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峤的护卫立时想靠过来,但墨玄峤抬起两根手指朝后挥了挥,示意他们不用上前。
临清筠仍握着匕首,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而几名在帐中的大启副将,以纪怀光为首,全都稳如泰山,专心吃着自己面前的东西,默契地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临将军都出手了,他们坐在旁边看热闹就是了。
这个墨玄峤今早在猎场可是出尽了风头,除了纪怀光以外,根本没人能从他手里抢到猎物。
之前都听说北武国这个四皇子天资平平,并不受重视,代表战败国来大启和谈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才会落到他身上。
但纪怀光和他一交手就知道,这人怕是一直在蛰伏隐忍,北武国上下以至于大启才会都认为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皇子。
临清筠与墨玄峤都不再说话,帐中沉寂如冰封,气氛陷入僵持。
皇帝不慌不忙地端起酒杯浅酌一口,才象征性制止,开口道:“临将军这是做什么?莫伤了和气。”
墨玄峤在早晨的围猎中占尽了上风,皇帝正需要有人给他一点下马威,也涨涨大启群臣将士的士气。
“皇上恕罪,临将军与本王只是一时兴起,简单切磋切磋,无伤大雅。”
墨玄峤主动出声回应道。
听出他并不想上升为两国之间的事,临清筠手里的匕首不退反进,阴沉着脸低声警告墨玄峤:“离她远些,收好你那些心思。”
墨玄峤脸上仍带着张扬的笑容,甚至放松地将左手负于身后,用口型答他:“可是你护不住她呢。”
“我很愿意代劳。”
临清筠手腕忽然转向,匕首转瞬间便深深刺进墨玄峤左肩。
刀尖擦着肩骨而入,几乎贯穿他的肩背。
“聒噪。”
临清筠淡声说。
“四皇子!”北武国使臣惊呼道。
“两国和谈,怎能如此对待使臣!”
“太过分了!简直欺人太甚!”
纪怀光等人也有些惊讶。
两国和谈之际,互有来往地针锋相对很正常,但一般不会轻易朝使臣动手,以免再起争端。
不过临清筠最后那一仗大大损耗了北武国的实力,他们已无法像以前那样主动挑起战事了。
墨玄峤生生受住了这一刀,只在眉间添了一抹蹙痕,旋即抬手将匕首拔出,慢慢在自己左臂的衣料上把血迹擦净。
“临将军好身手。”
墨玄峤赞赏道。
刚才那一击迅捷有力,躲不开,墨玄峤索性就没有闪避。
“四皇子谬赞。”
临清筠声音温静如水:“听闻四皇子在猎场上神勇非凡,这把匕首是我送给四皇子的见面礼。”
鲜血很快浸湿他左肩的衣料,墨玄峤浑不在意地按了下伤处,动了动脖颈。
顺手把匕首收好,墨玄峤笑道:“多谢临将军。”
“本王亲身试过,这把匕首的确很好用。”
“最适合拿来细细切割最美丽的猎物。”
感知到远处江殊澜落在他身上的担忧眼神,临清筠收敛周身的戾气,不再与他周旋。
不只是纪怀光这些大启将军,这下连北武国的使臣都看不懂此时的形势了。
分明剑拔弩张气氛僵持,但两人在言语间又都待对方客气有礼。
有一种矛盾又怪异的和谐与默契。
事情并没有闹大,但看了看还未与他寒暄几句便只挂心临清筠那边情况的江殊澜,皇帝仍然严肃道:
“切磋而已,点到为止即可,临将军做得有些过火了。”
临清筠走近,朝皇帝行了一礼,“请皇上降罪。”
江殊澜有些担心。
她不知一向冷静的临清筠怎会在御前动刀,还让北武国来和谈的四皇子见了血。
皇帝正愁抓不到临清筠的把柄,恐怕这件事不会被轻轻揭过。
但皇帝沉吟片刻,忽然道:
“为给四皇子赔罪,你便陪着他在京都各处游览一番,也赏一赏我大启的春景吧。”
他瞥了一眼江殊澜,继续道:“恰好唯阳公主大病初愈,你们年轻人一道出去,多放松放松也好。”
“皇子与公主,本也是相当。”他意味不明地说。
听出皇帝话里的未尽之意,江殊澜眉头轻皱。
没想到他连宫宴都等不及,今日便开始旁敲侧击。
不待临清筠开口,江殊澜便径直道:“皇上,临将军的伤还未好,仍需静养。我的身子也未完全恢复,恐不能担此重任。”
“不如让更合适的人陪四皇子游览京都?”
皇帝指尖在桌面轻点了两下,问临清筠:“临将军的意思呢?”
临清筠顺着江殊澜的话说:“公主所言极是。”
“那你们觉得,谁是更合适的人选?”
江殊澜拿出已经准备好的说辞:“云月公主自幼在京都城中长大,熟悉各方景致。且四皇子远道而来,云月公主身份尊贵,不会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如此一来,也是两国皇子与公主之间的一桩美谈。”
江殊澜也言辞暧昧道。
江柔今日很反常地没来猎场。
她应是还未找到更好的法子处理凌乱且极短的头发,加之上次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脸,才不愿出现在人前。
京都民间甚至已有人开始给江柔出主意,说她不如就此剪了头发去山里做姑子。
寻常百姓应不敢如此议论这位被皇帝视若珍宝的公主,就是不知在背后传这种奚落言论的会是谁。江柔目中无人,得罪的人应该不少。
江殊澜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她,能拿来挡挡麻烦事也好。
皇帝沉默下来。
他不是看不出江殊澜的意图,却一时找不出否决她这个提议的理由。江殊澜已经明言自己身体还未痊愈,他不能当众勉强她。
“皇上,本王也很期待与才貌双全的云月公主相识。”
墨玄峤的声音忽然响起。
江殊澜侧首看向方才走近的墨玄峤,又很快收回目光。
他竟会配合她。
恐怕目的不纯。
临清筠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捻了捻,眉梢不耐烦地压了压。
皇帝面色有些难看。
江殊澜这便开始公然忤逆他的意思了。
若她当真手握兵权,恐怕……
柔柔被人剪了头发后每日都在生气难过,求着他处置了江殊澜。但他还不能动江殊澜。
若是知道这件事,柔柔恐怕会更加委屈。
他针对眼前这三人的试探和乱局未做成,反而让江殊澜把柔柔算计了进去。
大启民风开放,男女同游并不算什么,但两国的皇子与公主同游,很难不让人揣度其中深意。
他虽不满意让范明真做柔柔的驸马,却也不愿意让她去和亲。
一旁压抑许久的太子终于忍不住出声:“四皇子,孤的妹妹最近身体欠安,恐怕……”
“大启竟无力照顾与供养公主吗?怎么都身子不适?”
墨玄峤打断他的话。
太子被他问得一噎。
如今大启只有两位公主,若坚持说全都病了,恐怕只会让人以为大启是有意推脱。
偏让人陪四皇子游览京都这件事又是父皇主动提起的,恐怕不能含糊过去。
总不能让他这个太子作陪吧?墨玄峤还不够格。
“罢了,此次便让云月公主尽尽地主之谊吧。”
皇帝把事情定下。
“不过,四皇子今日既猎了鹿来送与你,澜澜可有何回礼?”
皇帝另起话头,“听闻在北武国,战士们猎得美鹿后都会赠给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作为公主,你可不能失了气度与礼仪。”
江殊澜深深地望了临清筠一眼,右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
皇帝话里话外都把她和墨玄峤扯到一起。
这只笑面虎是准备今日就把想让她去和亲的事摆上明面?
江殊澜心里烦闷但面上不显,正欲开口时却听见临清筠温润如玉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回皇上,方才那把匕首便是公主与末将一同送给四皇子的见面礼。”
听出他话里的维护之意,江殊澜的心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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