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谁人能争此风月
“王侯贵族?“裴寒瑭好奇地问,”哪位王侯贵族啊?“姑娘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裴寒瑭:“多谢,打扰了。”
等姑娘行礼后离开。
裴寒瑭感叹道:“虽有缘,但无份啊。
“是呢。”慕之明点点头,他重新望向那副画,细细打量,见画中姑娘手持花鸟团扇,神情慵懒地倚在罗汉牡丹暖榻上,身姿袅娜纤巧,惹人浮想。
其实比起自己,慕之明觉得这画中人,更像他所认识的另一个人。
而另一边,裴寒瑭同顾赫炎悄声耳语:“是不是很像?想不想把画抱回府藏起来?”
顾赫炎淡漠地说:“不像,不想。”
裴寒瑭:“啊?这眉眼多像啊,怎么会不像?”
顾赫炎说:“慕之明素来举止高雅,坐姿如钟。说着顾赫炎又望了那副美人画一眼,眸中不起一丝波澜,甚至更加笃定地说:”不像。”
慕之明出身簪缨世族,自幼待人彬彬有礼,何时如画中女子这般懒散不雅过。
更何况
这世间,谁人能争得他半分风月?又哪来的五分相似。裴寒瑭乍舌:“行。行吧。”
四人静候片刻,阁主前来,裴寒瑭例行询问了有无人失踪,有无琴女或琵琶女三日未归阁等问题。
得到的回答皆是没有。
此处也未得到一丝线索,四人离去,行至大街,置身于人声。熙攘的街巷里,只觉得身心俱疲,茫然无措。
闻鹤音忍不住道:“我们这样找,跟大海捞针似地,也太累了。而且如果那女子并非歌妓,只是某人府上的奴婢,那我们岂不是在白费功夫?”
裴寒瑭笑道:“小东西,查案皆是如此,劳心劳神,若遇上疑难杂案,查。上数个月都有的。”
慕之明转头看向顾赫炎,轻声:“赫炎,可会乏累?你的伤臂昨日才愈合”
顾赫炎似乎没想到慕之明会与自己说话,怔愣片刻后才想起回话,又因努力压着声音里的情绪,因此显得十分冷淡:“不累没事。”
正此时,忽然有人御马疾驰而来,速度之快,惊得路人呼声连连……
顾赫炎蹙眉,想都没想,一把将燕国小世子揽到身后,追免他被马撞到,也替他挡下扬起的尘土。
那人乃京兆府侍卫,他勒缰绳急停,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裴寒瑭面前,急道:“裴大人,可算找到你了,不好了,出事了!”
裴寒瑭:“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说清楚些。”
那人道:“昨日发现的那具面部烧焦、背部有淤青伤痕的女尸被人偷走了!”
四人马不停蹄地回到京兆府衙门,疾步行至殓房处,数名京兆府侍卫已在那侯着了,看守殓房的人也在,望着面前的空棺材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裴寒瑭几步走过去,大声询问,“尸首怎么会不见了?”
看守殓房的人忙行礼,惶恐不安道:“被,被人偷了。”
“被偷?!被谁?看见了吗?“裴寒瑭问。 ”两个蒙面黑衣人。“看守殓房的人说,”今日酉时,我将这殓房的i锁好后离开,行至半途,想起东西未带,于是折返回来,哪知远远地就看见殓房门大开着,我正纳闷着,就见两个身着夜行服的黑衣人扛着一具尸体出来,吓得我啊,哎呦呦,两腿直哆嗦!”
“你没喊人吗?“裴寒瑭问。 ”我喊了!“看守殓房的人忙道。
一旁的京兆府侍卫沮丧地开口:”那个时辰,府里人少,那两个黑衣人又武功高强,外头似乎还有其他人接应,我们无能,没追上。”
京兆府被人夜闯,还丢了尸体,这可是件颜面尽失的事,裴寒瑭气愤不已,面若寒霜,声音也冷了下来:“查殓房。”
可那黑衣人分明有备而来,又深谙探查的门道,竟未留下一点线索。
此事很快惊动了京兆府尹,裴寒瑭的父亲,裴大人。慕之明等外人继续待在衙]并不妥,于是各自道别离去。回慕府的路上,闻鹤音见慕之明不言不语、眉头紧锁,于是劝道:“少爷别想了,你赶紧给我把一切抛之脑后,今晚早些休息,你的身体不是还有些不舒服吗?”
慕之明回过神来,看向闻鹤音:“我有些事想不明白。”
闻鹤音说:“什么事啊?”
慕之明说:“那女子面部已被烧毁,无人认得其容貌,令我们寻人困难重重,而这京兆府又非善地,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为何凶犯要冒着被抓、留线索的风险硬闯京兆府将尸体盗走呢”
闻鹤音挠挠头:“对噢,为什么?”
“我猜,是因为“慕之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闻鹤音,压着嗓子,用鬼气森森的声音幽幽地说,”那具女能说话”
第62章 这种时候还撒谎
“那具女尸会说话”
闻鹤音吓得一个后仰,脑袋磕在马车小窗旁:“啊!!什么啊!?女P会说话?!”
“哎呀,怎么撞着头了,小心啊。“使坏的慕之明忍俊不禁上前双手扶着闻鹤音脑袋瞧,”磕得重不重啊?”
“不重,少爷,为什么女尸会说话啊?“闻鹤音问。
慕之明伸手替闻鹤音揉着撞疼的地方:”那女尸身上应当有没毁掉的线索,而且这个线索很明显,明显到凶犯不惜夜闯京兆府也要将女尸盗出来。”
“原来如此。“闻鹤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慕之明轻声:”会是什么样的线索呢”
“哎呀。“闻鹤音急道,”少爷你就别费那个功夫想了,这女妒已经被人偷走了,就算那线索再明显,我们也无从得知了,你就是想破脑袋也没用啊。”
慕之明喃喃,“我想不明白的并不是此事。”
“那还有什么事啊?“闻鹤音问。
慕之明忽然眸光一凛,他看向闻鹤音,问道:”阿音,你知道京兆府仵作住在何处吗?”
闻鹤音因之前协助裴寒瑭破案,无意间还真就知道了件作的居所:“知道啊。”
“快,我们现在去找仵作,你给马夫指路!“慕之明忙道。闻鹤音懵了:”啊?”
慕之明急道:“来不及解释了,快去。
“哦,噢噢。”闻鹤音掀帘出了马车,给马夫带路。慕之明深呼吸数下,目光逐渐变得沉着冷静。
如若那个线索真的很明显,仵作为什么没查出?
真是他没看见吗?
还是他看见了不愿
京兆府的仵作住在偏辟城郊处,因行事晦气,他无妻无儿无女,茕茕孑立,就连住所都是左右无邻的简陋破旧木屋。
慕之明和闻鹤音才行至木屋前,突然听到里头传来打斗和喊救命的声音。
慕之明:“阿音!”
闻鹤音几步上前,猛地踹开木门,就见破旧桌椅翻倒,一名黑衣人将哭嚎大喊的作作压在地上,右手高举首正要落下。千钧一发之际,闻鹤音飞快冲过去,握住黑衣人手腕,阻下他刺杀的动作,强扭他胳膊,将他拉离仵作。
黑衣人与闻鹤音贴身过了几招,见不能迅速制服,就不愿纠缠,一脚踹向闻鹤音拉开距离,破窗逃跑,闻鹤音往前追了几步听见慕之明喊他:“阿音!别追了,危险!!”
闻鹤音脚步一刹,跑回慕之明身旁。
慕之明抬他胳膊,扭他肩膀,前前后后地看:“有没有伤到”
“没有!”闻鹤音昂首挺胸,还挺自豪。
“那就好。”慕之明轻吁口气。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蜷缩在角落吓得肝胆俱裂、瑟瑟发抖的仵
慕之明原是来兴师问罪的,怎想到会无意间救了仵作一命。而凶犯竟敢在京城脚下屡屡犯案行凶,其这般猖狂大胆,草芥人命,令慕之明怒气填胸、愤懑不平。
两人上前扶起仵作,又在破旧屋内寻了杯水给他,仵作颤颤巍巍喝了水,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呜呜地哭:“我平日也没得罪人啊,怎么会有人想杀我呢,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慕之明问:“作作,你还记得昨日。你验的那具女尸吗?”
仵作声音还在抖,断断续续地说:“回大人,小人记得呢。”
慕之明问:“你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仵作动作一滞,低头眼睛往斜下方撇:“小人,小人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什么,什么东西啊,那死人的东西多阴气啊,小人怎么会藏呢?”
闻鹤音凶巴巴地说:“你心虚什么?!都这种时候了,还撒谎?!”
仵作支支吾吾,摇着头。
慕之明思索片刻问:“是金银,还是首饰?”
仵作蓦地抬头,瞪眼看着慕之明。
慕之明好声好气地劝道:“拿出来吧,都招来杀身之祸了何必还藏着掖着,虽你私藏尸首财物难辞其咎,但我会替你向京兆府的裴大人说情的。”
仵作犹豫片刻,哆哆嘹嗦走到一个缺角的大木箱子前,伸手打开木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锦纹钱袋子,交予慕之明。
慕之明接过那锦纹钱袋子,打开后见里面有一些碎银和金子以及一枚刻着“元”字的玉扳指,他正准备将那枚扳指拿出来细瞧,闻鹤音忽然凑过来,惊诧地说:“咦?这个钱袋子好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
第63章 浑身是伤不念疼
夜黑风高,乌云蔽月,刑部主事元府。
内堂厢房里,元报德怒不可遏,一脚踹在跪在他面前禀报的手下肩膀上,大发雷霆:“废物!都是废物!连个作作都杀不死该死的,都怪那个狗和尚!去什么破庙,看什么井!那个歌女也是,我不过和她玩玩罢了,竟然死了,贱婢!废奴!没一件事顺心的!”
“少爷。”那手下苦口婆心劝道,“还是把这事和老爷夫人说吧,让夫人去求求霍大人,他可是狴犴司之首,定有办法妥善解决此事的。”
“不行!!这事要是被舅舅知道了,他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元报德气急败坏,手放在嘴边,不停地咬着指甲,“你看清了吗?那个去找件作的人是燕国公世子慕之明,不是京兆府的人”
“对。”手下点点头。
元报德沉思片刻,说:“我们先等等,再看看动静,燕国公世子和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告发我?而且他现在助贤王党争,必定要拉拢各方势力,那我舅舅这根高枝他定会竭尽全力去攀的”
黑云压城,不多时,天空下起了阴雨,风大雨斜,给这寂静深夜增了一丝寒意。
燕国么府,采薇和闻鹤音立于书斋门口,采薇担忧道:“少爷怎么不歇息呀,你俩这是去哪了?少爷为何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斋里,谁都不理呢?”
一天发生太多事,闻鹤音解释不来也解释不清,他心焦地扒在门口,想透过门缝里瞧见慕之明在做什么。
其实慕之明什么也没做。
他端坐在书案前,静静看着案桌上那只染了些暗红血迹的锦纹钱袋。
方才在路。上,闻鹤音蓦地想起这钱袋是何物。
“是那个,元什么,元家之子,元报德的钱袋!”闻鹤音肯定地说,“他还说他舅舅是什么什么狴犴司之首!”
慕之明听见这句话,呼吸蓦地一滞。
狴犴司之首五个字,犹如枯骨利爪的五根手指,一根一根慢慢地扎进慕之明胸膛,绞其血肉,剜其白骨。
因为前世,彻查慕家谋逆一案的,正是狴犴司。
奉皇太子傅启旨意,带人抄了慕家,给慕博仁套上枷锁将其投入大牢,并把慕家三族流放苦寒之地的人,就是狴犴司之首,霍辛!
狴犴司由晋太祖创立,最初是为了打压贪官污吏、乱臣贼子所设,定下了明辨是非、秉而断之规。
历经几个朝代,其权利之高,势力之大,令所有文官武将胆寒。
更有句说法,叫宁愿得罪如来佛,不愿得罪狴犴司。
慕之明问闻鹤音为何会认得元报德,闻鹤音于是将那日贤王封王庆贺宴上所经历的事一一说给慕之明听。
于是一瞬,慕之明什么都明白了。
前世,同样在贤王封王贺宴上,闻鹤音偶遇元报德。
后来慕家被狴犴司抄家,闻鹤音想起那日捡锦纹钱袋一事,记起元报德提及他舅舅是狴犴司之首,因此费尽心思寻到元家,希望元报德能救慕之明一命。
他说:“只要你救我家少爷,我什么都愿意做。
于是,寒冬腊月,冷巷破衫,呜咽隐在雪落霜降声中,谁人嘴角破裂却含着笑,浑身是伤却不念疼,只是在想:这样定能免去少爷流放之苦了吧。
后来的后来
桃杏沾雨,芳菲春意的那日。
身着靛蓝侍卫衣的少年手里攥着鸟蛋,身姿如劲风般刮进屋内,对慕之明朗声笑道:”少爷喊我啊?我刚在庭院的杨柳树上掏鸟蛋呢!”
燕国公府,书斋门口,采薇问扒着门缝、使劲往里瞧的闻鹤音:“看见什么了吗?”
闻鹤音后退一步,泄气:“没,什么都看不见。”
采薇想了想,去后厨端来一盘桂花奶酥酪和一壶热茶,将其交予闻鹤音:“去吧,给少爷送去,劝他早些睡,劝不动至少不能让少爷饿肚子。”
“好。“闻鹤音点点头,接过后敲响书斋的门。 ”进来。“慕之明的声音传来,闻鹤音应声推门而入,见书斋光线晦暗不明,只有案桌前燃着两支蜡烛,而慕之明坐在书桌前,桌上正放着今日他们寻见的那锦纹钱袋。
慕之明见闻鹤音端着糕点清茶,笑道:”采薇姐让你送来的”
闻鹤音点点头,将糕点清茶放下,问:“少爷,你为什么不歇息呀?”
慕之明答:“我在思考事情。”
“还想什么啊?“闻鹤音说,”案子不是破了吗?我们明早把这钱袋子交给裴寒瑭,让他去把凶犯给抓起来,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慕之明犹豫:“可是”
闻鹤音:“可是什么?”
慕之明抬头,看向闻鹤音:“可是京兆府,当真会去抓人吗?”
闻鹤音不解:啊?证据确凿,为什么,不抓?
慕之明长长地叹口气:“阿凶犯的舅舅乃手握重权的狴犴司之首,霍辛,此人狠厉专政,曾是皇上贴身亲卫,深得皇上器重赏识。此事若是闹起来,不管是因为血缘还是为了自己的颜面,霍辛都绝对不会任由凶犯被缉拿的。这京兆府,当真敢和狴犴司作对吗?这起凶案,当真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吗?这证据交出去,当真还能存于世上吗?”
“啊这”
闻鹤音挠挠头,思索着慕之明的话,他迟疑片刻,说,“我不知道京兆府敢不敢和狴犴司作对,但我相信裴寒”
慕之明微怔,看着闻鹤音,不可思议地眨眨眼。
闻鹤音结结巴巴地说:“我就就觉得裴寒瑭是个仗义执言的人,他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慕之明忍不住轻声笑出声,他忽而定心,道:“好,既然阿音你信他,那我也信他,明日请裴大人来府上谈谈吧。”
“嗯。“闻鹤音点点头。 ”对了。“慕之明又道,”把顾将军也请来吧,他劳心费神整整一日,定也想知道此案真相。”
第64章 你这是见色忘友
阴雨下了一夜,清晨放晴,风凉暑气收,厌举行露。顾赫炎和裴寒瑭在燕国公府前相遇。
裴寒瑭:“嗬哟嘿!”
顾赫炎:……
裴寒瑭:“诶,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是你家小子说鞭伤女尸案有进展了,我才来找他的。”
顾赫炎:“我知道,我也是。”
裴寒瑭:“那你还瞪我!”
顾赫炎:“不冲突。”
裴寒瑭气得用手指隔空点着:“好啊,好啊,顾煜熠,你这可是见色忘友啊。”
顾赫炎:嗯
“好家伙,你还敢理直气壮地应声!“裴寒瑭佯装生气。
顾赫炎转头往慕府里走。 ”区,等等我啊!“裴寒瑭几步小跑追上顾赫炎,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实话和你说,我对你家的小公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他身旁那个小侍一。嗯,挺好玩儿的。”
两人才进慕府,立刻有奴仆小跑来迎,在得知两人的身份后礼数周到地将两人带到东院书斋。
慕之明和闻鹤音早已在书斋里等候。
“赫炎,裴大人,请坐。“慕之明作揖行礼后,请两人坐下拿出昨日所得锦纹钱袋,交予裴寒瑭。 ”这是什么?“裴寒瑭不解。
慕之明:”裴大人莫急,请听我一一道来。”
于是,慕之明将昨日之事徐徐诉说。
说到两人独自前往件作所居处,顾赫炎蹙眉,心道何其危险
说到闻鹤音和黑衣人打架,裴寒瑭看向闻鹤音:“小东西,受伤没啊?怎么能两个人就跑去呢?太莽撞了。”
闻鹤音不屑:“受伤?他几斤几两啊,就想让我受伤?呵!”
“没受伤就好。“裴寒瑭勾唇,”慕大人您继续说。”
“好。“慕之明点点头。
听到仵作谋财一事,裴寒瑭都还在说玩笑话,说万万没想到要查自己的人,但是当元家和元报德的名字一从慕之明嘴里说出后,裴寒瑭脸上的笑意悉数消失。 ”所以,凶手应当是刑部主事之子,元报德,锦纹钱袋和扳指为证。
慕之明说完这句话,看向裴寒瑭。
裴寒瑭低头安静地看着那被他紧攥在手里的锦纹钱袋,久不语。
闻鹤音沉不住气:“你。”
“阿音。”慕之明轻声打断闻鹤音的话,摇了摇头。闻鹤音缄口,再不多言。
“元报德。”裴寒瑭打开锦纹钱袋,看了眼里面的玉扳指,“他舅舅是狴犴司之首,霍幸。”
“对。”慕之明轻轻点头,心里叹气。
其实他能理解为何裴寒瑭沉默。
官场如戏,风云诡谲,暗潮涌动。
裴寒瑭是可以立刻带人冲到元家,将元报德缉拿归案。但是京兆府得罪狴犴司一事,他能承担吗?
想必连裴寒瑭的父亲,京兆府尹都不敢与霍辛作对。他区区一个京兆府少尹就敢了吗?
书斋,无人说话,落针可闻,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后,裴寒瑭忽然抬头:“我想好了。”
“你想好什么了?!”闻鹤音像是憋不住似地,蓦然喊出声
裴寒瑭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愣了片刻,笑道:“想好带哪几个兄弟去抓人啊。”
听到这句话,闻鹤音长吁一口气:“我没看错你!”
“什么?什么看错没看错,小东西你说清楚点。”裴寒瑭追问
慕之明缓缓开口:“裴大人,这狴犴司”
“我知道。”裴寒瑭抬手打断慕之明的话,“慕大人,这官场上,人心里,那些阴的、暗的事,我不比你明白的少,但是慕大人,我是不会放任冤屈不管的。”
慕之明忽而起身,向裴寒瑭鞠躬行大礼。
“慕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裴寒瑭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从椅子上站起去扶慕之明。
慕之明眼眶微微发红:“若世上能多些如裴大人这般明么正义之人,定会少许多冤假错案。”
“慕大人,快快起身。”裴寒瑭无奈道。
你再不起身,顾煜熠要过来摘我脑袋了啊!
裴寒瑭:“我受之有愧,我虽下定决心要沉冤昭雪,但仍是不敢与狴犴司硬碰硬,方才思索,也是想在对策。”
“那你想到对策了吗?”闻鹤音问。
“嗯。”裴寒瑭点点头,沉着冷静道,“今晚借夜色偷偷行动,趁着所有人不备,抓他个措不及防,等把元报德捉拿到京兆府后,我会连夜写奏折将此案上书皇上,到时候盖棺定论,狴犴司就是想从中作梗,也只能是白费力气。”
“裴大人,我有一事相求。”慕之明开口。
裴寒瑭:“请说。”
慕之明恳求道:“今夜缉拿元报德,我能不能与京兆府一同前往。”
“这”
裴寒瑭面露难色,“可慕大人您不会武功,若是出了什么事”
“哎呀,你就答应我家少爷吧!”闻鹤音开口着急道,
“为这事,整天荣不思饭不想,觉都不好好睡,我会看好我们家少爷的,你放心,出了事我拽着他就跑,我俩跑得可快了!绝对不给你们拖后腿!!”
裴寒瑭被一句“跑得可快了”逗笑,颂首:“行,那我答应”
四人在慕府书斋里商议半日,确认无纰漏后,顾赫炎与裴寒瑭告辞离去。
走出慕府,顾赫炎看着裴寒瑭欲言又止。
裴寒瑭手拍在他肩膀上,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家小公子要去,你放心不下对不对?今夜亥时,京兆府衙门前见。”
顾赫炎点点头:“好。”
落日昏黄时,余霞似血,狴犴司内堂,正墙上雕刻着威风凛凛的狴犴,虎视眈眈地望着堂中人。
狴犴司之首霍辛端坐于乌木案前审查卷宗,忽有紫黑武袍侍卫疾步跑进,抱拳单膝落地行礼:“霍大人。”
嗯?“霍辛虽年仅过四十,但两鬓花白,他一抬眼,眸中净是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骘。
那侍卫起身,走到霍辛身旁,附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霍辛听着,瞳孔微微瞪大,忽而怒起,一卷宗摔在案桌上,语气可怖如嗜血刀刃:”当真?”
侍卫压低声:“霍大人,是安插进慕府的人传来的信,要传信给元府吗?”
“来不及了“霍辛眼珠急速地转着,片刻后,冷声:”去,喊言司和明司的兄弟来,内堂门前聚齐。”
侍卫抱拳:“是!”
第65章 喜欢就去表心意
是夜,弦月如弓,正是弩张之局势。
元府,熄烛时,夜深人静。
侍女替元报德宽衣后,被奢侈淫逸的元报德拉住手言语调戏他适才说了两句话,忽然外头火光大亮,人声鼎沸。元报德还在懵傻之时,厢房门突然被人大力踹开,随后他被人狠狠地扭住胳膊按在地上,因侧脸磕地大声哎呦。
一双墨色云纹皂靴踏在他面前,裴寒瑭蹲下身,手里拿着那个锦纹钱袋,冷笑道:“元报德,你可知罪?”
当是时,元府上下大乱。
刑部主事元子怀和其妻霍氏原本已歇息,因惊生突变,连外袍都没穿整齐,匆匆赶来,一来就见他们的儿子被京兆府的侍卫牢牢按在地上。
霍氏脸色惨白,惊恐大喊:“我的儿”
元子怀几步上前,怒气冲冲质问裴寒瑭:“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私闯民宅!!天理何在?!还不把人给我放开。”
裴寒瑭笑着作揖:“元大人,公事公办啊。”
元子怀指着裴寒瑭的脸:“什么公事!你给我说清楚些!”
裴寒瑭也不气恼,双手背在身后一字一顿说给元子怀听:“那大人您听好了,贵公子草菅人命,猪狗不如。“后四个字,他还特意拖长音,像是怕气不死元子怀似地,”人证、物证一一一俱全,根据我朝律法,杀人偿命、罪无可恕,我等奉朝纲行事,请元大人勿要扰乱缉拿。
元子怀眸光一闪,知自己的儿子确实有虐仆的举动,但嘴上不饶人:“什么杀人!!你在说什么屁话!”
“嗤。”裴寒瑭冷哼一声,高声“没想到元大人官服穿在身上,却听不懂人话,还是请二位快快下去歇息吧,别在这纠缠了。”
他话语刚落,数名京兆府侍卫上前,将元子怀和霍氏拖了下去。
“爹娘!!”元报德挣扎,“快去喊舅舅来啊,快去啊!”
“闭嘴吧你,畜生玩意儿。”裴寒瑭听着烦,一脚重重踩元报德嘴上,“给我把他关府外的囚车去!”
元报德被京兆府侍卫从地上扯起来,他不死心地奋力挣扎,双手乱舞,双腿乱踹,忽而瞧见一人,眼睛顿时瞪如铜铃。慕之明站在门口,冷冷地与他对视。
元报德穷途末路,气无处可撒,在被押出门口之际,突然暴起,挣扎着冲向慕之明,恨不得咬下他的血肉来,京兆府侍卫差点没拉住人:“慕之明!是你吧!!是你救了那个仵作,拿到锦纹钱袋后交给京兆府,都是你害我的!”
顾赫炎就站在慕之明身旁,蹙眉上前半步,把慕之明挡在身后,闻鹤音也吓一跳,见京兆府侍卫将元报德重新按住,吁了口气
“慕之明!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害我到如此地步!”
元报德还在挣扎,“我告诉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杂种,狗东西,贱人,我爹娘,我舅舅,都不会放过你的!”
他说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在这冷风夜里,确实有些可怖
闻鹤音担忧他家的少爷被吓到,赶忙走过去,想回骂几句。可就在此时,慕之明竟从顾赫炎身后冲出来,几步上前,站在元报德面前,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月冷云黑,慕之明双眸血红,声音却是非常不合时宜的冷静他凑近元报德,毫不畏惧地直视其眼睛:“你怎么敢问我什么仇什么怨,你怎么敢!!!”
他的阿音,自幼习武,身强体健。
但是两天的时间,两只能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被活活冻死。
那京城青石板道该多冷啊,那落雪该多凉啊。
阿音身上的伤,该多疼啊。
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将元报德碎尸万段、扒皮挫骨,丢去喂野狗!
元报德被慕之明的怒吼吓得势全无,呆傻在原地,因慕之明的愤怒是由心底进发的,并非虚张声势,是切切实实的恨意和怒意啊。
就在慕之明怒不可遏之际,忽然有人上前,双手安抚地握住慕之明掐着元报德脖子的手。
闻鹤音道:“少爷,我来替你掐,当心手疼。”
闻鹤音的声音将慕之明从怒气中拉出,他转头看去,毫发无损的闻鹤音目光担忧地看着他。
那声声少爷,也在提醒着慕之明。
前尘凄苦,但好在失而复得,好在虚惊一场。
慕之明眼眶蓦地红了,他松开元报德,喃喃一声失礼,几步。走出厢房,去到安静无人独剩月光的角落,哽咽数声,肩膀颤抖哭声难止。
闻鹤音小跑匆匆赶来:“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啊?你没事吧”
他才行至慕之明面前,被慕之明一把抱住。
闻鹤音一愣,迟疑道:“少爷,”
“知道了知道了。”慕之明稍微缓过神来,“你不喜欢我,我不能霸王硬上弓,玷污你清白,你宁死不从的。”
闻鹤音:“对对对。”
慕之明眼里还含着泪,此刻却忍不住笑出声,他无奈地摇摇头,听见闻鹤音喊他:“少爷,我还想多说一句。”
慕之明:“行了,别说了,抱一会就松手。”
闻鹤音坚持说完:“不是,少爷,我是想说,我不喜欢你,但我能为你赴汤蹈火,只要你平安喜乐,我什么都愿意做,而且无怨无悔。”
慕之明一愣,再开口时,泪如雨下。
“我知道,我知道的。”
不远处,隐在黑夜月色竹林后的顾赫炎静静看着慕之明抱着闻鹤音哭,见闻鹤音手足无措地拍慕之明的肩膀,给他擦泪,慌张张地说:“少爷,我是在哄你啊,你怎么,还哭成这样了。”
直到慕之明说了句:没事,我没事。
顾赫炎这才转身回到厢房
元报德正被京兆府侍卫押着往府外拖,裴寒瑭见顾赫炎回来揽住他的肩膀问:“你家小么子没事吧?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生气成那副样子?是不是因为元报德骂他的那几句?”
顾赫炎看向裴寒瑭,问:“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小侍卫?”
“攣!瞧你这话说的!”裴寒瑭竟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掩唇轻咳,“别说得这么直白啊,我这不这不都还没沉下心来好好想过呢”
顾赫炎追问:“是不是?”
裴寒瑭鼓起勇气:“行行行,是,行了吧,你问这个问题干啥?”
顾赫炎:“喜欢赶紧去表明心意。”
裴寒瑭:“?”
顾赫炎:“怂什么。”
裴寒瑭:……
顾赫炎:“别让我瞧不起你。”
裴寒瑭:……
好家伙,顾煜熠你搁这怼谁呢!你咋好意思的!!!
第66章 这件事与我何干
顾赫炎:“别上我瞧不起你。”
裴寒瑭听见这话,忍俊不禁,他揽紧顾赫炎的肩膀,笑道:“顾煜熠,你今天话挺多的啊?”
顾赫炎:……
裴寒瑭:“那你知不知道有句俗语,叫五十步笑百步?”
顾赫炎不答不应,脸色平静,倒是还能显得沉稳。
“我问问你,你有那心思多久了?嗯?你是何时对你家小公诶呀,你别走啊。”裴寒瑭话没问完,感觉身旁一空,他跌了半步,起身见顾赫炎已走出数米,“煜熠,你去哪呢?!”
顾赫炎:“找水囊。”
“水囊?喝水?你渴了?”裴寒瑭一头雾水,“这大半夜的你去哪找水囊啊?”
顾赫炎没回答,一步轻跃,背影隐在夜空中,消失不见。裴寒瑭轻“啧”一声,想起正事,转头对京兆府的侍卫们说“兄弟们,给我把这四处好好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证据。”
慕之明抱着闻鹤音哭了片刻,终是压下情绪,不再落泪,只是轻声抽噎。
闻鹤音:“少爷”
“别说话。”慕之明用手背揉搓着眼睛,“我觉得舌人,你一开口,我就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我自己静一会,马上好。”
闻鹤音:“少爷”
慕之明:“我这就去挖洞。”
闻鹤音连忙拽住他:“不是,少爷,我是想说你脚边有个土堆,你当心别被绊着,这院子挺好看的,就这个土堆煞风景,这府邸的主人真不雅致。”
“嗯?”慕之明低头一看,果然见这竹林假山旁有个十分隐蔽的土堆,他方才走过来,都还没注意到,慕之明蹲下身,见那土堆。上的泥微微湿润,好似是这几日才填。上泥的。
慕之明福临心至想到什么,转头对闻鹤音说:“阿音,快去把裴大人喊来!”
京兆府侍卫齐心协力挖开那土堆,那具被盗的女尸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裴寒瑭大喜过望:“好!证据确凿,我看他们还能怎么赖!走,回京兆府!”
慕之明环顾四周,疑惑片刻,走到裴寒瑭面前:“裴大人,请问赫炎在那?”
“他走了。”裴寒瑭摆摆手。
慕之明嗫嚅:“走了”
也对,事已定论,时辰不早,顾赫炎在这继续候着也无事,不如回去歇息。
等出了元府,亲眼看着元报德被关进囚车,他也可以放心地和阿音告辞离去了。
四名京兆府侍卫打头,后两名侍卫押着元报德,大家齐齐往元府外走去。
可众人走到元府门口,却再走不出去一寸。
裴寒瑭于队伍后方,还觉得奇怪:“怎么了?怎么停下了?”
前面有京兆府的侍卫慌慌张张地喊了一声:“裴大”其语气惶恐无措,十分不对劲。
裴寒瑭几步走到前头,站在元府门口往外看,不过一眼,四肢僵硬,难以呼吸,浑身血液倒灌。
冷月高悬,无风夜静,府外,几十名紫黑狴犴纹武袍侍卫举着火把站在台阶下石狮子前,六人骑马,其余站立,为首那人骑着鬃毛乌黑的骏马,冷冷地看着那些想从元府离开的数人,目光之锐利可怖好似捕食凶枭,而京兆府原本停在元府府前用来关押凶犯的囚车,此时可怜巴巴地停在路边,与京兆府众人相隔甚远
当是时,慕之明也走到了元府府前,一瞬间,他的目光和霍辛对上……
霍辛看着他,忽而冷笑一声,眼神寒如刀。
顷刻间,前世的记忆涌上慕之明脑海。
他记得那天也如这般阴冷,霍辛领着那些紫黑武袍侍卫步步踏进慕府,似魍魉,似魑魅,似那污血地狱中的阴森恶鬼,将慕家的人,一个个拖进无边痛苦中,从此慕之明的世间,从此只剩哭声和寒冷。
那些苦痛扎在胸膛处,埋得太深太深,以至于今时今日,慕之明和霍辛一对视,竟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不知霍大人,这是何意?”裴寒瑭虽一瞬惊心,但很快镇定下来,抱拳询问。
霍辛将目光缓缓从慕之明身。上移向裴寒瑭,打量片刻后才开0,声音沉如暮钟:“元家疑与我狴犴司近日所查一案有牵连,因此,需将刑部主事元子怀以及其子” 。说到此处,霍辛语速慢下来,目光慢慢变得阴鸷,好似在嘲讽裴寒瑭不自量力,“以及其子元报德羁押至狴犴司,择日提审。”
裴寒瑭:“敢问霍大人,元家牵涉的是何案?”
霍辛冷笑:“与你何干?”
裴寒瑭一顿,虽十分憋屈,但仍不敢造次,再次开口:“霍大人,元子怀之子滥杀无辜,京兆府人证物证一一俱全,已经立案多天,此案我们兄弟苦查数日,于今日告破,我必须将他捉拿回京兆府。”
霍辛微微抬首,居高临下,睥睨着裴寒瑭,字字如锤,重重砸下,令人胆寒发颤:“与,我,何,干?”
第67章 何处有朗朗乾坤
“与我何干?”
话说至此,霍辛是何居心已再明显不过。
可如果今日真让霍辛将元报德带走,那诈死、远逃、销毁证据、等过个几年改头换姓后再回京城,哪件都是狴犴司轻轻松松就能办到的事。
如此,冤案蒙尘,六月飞雪,世间何处有朗朗乾坤。裴寒瑭放下抱拳行礼的手,语句铿锵:
“霍大人,这世间自有规矩,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元报德,是我京兆府先缉拿的,自然应当关在京兆府大牢里,霍大人若要审问,就劳烦大驾京兆府,我京兆府定以礼。相待,不让霍大人感到半分不妥。”
“讲规矩?”霍辛冷冷地笑着,一字一句语气都带着不屑和嘲讽,他语气依旧缓慢,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楚无比:“你算个什么东西?能和我讲规矩?”
裴寒瑭:……
一旁的闻鹤音实在听不下去了,冲动道:“你。”
裴寒瑭猛地攥住闻鹤音的手腕,阻下他开口。
闻鹤音微正,这才发现裴寒瑭的手在微微颤抖,他鬓边落了汗,没再说话,只是听着霍辛言语。
而霍辛的语气,明明是轻而飘的,却让在场数十人,大气不敢出。
“小小京兆府少尹,竟敢如此狂妄自大、目中无人。”霍辛不怒自威,“京兆府尹,裴大人,真是教导有方,哼,教导有方”
提起裴父,那便是捏住裴寒瑭的七寸,打在他的软肋上。“霍大人,此事” 。裴寒瑭背脊发冷,“与我父亲无关。”
“无关?子不教,父之过。”霍辛冷笑,
“而且何时京兆府少尹行事,可以不告知京兆府尹了?”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一人骑马而来,尘土飞扬,远远急停
那人翻身下马疾步走来:“裴温琼!”
裴寒瑭定睛一看,竟是他的父亲,京逃府尹,裴瑜。
“父亲?!您怎么来了?!”裴寒瑭惊诧。
“你,你,”。裴瑜几步走到裴寒瑭跟前,怒火中烧,“缉拿抓捕朝廷命官,怎能不上报于我!”
裴寒瑭:“缉拿凶犯,本就是当机立断的事,何来朝廷命官就要上报一说?”
裴瑜:……
“裴大人。”霍辛略显不耐烦,“你要教训儿子,可否不要耽误我羁押犯人?”
裴瑜转身,朝霍辛行礼:“霍大人,失礼了。”
霍辛朝他左侧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额首,翻身下马,向被京兆府五花大绑的元报德走去。
眼见元报德要被狴犴司的人带走,裴寒瑭垂落在身侧的双手蓦地攥拳,他咬紧牙关,青筋暴起:“等等!”
顷刻,月隐云后,叶落无风,局势剑拔弩张。裴寒瑭抬眸,眼底有了隐隐血色,语气坚定不肯让步半分:“这是我京兆府缉拿的命犯,我不可能让人把他带走。”
霍辛看向裴瑜,慢悠悠道:“裴大人,怎么?这京兆府的事与你无关么?上,上下下皆听命于京兆少尹?”
裴瑜气急手抖,抬脚重重踹了裴寒瑭一下,大声怒骂:“逆子”
众京兆府侍卫看得心惊胆战,慕之明一把拦住上前小半步的闻鹤音。
然而让霍辛万万没想到的是,裴瑜骂完逆子却再无后话,转身对他行礼再行礼:“哎,霍大人,我这个逆子,我是管不了,如今京兆府与狴犴司再这样继续僵持对峙也不是个办法,不如这样,这犯人,就由我们京兆府先带走,等明日,我亲自将犯人送到狴犴司,霍大人你看如何?”
霍辛脸色当即寒了下来。
可裴瑜再无话,看似附和其意,却不曾让步半分。
半晌,霍辛冷笑开口:“好啊。”
裴瑜心中一松。他知若今夜狴犴司与京兆府动了手,抢人定是抢不过的,只能使这苦肉计,让霍辛暂时不逼迫,打破这对峙僵局。
哪知霍辛缓缓又道:“既然裴大人管不了你的儿子,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你管管。”
他话音刚落,那个想去带走元报德的狴犴司侍卫飞身而起,顷刻间落在裴寒瑭身旁,猝不及防一掌击在裴寒瑭肩膀上!
裴寒瑭顿时半边身子麻痹无知觉,他咬牙和那侍卫过了两手却因不敌对手,被一脚踹在膝盖上,后背紧接挨了一掌,双膝重重跪地,闷响一声。
“霍大人!”裴瑜万万没想到霍辛说动手就动手,“您这是在做什么?!”
霍辛声如三尺寒冰,目光凌厉:“我在替裴大人您管逆子啊哎,您这逆子,这般不知礼数,不孝不肖,当真该好好管教一下,不如。”
霍辛忽然想到什么,冷笑道:“不如就让他给裴大人您磕个头吧。”
第68章 给你水囊就喝啊
“不如就让他给裴大人您磕个头吧。”
霍辛话音落,京兆府数名侍卫皆按捺不住,手握在腰间刀柄上,他们皆知:若裴寒瑭真磕了这个头,对他而言,是何等羞辱
裴瑜也万万没想到霍辛会咄咄逼人到这种程度:“霍大人!?您!”
霍辛出声,虽语气不快,却句句倾注内力,声如洪钟,让人根本无法打断:“裴大人,其子见长辈相忤,是傲慢,傲慢则无礼,无礼则不尊,若不好好管教,日后他眼里,可还有尊长?深悼前非,当以磕头谢罪。我说的,哪句不对?”
霍辛说话的同时,那名将裴寒瑭踹跪在地的狴犴司侍卫竟然伸手狠狠压住裴寒瑭的后颈,将他的头使劲往地上按去!
裴寒瑭半边身子因刚才那掌毫无知觉,此时根本无法站立,后颈被蓦地一压,身子不稳前倾,手肘手掌猛然落地。
他青筋暴起,双目血红,狠狠咬着牙,几乎要咬出血来,浑身上下都因抗衡外力而紧绷轻颤显得痛苦,可他就是不肯低下头
但狴犴司侍卫也并非善类,手劲极大,即使裴寒瑭拼尽全力抵抗,可头仍被一点点压了下去。
月黑风高,一触即发之势,京兆府的兄弟们刀剑都已出鞘一寸,闻鹤音想再次上前,被慕之明又一次拦下。
闻鹤音:……
慕之明:“我去。”
闻鹤音:“你又不会武功,你去有什么用啊?”
慕之明:“我是打不过霍辛,但我说得过他,他不是要论礼。吗,好,我和他论。”
慕之明说完,几步上前,忽而脚步一顿,整个人滞在原地。清风散云绕明月,白衣撩空,墨靴落地,而狴犴司侍卫按住裴寒瑭脖子的手,再不能往下一寸。
狴犴司侍卫的手腕被人捏住,因吃疼不由地松劲,他转头看去,见一名目若郎星,剑眉俊美的青年站在自己面前蹙眉看着他
那青年目光里藏着极深的煞意和血气,可他隐藏得太好,狴犴司侍卫未能一下顿悟,侍卫仗势,沉声开口:““”
侍卫话未说完,那青年蓦地松手,不再捏住侍卫的手腕。但是下个瞬间,青年掌风如刀,狠狠朝侍卫脖颈劈去,侍I身手不凡反应极快,抬胳膊抵挡,但青年比他更快,掌瞬间化爪握住侍卫右肩,就势一拧,似刀切豆腐般利落地卸掉了侍卫一条胳膊。
“啊!”惨叫声响彻天际,侍卫半跪在地,捂住胳膊,额上全是疼出来的冷汗。
青年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爪再变掌,顷刻将狴犴司侍卫劈晕。
在场许多人甚至都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狴犴司侍卫直直地倒了下去
青年抬眼,眸光凉凉地看向不远处骑在马上的霍辛。
霍辛借着月光看清来人是谁,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可霍辛何等的老辣,脸上半点不显露,高声道:“顾将军,这趟浑水,难道您要搅进来么?”
顾赫炎不答,收回目光,单手提起跪地的裴寒瑭,把他丢进闻鹤音的怀里,叮嘱:“扶好。”
而后,顾赫炎转头看向慕之明,几步走过去,递给他一样东西。
“嗯?”慕之明困惑,接过后低头一看,一个水囊。
慕之明:……
为什么,给他水囊?是要他帮忙拿着的意思吗?
慕之明刚刚哭过一阵,口干嗓子发涩,见那水囊盛满水,下意识地舔舔嘴角,心想不知能不能喝一0,此念头才出,慕之明立刻觉得羞愧:不不不,怎么能如此想,替人拿东西,当以完璧归还才是。
他再抬头时,顾赫炎已不在跟前。
顾赫炎走回晕倒的狴犴司侍卫身旁,平静与霍辛对视。
久久沉默,霍辛率先开口,依旧带着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孤傲,内力倾注的声音低沉震耳:“顾将军,您出手打伤我狴犴司侍卫,这不妥吧。”
可他话未说完,顾赫炎忽而拽起那名晕倒的侍卫,将其丢了过去,侍卫撞到霍辛所骑黑马,儿受惊嘶鸣,前蹄扬起,几乎要将霍辛掀下马,霍辛拽紧缰绳,好半天才安抚好马儿,他怒目而视:
“顾将军,您”
霍辛话没说完,突然噤声。
只因顾赫炎的一眼,那眸里,有着让霍辛一瞬背脊发凉的杀意和血气。
霍辛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曾手刃数万夷族、敢撕裂尸山血海的融焰军主帅,大晋的羽林将军。
那一身血肉铁骨里的煞气,能让阴狱鬼刹闭目缄默。
万里长空无纤尘,皓月当空,顾赫炎站在石板街道上,面对狴犴司数十人毫无畏惧,他蹙眉看着霍辛问:“何人允你,在马上与我说话的?”
虽面对的是顾赫炎,但霍辛也绝非等闲之辈,他即使心惊,脸色依旧平静,说了声失礼,翻身下马,霍辛一下马,狴犴司其余骑马的侍卫也立刻跟着下了马。
霍辛看向顾赫炎,抱拳正要开口,忽而有人轻飘飘地来了一句:“霍大人,只是下马,您就能与顾将军说话了吗?”
霍辛一顿,往后看去。
虽身形隐在京兆府侍卫里,但慕之明气质清绝出尘,让人一眼就能寻见。
因前世噩梦,慕之明对霍辛仍有忌惮,可他此刻有更想维护的事,便也忘了发憷:“大晋有朝规,见大将军,正三品以下武官当行跪礼,您手下不知礼数,您也不知吗?”
霍辛沉默片刻,忽而神情严肃地偏头看向后方,开口:“都给我跪下!”
狴犴司的侍卫当即齐齐抱拳低头单膝跪下。
而另一边,裴瑜闻言立刻行手势,逃府的侍卫也齐齐抱拳跪地。
霍辛深吸一口气,抱拳缓缓俯身鞠躬。
“拜见将军。”
第69章 夫夫齐心利断金
顾赫炎冷漠:“起来说话。”
“谢将军。”霍辛起身,他毕竟是狴犴司之首,在人心复杂的朝堂沉浮多年,什么样的乱流都见过,此刻收起气势,一脸平静地开始和顾赫炎讲事理:“将军偶然路过此地,定不明发生了何事,也好,将军听完,还能替我辨个对错,我与将军细说。”
“刑部主事之子犯案,京兆府与我狴犴司都在缉拿此人,如今是为这犯人该关何处起了争执。”
“我狴犴司自太祖创立以来,只听命天子,不受三省六部、二十四司节制,可随时从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京兆府以及任何地方州府提审凶犯,这事,我想,裴大人无异议吧?”霍辛说着,转头看向裴瑜。
裴瑜:无异议。
“此人,确实是京兆府先抓到的。”霍辛声音苍老中带着沉稳,“但既然我狴犴司能随时随地提审犯人,又何来的”后到“一说?随时随地,自然也包括,今时今地。”
顾赫炎:……
“请将军明察。”霍辛淡淡道,“此律法晋太祖曾刻字于狴犴司正堂,将军若是不信,可随我去看。”
提及太祖之命,那便是天道之命,就连当今皇上,都不可忤逆。
面对寡言的顾赫炎,霍辛论事理,怎么,可能不占优势。霍辛见顾赫炎不说话,再次开口紧逼:“将军您坚持要拦,可是在蔑视太祖所定律令?”
顾赫炎:……
这个罪名扣得实在太大,就在众人皆屏息惶恐,不知顾赫炎会如何回答时,顾赫炎转头,看了慕之明一眼。
两人对视,慕之明微怔。
一瞬间,好似有什么,在慕之明心上抓挠了一下。
于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慕之明弯起眸,将手里的水囊交给闻鹤音,清清嗓子,几步上前,走到顾赫炎身旁,笑着对两人作揖行礼:“礼部侍郎,慕之明,见过顾将军,见过霍大人。”
“慕大人,此事可与你这个文官无关。”霍辛冷声道。
慕之明摆摆手:“霍大人,此言差矣,查案、抓捕之事确实与我无关,但你方才提及太祖明令,怎么会与我无关?礼部自古以来,修明礼乐,更定章制,凡是规章律令之事,皆与礼部有关”
“怎么?”霍辛冷笑,“礼部今个儿,是想把太祖明令改了吗?”
慕之明急了:“霍大人您怎能说这种胡话呢?皇上都不能改的律令,您想让礼。部改,您这不是在为难礼部吗?”
霍辛被反将一军,蹙眉:“好,既然你知道连皇上都不能改,那请问侍郎大人,这犯人,是不是应该由狴犴司带走?”
慕之明笑道:“对,没错,犯人就该由您们狴犴司带走,太祖明令。上写得清清楚楚呢。”
京兆府众人:???
霍辛也没想到慕之明会附和,愣了愣。
可慕之明只是微微笑着,再不多言。
“好,慕大人公正,我等佩服。”霍辛抱拳,随后对身旁的侍卫说:“去,抓人。”
“是。”狴犴司侍卫得令,疾步走到被京兆府侍卫押着的元报德面前。
可就当狴犴司侍卫手放在元报德肩膀上的一瞬,慕之明忽然开口,他看向裴瑜:“裴大人,别愣着啊,快来找霍大人要东西”
闻言,裴瑜都还没反应过来,霍辛脸色已蓦地一变,不敢置信地看向慕之明。
慕之明继续笑道:“找霍大人,要皇上的手谕。狴犴司所有案件,都由皇上亲自指派,必定有手谕,而且从其他地方提犯人他必须将天子手谕示人。”
“我相信霍大”慕之明笑容和蔼可亲,看向霍辛,是绝对不敢假传圣旨的,这假传圣旨,可是死罪啊,霍大人一定能把皇。上手谕拿出来的。
霍辛双眼狠狠地瞪向慕之明:“你算计我。”
“哎呀,这怎么是算计呢?”慕之明摊手,“此规矩也是写在太祖明令上的,霍大人,您该不会以为”
慕之明慢慢收敛笑意,语气冷了下来:“以为除了您,别人都不知道太祖明令的内容是什么吧?”
“太祖明令第一条,狴犴好讼,明辨是非,秉而断,仗义执言,万死,不可忘。”
“霍大人,万死,不可忘,而您,还记得吗?”
第70章 关于颜面的事情
那日,元府前风云诡谲、剑拔弩张。
终是以狴犴司之首霍辛带人离开作为结束。
元报德不甘心,哭嚎着:舅舅救我啊!被京兆府侍卫直接打晕关进囚车。
闻鹤音一直扶着裴寒瑭,拉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你伤势怎么样了啊?我抱你去找大夫吧。 ”你抱我?!“裴寒瑭好似听见什么奇怪的事,哭笑不得。”对啊,虽然你比我高,但我抱得动。“说着闻鹤音就要去揽裴寒瑭膝弯。 ”别!“裴寒瑭连忙阻止,”不行。
“为什么?”闻鹤音直起身。
裴寒瑭正色:“这可是关乎颜面的事,不能瞎来。 ”什么颜面啊?“闻鹤音问。
裴寒瑭不怀好意地笑道:”现在不懂没事,来日方长,以后你就懂了。”
闻鹤音:“?”
裴瑜朝两人走来,呼唤:“温琼。
“父亲。”裴寒瑭身形踉跄,作势要行礼,裴瑜连忙伸手阻止。
裴寒瑭愧疚道:“父亲,今日之事未能提前告。知裴瑜摆摆手:”那日得知女尸在京兆府被盗走,我就知此案不对劲,方才狴犴司的人让我来元府,我便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琼儿啊,你做的很对!倒是我踢你的那
“父亲,你是在使苦肉计,我知道的。”裴寒瑭连忙道。父子俩对视,默契地笑了笑。
“对了,琼儿你的伤。”裴瑜担忧道。
“没事了,我这半边身子已经恢复了知觉。”裴寒瑭道。“那就好。”裴瑜松了一口气,“那你赶紧回府休息养伤,剩下的事就交给为父,我今晚就把案情卷宗写好,明日呈报皇上给凶犯定罪! ”好。“。裴寒瑭点点头,目送裴瑜骑马带着京兆府一干人等领着囚车离开,终是松了口气,心中这块石头落了地。
闻鹤音开口:”既然你都恢复知觉了,就无需倚着了吧?我松开了啊。
说着闻鹤音想把裴寒瑭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
裴寒瑭忙道:“没恢复!方才是想让我爹放心呢!
闻鹤音动作一停,重新扶住裴寒瑭,还将他揽得紧了些。而另一边,慕之明拿回水囊,双手交予顾赫炎。顾赫炎接过一掂量,眉头轻轻蹙起。
那水囊沉甸甸的,一点没动。 ”顾赫炎看着慕之明,犹豫后轻声问道,“没喝吗 ”当然没喝!“慕之明信誓旦旦。
顾赫炎:
慕之明疑惑地心想:自己确实没喝啊,顾赫炎这脸色怎么,还沉下来了,自己是哪惹他不高兴了。 ”赫炎。“慕之明小心翼翼地开0,”“我们去瞧瞧裴大人的伤势如何吧?”
两人行至裴寒瑭面前,裴寒瑭见两人来,挣扎着想抬起仍在发疼的胳膊,向他们俩行礼道谢。
闻鹤音撇撇嘴:“哎呀,你一个伤患就别瞎折腾了,行不行
裴寒瑭笑道:”小东西,这叫人无礼不立,事无礼不成,我要谢谢他俩,当然要拿出诚意,怎能敷行了事?“说着裴寒瑭看向慕之明和顾赫炎:”今夜之事多谢顾兄和慕大人的相助了。慕之明作揖回礼:“是裴大人自己正身明法,所以不惧歪门邪道,我等不过是说句么道话罢了。”
顾赫炎点点头,表示赞同:“嗯,你的
裴寒瑭毫不在意:”没事,小伤罢了。”
慕之明笑道:“既然裴大人有伤在身,我们就不过多闲谈了先行离去,裴大人也赶紧早些回府养伤吧。“他话说到此处,突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赫炎,裴大
可称呼才出,慕之明又有些许犹豫,满脸难色,似在考虑说辞。
裴寒瑭:“慕大人,有事您就说,没关系的。 ”好。“慕之明点点头,”请恕我无礼,但是我认为,两位与我,近日还是避避嫌为好。
顾赫炎眉头轻蹙:避嫌?
慕之明:“对,就是暂时不要见面了。”
“赫炎。”察觉到顾赫炎情绪不对,慕之明忙向他解释,你久居边疆,这京城权谋之事了解甚少,
“知道了。”顾赫炎打断慕之明的话,淡漠道,“不必解释
慕之明微微一顿,再没说什么,垂眸作揖行礼,鞠躬告辞喊了声阿音后,便往马车方向走去。
闻鹤音将裴寒瑭扶到一旁的台阶上坐下:”我得跟少爷回府了。”
“知道了,你去吧,路上小心。裴寒瑭笑道,忽然又想到什么,一把握住转身要走的闻鹤音的手,将他拉回来一步,“磉等等,过几日,你寻个空闲来京兆府找我,我带你去坐画舫游湖,去不去?可好玩了,真的,不骗你。”
“你先把伤养好吧,就你这样,都快成游魂了,还游湖呢。闻鹤音撇嘴,将手从裴寒瑭手里扯出。
裴寒瑭:”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这点小伤明日就好了!“闻鹤音哼哼唧唧,不置可否。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啊,记得来找我啊。“裴寒瑭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东西你可一定要来找我。”
闻鹤音:“知道了。“说着转身快步往慕府的马车走去。裴寒瑭目送慕府的马车离开,撑着身子站起,脚步趔趄地走向站在一旁同样一瞬不瞬看着马车的顾赫炎。 ”煜熠。“裴寒瑭手搭在顾赫炎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你就别生闷气了,我觉得你家小么子说的没错,他是燕国公之子是外戚,是贤王的人,如今我们与狴犴司起了冲突,这狴犴司又与太子有些瓜葛,要是不避嫌,你和我,都得被人盯上,特别是你,你之前不收礼不见客,不就图个干净吗,你家小么子是在为我俩着想呢,我收回之前他见你是为了揽权的话,是我错怪他了,但凡他有一点歪心思,随便放点风声,他都能轻轻松松沾上你这羽林大将军的光,可他不但没有,他还主动避嫌,所以说你家小公子对你,那绝对是诚心诚意的!”
顾赫炎疑惑:“我没有生气。”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不必解释“。”裴寒瑭更加疑惑,你不是气得都不想听他解释了吗?”
顾赫炎:
我只是信他,所以都听他的。
“好家伙。“裴寒瑭一拍大腿,”顾煜熠,你会不会说话啊你家小公子肯定误会了!你看见他刚才的神情了吗?你不让他好好和你解释,他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哇,他这得多伤心啊!肯定觉得你生气了!认为和他见不见面这事,你根本无所谓,所以懒得听他解释。
顾赫炎:
裴寒瑭恨烂泥扶不上墙,摇摇头:“啧,平日你和别人说话,虽然话不多,但不都挺清楚的?怎么遇上你家小公子,你就不会说话了呢?”
顾赫炎:“”。
裴寒瑭:“你什么你,你再不改改这毛病,以后要出大事的
顾赫炎沉默片刻,轻声:”也罢。
裴寒瑭嚷嚷起来:“什么也罢!顾煜熠,你让我别怂,你自己在怂什么?
顾赫炎未答,他抬头,昏昏苍穹,桂魄婆娑,像极了那天在大漠小村庄里所见的夜空。
山河岁月,两世别来无恙,终归是敌不过一声诣哥哥。也罢,一日三秋,愿他此生喜乐安康,琴瑟,和鸣。 。 。三日后,东宫内殿,丹楹刻桶,紫檀木雕虬龙矮桌上置着碧玉鲁耳活环香薰,太子傅启和狴犴之首霍辛面对面坐着,左右再无人。
霍辛行着礼,深深鞠躬:”太子殿下,老臣那天与您所提之事,不知“。 ”你放心吧。“傅启一挥衣袖, ”元家的事,我会在父皇耳
边替你多说两句,不会影响到你的官职的。
“不不不,殿下,老臣担忧的不是这个。”霍辛连忙道,可否请太子向皇上说说情,免元家之子一
“霍辛。”傅启皱眉,第二次打断他的话,“你不好好管着狴犴司,总管这些闲事做什么?”
“殿下。”霍辛突然起身,后退数步,五体投地跪下叩首,“我霍辛父母早亡,无儿无女,自幼和胞妹相依为命,与她兄妹情深,而我胞妹就这么一个孩子,如今她已天天以泪洗面,身形日渐消瘦,若她的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怕是胞妹也难在人世活着,老臣无脸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啊。
傅启不耐烦地轻”啧“了一声:”知道了,我去找父皇求求情。”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霍辛连连叩首。 ”对了,那日拦着你的,当真是燕国公}世子慕之明和羽林大将军顾赫炎?“傅启问道。
霍辛回答:”正是。
“慕之明,又是这个慕之明。”傅启冷冷道,“前些日子,他就揽权之势不减,如果他真拉拢了羽林将军,那傅济安岂不是能一步登天?哼自幼父皇就偏爱傅济安,如今,若连这赤焰军兵权都让傅济安掌控了,那我这个东宫太子的头衔,怕是迟早要易主了吧。
傅启咬了牙,眸中带上了深深的寒气和杀意。 ”羽林将军,我现在是动不得,但是燕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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