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悚然一惊。
上辈子就是因太子造反被幽禁至死，才有后来的裴晏即位。
但很可惜，她从闺阁到后宅，并无机会关心朝局，只对一些大事有些许印象。
太子造反这事本身是极不合理的，皇帝病弱，时不假年，太子已然是太子了，似乎完全没有造反的必要。
但内情属于皇家密辛，不为外人道，听二哥说过，朝廷对外的说法是太子居东宫十三年，腻倦待位，又受佞臣挑拨，才至冲动犯错，失败后向皇上主动请辞东宫之位，于西南别苑被囚三年后病逝。
之后便是钱皇后与钱相力主裴晏入主东宫，做了太子。
而裴晏成为太子后，头一件事便是迎娶了钱相之女做了太子妃。
之后短短半年间，皇帝龙驭宾天，裴晏顺理成章地即位，钱相之女也顺理成章地成了皇后，帝后二人于玄天道观祭天，仪式盛大至极，甚至破例允许百姓于外围瞻仰。
此次祭天之后，满京都在热议帝后如何相敬如宾，为天下夫妻之楷模。
颜诺七年的等待成了一场笑话。
而在此之前——
阿诺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她隐约记得明和二十七年春，太子御前受斥。这事本也不大，但那日散朝不久，文武百官尚未全部离开大殿，许多官员都听见了皇帝严厉斥责太子的声音，想瞒也瞒不了。
这事是她去东院找嫂嫂时，恰巧听见大哥提了几句，但见她进来大哥便转了话题，涉及时政，她也没敢问。
她有些好奇，与齐乐槿闲聊时又无意提起此事，好友肯定了这件事，说那几日常有官员私下拜访顾家府邸，只不过不知为什么后来就不来了，没过两年，顾璋就辞官隐退。但可惜的是，齐乐槿所知内情亦不多，渐渐她就把这事忘在脑后了。
后来就是震惊朝野的太子持剑闯宫事件。
莫非因为太子受到训斥，才会怒而造反？阿诺心里疑窦丛生，想想觉得也不太合理，太子受斥是明和二十七年的事，而太子闯宫则在明和二十九年。
一个人心里有气，会在两年之后才爆发出来吗？
她真想找哥哥问问，他们才是沉浮朝堂之人，明道知理。可惜前世她被保护的太好，从颜府倾塌至她殒命，也不过短短几个月的事，她的确是没吃过什么苦，更不必费神关注那些闺阁之外的事。
“阿诺，阿诺？”颜诺出声打断她的思绪，“你在想什么？”
“没有。”
“你看，那就是金吾卫，右边的是皇城司。”颜诺小声说，“方才我二哥说楼上的是太子殿下。”
阿诺抬头看了眼，长越楼的窗口依然灯火通明，那黑衣蒙面人应该就是从窗口坠下来的，当场毙命。此事不知是否与年后太子受斥有关。
颜诺见她不说话，免不了紧张兮兮地低声问：“阿诺，这事会跟颜府扯上关系吗？”
“什么？”
“我说……”
颜知忽地扯了扯她衣领：“完蛋了，大哥来了。”
颜诺吓一跳，乍见那自春熙阁方向几人骑马赶来，当先的正是一身常服的颜宵。
金吾卫属兵部管辖，皇城司归内廷，颜宵身为兵部侍郎，虽在休沐，接到消息也少不得及时赶来处理。
颜宵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只略略往他们这边扫了一眼，便去与金吾卫的当值领队接洽去了。
颜知吓得不行，左右环顾之后又心存侥幸：“长越楼门口这么多人挤着，大哥应该没看见我们吧？”
颜诺叹了口气：“二哥，少自欺欺人了。”
颜知表情垮了，抓住她肩膀晃荡：“二哥前段时间风寒才好，身子弱，关不了禁闭更受不了鞭笞，快给二哥想想办法。”
“哎呀二哥，咱们出都出来了，要受罚我陪你一起嘛。”
“不错，挺讲义气，二哥没白疼你。”颜知这才满意点头。
金吾卫与皇城司的兵马很快将外围人群驱散，安排抬着那黑衣人尸体走了，原先没能及时离开的人都挤在长越楼附近，有些是看热闹，有些则本就在附近的人。
颜知看着金吾卫的人往他们这边走过来，心一凉：“完了，看来我们真要被挨个盘问后才能走了。”
这下颜宵想不发现他们都难，若他一个人倒也无妨，偏偏带着小诺，又遇见这种涉及皇家和命案的大事，还有——
他目光在一直安静伫立的阿诺身上停顿片刻，当后者似有所感转过来时才赶紧将视线挪去其他地方。
颜知蹙起眉头，不禁想，这人不明身份还非得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结合大哥的话，万一她着实有些什么不对劲，岂不是连累了他们？
他还没想好借口，那边金吾卫已经开始一个个盘问起来了，因为有些是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小姐，身份贵重又心高气傲的，还不免起了些小争执。
颜宵大约是听到这边的动静，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大、大哥……”颜知讪笑。
“大哥。”颜诺亦面红耳赤地唤道。
颜宵神情如霜雪凝结，端的比腊月的寒风还要冷。两人在他面前跟蔫了的小鸡崽似的大气不敢出。
“别叫我大哥。”他淡声，“把小诺送回去，然后在家等我回去。”
完了，这个平静的语气基本完了。
颜知头皮发麻：“噢……好！”
“你留下来。”颜宵看向阿诺，眼神冷漠。
颜诺脸色一变：“大哥……”
“回去。”颜宵冷声，“少插嘴。”
颜诺一哆嗦，不敢再说话，只好乖乖跟着颜知身后。
颜宵目光滑过人群，落在顾行远这边。
顾行远神情自若：“在下河郡知府顾玄之子顾行远，如今借住在伯父顾璋家中备试。”
颜宵面色稍缓，点头：“我知道你，你也先走吧。”
顾行远脚下不动，反而道：“颜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颜宵眸色微动，有些意外，还是答应了。
阿诺站在原地看见二人去到一旁檐下，顾行远对颜宵耳语了几句，颜宵蹙起眉头，遂又点头，然后回来，先是扫了眼阿诺，紧接着吩咐手下：“先把所有可疑之人控制起来，等我指示。”
说罢即与顾行远二人进了长越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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