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偌大的苏城捞一个人的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温眉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脉, 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诓骗,好几笔买消息的钱都石沉大海了。
可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 后来她连假消息都很难再收到了。
踌躇了两天, 她将对方的照片印成传单, 开始一家酒店一家酒店的跑。
一个无功而返的夜晚, 她落寞地从一家酒店出来。
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到她手机上,她如获至宝, 立刻折回酒店,眼带欣喜地伏在前台:“你好,借一下洗手间。”
她补好妆后, 立刻打车去了约定的日料店。
夜已深,日料店里,几乎没什么客人了,她脱了鞋,走到深处的水韵包厢。
包厢里有些熙攘,完全不像一个交换消息的地方。
她握着门把时,心就凉了一半, 但还是硬着头皮敲了门。
木门从里面拉开,眼前站着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
他身后坐着一桌人,都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
等她移回视线, 中年男人已经猥琐的将她打量了几遍。
温眉立刻转身要走:“不好意思, 我走错包厢了。”
“你没走错!是我约你过来的!”中年男人笑着将她拉进包厢, 堵住了她的出路,看着众人笑着:“看看,我就说我能把温小姐请过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 众人一片哗然。
温眉翻开掌心,推到中年男人面前:“所以,消息呢?”
“不就是找个人嘛!不着急,明天我就帮你找。”眼前的人咧嘴一笑,欲伸手揽温眉的肩,温眉避让开,他扑空后,收起笑,招呼桌上的人倒了两杯清酒:“温小姐,你知道吗?我可是你的忠实粉丝啊!既然来了,今天无论如何要坐下喝两杯酒。”
温眉无心与他们纠缠:“对不起,我还有事。”
可她只后退了一步,就被包厢里的人“热情”的“请”到了餐桌边。
“温小姐,我们都是你的粉丝。”
“对对对,温小姐,坐一会儿再走也不迟啊。”
“……”
温眉陷在“包围圈”中进退两难。
突然,包厢与包厢之间的隔断门被人用力拉开。
巨大的噪音压住了周围的一切嘈杂。
门框上,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合着节奏,一下一下的敲击着。
秃头男人从“包围圈”的里层探出头,一脸不快的叫嚣:“我去,你谁啊?!”
男人轻笑一声,并未回话,只是收回叩在门上的手,站起了身,微微低着头,气定神闲地跨到这个包厢
跟着他的脚一齐落在地上的,还有他脸上的薄笑。
等他再抬起头时,眼神瞬间凌厉阴翳。
他慵懒的夹了一张名片扔到了秃顶男人的怀里:“这上面写着我是谁。”
秃顶男人拍住名片,捏在指尖,只扫了一眼,身上嚣张的气焰就没了:“慕……你是慕家的人……”
“所以,我现在可以带走这位温小姐了吗?”
温眉在他低沉的嗓音中抬起头,慕谦泽棱角分明的脸便印满了她的双眸。
她定定的看着他朝着自己一步步走过来,走到半米的距离,对着她伸出了一只手,他伸手的动作与往年如初一辙,依旧好像只要她愿意,这双手就能带她找寻世界上所有的光明。
她恍惚了,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坐上了慕谦泽的车:“你要带我去哪儿?!”
慕谦泽目视前方。
车行至路口等红灯的时,才开口说话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温眉不想回话,动手解了身上的安全带,叩着玻璃窗说道:“麻烦解锁,让我下车。”
慕谦泽眉头紧锁,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温眉重新靠回座位,耐着性子回话:“与你无关。”
慕谦泽敲了敲方向盘,试探性的问道:“是因为向明远?”
温眉的沉默在他看来便是默认,他话里不自觉就带了讥讽:“他有什么事情,需要一个女人为他抛头露面?”
“慕先生,请注意你的用词!他只是被人陷害才陷入绝境,我会想到办法救他的。”
慕谦泽已了然,他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儿,但我并不觉得你继续参加像今天这样的饭局会有救他出险境的可能。”
“不管有没有可能,哪怕有一点希望,我都愿意为了他一试。”温眉再次敲了敲车窗:“所以,我时间宝贵,麻烦您靠边,让我下车!”
慕谦泽偏头看了她一眼,略带着些赌气的意味,靠边停了车。
车锁解开,温眉立刻推开门下车。
慕谦泽留在原地,看着她环抱住自己走在夜色中的寂寥身影,终究做不到袖手旁观。
他踩下油门,开到温眉身边,降下车窗缓慢行驶。
“我帮你!”
温眉停了停脚步。
“快上车。”他紧捏着方向盘:“别给我后悔的机会。”
半个小时后,慕谦泽将车停在了金湖别墅的门口。
他们走到檐下,他推开指纹锁的翻盖,一边按着密码一边低声说道:“留在苏城的这几天,你就先住这里。”察觉到温眉的迟疑,他说:“你不用担心,我没其它意思,让你住在这儿,只是为了方便交换消息。”
大门被推开,玄关灯亮起,眼前的场景跟两年前,她第一次走进这栋别墅,毫无差别。
慕谦泽给她递来了一双拖鞋:“还有,大门的密码一直没换。”
温眉垂眸,一点儿也没有与他叙旧的想法,迫切想知道他打算如何救向明远:“来的路上,我已经将前因后果与你说清楚了,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救他了吗?”
慕谦泽下意识的捏了捏拳头,逼着自己对她展露笑颜:“我先去给你倒杯水,你离开这里很久了,不想四处看看吗?”
“对不起,我没那个兴致。”片刻,温眉抬起头,像察觉到什么似的,冷笑蔓延在唇角:“我真是太愚蠢了,慕谦泽,你根本没想救他?对不对?”
她满心惦记着向明远,这让慕谦泽的心脏在她决然的眼神中凌迟般钝痛,他逼近她,捏起她的下巴:“我的确一点也不想救他,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身败名裂。”
温眉也不避让,与他无声对峙着,最终,慕谦泽败下阵,松开了她,咬着牙,也只能对自己发狠:“但,就当我犯贱,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为了他对别人卑躬屈膝,所以,我答应帮你救他。”
温眉从他手里挣脱,良久,颤颤巍巍的褪去了身上的大衣、裤子、毛衣……脱到只剩下贴身衣物时。
慕谦泽捡起地上的大衣裹住她,低声吼道:“你在干什么?!”
温眉推开他,眼神空洞,继续解衣物:“我在支付你帮我的酬劳。”
这句话一下子成了贯穿心脏的一把刀,慕谦泽颓然的看着她:“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吗?我要为这个,我找什么样的女人不行?”
说罢,他便越过温眉,从别墅阔步走了出去。
院落里的暖暖看到他,从猫窝里走出来,蹭到他的脚边。
他蹲下身来,抚着它毛茸茸的脑袋,苍凉的笑着:“她回来了。”他抬起手,将无名指上的素戒亮在暖暖眼前:“可……她什么都忘了……”
隔天一早,温眉起身,竟在别墅看到了英姐。
英姐说,是慕先生联系的她。
温眉只笑了笑,并未多言,倒是英姐十分的热情,冲过来握住她的手:“温小姐,天转暖了,您的手还是这么凉!我炖了鸡汤,我给您盛一碗,喝着暖暖身子,这鸡啊是我从老家带过来的走地鸡,慕先生啊,极爱喝这个……”
她说了半句,察觉到温眉完全没有搭腔的意思,便停了停。
盛完鸡汤过来,她才重新开口说道:“温小姐。我有些话一直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想说什么就说吧。”
她搓着手,在温眉身旁坐下。
“慕先生从你离开后,情绪一直不太好,他不让任何人动这间屋子的摆设,一旦某个物件跟你在的时候不一样了,他就会暴跳如雷,我还在这儿做工的时候,时常看见他坐在客房里,摸着你睡过的床,一坐就是一整晚……还有……”
英姐难得与温眉说那么多话。
可温眉只是颠着勺子一言不发的喝着鸡汤。
油盐不进,百毒不侵。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会想起曾经那个爱慕谦泽爱到无可救药的自己,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罢了。
夜晚,慕谦泽回到别墅,英姐到门口迎他。
他换着鞋,眼神却一直游荡在楼梯口。
英姐说:“温小姐已经睡下了。”
慕谦泽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那她吃过晚饭了吗?胃口怎么样?”
“喝了一碗鸡汤,吃了半碗米饭。”英姐跟着他走到客厅:“慕先生,您吃过了吗?鸡汤还温着,我也给您盛一碗吧……”
慕谦泽摆摆手,踩上了楼梯,推开了二楼客房的门。
屋里的确没有光亮。
他缓步走到床边,轻轻的坐下,在黑夜中深情的看着床上熟睡的女人。
过去的两年里,每每深夜无眠时,他不止一次,如现在这样傻坐在床边,奢望着,有一天,温眉还能像以前一样躺在这里,睡眼惺忪的向他张开双臂……
如今,她回来了,可他却不敢伸手触碰,仿佛只要自己一伸手,眼前的人就跟泡沫一样消失不见。
他坐了好一会儿,腿有些发麻了,才开门出去。
他一走,温眉的眼睛便睁开了。
这间房,她曾睡了一年,本该是很熟悉的地方,她却辗转难眠。
两年的时间,其实可以改变很多的东西。
但这间房,包括这个屋子,仿佛被时间遗忘了。
两年前,她拖着行李箱走的时候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连床单的折痕都保持的一模一样。
当初唯利是图的是他,现在一往情深的还是他。
可这样的深情又能换回什么呢?
他本不该费心留下这些回忆,浩劫过后的一个个伤疤要想痊愈,只能痛下决心挖去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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