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 画燕谋 > 二十五
    “她怎么还不醒”

    慕容冲向一旁给樊姃把脉的太医令吼道,不光是昏迷,她流的血已经洇湿了被褥,慕容冲害怕了,他的手都在颤抖,不是只是小产吗?怎么会这样,他不想让她死,他从来没想过要让她死,他只是不想她肚子里怀有苻坚的孩子。

    太医令五十多岁,磕磕绊绊道“她可能是以前损过身体,下官会尽力的为她止血的。”

    “快啊”

    他狠狠的给了那个太医令一脚,太医令顾不得身上的痛,立刻施针为樊姃止血,每一针都仿佛是落在慕容冲的心尖上,她不能死,她不能留他自己在秦宫里,可他却突然想起她那天说的话,无草不死,无木不萎,樊姃会永远的留在他身边的,可她真的要离开时,他竟然留不住她分毫,原来他是那么的无力。

    “下官已经为姑娘止了血,可她什么时候醒来,下官说不准。”太医令战战兢兢的说道。

    “滚”

    太医令一听,立刻逃一样的跑开。

    慕容冲看见她的手落在锦被上,如雪般惨白,他轻轻的触了触,冰凉的没有半点温度,额头上是小小的疤痕,如睡着了一般,她并不漂亮,但她睁开眼时那双清冷的眸子,会让他感到安心,可是她就是那么睡着,呼吸微弱,他不敢打扰她,他的眼眸一点点暗淡下来。

    他不知道如果连樊姃也离开了他,那他要怎么在这秦宫里生活下去,他更怕的是他亲手杀了她。

    是他杀的她,这个念头无时无刻不笼罩着他,令他惶恐不安。

    太医赵蒙本不愿意去落枋殿,那个燕国的亡国皇子,总是拿他们这些人撒气,可天王不知被他喂了什么迷魂药,宠他甚至于自己的子嗣,背着药箱无奈的小步到落枋殿,赵蒙搭上樊姃纤细的手臂,真是造孽,好好的一个女子被他折磨成这幅样子,脉象比昨日还要虚弱,赵蒙不知道樊姃的身体是以前被流寇所害,以为是慕容冲做的,心里默默叹息。

    “怎么样”慕容冲因一夜未睡,眼里都是血红的。

    赵蒙收回手,一边皱眉摇头一边胆战心惊,不知道这个燕国的亡国皇子要怎么打他。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慕容冲慌了,一把拉过赵蒙的前衣襟,一张阴柔的脸因怒气而变得扭曲的令人畏惧。

    赵蒙往后躲道“下官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又立刻复道“下官知道有一种药可以救她”

    “说”

    “下官知道有一种药叫做勾魂草,哪怕是是死了的人都能救回来!”

    慕容冲暴虐暗淡的眸子里有了一丝神采,声音却还是令人畏惧的冷冽“勾魂草哪里有?”

    赵蒙道“勾魂草虽是药,但归于珍宝,宫里就有一株,但是要陛下的批准”

    苻坚,慕容冲面色微滞,眼眸低垂,所以他还是要去求苻坚,要用那些恶心的方式恳求他,讨好他,假意迎合,承欢身下。

    赵蒙见慕容冲有一刻的失神,立刻从他手里抽出了衣裳,慕容冲沉默了许久,他轻启薄唇,声音嘶哑“如果有勾魂草就可以救她是不是”

    “是”

    那就好,如果可以救她就好,他又不是第一次委身于苻坚的身下,可以救她,这有什么难的。

    “你在这里照顾她,我晚些会带回来。”

    他用了三日的鱼水之欢换来了一株勾魂草。

    “这个可以救她了吧”

    从苻坚那里一出来,他就带着勾魂草回到了落枋殿,嘴唇无半点的血色,额前有少许的浅浅的碎发,更衬的他白的似雪一般,他将锦盒放到了赵蒙的手里。

    赵蒙打开看见是勾魂草,连连点头道“可以,这样就可以煎药了”说完抱着勾魂草立刻去煎药。

    樊姃躺在他的床榻上,慕容冲坐到了床边,掀开纱般的帘缦,她还是安静的躺在那里,没有一丝的声音,他已经长大了,他握住她的手已经可以把她纤细的手包裹起来,他轻靠在她的床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只有这样他才能安稳的睡着。

    直到听到有人叫他,他才清醒过来,他已经太久没有好好休息,看见是端着药的赵蒙,眼里的倦意一扫而过。

    “拿来”赵蒙立刻将药汤递了过去,慕容冲看着黑色难闻的药汤,愁眉的接过。

    赵蒙识相的轻步退了出去,慕容冲舀了舀药汤,等稍凉下来,轻掰开她的下颏一勺勺仔细的喂下去,他极其的轻柔,生怕伤到她,看她闭目听话的样子,不禁道“让你好好尝尝这苦味,你以前就是这么喂我的”又觉得自己记仇的小气,喂了药,他把陶碗放到了桌上。

    樊姃占了他的床,他从苻坚那里回来,已经极其疲倦,便倚在床边浑浑噩噩的睡着,醒来时天已经微微的发亮了,熹微的晨光从窗子的缝隙里透漏进来,带着柔和的温度,慕容冲看着身边的樊姃,视线从额头滑落到鼻尖,最终落在她的唇上。

    她的唇比起昨夜有了一丝的血色,带着诱人的浅红,他的心里一动,仿佛羽毛轻轻滑过,不由的想要触碰,他俯下身靠近她,她微弱的呼吸撒在他高挺的鼻尖,他离她很近,只需轻轻的便能触碰到她的唇,然而他的手里却沁出了一层的汗,连身子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慕容冲看见她的睫毛微动,下意识的从床上起身,后退了两步,连额头上都吓出了汗珠,半刻他才整理好自己凌乱的心神。

    樊姃睡了好久,她回到了以前的日子,那段她娘亲尚在,她和段玢在山里生活的时光,她睁开眼,眼前有片刻的模糊,半响她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床上是锦缎制的帘缦,她有些许的失落,那段在草屋的日子虽然不比现在容易,却因刘氏尚在而有些许的快乐。

    她支起身子看见一旁站着的慕容冲,他还是着那日紫色的衣服,可能一直不曾更换压出或深或浅的褶皱,他的眸里有一丝的慌乱,却也只是转眼间。

    樊姃才想起失去了一个孩子,手抚到自己的小腹,她怀的是苻坚的孩子,虽然她对苻坚已经没了感情,可自她怀孕到滑胎,他都不曾来看她一眼,甚至于不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她也不知道从心底泛出的那点酸涩是因为什么。

    “你”

    慕容冲开口,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樊姃强撑着自己,扶着床沿起身,却没有一点的力气,□□依旧撕扯一般的疼,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流泪,可是那滚烫的液体依旧不受她控制一般滑落,扯的心里如撕碎一般的疼。

    她还是没了这个孩子,她从来没想要凭这个孩子飞上枝头,或者夺得宠爱,她只想留下一点血脉,有一个亲人,她已经一个人太久了,那种飘零如同无根的落叶一般,孤单的令她惶恐,可她还是没能保护住。

    她感到慕容冲抱住了她的身体,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如今闻来令她厌恶,她想挣脱开,可她的挣扎却换的他更紧的禁锢。

    “别哭”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轻声的说,声音嘶哑。

    她挣脱不开狠狠的咬在他的肩膀,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因疼痛而停顿,她以为他会放开她,会暴虐的打骂她,可直到她的嘴里充满了他的血腥气,他也没有松开她。

    樊姃哭累了,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痛哭过,一切的隐忍和痛苦都随着眼泪流走,她身体刚好,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体力,慕容冲把她放到床榻上,给她仔细的盖好锦被,随即便离开了内殿。

    樊姃想忘记这一切,想忘记木琼,忘记那个清秀的笑着叫她姐姐,为她抗下一切的清秀男孩,想忘记和苻坚那一夜的交缠,忘记自己的身体曾孕育着一个幼小的生命,可身体的痛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将她残忍的拉回到现实里。

    慕容冲拿着盛着白粥的陶碗,头发微卷,坐在她的床榻旁,她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身上的锦被,手下是丝滑的缎料,他知道她还是恨他,恨他打掉了她的孩子,他愿意放下身段,愿意柔声待她,只要她可以少一分对他的恨意。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他轻声道,眼里却是期冀,他在恳求她,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他也不会再打她,她不单单是照顾他的奴婢,他爱她,只要她肯忘记那些不幸和过往,他们可以重新开始,他可以好好的待她。

    她却只是沉默的垂着眼睑,没有一丝的表情,仿佛没有听到他低声下气的恳求一般,樊姃想扯出一丝冷笑,却只是看着锦被上的绣纹。

    他舀了勺白粥,轻轻的吹凉,递到了她的唇边,他的手停在她的唇边许久,最终收了回去。

    下一刻他的唇压在了她的唇上,樊姃心里空了一瞬,睁大了眼看着尽在咫尺的少年,他的唇很烫,他的鼻尖触上她的皮肤,温热的呼吸撒在她的面颊,留下小片的湿/润,樊姃下意识的向后躲,他却步步紧逼将她围堵在了床榻上,耳边是他粗/重的呼吸,他不懂什么是亲吻,如野兽一般的撕咬着。

    她的唇被他咬的渗出了丝丝的血迹,他的舌攻城略地般侵略着她的城池,她的眼泪就那么没有征兆的落了下来,落到了他的脸上,流过了他的面颊,他的身体微微停顿,半刻松开了她,他燥/热的手抚掉了她的泪水。

    “我……”

    他以为自己咬疼了她,刚想轻声安慰,却被她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可丝毫不比他心里难受。

    樊姃看着低垂着头的少年,他微微泛黄的发凌乱,碎发落在面颊,纤长的睫毛留下小小的阴影,低垂的眼睑收敛了眼里的神情,屋里是长久的沉默,樊姃以为他会打她,以为他会发怒,她想让他杀了她,她没有一刻这么想要寻死。然而他只是抬起头看着她。

    “你肯理我了。”他扯出了一个浅笑,可她却在他的眼里看出了和她一样的苦涩,他并没有拂袖离开,而是拿起放在一旁的白粥,轻舀了一勺喂到她的唇边,白粥喝下去竟然是涩的发苦,死对他们来说终究太过奢侈。

    慕容冲喂她喝过白粥后,便起身离开落枋殿,他答应过要和苻坚一起共度三日,他会收敛起那副冷冰冰的面孔,笑脸相迎,如今才不过一日,他要踏出落枋殿的脚微微停顿,转身看向内殿,嘱咐到一旁的文喜道“好生照顾她”才离开落枋殿。

    樊姃不知道慕容冲为了换勾魂草和苻坚做了交易,她躺在床榻上,疼痛褪去一些,才有了一丝清明。

    门被推开是文喜,文喜已经许多天没有跟她说过话了,她始终介怀着木琼的死。文喜看着床榻上虚弱的樊姃,冷声道“你也遭了报应。”

    樊姃平淡道“你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的?”

    她没有等文喜回答,自嘲般的冷笑道“你若是恨我,就趁现在杀了我。”

    文喜被她的话激的有了几分怒气“你不配死。”

    她就应该这么一直半死不活下去,她不配去见木琼。

    文喜走近她以为见到的会是樊姃那张冷静淡漠的脸,却没想她在流泪,她的脚好似生了根一样,樊姃的痛苦不少于文喜,只是她太过于隐忍,她把一切的喜怒都深埋于心,她从不是无情的人,反而在她的心里,情意大过于任何。

    话到嘴边文喜却又无法说出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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