都已经下了乡她就算想回也没法回。


    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硬是瘦了五六斤,整个人灰头土脸,实在是看不出刚下乡的精气神了。


    现在从小妹嘴里听到原先自己说过的话,就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反正她现在已经无法再次昂首挺胸说出这番话。


    最少现在不行。


    可吴平慧也是要面子的人。


    就算她没法昂首挺胸说出这番话,也做不到在妹妹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


    容晓晓也没打算听她认错,而是抬了抬下巴,总算问起:“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本以为她的话会让二姐垂下头,要么哀怨、要么躲闪,不愿意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却不想,二姐再一次昂首挺胸,带着些骄傲道:“这!是我的功勋。”


    “???啥?”


    从吴慧萍跨进二姑家的大门,其实就已经在等人提问。


    可惜二姑看不见,丑牛看见了当没看到,小妹更是久久不提问,让她心里好生着急。


    “前日大队两个婶子打架斗殴,一人头发都薅去大半一人衣服都差点被撕掉,围观的社员那么多,却只有我一人挺身而出,硬生生将一场灾难按下来。”吴平慧手舞足蹈,瞧着那架势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能事,“匆匆而来的大队长还特意夸奖我。”


    “……”容晓晓看着她骄傲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吴平慧伸出四根手指头,眼睛亮晶晶的,“他夸了我四个字,‘你很不错’!”


    容晓晓听得嘴角直抽搐,“敢情一巴掌换四个字,你还觉得赚了?”


    “那怎么能这么比?”吴平慧清了清喉咙,得好生和她说说,结果刚开了口就被容晓晓挥手打断,“行,我没你这么大的觉悟。”


    别说这边了,就是以前在镇上,婶子婆婆们斗嘴打架的事算少吗?


    如果不是下死手,谁不是待在旁边看着?甚至有些人还会吆喝两声。


    大队的人都在边上凑热闹,连那两人的家人都没出现,显然都是在瞧个热闹,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结果她这位姐姐可真勇猛。


    直接就往上冲了。


    挨了一巴掌、脸上还被划了几条印子,非但没生气反而还引以为傲。


    只能说二姐的心思是真的好。


    但也是容晓晓永远都不会做的事。


    已经做好撸起袖子干架的容晓晓彻底放松,哼声道:“我还以为你被那个渣男揍了。”


    “哪个?房高阳?”吴平慧目瞪口呆,“怎么会,他怎么会揍我?你也未免太看不起他了。”


    容晓晓假笑两声。


    那种人还需要高看?


    “他虽然懒了些、爱偷懒了些、干活不认真了些、连个女同志都比不上了些……但也不是那种会动手打女人的人。”吴平慧为他辩驳。


    容晓晓稍稍挑了挑眉头。


    这话就有些意思了。


    没下乡之前,二姐提起这位房同志时,那叫一个崇拜,都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仰望的光芒。


    现在……光芒还在,就是少了许多。


    这让她瞬间好奇起来了,拉着她就在院子里坐下,“你说说看,他是怎么连女同志都比不上了?你不是说他向来能干,如遇到有人困难还会主动出手帮忙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二姐崇拜房高阳也是因为某一次的伸手帮助吧。


    随着容晓晓的话,吴平慧不由叹气,“下乡的日子是真的很累,每日拿着土耙耙地,几日下来,手掌全是血泡,弯着的腰都快直不起来,天天暴晒之下,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晒到脱皮……大队让我们三人一组,必须在一天完成任务,如果完不成当天没有工分还得扣工分,第二天又是重新的任务。”


    听着这些话好像和房高阳没什么关系。


    容晓晓并没有打断她的话,而是认认真真看着眼前的人。


    比起在镇上分开的时候,二姐真的变了很多很多。


    黑了不止一度,人看着也瘦了好多好多,光肉眼就能看出她脸上的疲惫,再说那双手。


    以前在家的时候,家里四个兄弟姐妹都是轮着做家务。


    分担下来,每人用手最多的时候就是拿笔写字了。


    那个时候,一双手白白净净,瞧着特别好看,摸起来柔柔软软,手感特别舒服。


    而现在呢?


    刚刚来后院的时候,她牵着二姐的手往前走。


    当时就有些怔愕,那双手尽是茧子,粗得划疼了她的掌心。


    “我和房高阳分到一组,和我们一组的还有一个本地的婆子,那婆子仗着我们刚刚来大队,脸皮又薄,时不时找一个借口偷懒着不干活,她不干活就得我和房高阳两个人干……”


    吴平慧缓缓说起下乡后的日子。


    面对婆子的偷懒他们无可奈何。


    那婆子一会儿说自己的老腰不行了、一会儿说家里的孩子哭了闹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一脸惭愧,拉着他们的手连连道歉。


    这要是换一个硬着来的人偷懒,她或许都会鼓起勇气对抗,可瞧着婆子都要哭出来了,心中再不满也只能忍着。


    忍了一次两次,换来的就是对方的肆无忌惮。


    他们不是没有闹到大队长那边去。


    可每当大队长过来那婆子就是撒泼打滚,闹得大队长都没办法,最后连借口都不找也不来地里干活,来了也就只是做做样子。


    这老婆子不做,那就只能她和房高阳做了。


    本来活就很累,现在还得两个人做三个人的活,想想就知道有多困难。


    可再困难也得接着干。


    那婆子是大队土生土长的社员,和大队长还有一些亲戚关系,她可以仗着身份耍赖,可他们不行。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就在她咬牙坚持的时候……


    说到这里的时候,吴平慧有些抓狂:“我是真没想到房高阳怎么会这么弱,我这边耙了三米的地,他那边还不到我的三分之一;我说再坚持坚持,他说他不行得歇一歇;我说开工了咱们得努力干活,他说他腰不行让我替他干,我……”


    这后面是一些忍无可忍的无声咒骂。


    这和她以前认识的房大哥完全不同。


    在她的心中。


    房大哥是伟大、善良、勤奋、乐于助人等等的人,是可以用无数赞叹词汇来形容的人。


    可就在下乡后。


    房大哥在她心中高大的身影瞬间崩塌,她只看到一个如同老婆子耍赖一样的懦夫。


    在干活的时候不出全力,那么大一块地居然想让她一个人干完。


    会找各种理由借口来推脱干活的任务,可在小队长来检查的时候又表现出一副他很能干的样子。


    “噗……”


    容晓晓实在没忍住就喷笑出来,看着二姐很不满的眼神后,她还想着把笑给憋回去。


    可憋着憋着还是憋不回去,最后捧着肚子哈哈笑个不停。


    吴平慧没好气的瞪着她,“有什么好笑的嘛?房高阳确实不能干活,但他也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打女人。”


    “哟,都这样了你还打算袒护?”容晓晓直接朝她翻了一个白眼,“他确实没打女人,他只会将最苦最累的活全都推给女人做罢了。”


    吴平慧沉默着。


    这话还真没法反驳。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是真不相信房高阳是这样的人。


    这要是有个人跟她说,她是绝对不会相信。


    可这些事一旦是自己亲身体会,就能感觉从中的滋味了。


    容晓晓看到她沉思的样子,有些庆幸道:“这样也好,算是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也省得日后继续被他诓骗。”


    之前还想着二姐不听劝就给她撑腰,总能替她出口气。


    可现在她又觉得自己想错。


    有些事没必要劝也没必要去撑腰,让当事人去吃吃苦,总有她后悔和醒悟的时候。


    房高阳这件事上,家里人少说过吗?


    妈妈叮嘱了无数次,三哥冷嘲热讽无数次,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举例,二姐始终沉入在她想象的世界里。


    只有现实给她一巴掌,她才能立马醒悟。


    容晓晓觉得这是一件大喜的事,必须写在信里让家里人高兴高兴。


    这般想着,不由欣慰的看着眼前人。


    还行,虽然有那么一点恋爱脑,但也没有一直执迷不悟,还能救。


    她问道:“钱还够用吗?你带去的东西没便宜给别人吧?”


    吴平慧说着,“够用呢,妈给我那么多钱,除了第一天置办东西之外,我没花一分钱。”


    “……”容晓晓不该提起钱的事。


    这么一对比自己好像是个败家子,她又道:“还有那个老婆子,可不是她想偷懒就能偷懒,你听我说,我给你想想……”


    “不用不用。”吴平慧连连摆手,脸颊上突然冒出红意,“她已经不敢偷懒了。”


    容晓晓眯了眯眼,“你这什么表情?”


    “我什么表情?”吴平慧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已经满脸通红,眼神偏闪还不敢正视面前的人。


    “你脸都发红了!”


    “太、太热了嘛。”


    容晓晓信了才有鬼,“吴平慧,你要是不老实说,我现在就去镇上给妈打电话!”


    “……没、也没什么事。”吴平慧眼睛发亮,“就你刚才说得那个老婆子,已经有人替我解决了。”


    容晓晓沉默着。


    一看吴平慧那双亮亮的眼神,就觉得特别熟悉。


    不就是以前谈起房高阳时的样子?


    她感觉自己不用问下去了。


    走了一个房高阳,又不知道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就、就是大队里的一位同志。”吴平慧刚娇羞的开口,就见小妹伸手捂住了耳朵,她诧异道:“你这是干嘛?”


    容晓晓冷冷瞥了她一眼,“不想听。”


    吴平慧一把拉下她的手,本来不好意思说,现在是恨不得和小妹分享分享,“你听我说,他和房高阳不同,他人特别的好,见我辛苦干活还会来帮我,见老婆子偷懒还训得她不敢再偷懒,还有……”


    容晓晓直接挣脱她的手,转身就往外跑。


    她错了。


    这哪里还有救?!


    她有必要暗示一下爸妈,按这个架势,怕是过不了几个月就会听到二姐要结婚的消息,等明年他们就要当外公外婆,她就能当小姨了。


    可怕、真可怕。


    还好这不是自己闺女,还是交给爸妈头疼去吧。


    “你干嘛去呀?”吴平慧追上前。


    难得想和小妹谈谈心,她干嘛跑这么快?


    容晓晓回着,“去干活。”


    吴平慧跑动的速度很快,等追上后问道:“对了,你在大队干什么活?累吗?”


    说着,她仔细打量了小妹一眼。


    发现她和原先没什么变化,这么长时间居然都没被晒黑。


    “养猪呢。”


    “养猪?!”吴平慧飙起高音,瞬间急了:“是不是大队的人欺负你?”


    那可是养猪啊。


    养猪多脏多累?红山大队将这么脏臭的活交给小妹,一定是看她新来,想欺负她,“你们大队长是谁?我去找他,凭什么把这种活安排给你?他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闹到镇上也不能让他好过!”


    容晓晓偏头看着炸毛的她,好笑道:“你自己被欺负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闹到镇上讨说法?”


    “那不同。”吴平慧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好一会了才干巴巴的解释:“耙地虽然累,咬咬牙也不是不能坚持,时间长了或许就能习惯,可你呢?”


    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干过这么脏乱的活?每次去外面的公厕都得紧紧捂着口鼻,现在让你……不行,我得找找大队长。”


    容晓晓拉住她,“你还没去过猪圈吧?不如现在和我去看看?”


    这可容不得吴平慧不去。


    就小妹的手劲,她就算想拒绝也没法拒绝。


    猪圈离这边大概十五分钟的距离。


    她们上坡的时候,焦港躺在木板床上呼呼大睡,上方有小棚遮着太阳,头顶上再盖着竹帽,午间好好睡上一觉特别舒服。


    吴平慧可是带着百般挑剔来的。


    可这里的猪圈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没有难闻刺鼻的味道,周边也不是脏脏乱乱。


    在稍高的地方正烧着什么东西,迎着一股轻风居然还能闻到一股清香味。


    瞧着二姐诧异的神情,容晓晓尤为自得,不由摊开双手,一股雄心壮志的情绪浮现心头。


    瞧瞧吧,这就是她打下的‘江山’。


    现在的猪圈和最开始那完全不同,除了那四头猪之外,找不出任何相同的地方。


    她和焦港两个人都不是干活的人。


    可架不住这段时间有太多的婶子婆子们来找他们聊天,甚至还有一些男同志也愿意跑来。


    猪圈这边,聊天的时候焦同志可以免费提供花生瓜子,婶子婆子们自然也不能光坐着聊白话。


    聊归聊、嗑瓜子归嗑瓜子。


    双手双脚也得动起来。


    猪圈四周常年积累的污垢,麻烦铲一铲。


    松动的围栏,麻烦修一修。


    屋檐的破洞,也请补一补。


    既然得聚在一起聊天,总不能光坐在地上聊吧?是不是也可以搞几把椅子来?


    椅子有了,万一下雨了怎么办?是不是还可以打个棚?


    棚都有了,干脆再来一张简单的木床……


    谁也不是木匠,但找来木板简单弄一弄还是没问题。


    时间一长,这边还真成了一个休闲聊天的好场所。


    吴平慧还没从惊叹中回过神,就有一群人走来。


    说说笑笑,待在小棚里聊着天说着话,作为容知青的二姐,吴平慧显得格外受欢迎,拉着说了好些话。


    一直从中午说到下午上工,等人走后。


    吴平慧后之后觉得发现,猪圈的活已经被那些婆子们收拾完了,也就说小妹什么活都不用干,就能直接等着下工?


    她不由有些茫然,“养猪就这样?”


    容晓晓正烧着梨树枝,这玩意烧起来会有一股清香,正好净化这边的空气,“怎么可能。”


    吴平慧顺了一口气。


    她就说嘛,总不至于说说话就把活给干完了吧?


    容晓晓跟着解答,“每天早上还得喂食呢。”


    吴平慧等了等,没等到她的后续,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容晓晓挥了挥手,让燃气的烟雾散开,“没了。”


    “……”吴平慧久久无法缓过神。


    没、没了?


    就喂喂食就没了?


    想想自己这段时间耙的地,差点丢掉半条命,和小妹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突然,吴平慧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脸郑重的道:“小妹,你教我养猪吧!”


    容晓晓轻笑着,“养猪能有什么意思,万一养死了你赔得起?”


    吴平慧脖子一缩、双腿一软,那她还真赔不起。


    容晓晓将她拉到身边,“不如你跟我说说你们大队,那里有山吗?有水吗?”


    如果说红山大队有一点让她很遗憾。


    那就是这边没有大山。


    河里有资源,大山同样也有,两家大队的距离并不是太远,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资源互换嘛。


    第26章


    “我们大队?”吴平慧先是看了看四周,跟着道:“我们大队和这边还真不一样,山多地也多,也听那些社员说过,他们那边其实是产粮大户,只要肯干,就没有饿肚子的人员。”


    真要说起来,她分到的大队挺不错。


    不像其他地方,就算想多干活挣粮食都没机会。


    当然,这对于性子懒惰又不能干的人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了,“大队其实很缺人,恨不得多分来几个知青干活,也正是因为缺人,大队对知青的管理特别严格。”


    怎么说呢。


    在他们那边想要大口吃饭,想暖和的过个冬季,那就好好干活。


    收成后分来的粮食绝对不会少,大队也不会偷偷落下一些。


    但如果不好好干活……


    吴平慧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她小声道:“我们大队长是个能人,这几年分去的十八个知青,除了我们新来的几个,不管男同志还是女同志,都是干活的好手。”


    最开始可不是这样。


    全靠大队长领导,让本没做过什么农活的知青们,彻底成为农家好手。


    不得不说有些手段。


    “产粮大户呀。”容晓晓有些沉思。


    吴平慧这会又开始打量着猪圈,说着:“爸妈想的到底有些长远,你现在也算是半个大队的人,大队里的人对你多少能关照一些。”


    在她想来,养猪这么轻松的活应该很多人抢着要,能落到一个新知青的头上,肯定是有原因。


    而这个原因,很有可能就是爸爸姓容。


    “不是。”容晓晓直接否定,“在我养猪之前,我还没和二姑认亲。”


    吴平慧很惊讶,“那你怎么抢到这么好的活?”


    容晓晓笑眯了眼,“那这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了,我慢慢跟你说……”


    与此同时,罗建林三人正在商量着捕鱼的事。


    “这线好啊,用上十几年都不会坏吧?”袁会计用指腹轻轻摸着,明明不是容易坏的物件,他却不敢下重力。


    毕竟,他太明白这东西的重要性了,“容知青有魄力也有能力,你们知道尼龙线在供销社的价钱吗?我前年去问过,一斤怕是得二十块往上,还不算工业票。”


    “这么贵?”罗支书倒吸一口气,连手里的旱烟都忘记抽了。


    二十块是什么概念?


    他们一家辛辛苦苦一年,最后除开粮食也不一定能拿到二十块钱的现金。


    “前年就是这个价。”袁会计说着:“当时社员高烧都花了三块多医药费,我想着与其以后还要花这个药钱,倒不如把钱省下来买个网,我便专门跑去供销社问了问。”


    问过之后就没下文,自然是价钱太贵了。


    其实要说,如果家家户户凑一点,不也能买一张网?


    但对于农家人来说,既然能下河捞鱼,那干嘛要花钱买网?


    谁也不敢肯定,渔网买来了就一定能多捞鱼。


    袁会计又点了点桌面,“还有,现在镇上的供销社可没尼龙线买,容知青没往大城市跑,那她在镇上应该还有其他人脉。”


    说着,不由感叹着:“这位女同志啊,可是真厉害,才来这边居然就认得一些有关系的人。”


    “还真别说,这次来的几位知青,个个都有些来历。”罗支书跟着道。


    这些知青的档案个个都是有看过。


    甚至有些人上面还专门打过招呼,倒不是让他们特意关照,让这些知青干轻松点的活,而是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只要人活着就行。


    反而不像是担心自己的子孙受累。


    而是恨不得他受点累。


    想到这里,罗支书不由好笑道:“不过这人的运气还真不能说,你瞧瞧这次来的六个知青里面,最幸运的是谁?”


    “焦港。”


    “焦知青呗。”


    罗建林两人不约而同开口,回答的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真要说起来,容知青绝对不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她能到现在这一步,绝对不是偶然,回头想想这些过程不得不让人深思。


    而焦港同志就不同了。


    他纯属是被人带起来的。


    稀里糊涂就得到了一个全大队最轻松的活,偏偏除了他之外谁也没法担任,而且全大队没有一人敢说他没资格。


    最开始的时候,天天都能听到他的哀嚎声。


    自打他去养猪后,每次经过猪圈不是听他和其他人八卦聊天的说话声,就是呼呼大睡的鼾呼声。


    谁看了不羡慕?


    可也仅仅只是羡慕,毕竟谁也不想承担着赔猪的风险去养猪。


    “对了,知青屋的安排你跟贺家宝提了吗?”


    袁会计点了点头,“已经提过了,新的知青屋在大队的东侧,那里可以再安置十来个人,就算明年有知青来,也不怕挤不下。”


    “别了吧,明年可千万别再来人。”


    罗建林轻笑着,“要是明年来的知青和今年一样,也不是不行。”


    先不说容知青,其他几个知青其实也不差。


    虽然都不是干过苦活的人,但好歹他们肯干活,也没闹事。


    就像白知青,一来时候穿得那般精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瞧着就不像是能干活的样子,这种娇生惯养的人还尽会闹事。


    而且白知青长得够俊。


    刚来的时候不少男同志们就看得傻眼,要是她也是和盛知青那般做派,靠着容貌引得大队的男同志们帮着干活,到时候肯定会出事。


    可谁能想到,这位白知青居然也是能吃苦的人。


    身子是弱了点,但她干活的架势不像是一个生手。


    大队里也不是没人壮着胆子去搭讪,要不就是借着干活的理由认识认识她,偏偏白知青是一个都没搭理。


    分给她的活,也是尽量在完成。


    和他们的初次印象真的完全不同。


    “你安排几个人去东侧修缮下新的知青屋,现在老知青屋这边也不是不能挤一挤,等过冬的时候再分配。”罗建林安排着。


    “行。”袁会计记下了,他跟着问道:“那捕鱼的人选怎么安排?”


    罗建林抽了一口旱烟,“先等等,渔网还没织好,我听着容知青的姐姐过来了,这两日也不知道有没有空教人织网,再来我看这两日天色不好,应该会有一场大雨,等雨天过去再说。”


    “那这个好消息要不要先跟大队的人说说?”


    罗建林笑着,“说!既然是好消息,那就说给他们高兴高兴,再说了,就算咱们不说,这些消息哪里瞒得住?”


    只要说出口,那就不是秘密了。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没透露新来两个知青身份的原因,只要一开口,绝对有传出去的可能。


    只有咬紧牙关,那才叫秘密。


    ……


    “你们听说了没?咱们大队打算捕鱼了,过几天说不准就能分到鱼肉吃了。”田地里,王桂枝只觉得浑身都有劲。


    鱼肉呢!


    她家上回吃肉还是三个月前了,家里的孩子们要是知道,怕是会高兴得蹦起来。


    “当真?”有人顾不上干活,直起腰就问道:“秋天都没到,怎么就开始捞鱼了?”


    “我也听说了,说是容知青花了大价钱买了渔网,专门借给我们大队捞鱼。”方大姐也跟着说,“那么大的渔网怕是得十几块,说借就借可真大方。”


    “就白借咱了?”


    “那就不知道,说不准还得多分鱼给她呢,不然干嘛花那么多钱买渔网?”


    “你们觉悟不行了吧?”方大姐一副知道内情的样子,“人家容知青说了,之所以会花钱买渔网,那是为了咱们大队的猪,人吃好了才能长肉,猪也得吃好才能长胖。”


    瞬间,周边响起了很多对容知青的夸奖声。


    同时也有人惊呼着,“难不成猪也得喂鱼肉才能长肉?”


    “那不是,容知青说了,河里的贝壳和田螺磨成粉末喂下去,这猪就能长肉,所以捕来的鱼大队分,捞起来的贝壳和田螺就让容知青拿去喂猪。”


    方大姐一副佩服崇拜的样子,继续说着:“你说说容知青懂得真多啊,人懂得多不说人也心善,为了咱们大队能吃上猪肉鱼肉,真的是又费心思又费钱。”


    话音落下,又响起了第二波对容知青的夸奖。


    这事说起来对大队只有好处。


    他们什么都不用出,就能轻松吃到鱼肉,谁不高兴?


    得了好处,他们自然得多夸夸容知青,反正就是张张嘴皮子的事。


    换着花样夸了十几分钟,话题又转到其他人身上去。


    “这知青和知青还真不同,看看容知青再看看卫东,真的没法比。”提到后面的名字是一脸嫌弃,她撇嘴道:“咱们可得好好盯着他,可不能再让咱们闺女们被骗了。”


    “要我说,就该把他送到农场改造去,放任在大队谁知道会不会出事?”


    “他哪里敢,我看他都已经吓破胆了。”王桂枝确定周边没卫东的身影,便道:“当时大队长就吓唬过他,听到要被送去农场,吓得直接尿了裤子,还跪在地上求饶呢。”


    “真的?”


    “当真。”王桂枝还在说卫东的惨样,一旁的马婆子看向另一人,“蔡知青啊,你和卫东是一个地方的吧?认识这么多年就没看清他的面目?”


    埋头干活的蔡知青手上动作一顿,垂着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哎哟,马婆子你该干活就干活,拉着她说什么。”有人看不过去,这件事里谁不知道最受伤的就是蔡知青?


    偏偏马婆子还这么不识趣。


    马婆子不乐意了,“我这是免得蔡知青再上当,看男人得睁大眼了挑,不然就是一辈子后悔了。”


    “哟,那马婆子你睁大眼了也不是没挑对?”一旁的婆子取笑着,“年轻的时候我俩住对门,可没少听你家干架呢。”


    马婆子怒了,“臭婆娘,我就知道你不要脸,尽听别人家墙脚。”


    “那是我偷听?分明是你们家闹得太大声。”那婆子也不惧,插着腰身就道:“你去问问,谁家不知道你们两口子天天打来打去,一年四季你脸上的伤好过吗?”


    “你……”


    “我……”


    瞧着两人就要干起来了,周边的人连忙拉劝。


    这时,方大姐凑了过来:“马婆子说得不好听,却也不是没道理,我看杨银家根本没死心,你可千万别上他家当了。”


    不管是因为工分的缘故还是怕以后不好找对象,杨银没少往蔡少英身边凑,任谁都能看出他在打什么主意。


    “吃了一次亏,就要长长记性,可不能在同一个坑摔第二次。”方大姐面带同情,平日里她和蔡少英一起干活过,对比起杨知青和石知青,她还挺喜欢面前这位,所以忍不住开口说了几句,“你想想看,这结婚之前就闹成这样,结婚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现在能跑,结婚后生了娃,你想跑都没法跑了。”


    蔡少英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也是太巧了,方大姐的话说完没多久,就见杨银捧着一个小碗过来,他直接走到蔡少英的面前,不容她拒绝将碗塞进她手里,“家里给你煮了两个鸡蛋,你拿着吃,等明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转身就跑。


    方大姐看着蔡少英没拒绝,摆了摆头没再说什么。


    却有些人不嫌事大的凑过来,“哎呀,杨银可真舍得,一下子给你送两个鸡蛋!要我说啊,你就原谅他算了。”


    “原谅什么?就该把鸡蛋砸他脑门上!”


    “那多浪费,就该吃了,吃了也别搭理他,全当他们家欠你的。”


    “那你信不信,蔡知青要是收了鸡蛋又不搭理杨银,杨银他妈保准能直接闹到知青屋,翻了蔡知青的东西要回两颗鸡蛋。”


    还别说,信的人真不少。


    而蔡少英却望着手中的鸡蛋愣神,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王桂枝看着一旁正四周乱望的人,她道:“朱婆子你看什么呢?”


    “怎么没见罗宝君那家伙。”朱婆子还在望,“你要是看到他记得跟我说。”


    “嗐,你这是真把罗支书的话当真了?”有人好笑着。


    朱婆子呲了呲牙,“罗宝君以前没少吓唬我,我要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收拾下他,我就不姓朱!”


    一个记分员、一个爱偷懒的婆子。


    这两人以前没少发生过争吵,那时候朱婆子都不是占理的一方,就算年龄比罗宝君大上不少,在他面前那也得低头。


    现在好了,自己的族爷爷可是发了话,她要是不好好把握机会那就是傻子!


    想来罗宝君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根本就不敢出现在朱婆子附近。


    毕竟,这要是被打,那就是白打了。


    王桂枝好笑道,“你想找他还不容易?这小子每天都会往陈寡妇家里跑,你晚上去守着点,肯定能守到。”


    有人不嫌事大,“还真别说,正好趁机揍他一顿,罗支书一家知道了还会感谢你。”


    偏偏这些都被朱婆子听到心里去了,同时也被另外一边的人听了一耳。


    白曼看着还在愣神的蔡少英。


    决定最后再做一件事。


    ……


    吴平慧跟在小妹身后往回走。


    整个人显得有些恍惚。


    听了小妹的‘升职记’,总觉得给自己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


    这算不算是想尽办法偷懒?


    吴平慧并不这么觉得,甚至觉得小妹实在是太能干了,她做得一切都利民,不管是拔草还是养猪又或者捕鱼,为得不就是更好的建设大队吗?


    这才是祖国号召下乡的主要原因吧!


    她觉得,自己不该光埋头耙地。


    她也得做出一些贡献才是!


    可她能做什么呢?


    一直到回到二姑家,吴平慧都没想到。


    容晓晓并没有马上给她出主意,而是带着人先去吃了顿晚饭。


    自打容晓晓搬来后,家里的伙食要好不少。


    不说大鱼大肉,但主粮肯定能吃饱。


    除了二姑和丑牛的衣服之外,灶房里的粮食罐也被她填满,地窖里还堆了不少土豆。


    对外说是找人换来的,其实都是空间里的食物。


    吴平慧一边吃着一边问道:“粮食还够吗?我这里还有一些粮票,等会拿给你,等丰收了,大队长说会给我们分粮食,到时候我也给你们带一些来。”


    “不用不用。”容婆子连连拒绝,“你一个姑娘家在外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有什么都给自己省着。”


    “二姑,我跟你说,我干活特能干了。”吴平慧自己夸着自己,“到时候分得粮食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放着生虫还不如带来给你们。”


    容婆子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孩子……”


    哪里还有把粮食放到生虫的时候?


    就算自己吃不完,不还是能换东西?


    “二表姑姑,等队里分了鱼,我也给你留着。”丑牛扒着饭,也知道大队会捕鱼的消息了。


    在回来的路上,他和虎娃子都已经计划好该怎么分鱼了。


    他的那份,要全给奶奶和两位表姑姑!


    分完了是不是自己就没得吃?


    不是哦,自己的好兄弟虎娃子答应会分他和招弟一人两口,他也能吃到鱼呢!


    刚想到自己的好兄弟,院门就被敲响。


    这会已经有些晚,夕阳落下天色开始变暗,丑牛听到外面的声音,立马站起来,“是虎娃子!”


    连忙冲过去开门,见虎娃子神情和往常一样,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


    虎娃子没进门,直接掏了一把米泡塞到他手里,“请你吃!”


    丑牛请他吃过糖,他请丑牛吃米泡。


    丑牛睁大眼,“哇,你哪来的米泡?”


    米泡可是精贵零食,大队没几个孩子吃过呢。


    虎娃子没瞒着,“刚有个姐姐让我去朱婆子家传话,便给我塞了两把米泡。”


    丑牛听得羡慕,“我也想去传话!”


    虎娃子特别仗义,“那下回咱们俩一起。”


    容晓晓端着碗过来,直接拿了两根水煮红薯塞进他的兜里,“谁让你传话,这么大方?”


    “表姑姑最大方!”虎娃子笑得眼睛都眯成缝隙。


    丑牛的表姑姑才是最最最大方的,之前给他塞了好多吃食,现在又塞了两根红薯呢!


    红薯甜滋滋的,他和爸爸都喜欢!


    “还傻笑,表姑姑问你话呢。”丑牛一点都不嫉妒,还将红薯往虎娃子兜里使劲塞了塞,生怕掉出来。


    以前吃不上饭,虎娃子会和他分一块饼。


    一块饼三个人吃,一人咬一口。


    “是白知青哦。”虎娃子悄声道:“她遮了脸,但我一看就认出她来了,她让我给朱婆子传话,说看到记分员去了寡妇家。”


    丑牛歪头,“他去寡妇家干嘛?”


    虎娃子也跟着偏头,“婶婶们说,记分员想和寡妇滚……”


    “嘘!”容晓晓一把捂住他的嘴,“婶婶们乱说话,别听他们瞎说,你们进屋吃东西,吃完了记得把碗筷收拾了。”


    “好嘞!”


    “容奶奶,你吃米泡吗?”虎娃子冲进去,一下子就冲到容婆子怀里,显然他们的关系很好。


    “不吃,你们留着吃。”容婆子拍了拍他的脑袋,“咦,这是谁把你头发剪了?”


    “是爸爸,爸爸好讨厌,都给我剪坏了……”


    那边在说话,容晓晓对着二姐招了招手,“带你去瞧热闹。”


    女主亲自出手,一定是大热闹了。


    必须围观呀!!


    ……


    “快点快点,再不去就逮不住人了。”朱婆子催促着,身后跟着的是两个儿子和一个儿媳,“罗宝君那个家伙滑的跟泥鳅似的,你们等会一定得把罗宝君按住,还有你,你拦住陈寡妇,可别让她碍事。”


    朱婆子的大儿子有些无语,“妈,有必要吗?”


    儿媳也是暗中翻了个白眼,在家吃饭不好吗?干嘛出来遭这个罪。


    小儿子罗建民却乐呵呵道,“谁让他平日里欺负妈,就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他。”


    明明一样大,可那家伙大了他两辈,平日里没少仗着辈分压人。


    现在有机会了,必须暗中补上两脚出出气。


    一家四人朝着那头奔跑,期间总会遇到人。


    有人好奇着问问,有些人不用问就知道是去干什么‘大事’,但凡有时间的都愿意跟上瞧瞧热闹。


    等朱婆子到了陈寡妇家时,屁股后头已经跟了好几个人。


    这要是换个人,到了陈寡妇家门口,也不敢直接冲进去。


    可谁让这人是毫不讲理的朱婆子,也不喊门,直接伸腿就是一踹,她现在是巴不得里面的人已经躺在一张炕上。


    说她年轻时候爱滚玉米地,她就让要大队的人都亲眼看到,他罗宝君还爱滚寡妇的床呢!


    看看谁更丢脸!


    气势汹汹带着人往屋里冲,一推开门所有人立马惊呼起来。


    “哎哟!床上真有两个人!”


    “快快,赶紧把这个男人逮住,千万别让他跑了。”


    朱婆子那叫一个快,冲上去就一把抓住床上的男人,那人还使劲踹了她一脚,疼得她嗷嗷叫都没松开。


    “罗宝君,我看你……咦,这、这怎么是杨银?!”


    第27章


    天色有些暗沉,但也不至于连脸也看不清。


    陈寡妇的炕上确实躺着两个人,朱婆子直接将那个男人给死死压在身下,任由那人伸脚踹也不放开。


    扒着他的脑袋想看看真面目。


    结果这一看,就彻底傻了眼。


    “??杨银?杨银怎么和陈寡妇也搞在一起了?”


    “我还以为是罗宝君呢。”


    “这杨银真不是东西,白天还给蔡知青送了鸡蛋,晚上就迫不及待爬寡妇的炕了。”


    “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赶紧给我出去!”陈寡妇又急又臊,拿着被子裹在身上,大声喊着让人出去。


    可谁又会听她的话?


    “你还好意思说,你们这是在乱搞男女关系,是要被抓去改造的!”


    “真是不要脸,这种人就该弄去农场,别放在大队误了其他人的名声。”


    杨银不是好东西,骗了这个骗那个。


    陈寡妇更是了。


    大队还以为她和罗宝君处在一块,罗家为了他们俩的事闹得是天翻地覆,罗宝君那边没否认,问到陈寡妇这边也就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这在其他人面前,何尝不就是代表他们俩其实都有那么点意思?只要说服罗支书老两口,他们或许就能走到一块。


    虽然这在大队算是一大八卦,但两人郎有情妾有意,又没私底下偷情搞坏事,也不算什么。


    可现在不同了。


    杨银和陈寡妇分明就是在乱搞男女关系!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冒了出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那人挤进人群,手里还拎着几两熏肉,但凡有人看到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还带着些同情的目光。


    然而罗宝君并没察觉到。


    看着这么多人在夏梅家里,还当她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心里更是着急,快速挤进去。


    这一进去,彻底傻了眼。


    他的心上人裹着被子缩在床头,一个光着上身露着大腿的男人被朱婆子压在床尾……


    一开始是懵。


    懵过之后又怎么看不出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光凭丢在床下的衣物就能明白了。


    罗宝君气疯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朝着床尾的方向就跳跃过去,重重压在朱婆子和那个狗杂种的身上!


    “嗷!”


    “疼疼!!”


    连着两声惨叫,杨银只觉得眼前发黑,被身上的两人压得要吐出来了,还没等他缓过来,又是连着几拳砸在他的脸上,疼得连哀嚎声都叫不出来了。


    杨银够惨,但被夹在中间的朱婆子也不轻松。


    下面的人在挣扎、上面的人挥着拳头还重重压着,导致朱婆子叫得特别惨:“哎哟哟,我的老腰啊……罗宝君你个肿眼泡,你压死我了!!哎哟,打错人了你往旁边挥拳啊,蠢货!!”


    三个人扭成一团,不想管杨银,但也不能看着一把年龄的朱婆子遭这个罪,这么压下去别真把老腰给压折了。


    好几个人上前去拉,本就不大的屋子显得更狭小了。


    陈夏梅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是后悔的不得了。


    不是不知道罗宝君这个时候会来,但以前罗宝君在外喊门,她在屋内和杨银厮混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随便开口应付一声,对方也不会发现什么,她待在屋内还会和杨银笑话人家傻乎乎。


    可谁能想到,她会碰到一个不讲理的朱婆子。


    居然一脚就将房门给踹开,让他们反应的时间都没。


    现在好了,闹成这样她还怎么争取和罗宝君在一起?


    寂寞的时候和杨银厮混一下,但如果真的要嫁人,她肯定毫不犹豫选择罗宝君。


    罗宝君是记分员,父亲又是大队的支书,真要嫁过去还怕日子不好过?


    这也是为什么她选择和其他男人断掉的原因,从自己男人去世后,她想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太难太难,便将主意打在其他男人身上。


    只不过事情做得极为隐秘,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自打和罗宝君谈上后,她也和那些人都断了关系。


    她其实也想和杨银断了,只是杨银这个人实在是太会油嘴滑舌,被他哄着哄着就哄上了床。


    早知道会闹成这样,就算杨银的嘴抹了蜜她也不会和他扯上关系。


    连着深吸几口气,想着这会该怎么办才好。


    要真的被抓去农场改造,先不说她能不能受得了这份苦,那她的孩子怎么办?


    还有罗宝君。


    罗宝君是她接触所有的男人中条件最好,也是最好拿捏的那一个,虽然他的家人不好对付,但只要他站在她这边,也不怕嫁不进罗家。


    可现在……


    一切都毁了。


    满腔的悔恨还有对杨银的憎恨,她捂着脸大喊着:“是他逼的我,是他强迫的我,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抵抗得了一个壮汉,你们要是不来我就被他欺负了……”


    张嘴哭嚎着,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反正她绝对不认自己和杨银在厮混,不管别人信不信,她都得咬死了自己是被欺负的才行。


    “你个臭娘们胡说,明明是你勾搭我儿子。”这个时候葛桂也加入了战场中,本想着去解救正在挨打的儿子,半路听到陈夏梅对儿子的诋毁,立马转了个弯就要去撕了这臭婆娘的嘴,“你也不看看你多大把年纪了,还生了两个崽子,就你这样的女人我儿子能看得上眼?”


    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还不知道?


    就这个骚狐狸,死了老公之后勾搭上的男人没有两位数也有四五个,其中一个还是她搭得线!


    “他要是没看上眼,为什么来我家?难不成我一个弱女子还能把他强行带回来不成?”


    “我呸,谁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


    一旁叠着罗汉正在打架、一旁两人对着喷口水。


    站在窗户外的容晓晓看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她来的稍微有点迟,但好在眼尖的找到一个好位置。


    所有精彩的片段都没有错过,要不是周边都有人她恨不得在最精彩的时候鼓个掌。


    看戏的同时,还不忘因地施教:“瞧见没,这男人别光只看脸,你瞧瞧里面那两个,一人周周正正、一人长得也壮实,要是没今天这场闹剧,谁能知道他们一人恶心到乱搞男女关系、一人傻乎乎的被骗。”


    “那要怎么看?”


    “用眼睛看,别光只盯着对方的好而忽略了对方的坏。”容晓晓还将蔡少英的事说了出来。


    蔡少英和二姐性格上面有很大的不同。


    但是在感情上,那真的有很多相似点。


    蔡少英为什么会和杨银好上?


    还不是因为杨银这个人会装,一开始对蔡少英多好啊?


    帮着干活、嘘寒问暖,就连家里人也装的是特别热情,时不时喊着上门吃饭。


    二姐也是这样。


    最开始的房高阳,不也是因为帮助过二姐两人发生了交集?


    就连再一次让二姐双眼发亮的那个男人,也是因为曾在最艰难的时候帮她。


    她们应该都是那种很容易在别人表达善意的时候产生好感的人。


    但谁知道这份善意是不是假装的?


    “你比她要幸运。”容晓晓小声说着,“你及时看清了房高阳,知道他是一个弱到爆完全撑不住事的男人,除了一张嘴什么都不是,天天假正经还当自己是什么……”


    “行了行了,别骂了。”吴平慧恨不得堵住她的嘴,一脸悻悻然道:“我这不是已经看清了嘛。”


    “所以我说你幸运。”容晓晓瞟了她一眼,她还没骂过瘾呢,“不然现在的蔡知青就是将来的你,会越陷越深然后被伤的透底,身心受伤不说,你接下来的日子也会显得格外难堪,会有无数人盯着你的生活、也会有无数个多嘴的人在你面前胡说八道,别想再过正常的生活。”


    吴平慧有些沉默。


    跟着小妹过来,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听到周边人你一句我一句也大概把事情给摸清楚了。


    她不清楚谁是蔡知青,但从进屋到现在,她听不少人提起这个名字。


    不管是好意还是取笑,这种被人挂在嘴边谈笑的感觉真不好。


    容晓晓没继续往下说。


    趁着看热闹的时候顺便教育教育自己二姐,稍微教育教育就行,最主要的还是接着看戏。


    这种都被抓现行了,自然不可能随便了事。


    杨银和陈寡妇不愿意追究,那陈寡妇的婆家还能不管?人是死了,但陈寡妇到现在都是夫家的人,还住在夫家的房。


    她上面还有一个婆婆在呢。


    听到消息后直接赶来,挥着扫帚又是将杨银一顿揍。


    至于陈寡妇的婆婆到底知不知道内情,那旁人又怎么可能知道?


    “行了行了,你们都给我分开!”


    闹这么大事,大队的三大头子都赶了过来,罗建林让人将这群人拉住,“别打了,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等人被拉开,杨银已经满嘴吐血。


    罗宝君力气可不小,一拳拳下去都是用得狠劲,打得杨银鼻子歪了,牙齿也掉了几颗。


    朱婆子也挺惨,被夹在两人中间,时不时被这人踹一脚、又被另一人挥一拳,等被人拉出来后,正坐在地上耍泼,一手捶在地面一边哀嚎着:“杀千刀欸,也不看看老婆子多大了,这要是被你们打伤打残,你们两臭小子负责吗?”


    医药费,必须赔医药费!


    罗支书走了过来,蹲下身子将人扶起来,“建民妈,起来说话。”


    这要是换个人,朱婆子保准继续撒泼。


    可谁让这是她婆家的族爷爷,在罗家家族里可是十分有威望的,她就算再想撒泼,她也不敢在这人面前闹。


    “建民妈你就放心吧,你尽管去镇上的医务所检查,费用我和杨家平摊了。”罗支书做着保证,此时的心情觉得特别好,花点钱开心开心也不是不行。


    杨银和陈寡妇的事暴露出来。


    那他儿子不就不用天天嚷着要娶寡妇进门了?


    庆幸,真该庆幸今天闹了这么一出,不然真等娶进来,那他儿子岂不是成绿王八了?


    到时候再生个一儿半女,谁知道孩子是杨家还是罗家的?


    想想就可怕,他差点替别人家养孙子呢!


    不由小声感激着,“建民妈,你这次做得很好。”


    可明明是一番感激的话,听在朱婆子耳里就有些心虚了。


    抓女干抓到杨银那是意外,她最开始想抓得可是罗宝君,想着真抓到现行,到时候为了不被处罚,罗家不得捏着鼻子认栽?


    一想到处处找她麻烦的罗宝君娶个寡妇,她就差点乐出来。


    可这会罗支书一夸,她就觉得是罗支书看清了她的心思,正在挖苦呢,哪里还敢说什么?


    身上再痛,那也得憋着。


    这边刚安抚好,那头葛桂就跳了出来,“公开审判,还得送去农场改造?不行不行,大队长你可得救救我儿子啊,他就是被陈寡妇给骗了,怎么……”


    “行了,你说被骗就是被骗,谁信啊?”罗建林怒吼一声,“我不管你们怎么商量,要是再闹就去镇上,劳改农场正缺人。”


    罗建林的话让葛桂一家尤为着急,杨银也顾不上脸上的伤,全都跪在那求着情。


    人群中的白曼看着,沉思起来。


    没一会,她朝着另一侧走去,在那里陈寡妇正被自己婆婆扯着头发打,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蹲在边上哭,光看着挺惨,可白曼知道,这些人都不是善茬。


    上辈子杨银和蔡少英结了婚,却一直和陈寡妇私下往来。


    两人的丑事闹出来却又没抓到现行,因为蔡少英的不追究,也就没了下文。


    可谁能想到这两人有多不要脸。


    陈寡妇登门入室,杨银坐享齐人之福,蔡少英伺候着家里,还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男人和其他女人勾搭在一块。


    既然他们这么想在一起,那成全了就是。


    趁着陈寡妇婆婆去找杨家人闹时,白曼走了过去,“其实你不用担心,这件事闹得大,但其实也好处理,你们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要是彼此不追究,大队里谁管得着?”


    真要闹到镇上,多少会出事。


    可如果只是在大队里闹闹,两方谁都不追究,大队肯定也愿意息事宁人。


    毕竟就像她说得,杨银未婚、陈寡妇都已经是寡妇了,哪里还有男人?


    要是换个结了婚的,性质就有些不同了。


    可白曼闹这么一出,仅仅只是让他们丢个脸面?


    那还真不是,她对着陈寡妇道:“可就这么算了吗?”


    陈寡妇被自己婆婆抓得一脸伤痕,她认出面前的人是新来的知青,但她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可怜你的孩子。”白曼慢悠悠地道:“从今天起,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妈妈浪荡,会被全村的孩子排挤,而你,寡妇门前是非多,今天的事传出去,你今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吧。”


    陈寡妇脸色铁青。


    寡妇门前是非多,可真要立住了,其他人也欺负不到她这里来。


    但今天的事一旦传出去,那些心思歪了的男人都会知道她家大门很好进,到时候她坚定自己不是半掩门谁又会信?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抓住这个机会。”


    陈寡妇猛地抬头,“什么机会?”


    她还能抓住什么机会?


    都到了这一步,她还能有其他的机会?


    另一头,罗建林的意思也是别闹大。


    闹大了对他们不好,红山大队在外的名声也不好。


    如果两家人商量好不闹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杨家自然愿意,陈寡妇的婆婆觉得丢面,但杨家承诺给她十块钱后,也就不甘不愿点了点头。


    瞧见儿子不会出事了,葛桂又支棱起来,对着陈寡妇家的大门就是啐了一口:“呸,骚狐狸,你家没男人就靠这个吃饭是吧?十块钱,也不看自己值不值十块钱!”


    那可是十块钱呢!


    谁家拿出来不肉痛啊。


    可偏偏不拿不行,她可不舍得自己儿子去劳改。


    “少说一句,回去吧。”葛桂男人黑沉着脸,扯着婆娘往回走。


    葛桂不乐意,骂骂咧咧就没停下来过。


    就在大伙以为没热闹看时,陈寡妇突然站出来了,她一脸悲痛道:“是杨银欺负我,今天他要是不给我一个公道,我就闹到镇上去!”


    哟呵!


    所有人都有些惊讶,陈寡妇一直躲在旁边不出面,还当她是觉得丢人,恨不得赶紧解决这件事。


    没成想,眼瞅着就要解决了,她突然冒出来要闹到镇上。


    罗建林皱起眉头,“陈夏梅你得知道,一旦闹去镇上你和杨银都有可能会受到处分。”


    “大队长啊。”陈寡妇哭得特别伤心,“我宁愿去劳改也得让杨银给我一个交代,不然外人怎么看我?我以后还怎么过下去?”


    罗建林沉默了一会,随手将要离开的杨家拦了下来,“你们怎么说?”


    “我都给十块钱了还想怎么样?”葛桂气得胸口疼,恨不得上前撕了这个骚狐狸,“她就是贪钱,十块钱买你身还不知足?”


    “我不要钱!”陈寡妇肉疼得不行,但她知道钱拿在手里就没了理,更何况她想要的东西比十块钱多得多,“一分钱我都不要,就要一个交代,如果他不愿意,我就去镇上,我和他一起去农场改造。”


    说着,冲到杨银身边,扯着他的衣服就往前走,“走,我们现在就去镇上。”


    “不不不……我不去、我不去!”一个大男人吓得双腿都软了,尖叫着:“爸妈救我,我不去劳改啊。”


    杨家赶紧上前拦,陈寡妇壮着胆子喊着,“怎么,当着全大队的面,你们还想拘了我不成?你们敢碰我一根寒毛,我就把你们一起告了!”


    这一下,谁敢碰她?


    全都吓得不敢动了。


    不怕凶的,就怕混不吝的,生怕也把他们弄去农场。


    “哎哟,陈寡妇怎么突然这么凶?”


    “难不成她真是被迫?”


    “不凶点不行,你听听葛桂怎么说得?十块钱的卖身钱,她要是拿了这个钱,那是不是别人也能拿钱继续买陈寡妇的身子?”有人是看明白了,先不说这事到底谁错谁没错,陈寡妇要是真拿了十块钱,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瞧着吧,还有后续呢。”


    罗支书站了出来,“都别吵了,听我说两句。”


    等人安静下来,他便问道:“陈夏梅,你先来说说你想要什么交代,两家人好好商量商量,商量不过来再去镇上也不迟。”


    陈寡妇抿了抿唇,并没有马上说出来。


    而是下意识朝着人群的方向望了望,不由想起白知青跟她说得话。


    ‘我要是你,我就会趁着这个机会嫁到杨家,以去镇上举报威胁,只要你敢,他必定吓得应了你的要求,今后你还能拿捏这件事压住杨家所有人。’


    杨家好吗?


    自然是比不过罗宝君家。


    但比她现在要好很多,最少嫁给杨家后,不用担心两个孩子会不会饿死,也不用担心会被其他男人骚扰。


    咬了咬牙,陈寡妇毅然道:“我要杨银娶我!”


    整片地方,诡异的安静了那么一两秒,紧跟着瞬间爆场。


    人群中的白曼哼笑一声,便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转身走出人群朝着知青屋的方向走去。


    陈寡妇要嫁,杨银会娶吗?


    她不敢百分百保证,但她知道,这两人要是凑在一起,以后别想过安静日子。


    与其让他们去糟蹋其他人,倒不如互相折磨。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在一处大树下见到一人,白曼走过去站在这人身前,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等了几秒,等来了一句道谢。


    蔡少英红着眼眶,道谢后深深鞠了一躬,“白知青,真的很感谢你。”


    白曼轻声,“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白日里,她决定做得最后一件事,并不是主动给蔡少英解决麻烦,而是最后一次询问对方,到底想不想甩掉杨银这个麻烦。


    如果否定,她什么都不会做,而是彻底远离蔡少英。


    如果肯定,才有了现在发生的一切。


    与其说是她一个人布下的局,倒不如说是她们两个人共同的策划。


    这一瞬间,白曼觉得浑身轻松起来,“男人算什么?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多干活挣工分,只有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蔡少英哽咽起来,重重点着头。


    白知青说得对,男人又算什么!她凭借自己的双手,也能在红山大队好好活下去。


    正要开口再说些感谢的话,就见白知青突然一怔,对着前方的小道挥着手喊道:“容正志同志!”


    叫住了人,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朝着前方的男同志奔赴过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明显能感觉到白知青的雀跃。


    “……”蔡少英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看来‘男人算什么’这句有待商榷,但后面一句准没错。


    只有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她得多干活多攒钱!


    第28章


    蔡少英望着前方两人说话的身影,神情中带着感激。


    这一场闹剧,让她再一次看清杨银的本质,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嫁入杨家,心中就格外的恐慌。


    白天杨银往她手中塞鸡蛋,周边说话的人无数,却没人看到握着的双手不住在发抖。


    那个时候她真的很想尖声拒绝,但最后……什么都没做,如同寻常人般一样下工回到知青屋。


    是白知青给了她选择的机会。


    她说她可以让杨银以后不再缠着自己,亦或者就这么下去,再一次跳进杨家那个火坑。


    蔡少英又何尝不知道杨家就是一个大火坑。


    原先的嘘寒问暖、热情招待,在知道她家不会有任何助力后,立马转变态度,露出真面目。


    其实,当时闹得那么一出,她反而心安。


    能借此逃离,总比嫁入杨家要好。


    可她没想到的是,杨银又会将主意打在她身上,更让人绝望的是,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处处讨好别人变成了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哪怕再厌恶杨银,面对他递来的鸡蛋都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不敢如同婶子说得那样,把鸡蛋直接砸杨银头上,也不敢面对杨银的不怀好意,严厉拒绝。


    她以为自己会再一次踏入泥潭。


    正在她绝望迷茫之际,是白知青向她伸出了手。


    白知青寻人给朱婆子带信,而她找机会拦住罗宝君,让他稍微晚点到陈寡妇家,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出大戏。


    蔡少英朝着陈寡妇家的方向望去。


    她所在的位置什么都看不到,心中也很是焦急,想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杨银要是真娶了陈寡妇,那以后也不会继续骚扰她,她也算是彻底解脱了。


    就是不知道陈寡妇能不能吓住杨家的人。


    ……


    陈寡妇想要的交代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后,葛桂已经气得跳脚,指着陈寡妇的鼻头大骂着:“不要脸的贱货,你还想嫁进我们杨家?我呸,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不知道?你有什么脸要我儿子娶你?”


    她难道不知道陈寡妇是什么货色?随便给点东西就能上陈寡妇家的炕。


    葛桂为什么知道?


    还不是有一次碰巧看到陈寡妇和大队里的男人抱在一块,又紧跟着娘家的弟弟来拜年,被调笑的陈寡妇迷了眼,她这个弟弟向来混不吝,但偏偏娘家人宠得很,什么好吃好喝都往他手里塞。


    葛桂想在弟弟这里讨的好处,便替他和陈寡妇牵了线,还做了挡箭牌,两人厮混几个月硬是没被娘家的人察觉。


    陈寡妇得了不少钱和票,她也跟着落了不少好处。


    所以她太知道陈寡妇是什么人了,就这种肮脏货色,居然还想嫁给她儿子?


    想都别想!!


    “我做过什么?你倒是说说我做过什么?”陈寡妇却丝毫不惧,挺着胸脯就往前怼过去。


    “……”葛桂气得要死,可偏偏什么都不敢说。


    难不成真要说她给自己亲弟弟牵线?


    真要闹出这种丑事,陈寡妇得不到好她也跑不脱,更别说她怎么跟娘家人交代?


    弟妹就是一个悍妇,她要是知道自己给弟弟找寡妇,那以后她别想和娘家人来往了。


    陈寡妇向前,步步逼近,“今天必须去镇上,要么杨银娶我,要么我们一起去劳改,谁也别想好过!”


    “我不去我不去!”杨银早已经吓破了胆子。


    隔壁大队就有个人被拉去农场劳改,回来的时候身上瘦的只看得到骨头,没熬两个月就死了。


    “不行不行,你不能嫁。”陈寡妇的婆婆也冲了上来,她儿媳要是改嫁,那自己和两个孙子怎么办?


    “家里的事我能做主,你赔我们十、二十块钱,这事就算了。”


    “不能算!”陈寡妇一把将她扯回来,对着杨家的人道:“我不但要嫁,还得带着我的孩子和婆婆一起嫁。”


    这一句话,又让边上的人瞬间热闹起来。


    带着孩子改嫁不是稀奇事。


    这带着婆婆改嫁还真是一件稀奇事。


    一旁的吴平慧轻声道:“杨家的人会同意吗?”


    本来一个人嫁过去,看杨家的态度好像都不乐意,现在加上两个孩子和一个婆婆,对方岂不是更不愿意了?


    容晓晓看得是津津有味。


    这种恶人和恶人斗得两败俱伤的场景,真的是太有趣了,“只要陈寡妇不退缩,杨家肯定没办法。”


    这场戏,斗得就是一场勇气。


    只要陈寡妇能舍得一身剐,杨家就不是她的对手。


    瞧瞧杨银那个怂货,现在就已经吓得双腿发软,只要杨银松了口,杨家人再不乐意也只能认。


    说起来,陈寡妇还真聪明。


    最开始,杨银是占优势的一方。


    因为他是男人,哪怕闹出这种丑事,最后深受其害的肯定就是陈寡妇,杨银呢,时间一长,成个家生个孩子也就无所谓了,或许以后还会将这件事拿出来谈笑,用来吹嘘。


    但陈寡妇却完全相反。


    十块钱看着多,真要收下她以后的日子别想安宁。


    可现在不同了。


    只要陈寡妇一直有这般敢玉石俱焚的勇气,她就能彻底拿捏住杨银,只要拿捏住杨银,杨家的人也无可奈何。


    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这一两年内软弱的杨银别想翻身。


    陈寡妇真的是打了一手好牌。


    容晓晓眼里闪过一丝深意。


    先前看着白曼去了陈寡妇身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给出的主意。


    紧跟着她又甩了甩头,不管是不是,都不影响这场戏的精彩,她不由幸灾乐祸道:“说不准过几天大队就要办喜事咯。”


    吴平慧很是不解,“人家办喜事你干嘛那么高兴?”


    “你不懂。”容晓晓期待着。


    这办喜事自然得去吃席,她和杨家不熟悉,但只要舍得花上一两分钱就能坐在一堆的婶婶婆婆当中,那多热闹啊!


    可惜,这场大戏追不到最后。


    陈寡妇扯着杨银去了镇上,屁股后头跟了大队长和一群杨家的人,其他人想去也没法跟着去,袁会计拦在前方根本不让。


    容晓晓只能抱着遗憾睡觉。


    第二天也没能和其他人聊聊后续,她和二姐得带着二姑、丑牛去镇上拍照。


    早早就安排好,为此容婆子还专门和丑牛换上一套合适的衣服。


    两祖孙穿着的衣服洗的发白,但并没有任何补丁。


    还是昨晚容婆子去找自己老姐妹借来的衣服。


    晓晓给他们买了新布做衣服,新衣服还没做好,家里又没合适的衣物,她不想弟弟看见自己略显狼狈的样子,也省得让远处的他担忧,便找陈婶子借了两套衣服。


    虽是旧衣,但也比自己的衣服好太多太多。


    容婆子将头发梳好,转身问着其他人:“怎么样?”


    容晓晓大声夸着,“特好看,二姑也给我梳一个吧。”


    “好好好。”容婆子笑得眯眼,伸手落在晓晓头顶,特仔细的给她梳辫。


    吴平慧待在旁边瞅着,她感觉小妹比以前嘴甜了很多。


    瞧瞧,随便几句话就能让二姑笑开颜。


    收拾一番,便一起出发。


    他们在小河边上等来了牛车,一行人坐了上去。


    此时的丑牛尤为兴奋,时不时就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手劲很轻生怕弄坏,挨在表姑姑身边,雀跃道:“表姑姑,我等会该怎么照相呀?要笑吗?要呲牙吗?”


    这还是他头一回照相呢。


    还好,他不像虎娃子那样掉了门牙,不然呲牙照相多不好意思。


    容晓晓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那可以笑着来一张,呲牙着也来一张。”


    “要照两张吗?”丑牛更兴奋了。


    容晓晓点了点头,“你和二姑照一张,我们四个人再照一张。”


    知道照相很贵,但也没想到会这么贵。


    一张三块钱,两张就是六块钱。


    容晓晓刚想掏兜,吴平慧就先一步付了钱,并约定一周后来取照片。


    容晓晓说着,“爸妈给我寄了钱,不用你出。”


    “那钱你拿着,你待在二姑身边能时时照顾着他们,出了什么事用钱也方便。”吴平慧跟着又拿出四块和一些票据递过去,“这些你也拿着,我已经准备了好几个月的粮食,爸妈也给我准备了过冬的衣物,平日里根本没有花钱的时候。”


    一把钱和票就这么被塞到口袋,容晓晓有些怔神。


    真的不愧是一家人,全家上下都爱塞钱给她。


    容晓晓躲闪了下,“这十块是妈给你的吧?给了我你用什么?”


    “我还有。”吴平慧一脸得意,“你以为我跟你似得?在家我可是存了不少私房,比你有钱多了。”


    容晓晓挑了挑眉。


    哟呵,这是要和她比钱?


    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击垮二姐的得意,不过想想还是算了,闷声发大财才是硬道理。


    不过既然二姐说有钱,那属于二姐的那一份她也不打算现在拿出来。


    没了房高阳又不知道来了个什么鬼,这钱还是自己先拿着,万一真等哪天突然接到二姐要结婚的消息,这些钱还能拿去养她的外甥。


    “钱你就拿着吧。”吴平慧瞧着正坐在椅子上和丑牛拍照的二姑,她轻声道:“再说了,这钱也不是给你花,等会不是要去医院吗?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


    除了来镇上拍照之外,她们还打算带着二姑去医院看看眼睛。


    先前爸妈寄来的那些钱,也是有这个预算。


    只不过来之前并没有跟二姑说,怕她担心花钱不愿意来。


    也确实。


    带着二姑去了医院后,她是坚决不愿意花这个钱。


    不管两姐妹如何劝说,最后还是不愿意做任何检查,也不愿意开价钱昂贵的药,只接受很便宜的眼药水。


    吴平慧和医生在讨论病情。


    容晓晓待在一旁握着二姑的手,细声安抚着。


    其实她很理解二姑。


    陈婶子说,有些事不该推脱,推来推去生分得很。


    可二姑不愿意她们太费钱,其实何尝不是为了她们考虑?正因为将她们当做晚辈,才不愿意自己成为拖后腿的。


    “都这么多年了,该适应我都适应了,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容婆子轻拍着晓晓的手,脸上是特欣慰的笑,“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就行。”


    容晓晓没有继续劝说,而是顺着二姑的话回应着。


    有些事不用着急。


    太着急也办不来,不如让二姑慢慢感受到日子变得好过,或许她就能改变心思。


    出了医院便又去了一趟邮局。


    给家里寄了一封信后,吴平慧就得离开了,“大队长就给了我两天的时间,等下回农忙空闲的时候我再来看你们。”


    跟着又叮嘱着小妹,“你好好照顾二姑和丑牛,要是遇到什么难事就去找我,我给你解决。”


    容晓晓重重点头,决定以后真出什么头疼的事就去找二姐。


    解决不了的麻烦交出去,那不就相当于解决麻烦了?


    这逻辑没问题。


    至于二姐那边的大队能做什么也不能着急,总得抽时间去看看才能决定。


    将人送上车。


    紧跟着他们三人又回了大队。


    一路跑了几个地方,容婆子早就有了困意,容晓晓先送她回家歇着,紧跟着和丑牛出了门。


    “表姑姑,再见!”


    容晓晓对他挥了挥手。


    真说起来,丑牛的事业发展的比她还要大。


    上午和小伙伴们割猪草,下午又去捡柴,三个不大的孩子想要养活自己真的完全不成问题,甚至比一些大人还要强。


    和他告别,容晓晓也得去发展自己的事业了。


    热闹看得有趣,但热闹可不能当饭吃。


    看热闹的同时,还能顿顿吃肉,那才叫人生赢家呢。


    先去了一趟大队长家,尼龙线租了出去,但还没编织成网。


    见容知青上门,罗建林的心里咯噔了下,等听到她的来意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你在这里等等,我让人把朱婆子叫来,你就在这教她编网。”


    “朱婆婆?”容晓晓有些诧异,大队长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朱婆子,看来昨天的那场热闹让他对朱婆子的记忆很深啊。


    罗建林一言难尽,“那婆子说自己腿受伤了不能干活,腿受伤了手还能动,正好来编网。”


    反正家里有人,到时候找个人盯着朱婆子,就不信她不能好好干活。


    容晓晓啼笑皆非。


    大队长不愧是大队长,真会压榨人。


    有大队长的传唤,朱婆子不想来也得来。


    不过这次她还是蛮主动的。


    编织渔网呢,编好后不就能去网鱼了?


    这事必须干好!还得尽快干好,早一点干完早一点吃鱼!


    罗建林本来安排自己的老母亲盯着,以防朱婆子偷懒,甚至说了狠话,真要偷懒不好好干活就直接扣工分。


    可朱婆子这次表现的特别好。


    容晓晓教得时候她学的很认真,上手后更是十分仔细,看来这人懒是懒了点,但干活还是有几分架势。


    不过,等她彻底上手后,这嘴巴就忍不住多了起来。


    “你今天去镇上的时候有没有碰到陈寡妇?”朱婆子手上动作不停,嘴皮子也没停,“陈寡妇和杨银大清早就来找大队长开证明,说是要去镇上扯结婚证,我的乖乖哟,没想到他们俩会走一起。”


    罗建林的老母亲也是一个八卦的老太太。


    见朱婆子编织的网没出错,也跟着道:“听到这个消息,罗宝君爸妈高兴的要命,恨不得买鞭炮放放。”


    听到罗宝君的名字,朱婆子脸上讪讪的。


    不过转头一想,那也是多亏了她啊,要不是她,罗宝君那傻小子到现在都被骗,说不准一骗就是一辈子了。


    不止罗宝君还有陈寡妇也得感谢她。


    不然凭她一个寡妇又怎么可能嫁到杨家去?而且还是带着前婆婆以及前头生的两个小子嫁过去。


    “杨银以后压力可就大喽,这娶一个还搭了三个,他以后要是不好好干活哪里养得起?”朱婆子有些幸灾乐祸,“葛桂也是真有福气,儿子刚结婚她就当上奶奶了。”


    “你这话可别说到她面前去,不然她真会撕了你的嘴。”老太太说是这么说,但听她的话总觉得有一些期待的意思,“不过啊,这杨家怕是过不了就会分家了。”


    葛桂两口子就算再没意见,他们家还有其他儿子儿媳,又怎么可能帮着杨银多养四个人。


    “那我觉得他们不会分家。”朱婆子眼珠子溜溜转,“我瞅着陈寡妇不但拿捏住了杨银,还有可能抓住了葛桂什么把柄,不然昨天又怎么说得葛桂哑口无言。”


    罗老太太点了点头,“有点道理。”


    朱婆子又咂巴嘴,“陈寡妇那婆婆也是,居然真的跟陈寡妇嫁过去了。”


    “她婆婆原先拦着不让陈夏梅改嫁,怕的就是自己和孙子没人养。”罗老太太倒是能猜出她的一些想法,“现在有人承诺养着,孩子将来也不会改姓,她哪会不同意?”


    本来那一家也是靠着陈夏梅一人挣工分。


    想想日子就知道很艰难,现在再加一个杨银,日子会好过得多。


    两人说着说着,这话题就转到了另一人身上,“容知青,你见过新来的两个知青了吗?这其中一个男同志长得特别俊,又不知道会惹得大队多少姑娘们倾心。”


    “还没见过。”容晓晓有些好奇了。


    这长得俊的男同志她也想瞧一瞧呢。


    “我跟你说,这种男人最靠不住了。”朱婆子那是一脸的嫌弃,“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瞧瞧他那双腿还不知道能不能好,要是嫁给这样的男人,又不能挣工分,家里的活也帮不上,里里外外都得女人自己操劳着。”


    说着就掰起了手指头,“你看看,挣工分的是女人,干家务的也是女人,生孩子的还是女人,拉扯孩子养大成人的又是女人,你说说这样男人有什么用?脸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容晓晓听得连连点头,“朱婆婆,你说的太对了!”


    真的很有道理呀。


    要是自己能吃饱喝足养个脸好看吃白饭的也不是不行。


    可现在自己都得想尽法子偷懒,再找一个不能干活的男人那日子简直没法过。


    果然,这过来人总能悟出一些人生大道理。


    长得再俊又怎么样?


    这男人都是过眼云烟,还没搞事业来的香!


    “那是,我什么时候说的话没道理?”朱婆子挺胸抬头,完全忘记昨天的惨样,“我说的都是大道理、干的都是大好事,我要是昨天没闹那么一出,又哪里能解救出一堆人?”


    蔡知青、罗宝君,这两人要不是她还会被骗,那有可能一骗就是一辈子。


    她这可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夸你几句还喘上了。”罗老太太白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别停,赶紧把渔网编好了。”


    “好嘞,您老就放心吧,我保证完成任务。”朱婆子将尼龙线拉到身边,手指快速的编织渔网。


    编着编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不是两个人一起的活吗?


    怎么现在倒成了她一个人在干活?


    侧头瞟了一眼正在喝茶水的容知青,正好双目对上,对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


    算了算了,一个人干就一个人干吧,要不是容知青拿出的尼龙线他们大队也不可能在这个日子吃上鱼肉了。


    编织渔网并不难,但因为长度的缘故,朱婆子一个人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弄好。


    容晓晓也跟着监工了三天。


    好在这三天连着下雨,外面也没什么活。


    等雨一停,他们的渔网也就编好了。


    “这个时间挺好的,雨后水底水质发浑,挺适合网鱼。”容晓晓此时正站在河边,这边是早就找好的下网点。


    河水相比于下雨之前要涨了一些,水面上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些鱼儿弄出来的波纹,看得人忍不住……流口水。


    “现在就能下网吗?”


    “能不能网上鱼啊?”


    “应该可以吧,河里的鱼不少,多少能弄上来一点。”


    不仅仅是容晓晓,河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其实下网的最佳时间是晚上放、白天收,但因为是第一次下网,对大队的人多少有些意义,所以将时间改成了白天放、晚上收。


    下网的人选是大队两个有些年龄的老人。


    属于那种能干活,但干不了重活累活的老爷子。


    正好适合白天放网。


    放网的步骤很简单,一人站一边,两边的人牵着两条线,这边收线那边就放线,将长达五米的渔网放在河面中央,然后将手中的线绑在河边的树桩上,静放到夜里就行。


    放了网,两个老爷子可以歇着,也可以在河边铲铲田螺。


    因为是第一次下网,所以网下绑着石块之外并没有绑上竹耙,不然拉网的时候竹耙铲在河底,也能收获一些贝类。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


    下网时,周边并没有十分喧闹,哪怕是说着话也是下意识放低了声音,生怕惊扰了下网的老爷子。


    一直等两头的线绑上树桩上,场面才热闹起来。


    “这就行了?”


    “得等多久啊,咱们明天是不是就能吃鱼了?”


    一听到吃鱼,周边的孩子们就立马蹦跳起来,小脸上绽开笑容,大喊着‘吃鱼咯’。


    “先别高兴,也不知道能不能网上来。”


    罗支书拿着一把旱烟敲了敲这人的脑袋,“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肯定能网上来,不信你晚上来瞧瞧。”


    被敲得那人捂着脑袋,讪笑着:“老爷子是我胡说了,我也信您,晚上肯定能出鱼!”


    谁不希望能网上鱼?


    真要有鱼,那大队明天就能集体吃鱼肉了!


    所有人都眼巴巴盯着河面,盼着赶紧到晚上吧……


    第29章


    这种带着期待的等待真的很难熬。


    以前的时候,日子过得特别快。


    早起干活,跟着午休,午休完下午又得干活,等下工回去后吃顿饭,跟着家里人说说话,入夜就上床睡觉。


    睡醒之后,又是干活的开始。


    周而复始,要说有什么期待的日子,那肯定就是粮食收成的那日。


    现在,不也就是食物收成的日子?


    只不过粮食收成前,他们能看出田地里粮食的长势,能收成多少粮食,心里也多少有些数。


    但现在不同了。


    谁也没法确定,河水中的渔网中能勾上多少条鱼。


    几条?还是能有十几条?


    “要是能有十几条都成,一天十几条,一个月不得几百条鱼了?”有人已经开始猜测起来。


    这样算起来,他们大队百来号人,一个月就能分到两三条鱼了!


    “你可别说了,说得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能有这么多吗?”有人盯着河面的动静,“要是能有几条也行,只要别捞空了。”


    一人一句,两边的岸上十分热闹。


    突然一个身影冲到河边,挥舞着双手大喊着:“哦哦,有鱼吃咯,我们要有鱼吃咯。”


    光是大喊大叫也就算了,瞧着他像是要冲到河里一样。


    离得近的人赶紧把他拉住,着急道:“傻涛你疯了吗?大队长都说了不准下河,你要是不听话就不让你干活了。”


    被他拉住的是一个成年男人,却因为他的话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傻涛不下河,傻涛要干活。”


    “对了嘛,你要乖乖听大队长的话,等鱼网上来,还能分到鱼。”


    “鱼鱼鱼!傻涛要吃鱼。”成年男人又雀跃起来,朝着岸边跑去,将一个半大的孩子一下子抱起来,“虎娃子,爸爸有鱼吃了,爸爸和你一起吃鱼哦。”


    那男孩六七岁的样子,被高大的父亲抱起来笑得格外开心。


    容晓晓看着他们,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虎娃子你见过,他爸你还没见过吧?”陈婶子叹着气,“傻涛是个可怜人,小时候人特别机灵,一直到他十岁那年,他妈难产一尸两命,家里办着丧事没顾着他,等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烧傻了,后来家里又出了事,全家上下就剩下他一人。”


    容晓晓之前听说过虎娃子的事,她轻声问道:“丑牛之前跟我说,虎娃子是他捡来的?”


    “对。”陈婶子突然笑了一声,“那时候丑牛才三岁吧?捡到虎娃子后硬是要当他爸爸。”


    不过也就是笑了那么一声,“本来大队是打算把虎娃子给另外一家人收养,是傻涛把孩子抢了过去,大队长也不是没让他把孩子叫出来,但傻涛硬是不同意……”


    算起来也是五六年前的事了,但有些事还是记得很清晰。


    也不知道傻涛怎么就硬要抱养一个弃婴,为此他听了大队长的话,好好干活,努力挣工分,硬生生将才几个月的婴儿抚养成现在这般摸样。


    “你别看他傻,但他干活可是把好手。”陈婶子有些佩服道:“咱们大队拿满工分的人不多,傻涛就是其中一个,可不是因为人傻才给这么高的工分,而是全靠力气挣出来的。”


    “他挺厉害的。”


    “厉害是厉害,但日子过得也是真苦。”陈婶子叹气,“十个工分养一个大人一个孩子绰绰有余,可是虎娃子之所以会被丢弃,是因为身上有病,每年光药费都得花不少钱。”


    “虎娃子有病?”


    陈婶子点了点头,“每年大队长都会带虎娃子去城里的医院开药,也记不住是什么病了,就是尿特别多,医生说坚持服药,和正常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听着的容晓晓若有所思。


    这时,罗建林挥手大喊着:“行了行了,都别聚在这里,万一惊扰到河下的鱼怎么办?马上要到上工的时间了,都赶紧撤了吧。”


    一边喊着一边驱赶,哪怕再想留下来多看看,也不得不离开。


    不过离开的人群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声,生怕惊扰到了河里的鱼。


    “容知青,你等等。”罗建林喊住一人,两人走到一侧,他才开口:“罗宝君这几天没法上工,你暂时顶替他的位置吧。”


    罗宝君是什么位置?


    记分员!


    一手拿笔、一手拿着社员记分本,每天只要记下社员的工种和时间等等,靠着一只笔就能得八个工分的工种。


    这对于其他人来说,绝对是一个特别轻便的活。


    当然,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活。


    其实这个活大队的一些人也不是不能胜任,哪怕是短时间的顶班,也有无数人愿意报名。


    罗建林会将这个工种交给容知青,其实也是在表达一个态度。


    他是真的认可了容知青的身份。


    不管是因为容水根是红山大队的人,还是容知青为大队解决了杂草又提供了渔网的缘故,他都将她当做了自己人。


    容晓晓哪里没听出这个意思?


    可她还是一脸禀然的拒绝了,“大队长,养猪确实又累又脏,还有很多尚未解决的麻烦,但我岂是偷闲躲静之人?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不能接受。”


    肯定不能接受呀。


    记分员说是轻松,但其实也是有一堆繁琐的事。


    罗宝君能压得住,是因为他有一个辈分高的父亲,看在罗支书的面子上,多少敬一点。


    可她不行,大队长再看重她,其他大队的人不一定都乐意听她的话。


    工分关系到一年的生计,要都是本本分分干活的人也就算了,可要都像是朱婆子那样的人,她是扣分还是不扣分?


    不扣分大队长和本分干活的不满。


    扣分了偷懒的人不满。


    虽然不会惹来什么大麻烦,但也够烦人。


    养猪就不同了。


    猪圈里的四头猪儿多可爱,一点都不烦人。


    工分是少了一点,但每天只用喂喂猪草,其他基本没什么事。


    再说了,别看现在只有四个工分,在之前大队长可是承诺过,只要他们养得猪够肥,也不是不能在宰猪的时候多补工分或者多给肉。


    两个工种对比,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当个养猪的人。


    只不过,拒绝的时候,也得给自己立立人设。


    “现在大队已经在网鱼,两位老爷子也能顺手铲一些田螺上来,马上养猪那边就能走上正轨,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别说是暂时顶班了,就是长期做下去我也不会考虑。”


    猪圈才是她打下的天下,又怎么可能放弃?


    罗建林不住点着头,“你很不错,是个好同志。”


    容晓晓咧嘴笑了笑,凑上前,“大队长,正好我这边遇到一个难题,能不能请你帮着解决下?”


    “……”罗建林很无奈,气笑道:“每次遇到你,我身上就会又多一个担子。”


    再这么下去,他都不敢和容知青说话了。


    容晓晓笑容变得腼腆,“我这不是想早点让猪长肉嘛,多长一点,年底大队的人就能多分一点,就算每人多一小口都行。”


    “你说得没错。”罗建林又忍不住点起头,“你先说说,遇到什么难题?”


    “收集上来的田螺和贝壳需要磨成粉,我缺少磨成粉的工具。”


    罗建林皱起眉头,磨成粉的机器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


    就比如收上来的小麦要打磨成粉,就必须借用到手用的打磨机。


    大队可没这种机器。


    像这种农用机器都得去公社那边借用,每年收成之季几个大队轮着借用农用机器,有时候排队得排好长一段时间。


    而且租用的费用还不便宜,每次使用都得交上相应的粮食。


    罗建林首先想到的就是这种农用的机器。


    可不过瞬间他就赶紧否决了。


    先不说他舍不舍得花这个粮食去租用,就算他舍得花这个粮食人家也不会借给他来打磨田螺壳和贝壳。


    这种田螺壳对比小麦那是硬的多,谁知道会不会损坏机器。


    就算人家敢借他也不敢用,万一弄坏了他们大队可赔不起。


    罗建林沉默了一会,开口便道:“用石磨可不可以?”


    “石磨吗?”容晓晓拧起眉头,似乎不是很满意这个工具,“用石磨磨豆子都特别的费劲,更别说将贝壳磨成粉末。”


    她跟着又道:“能不能攒下一些田螺壳和贝壳,然后咱们去公社租用打磨机?用一次应该也花不了多少粮食。”


    罗建林苦笑道:“咱们就算给粮食对方也不会借。”


    容晓晓特别苦恼,轻声嘀咕着:“那怎么办?就算猪圈的工作比不上下地忙,但也有很多琐碎的事要做,我和焦知青也没法空出时间用石磨磨贝壳。”


    说着就是重重的一叹:“唉,还是人手不足啊。”


    罗建林一愣。


    紧跟着嘴角抽搐起来,“你这丫头,敢情是在这等着我。”


    他要是还不明白那就是白当这么多年的大队长了。


    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其实就是为了找他批人。


    被戳穿的容晓晓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照样回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是真的人手不足,不然我也不会三番两次和你开口了。”


    罗建林觉得这件事不好办,“你和焦知青就真的空不出手来?”


    “要说完全空不出手那绝对是骗你的。”容晓晓实话实说,“把贝壳磨成粉末不是一两天的事,那得天天拌在猪食中喂下去才有效果,如果这件活交给我和焦知青,那每天至少都得占用我们三四个小时的时间。”


    罗建林听到这里不由点了点头。


    也确实是这样。


    如果容知青真要说他们空不出手,那这话就太假了。


    怎么说他也是红山大队的大队长,不说容知青每天都干了些什么活都清清楚楚,但也大概知晓一些。


    之所以没太插手,也是因为他们原先的承诺,以及这段时间也确实做得有模有样。


    猪圈变得比原先更加干净、更加像样。


    大队的四头宝贝疙瘩也瞧着比原先有肉了一点。


    既然一切都是往好的发展,那他也就没必要去干预太多。


    容晓晓接着说:“大队要是把这个活交给我和焦知青也不是不行,但加了大半天的工作量,那我们一天四个工分是不是太少了点?”


    罗建林又点了点头。


    这话也确实没法反驳。


    加了三四个小时的工作量,工分肯定得往上涨。


    他没直接回话,而是示意着她,“你继续说。”


    容晓晓伸出手比了比,“四个小时的工作量我和焦知青每人多加三个工分不过分吧?”


    罗建林没直接肯定,“可以商量。”


    虽然也没肯定,但这话也是有余地的意思了。


    但以他和容知青先前的接触来看,加工分绝对不是她的主要目的,这后面肯定还有话。


    果然,容晓晓双手一合十握住,“我和焦知青也不是那种不满足现状的人,四个工分对我们足够,所以我想着与其把六个工分加在我们身上,不如重新找个人。”


    说白了。


    他们不贪工分,只要人。


    罗建林突然有些好笑。


    拐了这么大一个弯,结果还是要人。


    不过,容知青的这些话听着也确实有些道理。


    最开始养猪的工分就有些低,如果给他们加了工作量却又不加工分,多少有些欺负人。


    尤其是,猪真的看着胖了,还特精神了。


    罗建林点了点头,“行吧,我和袁会计商量商量,看看从哪里给你们抽派出一人。”


    大队里但凡走得动的人都有活,调到这边那边就缺人手。


    所以想安排人还得好好计划。


    容晓晓却道:“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每天就四个小时的活,安排其他人时间上就不好分配,不如把这个活分出去。”


    “分出去?”


    “没错。”容晓晓点着头,“一个小时一点五个工分,大队里谁家的孩子有时间就来干一小时的活,这样也就不用从其他地方抽调人过来了。”


    “孩子?”罗建林有些诧异。


    容晓晓至始至终想要的人手就是半大的孩子。


    大人可不好管。


    看看愁到头发发白的大队长就知道了。


    听话也就算了,不听话一堆麻烦事。


    可孩子就不同,工分是让他们听话的一部分,同时她兜里的糖果也是特别有效的武器。


    只要掏出一颗糖,大队里的孩子们能直接喊她大王!


    容晓晓没继续催促。


    该说得都说了,其他就全靠大队长自己考虑。


    其实真要说起来,她提出的这个建议,算是替大队解决不少难题。


    她来之前,丑牛就是大队的困难户。


    像他这样的孩子还真不少,以往都得靠大队时不时救济,要是能给他们找一个他们这个年龄又能干又能挣一点工分的活,其实也挺好。


    安排四个半大的孩子过来,每天磨一个小时的石墨就能挣一点五的工分。


    看着少,但也能挣下孩子一天的吃食了。


    和大队长告辞后,容晓晓便去了猪圈。


    焦港这会正拉着丑牛在说话,“你替我好好想想,想到了我给你一把糖。”


    容晓晓凑过去,“想什么呢?”


    焦港还没开口,丑牛就先抢答了,“焦知青想搬家,正问我哪里有房子能住。”


    容晓晓笑着,“一把糖换个消息,这个生意能做。”


    哪知,丑牛显得特别苦恼:“这把糖有点难赚。”


    焦知青的要求实在是太多了。


    要独立的屋子、要风景好、要户主好说话最好还能提供一日三餐、要离着猪圈近这样上工不用多走路、要……


    他都快记不过来了……


    “这好办。”容晓晓给他出主意,“你用一颗糖果去问问其他小伙伴,多问几个总能找到。”


    焦港给丑牛一把糖,丑牛给小伙伴一颗糖。


    一把和一颗差距还是挺大。


    这叫什么呢?


    这叫中间商赚差价。


    丑牛眼睛一亮,重重点着头,打声招呼就跑开了。


    焦港对他抱有很大期盼,“希望赶紧找到吧。”


    容晓晓问:“你怎么突然想着要从知青屋搬走?”


    “你们都搬走了,我要是不搬走那岂不是很不合群?”


    “‘你们’?除了我还有谁搬了?”


    “白曼和盛左元都搬了。”焦港说起来就很气。


    明明他们三个一伙,来之前说好彼此照应。


    结果呢?


    白曼喜欢独来独往。


    盛左元周边一堆的女同志,硬是将他排除在外,真的好气!


    “他们俩搬到一个地方了?”容晓晓起了好奇心,坐在焦港身边等着八卦。


    “白曼先搬,盛左元跟着她屁股后头跑,两人就住对门。”焦港去看过他们的房子。


    算不上多好。


    但都是自己一个屋。


    他也不想和其他人挤在一屋了,每天啃肉干都有人盯着,他吃得都不踏实,就只能忍着肉痛塞出去一点。


    塞着塞着,他自己的存货都不多了。


    为了自己的口粮,他也必须搬,“我也得住一个屋,还得住的比他们好!”


    容晓晓单手撑着下巴。


    哎哟,那边一定特别热闹了。


    不单单有白曼盛左元,容正志家也住在那头呢。


    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进展。


    ……


    此时,在小河下游处,时不时会来几个人。


    虽然现在是上工的时间,但谁也有请假去方便的时候吧?既然都去方便了,那干嘛不多走几步来这边看看渔网有没有动静呢?


    抱着这个想法的人不少。


    下网的杜老头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来,只要他们不凑到河边来拉绳,非但没阻止反而乐得跟他们聊聊。


    “杜老头,怎么样了?渔网有动静吗?”


    “你们没看出来吗?”杜老头一脸笑眯眯的样,伸手比划一下,“你们看看,这线是不是下沉了一点?下面肯定网了不少鱼,不然不会把网给拉下去。”


    “哎哟,还真是!”


    “看来我们明天真能分鱼了。”


    还有人盯着杜老头脚边的木桶,“老杜啊,你铲了这么多田螺?瞧着个头还挺大呢。”


    “还真不少。”有些贪便宜的走过来,“老爷子,你给我分一点吧。”


    “滚滚滚!”杜老头直接挥手赶人,“这些都得给容知青喂猪,你一个大男人还跟猪抢食不成?”


    那人的话不单单引起了杜老头的不满,旁边有人也啐了一口:“容知青花了大价钱买渔网,为得就是帮咱们大队把猪养肥,网得鱼都白白分给我们了,你还这么不要脸的来要田螺?”


    “就是,我看鱼也别分给他了。”


    “我话放在这了,谁要耽误容知青养猪,老子就揍谁!”


    刚开口的人连连告饶:“我错了我错了,我这不是一时顺口吗,不是真心想和猪抢食……”


    实在是没脸待下去,面对众人的怒火掩着面就逃跑了。


    他这一跑,巧合就错过了精彩的一幕。


    一条鱼游得比较浅,被渔网网到挣扎,正好能看到水面上冒出的水花。


    看到的人立马兴奋起来。


    原先还担心能不能网到鱼,现在是肯定了,鱼肯定有,就看有多少了!


    红山大队的人望眼欲穿,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快下工的时候。


    容晓晓也在算着时间。


    一到下工的点,她就会直奔下游那边去。


    就在她做好狂奔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铃铛的声音,这种声音她很熟悉,是挂在老黄牛鼻上的小铃铛。


    小铃铛历史悠久,算得上一个老古董。


    有时候响响、有时候一声都没,全看它的心情。


    容晓晓望去,就见一大一中两头黄牛从侧面缓缓爬上坡,正朝着猪圈走来。


    同时,她也看到了坐在黄牛上的男同志。


    就望了那么一眼,视线又再次落在老黄牛身上。


    唇瓣轻抿,眼神时不时往老黄牛上方瞄一瞄,此时的她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容晓晓不由想起以前看到的一句话。


    ‘总有一个人会骑着白马,踏着七彩祥云而来。’


    她想着,其实这个人不骑白马,就算跨着一头老黄牛也不影响半分气质。


    不过……


    “这位同志,我来送牛粪。”


    一句话!


    就这么一句话,打破所有幻想。


    容晓晓眨了眨眼,“啥?”


    像是没听清,又不敢相信自己听清了。


    “我来送牛粪。”坐在牛身的林知野俯看,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噙起一丝笑,再次开口:“我的腿脚不方便,能不能请你自己将牛粪搬下去。”


    “……”容晓晓抿着唇。


    这再好看的男人和牛粪也不搭!


    而且朱婆子说得没错,男人好看有什么用?连牛粪都搬不动!


    认命上前,将垮在牛身的篓子取下来。


    等她搬到一旁,随着一声道谢,铃铛声渐渐远去。


    “林知青可真气派啊。”焦港嗑着瓜子走了过来,看着远处的身影,忍不住跟着晃动自己的腰身。


    他觉得自己比起林知青也差不到哪里去。


    容晓晓将牛粪摊开,这玩意晒干后很容易被点燃,烧起来的烟雾还能冒出一些清香。


    当然,这得晒干后,而不是现在!


    皱着鼻头弄完,她问道:“林知青不是腿瘸了吗?那他怎么捡的牛粪?”


    “放牛不是有四个工分吗?”焦港说着:“他将放牛的线路画了出来,让大队的一个孩子定时去捡,每天分那孩子两个工分。”


    容晓晓挑眉。


    这人也将主意打在大队孩子身上了?


    敢情是竞争对手啊。


    第30章


    焦港嗑完瓜子,又将收尾的活给干完。


    和容知青干活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容知青特爱翘班,有时候一天都见不到人影,偏偏她翘班有找不出毛病的理由,谁也拿她没辙。


    说好呢,那就是有她在的时候,自己会特轻松。


    有些活容知青自己干。


    有些活容知青小嘴叭叭两下,就能引得其他人帮着来干。


    他身为伙伴那是要多轻松又多轻松。


    不过有一点焦港挺不好意思。


    那么多男知青中,他挣得工分最少。


    贺知青天天十个工分,其他知青也能有七八个,就连新来的几人,除开最开始的不熟练,到现在也能拿六七个工分。


    就他,四个。


    这要说出挺没面子。


    但他又不想和其他人一样去下地。


    左右都难,一直到林知青的出现,彻底解决了他的难题。


    林知青放牛也是一天四个工分,分了大队孩子两个,那他一天就两个工分,直接成为整个知青屋的垫底。


    而焦港也顺利成为倒数第二名。


    就凭这,他就特喜欢新来的这位林知青,哪怕两人没什么交集,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脾性,就不住夸着,“林知青人挺好,看谁都笑嘻嘻。”


    “林知青挺大方,刚来就给我塞了一把零嘴。”


    “林知青瞧着挺俊,和我那是不相上下。”


    “林知青……”


    “行了,林知青林知青,那你干脆去找林知青,别去看网鱼了。”容晓晓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不不不,我去看鱼。”焦港立马回着。


    林知青就算再重要,那也没鱼来得重要。


    将一个小包挎在腰间,这是马婆婆送他的小包,瞧瞧他是多招人喜欢的人,都有人主动给他送东西了。


    当然,他也下意识选择遗忘,这个小包装花生瓜子要比自己的衣兜多得多,装得多自然也给得多。


    在去的路上,焦港问道:“你那还有副食品票吗?我想去供销社称点花生瓜子。”


    消耗太快,存粮都不够了。


    容晓晓点了点头,“明天我拿给你。”


    “行,你想换点什么?”


    容晓晓侧头瞟了他一眼。


    思绪飘得有些远。


    她手里还有一些钱,但票据用得就有些快,而且有些都有时间限制,限制的时间内不用掉就作废。


    吃鱼吃肉的顾虑已经解决。


    那买肉的钱和票也该提上日程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过段时间女主会干一件大事,因为钱不够还会拉上焦港一起合作。


    她肯定不会参与进去,也没资本参与进去。


    但悄悄跟在他们后头喝口汤还是行的吧?


    赚上一笔钱和票,就什么都不用发愁了。


    “你这样笑,我有点慌。”焦港缩了缩脖子,实在没忍住开了口。


    笑得眼睛都变成了月牙般,就像是养猪前坑他那时的笑,一模一样!让人瘆得慌。


    容晓晓摸了摸下巴,收敛着笑意,“对了,你之前说白知青搬了出去,那小屋她不住了?”


    “这不是前几天暴雨么,小屋那边虽然没被淹到,但也进了一些雨水,她就一人搬去其他地方了。”焦港说着说着,就来了兴趣:“你搬走了不知道,这段时间知青屋特别热闹。”


    去网鱼的地方还有一段路程,容晓晓催促着:“赶紧说说,怎么热闹法?”


    说是热闹,倒不如说是天天发生争吵。


    吵得这个人自然就是杨娟了。


    自打卫东做得那些事暴露出来,杨娟整个人就像是移动的火药桶,谁点谁炸。


    杨娟这个时候确实不好受。


    她一直以为是蔡少英辜负了卫东,也以为自己才是卫东最终归宿。


    哪怕两人从来就没有许诺过什么,但男女之间的暧昧她还能弄错?卫东私底下对她说得甜言蜜语,在低落时期两人互相的拥抱,还有她给出去的食物……


    这些,难道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杨娟一直以为卫东不愿意给出承诺,是因为放不下蔡少英。


    可结果呢?!


    一个又一个女同志冒出来指证他。


    如果只有一两个,她还能骗自己是那些女人的缘故,可那么多……那么多女人都被卫东私底下追求过。


    只有自己是倒贴的人。


    卫东从来就没有主动追求过她,也从来都没有给她送过任何礼物。


    就连随地可见的石头花草都没有送过。


    反倒是她,看卫东没有吃饱并将自己的食物省给他吃,听他说家中困难,大队年底发了钱她一分没留全都塞到他手中,让他寄回去替家中解决困难。


    可结果呢?


    卫东根本就没想过要和她在一起,他的选择那么多,但她从来就不是他的选择。


    不对……


    现在是的了。


    或许是知道在大队里不可能再找到一个条件好的姑娘,便又将主意打到了杨娟头上。


    杨娟乐意他的靠近吗?


    乐意,非常乐意!


    只要卫东出现在她的附近,她必定是破口大骂,能将这辈子学到骂人的话语全都喷出来。


    不仅仅是骂,手上也不含糊。


    这几天卫东脸上就没好过,不是这边青了一块就是那边被抓出几条指甲印,要多惨有多惨。


    这弄的卫东根本就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但这样杨娟就放弃了?


    不,她没有放弃。


    这不,大队的人一下工就往下游那边跑,就连其他的知青也十分好奇,想着去凑凑热闹。


    毕竟真要是网上鱼,按户来分的话知青屋这边也能分上一份。


    可杨娟不同。


    她没有去下游,而是满大队的去找她最恨的人。


    容晓晓遇见杨娟的时候,她是一脸气势汹汹,右手还拿着一根长棍,瞧着就是去干架的样子。


    “喂,你们看到卫东那个杂碎没?”


    焦港连连摆手,在知青屋曾看到杨娟狠揍卫东的场景,哪怕自己不是被揍的那个人,也被吓到心颤。


    是真的没留余地,下手特别狠。


    到现在还记得卫东的惨叫声。


    “狗东西,也不知道这个杂碎躲哪里去了。”杨娟一脸凶狠的样,瞧着这架势像是去大杀四方。


    她没和两人过多交谈,越过他们打算去另外一个地方找。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就在杨娟走了没一分钟,容晓晓就在旁边的一个矮屋下见到躲着的卫东。


    和上次见面对比,现在的卫东显得尤为狼狈。


    鼻青脸肿,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整整洁洁,袖口和腿脚上还沾着不知道什么脏东西,见到她看来,双手合十无声请求,让她别开口。


    不过,容晓晓还是一副特惊讶的样子,“咦,卫知青你在这呀,杨知青正好找你有事。”


    说话的声音比平常要高了几度,像是特别在知会某个人。


    而某个人也接收到了她的传达,举起棍子飞奔过来,大喊着:“狗杂种,让你吃我的粮食、让你花我的钱,受死吧!”


    卫东此时的神情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慌乱丢下手中的木桶,转身屁滚尿流的逃亡。


    一个逃、一个追,容晓晓带着笑意大喊着:“卫知青,你怎么能把大队的公共财产乱丢呢?这要是弄丢弄坏,你可是要赔偿的。”


    什么公共财产?


    自然是他丢下的两个木桶,干活必备的木桶。


    杨娟追上他有些困难,听到容知青的话立马转身,一脚踹上地面的木桶,威胁着:“卫东,你要是敢跑,我就把木桶捅破了!”


    “随便你!”远处停下来的卫东瑟瑟发抖,“你弄坏的桶你自己赔!”


    “谁能证明是我弄坏的?就凭你这个骗子,大队谁会信你的话?”杨娟又是一脚踹过去。


    说完,又是一转头,狠狠盯着旁边嗑瓜子的两人,“还是你们?”


    被盯着的两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天。


    “今天天色真好。”


    “鸟语花香,是个好日子。”


    也是个看好戏的好日子。


    卫东早就被大队长叮嘱过,要是敢闹事敢不好好干活,就直接送农场劳改。


    卫东这一犹豫,立马被杨娟抓到机会。


    容晓晓两人待在原地嗑了五分钟的瓜子,等焦港小包里的瓜子变成瓜子壳后,这才加快脚步赶去小河下游。


    他们来的时候,小河边已经人满为患。


    罗建林见到人,招手喊着:“容知青,快过来。”


    容晓晓朝前走去,不用去挤,前方的人群中就给她空出一条位置,她走到最里圈,见着河面时不时浮现的波纹,开口道:“看来是有些收获呀。”


    “有有有。”杜老头笑眯了眼,“我亲眼见到有两条鱼撞上去了,而且你瞧瞧咱们拉得线,是不是比白天沉下去好多?河中央那段都完全沉下去看不到了,里面肯定有大家伙。”


    老头子的话让听到的人都瞬间绽开笑意。


    大家伙好啊!


    大家伙肉多!


    “大队长,咱们什么时候拉网?”


    “要不要再等等,说不定还能多网一条鱼。”


    “别等了,那网都压下去那么多,别把网给拉断了。”


    罗建林举起双手,喊着:“都安静安静,听我说。”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容晓晓也占据最好的位置看着河面的方向。


    她知道,每到这种时候,作为领头人物都会说些话,有些长篇大论有些简短精悍,不管是哪种她都没心思听。


    心绪都落在河面上。


    其实容晓晓也拿不准能捕多少鱼上来。


    十几块的尼龙线对于她来讲也是一场赌博。


    不过好在她赢面很大。


    因为就算只有一条鱼,对于她来说都是赢的。


    一天一条,一个月能有个二十多条,红山大队绝大部分的人都几个月甚至有可能大几个月没吃到过肉荤。


    如果大队一个月能收获二十几条鱼,四十多户人家分一分也能分到半条。


    虽然不多,但也是能尝到肉味了。


    一旦网上的不止一两条。


    那容晓晓就是大赢特赢了。


    盯着河面的眸子里仿佛盛着漫天星光,真的好期待呀。


    “……就请容知青替我们拉上第一网!”罗建林率先鼓起掌,“大家鼓鼓掌。”


    ‘啪啪啪啪’一阵鼓掌声,惊得容晓晓回过神。


    杜老头走来,示意着容晓晓在前面拉绳,“不用担心,我们在后面发力,不会出事。”


    “好嘞!”容晓晓脆声应着,她没听到大队长发表的什么感想,但也是搞懂她能上前拉渔网。


    不用下死劲,后面有人出力,她无非就是做做样子。


    这种活,容晓晓乐意做一做。


    朝着前方走了几步,伸手握住下方的一根绳子。


    她的后面,还站着几个年轻人,打算一起出力。


    一旁的袁会计瞧着,忍不住开口:“没必要上去这么多人。”


    罗建林一听,缩回迈出去的腿。


    罗支书双手背在身后,笑着道:“多多参与不是坏事,咱们大队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就让这些年轻人乐呵乐呵吧。”


    听号令,拉着绳子的人开始发力。


    可这一拉,居然没动静。


    喊口令的罗建林不解道:“你们怎么回事?没听到吗?”


    一人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发愣,“我出力了,但是没拉动。”


    “我也出了一点力。”


    “奇怪,他们那边是不是牵错绳,咱们给弄成拔河了?”


    罗建林望向河对面,有些距离但也不是完全看不到,两方拉着的绳子不是同一根。


    一个拉一个放,按道理没错呀。


    他道:“再来一次,你们也别只装样子,多少出一点力。”


    大队长都发话了,其他人敢不应吗?


    除了容晓晓做做样子之外,后方的人都使出了大半的劲,之所以没用全劲也是想着怕河里没什么鱼,空荡荡的网用大劲拉回来怕弄坏了。


    结果一用劲,他们就察觉不对劲了。


    “哎嘿!”


    “欸?怎么这么重?”


    “鱼鱼鱼!好多鱼啊!”


    绳子拉动,河面就有了些动静。


    随着撒在中间的渔网冒出来,所有人都看到网上挂着的大鱼小鱼了。


    “一、二、三!出三条鱼了!”


    “还有还有,后面还有呢。”


    “之前说渔网有多少米?是十五米吧?现在才冒出一点点,那后面岂不是还有好多好多鱼?”


    当鱼冒出来,所有人都开始在欢呼。


    包括一些拉着绳子的年轻人,举起手大喊大叫,这一举动差点吓得罗建林窒息,怒吼道:“龟儿子,赶紧给我把绳子拉住了,掉下去了怎么办?!”


    “对对对,赶紧拉绳!”


    “哎哟,你们这群年轻人就是靠不住。”


    “我来我来,赶紧给我滚蛋。”


    除了容晓晓之外,所有年轻人都被赶了下去。


    小伙子敢怒不敢言,谁让赶他们下来的都是长辈呢……


    一个如愿拉着绳子的中年老人笑眯了眼,其实早就想来拉网,只不过不好意思和年轻人争。


    既然他们都这么靠不住,那他就只能‘勉为其难’的上了。


    他大吼一声,“同志们,发力!”


    ‘嘿哟嘿哟、嘿嘿哟……’


    渔网再一次被拉起,沉在水里的渔网没一会就显露在众人眼前。


    “七、八、九……”


    “四、五、十?你你你别出声,你吵着我数鱼了。”


    “我还说你打扰我了呢,数了半天都没数出来,你就不能闭嘴?”


    听着火气很大的样子,但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吵架。


    早在第一条鱼放进水桶里时,就已经有人开始排队,想着早早分鱼,今天晚上还能回去煲鱼肉吃!


    “都别挤着。”罗建林挥着手,脸上是止都止不住的笑意。


    大丰收!


    大丰收啊!


    哪怕还没数到底有多少条,但已经快装满一小桶了,这比他们自己下河捞还要多一点。


    “大队长,这种小鱼就抛了吧。”容晓晓用手指戳了戳一指长的小鱼,“咱们天天都能下网,小鱼抛了还能长长。”


    “按你说得来。”罗建林一点都不犹豫,捞起几条稍小的鱼就往河里扔。


    主要还是这次收获多。


    不然就是小鱼他也舍不得扔。


    罗建林稍稍点了点,随后对着旁边的二儿子道:“去把家里的菜刀拿来,再去袁会计家拿称。”


    罗夏眼睛一亮,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拿刀拿称还能干什么?


    当然是分鱼啊!


    罗建林站了起来,他道:“乡亲们,咱们这次一共网了二十三条鱼,这是咱们大队第一次网鱼,所以我们决定就直接分了,鱼有大有小,我会安排人称好剁块,再分给每家每户。”


    话音落下,就是喧天的喜悦声。


    罗建林又伸手压了压,继续说道:“你们应该也知道,网鱼用的尼龙线是容知青借给我们大队,东西不能白借,我和支书商量着只要网够二十条鱼,就分一条给容知青,用一次渔网便给她额外记两个工分。”


    不等其他人回答,罗支书先开了口:“当然,你们要是有反对意见,咱们也可以不租用容知青的渔网。”


    “租租租,必须租!”


    “应该分,要不是容知青大方,咱们一条鱼都弄不到。”


    “二十三条鱼呢!那一个月岂不是能有大几百条?”


    “说什么笑话。”一旁的杜老头敲着身边人的脑袋,“后面只会一天比一天少。”


    被敲了脑袋的人也不生气,咧嘴傻笑着:“没今天多也不要紧,只要每天都能网上鱼就行。”


    “太好了,我真是怕了秋冬下河捞鱼。”有人也庆幸着,“你不知道那水有多冷,下一次河好几天都缓不过来。”


    “下河捞鱼也没这个网得多,一天什么力气都不费,就弄到二十多条,早知道大队就该早点买渔网。”


    袁会计听到,立马喷了过去:“说得轻巧,你花钱买吗?就这一根绳二三十块,谁买得起?”


    “这么贵?”


    “哎哟,真不敢想,这也太贵了吧。”


    罗建林又道:“还是容知青为了咱们大队着想,为了养好大队的猪,硬是将身上的钱都掏出来了……”


    既然都夸了,那自然得多夸几句。


    当着大队百来号人被夸,容晓晓丝毫不觉得难为情,反而在众人面前笑得一脸灿烂。


    分鱼是个大工程。


    先是称再剁,然后按着每户来分。


    因为不是一整条,分到手中有可能是鱼头也有可能是鱼尾,到时候有人肯定不乐意,袁会计早早准备好纸和笔,对他们说着:“咱们既然有了网,分鱼肯定不止一两次,这次分到鱼头鱼尾,下次就分鱼腹,轮着来。”


    这么一说,大部分的人也就没意见了。


    有意见也没辙,大队长根本不惯着。


    最先分的是容晓晓,唯一一整条鱼分到她手上。


    罗建林道:“你和丑牛是亲戚,但户头落在知青那边,知青屋统分为一户,你的那份也在他们那。”


    不然十多个知青十多户,总不能每个人给分一份吧?


    一份连半条鱼都不够,容晓晓在知青屋那边的分量怕就是一小筷子,她还真不惦记这一小块。


    拎着属于自己的一条以及二姑家的小半份回家了。


    分鱼耽误的有点晚。


    早就过了平日晚饭的饭点,等容晓晓回到家,丑牛就从灶房跑了出来,“二姑,水已经烧好,我还从陈婶婶家借了生姜。”


    等分鱼的时候,容晓晓就交代丑牛回家准备着。


    不仅仅是她,还有其他人也是这样。


    显然红山大队今晚会被鱼香的气味环绕着。


    “行,咱们今晚就炖鱼汤。”容晓晓带着丑牛进了灶房,开始做了今天的晚餐。


    她厨艺不太行。


    但只要舍得下油下作料,一般也难吃不到哪里去。


    丑牛看着表姑姑倒了好多油,肉痛到眼睛瞪得老大。


    “这这、这……”


    “这香吧?”容晓晓接着他的话。


    其实她下的油也不多,但对于向来做菜不用一滴油的丑牛来说,那就是好多好多了。


    ‘咕噜’,丑牛吞咽口水。


    香,太香了!


    容晓晓趁机教学,“鱼得煎一煎,炖起来才又香又好喝。”


    每一步都教得仔细,毕竟这个家可是轮流做饭,她偶尔也想吃现成的嘛。


    鱼汤得炖一炖。


    等饼子煨好,也就差不多了。


    饭菜端上桌,三人坐在后院开始吃饭。


    容晓晓先给每人盛了一晚白花花的鱼汤,“二姑,汤有些烫,你先吃里面的鱼肉。”


    “好。”容婆子端着碗,轻轻一嗅,“真香,晓晓的厨艺就是好。”


    丑牛探头去看,“表姑姑,汤好白呀。”


    容晓晓道:“下回你来做,做出来的汤也是白花花,鲜味特浓郁。”


    “明天还能分到鱼吗?”丑牛说完,忍不住喝了一口。


    烫,但是特别好喝!


    容晓晓听着他的话,侧头朝着前方望去,正好能看到挂在围栏上的一根细绳。


    她不知道大队明天会不会分鱼。


    有可能像今天这么分,也有可能多攒两天。


    但就算大队不分,她也不愁鱼吃。


    容晓晓浅抿了一口鲜浓的鱼汤,许久没尝到这么鲜美的味道,让她幸福感爆棚!


    也不知道她下的三个鱼篓能捞上多少条鱼。


    能不能吃鱼自由,就看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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