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败寇, 何不干脆杀了我!”中年男人硬声道。他目光沉沉, 看向云疏,其间又包含着复杂又奇怪的情愫,遗憾与坦然交织。像是对这一天早有准备一样。
外间厮杀之声不绝于耳, 分明是没分出胜负。可当亲信传来消息,言曰远游在外的云毓领着十万大军出现在城下那一刻,他就知道,一切都在云疏的算计之内。
在密室里, 面对着被扔在自己脚下亲卫的尸体,云王爷眼皮动都不动。
云疏真的是一个狠人, 早就知道自己下毒之事,却按捺不发,直到现在自己忍不住先动手。那毒的强度他找人试过, 没有一个能像云疏一样扛到现在的。可怜蔷儿那个傻孩子,还在想着怎么拦住自己, 不让他去伤害云疏。
“蔷儿没有对不起你过, 倒是请皇侄给她一个干脆。”提到倔强的女儿,他口气软了软,话里却是肯定云疏会不留情, 希望云疏早日让他们一家团聚的样子。
“……皇叔这话,倒是让侄儿不知道怎么讲了。”不知什么时候,云疏身后的人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只留他们二人相对。
“此次叛乱本就和云蔷无关,况且就算念着她是云氏这一辈唯一的女孩, 朕也不会出手。”云疏慢慢道,在云王爷的摇头冷笑中,一边把玩儿着楚妍给他打的络子,一边接着道:“便是皇叔,朕也会留你一命。”
惊疑不定地看了云疏一眼,云王爷又恢复了那张阴沉着的脸。“可别了,迟早要死,不如一家人路上有个伴,也不会太寂寞。”换位思考下,要是有人在他幼时就残害自己,纵然是让那个人活着生不如死,死后挫骨扬灰他也不会解气。
但想来云疏也不会由着自己做主。怅然过后,云王爷带着浑浊的眸子一转,突地出声,“皇侄只知道你身上的毒是王妃专门培育多年的,却不知……其实先皇的死也和本王有关!”
话音刚落,瞬间周围如死水一样的寂静。随后一股刚烈的风直接将男人掀了出去,云王爷身体“咚”的一声撞在墙上,可以清晰地听到骨裂的声音。
“咳咳……”倒在地上咳嗽着吐出血沫,他没想到云疏竟然练得如此深厚的内力。也是,不然怎么能压制住毒素蔓延至全身。
“皇叔何必激怒我。”收敛了内劲,云疏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已经看不出适才的狂怒。他早就习惯了隐忍。目光冰凉地盯着他父皇的“好弟弟”。一字一顿道:“朕说了,不会要皇叔的命。”想死?哪有那么便宜。
最可怕的从不是死亡,而是你每天都在等待死亡的倒计时。而等待死亡的倒计时同时,云疏一定会把当年他与他父亲受的苦全都返还给自己。
不再尝试挣扎着站起,云王爷就那么半躺在地上,头倚着墙壁。“也好。”不过是回到原点罢了,抬眼看了云疏一眼。“你的身体也不行了,是打算让云毓接任!否则不会专门让他在这个时候回来,给他竖威造势。”而他也是知道云疏会比自己去得更早,所以话里话外都带着一种嘲讽和解气。
“既然这一代只有云疏能活下来,不若给云蔷一个干脆。”他再次提到这一点,声音再度低了下来,疲惫苍老,“云氏一族数百年来,没有一个活过四十岁的。明明是皇室,这么多代下来却子嗣单薄,每一代最终只能有一个活下来,活下来了也活不过四十岁。”
体弱而逝的、意外伤亡的、绝症不治的……
外嫁的女儿的孩子也不能幸免,勉强逃过这个诅咒的也是融入别的血脉三代开外了。
“所以云氏作为皇室,却往往很团结,珍惜亲人。”大概是因为不知道哪一天就有人离开了你,或者你离开了亲人们。
“但是还是会恐惧死亡……咳。”云王爷再度咳嗽起来。云氏祖祖辈辈那么多人,就他是个例外。年少时逆骨难顺,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在想,凭什么?他上过战场杀敌无数、经数人刺杀亦活得好好的。却要担心这种可笑的命运臣服于它!?
“于是,与其让命运来抉择,不如我先行下手,让这一代只存我一个人。”当时,他鬼迷心窍,想着先帝一直病恹恹的,看起来就是不好的样子,干脆给自己让路才好。可是后来他意识到,云疏也快长大了,所以联合王妃……
王妃只有云蔷一个孩子,比谁都在乎她的安危。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奇人异人,整理的秘文全在我密室的倒数第三排架子上。”密室地点就在小花园,但是不用他说云疏也该是知道了。也正是为了找寻更多的秘密,在这个关键时刻,自己率先一步来到只有历代帝王能进的密室。“所有的一切,只换你对云蔷的抬手。”
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云疏操控着轮椅“嗒嗒”地远去,几息后复又停下。提起了一个不相关的话题,“父皇从未对不起你。”每一代的云帝终生都在找寻解决这一命途的办法,可都无果而终。他父皇生前最为关心皇叔,临终都不忘嘱咐自己,谁能料到是亲近之人害他如此。
“是我对不起皇兄。”云王爷这么说着。但是那又如何?再来一次,依旧会如此。他就是那么自私自利,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他甚至想过更加恶毒的法子。
虽然夜里有时候也会想念那个很好的兄长、很宽容大度的先帝。
没什么好说的了,密室的门缓缓合上,自有人会将他带到该去的地方。
“皇兄!”一路厮杀至大殿,云疏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原先清朗郎的样子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气。他穿着银色的铠甲,□□所指之处,敌军皆是溃败。
云疏已经在皇座之上等待着他,庆幸兄长无事,云毓跪拜下去:“幸不辱命。”
他不知为何皇叔会突然反了,只是在接到消息之后就迅速赶回,比起缘由他更在乎皇兄的安危。
云毓身后的黑甲将领朝着云疏微一点头,知一切顺利,云疏目光里充斥着激赏,“很好,阿疏。辛苦你了。”
那么,就该是下一步了。
……
“真是白教导你了,”一个白发白胡子老叟摇头晃脑地叹息,“有辱师门、有辱师门啊!”他唯一嫡传的弟子,出了那么一次远门就被蛊毒放倒了,自己还摆不平,要找他老人家求救。
想来就生气!再看看秦家的丫头、云家的小子……真是货比货气死个人。
哎呦呦,不行了,老叟捂着胸口就开始给自己顺气。
易华左手拿着竹筒,里面盛满了清泉。右手是一只刚烤好的散发着浓浓香气的乳鸽。递给老叟,然后翻了个白眼给他老人家顺背,“都说了吃慢一点,没人跟您抢。”
毕竟敢吃这师门内专门豢养的鸽子之人,就他师父一个。
背后是伫立百年的道门,它在山顶接受了无数的风吹雨打,殿顶是五彩的云霞。
有一个在这样蕴含仙气的环境下,吃着徒弟做的烧烤,还能把自己给呛着的不着调的师父。也难怪教导出了易华这样的道士。
“真该让外人看看老头子这副样子。”易华手里根本闲不下来,又开始替自家师父烤野菜。什么大宗师,什么仙风道骨……全都是拿来糊弄人的。
“诶,多加点辣椒粉!”一边指导易华,老叟捞起来自己的长胡子,“还好你没死撑着面子,错过来找老头子我的时机。”
“不然呐,啧……”他这徒弟真的是差点就废了。那么多年才出的一个道骨啊!
“你先去寒池闭关七七四十九日,”吃完了,将骨头一丢,老叟站起来抖了抖袖子。瞬间广袖振开,衣袍鼓起,背面的鹤仿佛清鸣一声即将振翅而起。“然后师父替你把它逼出来。”
他的语气肃穆起来,这蛊着实阴毒。
“是,徒儿知……”一句话还没说完,带着逍遥阁标志的信鸟已经冲到了易华面前。
黑色分线,意味着最高级别。
易华皱眉打开,匆匆一扫。忽地敛容,“师父,急事来报,我要下山。”
怕老者不同意,说着身影便一个飘忽,却被更快地一个影子拦住了。
“下什么下?”转瞬就和易华拆了几招,“命不要了?”老叟吹胡子瞪眼地看着自家徒弟。
“不过是蛊毒而已,大不了重头再来。”施施然收回手,总不能和自家师父真的打起来,易华如此道。
“说得轻巧!”哼了一声,老者摆了摆手,“你现在的功力出去只有挨打的份儿!”
一老一少对视后,老者叹了一口气,“真是徒子徒孙都是债。”他出手如疾电,抓住易华的双手,随后手腕一转,两掌相对。一股雄厚的真气顺着筋脉流入易华体内,是久违了的充实。
传功结束后……易华动了动嘴唇,如同嗓子被什么哽住了。
“打不赢就别回来了!”催促着小徒儿下山,传完功后老者脸上的沟壑多了几道,一下苍老起来。他们这种大宗师级别的,举世也就那么几个,都不好随便出手。真出手了,外面也就是真乱了。
也就西边那两个一把年纪还不要脸,找着借口合攻小辈。
秦罗衣后退数尺,血顺着胳膊流到了那柄薄刃上。鲜红的血被它吸收,在搏斗中已然暗淡不少的刀刃,再度浮上一层光华。
她左右两边各有一人,一个面目平凡,然眼睛惑人,对视一眼就使人心神不定。一个目光疏狂,单手负于背后,是一种根本不把人看在眼里的傲然。
他们的站位,恰是拦住了女子所有可能的去向。
“秦罗衣何德何能,竟引得二位出了手。”她立于水面,笑嘲自己。
可她左右两人听个清楚,这分明是在说他们二人不顾脸面,欺负小辈。
“秦谷主早就达到大宗师境界,何必自谦。”说着,他的眼光就是一漾。这是在说,境界相同,算不得压人。“我却是早就想与秦谷主切磋一番了。”
秦罗衣扯出一抹奇异的笑,说的好听,二对一的切磋,可真没辜负他们西方魔门的名声。
暗自调整翻滚的内息,秦罗衣看向右边,“那不知阁下又是缘何?”
依旧是单手背后,冷淡地看着秦罗衣,像是在看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适才的试探,已经让他们明了,秦罗衣的境界是由秦渊强制拔上来的。如此,有什么可怕的?
所以他觉得没什么好隐藏的,径直道:“有人相托。”
那就是偿还人情来的。秦罗衣笑了笑,这个在背后的人、这笔仇,她记下了!
前些日子的初雪让江面上浮起了一层薄冰,远处的岸上,是红透了的枫叶。秦罗衣遥遥一望,又收回目光。
“既然如此,请!”她这一笑,令人惊艳,有如月下芙蕖。然而更为动人的是她的刀,风急刀更烈!秦罗衣的这一刀变幻莫测,江水连天而刀意不绝。
“好!”眸光一亮,面目平凡的男人赞扬一声,迎身而上。
右边的男人看到这一刀目光炽烈起来,嘴唇一掀,右手出现了一把样式奇怪的武器。
秦罗衣无畏无惧,目光坚定,战意高昂。打不过就不打了吗?绝不。而这魔门二人,也绝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十招、二十招、五十招……秦罗衣终于支撑不住,一口血喷出,倒飞出去。眼见魔门二人准备施与最后一击,女子即将身陨寒江。
一声清啸传来,使人浑身一震。
秦罗衣只觉有一双温热的手揽住自己,入眼的是熟悉的轮廓。易华带着她一旋身,卸去冲击的力道,他们二人稳稳地立于江面。
将唇边冰凉的血拭去,秦罗衣瞥着易华,说话格外不客气:“你来干什么?”
易华唇畔笑容尚未展开就是一僵。心中顿时一恼,念着情形危机,勉强按捺住,却听身侧女子又道:“不把蛊排出来,命不要了是吗?”
诶?脾气顿消。一听到他极力隐藏的事情被女子戳破,易华就心中一虚。
秦罗衣才是真的无奈和气恼。当初那块沾了血的帕子,药老没验出什么不对。她不放心,又遣人寻查隐秘,翻阅典籍……联合易华他师父才找到解除蛊毒的方法。
谁成想,此时此刻正该在解毒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还有人能这么不争气的。机会稍纵而逝,他是不要命了吗?
“因为你更重要啊。”轻描淡写的一句,堵住秦罗衣剩下的言语。若非如此,他怎么会一收到消息就连夜赶来?
懒散散地抽出拂尘,易华眸光沉静无比。和秦罗衣并立一处,男子扬声:“前辈,请咯。”
……
易华的拂尘一卷,带起了江面薄冰,薄冰片片而不碎,他手腕一抖,就散落到各个方位,教人避无可避。
秦罗衣凌空一跃,刀气蔓延,光华灼人!
没有什么比实战更能让人强大的了。在经历过这关乎性命的一战后,秦罗衣终于能把秦渊传给她的内力融会贯通。
一进一退,一攻一守,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两人无需言语,自有默契长存。
“喝!”五十招、一百招、两百招……他们二人已经不敢再轻视眼前的一男一女。
莫非魔门依旧要屈于惊蛰谷之下吗?多年来这一难得的机会。惊蛰谷真的有气运护身不成?
不甘心啊……
血色流淌,不知是否比江面上的枫树林更为艳绝。秦罗衣与易华相持着上岸,魔门二人不敌他们已然遁走。
一片安静,恰有一片红叶落于二人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解密小剧场~
关于易华身上的蛊毒(上):
就是一种需要不断吸取别人功力和血肉的蛊虫,然后“吃饱喝足”之后会反哺一部分给宿主,原大祭司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提升自己。但是易华绝对不会去这么残害他人,所以蛊虫就在抽取易华体内的真气。等到他什么功力都没有的时候,就会开始吞噬他的血肉。玫瑰小说网已改网址,玫瑰小说网已改网址,玫瑰小说网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a href="http://www.meiguixs.net" target="_blank">www.meiguixs.net</a>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请收藏本站,更多更新的无防盗小说站,<a href=http://wap.jjwxw.cc/ target=_blank>倔强文学网</a> wap.jjwxw.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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