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暗沉, 使得宫内的人更加心中彷徨。
十日前, 云疏在上朝时突如其来的昏厥,使得一众人陷入焦灼。宫内封闭了所有的消息,太医院的人皆闭口不言云帝情形, 于是有些人心思浮动起来。
“阿妍!”云蔷紧紧地握住楚妍的手,“我父王要动手了。”
她贝齿无意识地咬住嘴唇,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跳如鼓。到现在她都不明白为何她父王和大堂兄会走上这一步。
云蔷知道这个消息后, 寝食难安,可是早些日子父王便已经不让她入宫了, 昨日突然让自己进宫,通过楚妍来探究云疏的真实情况。
那时候,她就清楚, 这是唯一告知楚妍的机会了。云毓早在几个月前便被大堂兄派了出去,现在云疏昏迷不醒, 只阿妍一个人在。深宫、深宫, 难不成是说着玩儿的吗?
深吸一口气,四处张望一番,她与楚妍特地把门窗都敞着, 专给别人看着,却仍是不敢掉以轻心。“所以大堂兄真的是……”云蔷拿手帕捂住脸,面上渐渐浮起了哀戚。却是趁机靠近楚妍一抖袖口,一块玉质的牌子滑到了楚妍手中。
覆上楚妍的手,冰冷而又沉重。云蔷定定地看着她, 无声的张开嘴,“后日,丑时。”
……
云蔷满含心事地离去后,连她素日艳极的衣裳仿佛都褪了色,黯淡不少。楚妍静坐着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突地侧过头笑问,“如何?我的陛下。”
一个苍白又骨节分明的手掀开楚妍内室厚重的帘子。正是所有人都以为昏迷不醒的云帝。云疏正坐在里面,他裹着狐裘,帘子打开光透过来,更衬得他面庞如玉。他看起来确实不太好,有些过分的苍白,可眼睛明亮又有神。
“能如何?自然是遂你。”云疏很自然地替楚妍将微微垂落的发丝挽上去。这样,也好。他毕竟是真得把云蔷当做妹妹的。
拉住云疏的手,微微地晃了晃。亲叔叔这样毫不留情地动手,他大概还是有些伤心的。
在云疏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楚妍手指之间逸出丝丝金线,通过两人的手,游走过他的全身,最后停留在他的心脏处。
楚妍垂下眸子,前些天云疏其实是真得不太好了,就在她的面前。前一刻还在说话,后一刻突然喷出一口乌血就昏厥过去。情急之下,她脑海里断断续续地浮现出了一些画面,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他的胸口上。然后就如今天一样……
现下想来,自己好像掌握了不得了的技能呢。只是,那些熟悉又模糊的画面,让她有些在意。
但是,果然还是现下最重要了。冲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云疏扬头笑了起来,女子目光蕴含着眷恋。于是云疏反手握住了楚妍的手,岁月静好,但求长存。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丑时已过了半个时辰,云蔷坐在马车里,将手中的祥云帕子绞的不成形。面“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啊……”她的脸藏在阴影之中,教人看不清楚。
终于,在马车外一个小灯的照耀下,云蔷看到了两个身影。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子里,身材矮小若孩童;一个身姿纤细,很是熟悉。
“呼。”提了许久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一口气呼出,“还好你出来了,阿妍。”最起码……出来了一个人。至于大堂兄,她父王暂时还不会动手,云疏手里应该有她父王想要的东西。
楚妍将斗篷摘下来,凝视着云蔷,没想到竟是她亲自出来接人。
“来,上来。”云蔷在马车上冲楚妍伸出了手,余光瞥见她身后那个瘦小的男人,便又冲着他一点头,“辛苦了。”
楚妍将手搭在云蔷手上,她的手心冰冷又粘腻。腿上一用力,正准备借着云蔷的力道跃到马车上时,一个散发着寒气的锐物抵上了她的腰。“妍姑娘,得罪了。”
楚妍抽回手,慢慢地回过头。这个由云蔷安排接引自己的人,在这样压抑深沉的夜晚中,忽地张开了爪牙。
面对云蔷骤然冷下来的脸,小个子男人咧嘴一笑,“王爷还在想着是谁给郡主出了这么个主意,没想到是郡主您自个儿胆子够大。”
原来他是准备顺藤摸瓜,将潜在危险全部都扼杀的。现在嘛……
“你待如何?”一惊之后已经恢复了面色,云蔷脸上如同凝结了一层冰。
“小的哪敢做些什么。”眼前二位,一位是王爷的掌上明珠,一位是惊蛰谷谷主的妹妹。王爷查到楚妍的身份后,也是吩咐自己要好声对待的。
只是,“烦请妍姑娘告诉小的,陛下是去了哪儿呢?”弯了弯腰,以示恭敬,小个男人问得彬彬有礼,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寝殿周围日日夜夜都有人盯着,没发现异常。可楚妍在他来接她时,提都不提云疏的事情,说明她觉得云疏必然是安全的。可是一个昏厥的人怎么样才算安全?除非惊蛰谷插了进来,转移了人。
若真是如此,她就这么随你出来,岂不是更奇怪、更值得怀疑?楚妍眉睫颤了颤。果然这种一半聪明一半浆糊的人才最会惹麻烦。
“这不是你该问的。”云蔷终于将正脸转向了小个男人。“你该想的是,我凭什么就会让你去接阿妍。”
她唇畔勾起危险的弧度,就像深夜里突然绽开的蔷薇,暗魅幽迷。云蔷知道父王要做的事情之时,已经太晚了。根本来不及去收服人,或者说即使收服了,人也比不上父王麾下的强大。
既然如此,她干脆就用了一定是不忠心的。这样折损起来……更不会心疼。
所以,不到半年,云蔷只专心致志做了一件事。
手指一弹,细细的粉末在暗夜之中根本无法察觉。
小个男人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咣”的一声,手中的武器掉在地上,他“碰”的一声跪了下来,捂住脖子,拼命的呼吸。
不可能,他本身就擅长隐匿和暗杀,怎么可能被下毒而自己没察觉?挣扎着,不可置信地看着云蔷。
瞪大眼睛,十息之后,再无声息。
云蔷看都没有看那个人尸体一眼。早在发现那片花园的秘密后,她就一直在研究,越研究就越痛苦与愧疚。大堂兄身上的毒还不会解,毒术却是飞跃地提升。药引子早就下了,她猜到了有这么一天。
大堂兄在哪里不是关键,只要安全就好。当务之急,是送阿妍离开。车夫始终站在阴影里,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忠诚地扮演了一个木头人。
“阿妍,你跟着他走。”云蔷握住楚妍的手仔细交代。“他会护你一个月。”一个月后,尘埃落定。
楚妍反拉住她的手,“不,我们两人要一起走。”
在云蔷拒绝之前,楚妍轻声道:“我是不是没有说过?我姓秦,出自惊蛰谷。”
“你这样回去,于事无补。你父亲既然动手不会犹豫,那么云毓回来之后发现云疏被……就更不会留情。不若和我去找我姐姐,看看有无转机。”楚妍声音渐渐带了一种叹惋。
她不知道这么骗云蔷对不对。但是一想到原故事里,被父母的死亡所打击,云蔷带着她父王的残余势力投靠江昊。在云疏心力枯竭死亡之后,攻破隋国,亲手杀了被绑在石柱上的云毓,便觉得无与伦比的悲哀。
云疏对想要自己命的人下狠手没什么不对,只是未来难测。所以楚妍与云疏打了个赌,赌云蔷会怎么做……所幸,云蔷说了出来。
这次反叛失败后,云疏会留她父母一命,但是此生此世都不能出皇陵,生老病死皆于此。
可还是不够,楚妍要保证,云蔷以后绝不会走上轼亲这条路。所以,她必须带云蔷走。毕竟,云蔷是那么一个好姑娘。
咬了咬牙,“好,我跟你走。”即使有一丝阻止她父王的可能性,她都不想放弃。
楚妍长吁一口气。这样便好,足够了。待她们回来,一切便结束了。云疏他也可以趁自己不在,放开手脚。
惊蛰谷在此地势力不多,况且即使云疏不在乎,她也不好带进皇宫,不然岂会如此束手束脚?
……
江昊带领的军队势如破竹,接连为周国带来数场胜仗。敌国且战且退,缩在峡谷之中,不敢出来应战。
是夜,篝火明敞。“好!再来!”酒碗碰撞着的声音比比皆是。军队酬劳将士,为胜利欢宴。
“我敬诸位将士!”江昊手捧着一坛酒,一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将酒坛倒过来给众人看。
“好!”“将军好样的!”“喔喔!”众人加油助威,气氛一时大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家对他的称呼,皆从“驸马爷”变成了“将军”。
夜里的风很大。秦罗衣坐在老树上,手一拍,坛子上的印泥就飞了出去,酒香清冽扑鼻,一闻就知道是顾纨羽酿的。
“秦姑娘原来在这里。”声音从背后传来,本该在酒宴上的江昊突然出现。
秦罗衣捧着坛子,一口接一口,没有回头。她喝的其实并不快,酒坛子其实也并不大,顾纨羽那样的人,连酿酒的坛子都端的精致无比。
江昊默默地在她身后站着,在秦罗衣即将喝完酒的时候,突地道:“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一件事。”喝了那么多酒,他眼神依旧清亮,没有一丝醉意。“秦姑娘这么一直帮我,为的是什么呢?”
秦罗衣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将坛子随意一扔。跃下树,从江昊身边走过,没有一丝停留。
在完全感应不到秦罗衣时,江昊自语:“我不会再问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自此之后,他都不会再问了。
“呵,”短促地笑了一声,他的眼里终于有了几分迷蒙的醉意。
佳人无情,何需再逐流水去。
秦罗衣第二天就离开了。两日后,峡谷内的敌军开始反击,江昊并不惊慌,沉着以对。他自《华天录》被人追杀迫害开始,就知道,没有什么比自己更可靠。
“姐!”隔着老远就看到了秦罗衣,楚妍一路小跑,撞进女子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我好想你啊!”
明明还在深秋,这边已经下了初雪。楚妍头戴着雪白的卧兔儿,模样可爱又娇俏。她窝在秦罗衣怀里,满脸的欢欣。去年的这个时候,楚妍还在逍遥阁。然后待到了开春,连元宵节都是一个人捧着秦罗衣送来的美人灯。
同样张开手搂住自己妹妹。秦罗衣一身黑氅,经历过朝堂与战争的洗礼,较原来多了些威势,迫人而不自知。
抬眸看云蔷那一眼,就令她屏息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强撑着作为郡主的尊严,倔犟地昂起头。
秦罗衣此时已经移开了那双被霜月侵染的眸子。姓云的她都不怎么喜欢。原先是因为惊蛰谷那些记录,让她只是漠然以对。毕竟云氏和秦氏走的不是一条路。数百年以来,就是惊蛰谷和隋国对上了,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小摩擦,不会大动干戈,伤了筋骨。双方自存一种默契。
可是,现在……秦罗衣心里哼了一声。她与楚妍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分离时楚妍都只是安静地送别,目光里再是不舍也不会说出来,乖巧地让人心疼。不得不说,自己已经很久没见楚妍如此开朗了。而这,是别人带给她的。
一想到,自家妹妹在乎的人不再是自己一个,秦罗衣心里简直是酸涩难言。再看楚妍已然抽条长开,身姿窈窕,顾盼生辉更是恍惚一瞬。她有多久没好好看看原来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了呢?
“诶?易华哥哥没有跟在姐姐身边吗?”环视了一周,楚妍好奇道。星眸里含笑,这可是不常见呀。
“嗯,多事之秋,他坐镇逍遥阁怕是脱不开身。”秦罗衣随口回道:“怎么,找他有事?”
“可是……”楚妍一愣,下意识道:“易华哥哥他不在阁内啊!”
她与云蔷在路上碰到了原先逍遥阁的小伙伴,说是阁主又好久没回来了。姐姐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除非是……易华哥哥有意隐瞒。
可是,为什么呢?
眸光幽幽,秦罗衣拥住楚妍的手一紧,“我知道了。”
楚妍探头看了秦罗衣一眼,遂眨了眨眼不再多问,转而拉起云蔷,朝秦罗衣讨好地笑了笑,“姐姐~”不自觉地拉长声音撒着娇,“有件事情……”
黄昏时刻。云蔷走到了马车那里,忠诚而沉默的车夫依旧守在车旁,无声无息。
“红色瓶子一日一粒,荷包里是药方,一日涂三次。”将东西递给车夫,云蔷交代。
车夫接过,“多谢郡主。”声音沙哑,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凝滞感。
“本就是互惠互利。”云蔷摇了摇头,看着车夫干脆利落地倒出一粒吃进去,忍不住道:“你也不怕我骗你?”
“郡主和王爷是不一样的人。”他缓慢但坚定道。
“这话我可是不会道谢。”云蔷苦笑着,再怎样都是自己父亲。
这名剑客当初受制于父王,而她答应替他改头换面,只要他护送楚妍。那个药,会使他一个月后面目改变,再也无法被人认出。
不再多言,男人朝云蔷行了一礼,大步离去。
云蔷转身朝阴影处俯身下拜,秦罗衣根本就没有掩饰她的气息。“云蔷有事求谷主……”
“阿妍已经和我说过了。”
“阿妍是阿妍,这件事,该由云蔷自己求。”如此大事,安能坦然地去拜托他人!“隋国内乱,然终有平定之时。谷主若是现在出手……”
早就打好腹稿,云蔷条理分明地将惊蛰谷能得到的好处一一摆出,纵使心中如火燎原,对外依旧姿态谦和而不卑微。
确实如楚妍说的一般是个好姑娘,秦罗衣看着面前的云蔷。楚妍适才与她说,在隋国内乱期将云蔷安排在她这里,其余不用她插手,云疏都安排好了。
所以,云蔷是被好友和亲人联手隐瞒而不自知,还在向自己求助。
“可以,这件事我应了。”秦罗衣一抬袖,顺着这股力道云蔷不由自主站起来。“但是我也有几件事要问你……”
阿妍开始有事瞒着自己了。虽然,云疏的计划与自己无关,但是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作者有话要说: 原故事片段:
云蔷身着宫装,手中持剑,定定地看着云毓。
“杀了我。”费劲地抬起头,云毓哑着嗓子道。
一剑,刺透了他的肩胛骨。
又一剑,挑瞎了他的眼眸。
……
第五剑,云蔷稳稳地刺进了他的心脏。
除了最开始的那声闷哼,她什么都没听到。又或者,她在最后听到了一声叹息。
残阳如血。云蔷的手放开剑,任由它插在云毓胸口。然后她提起繁复的宫装,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被血浸透的裙摆从远处看像是暗色的花,摇曳逶迤。
自此之后,再无云氏。
(这个系列还有两章就结束了,情不自禁地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话说作话老是被吞,大概是晋江觉得我太唠叨了●━●)玫瑰小说网已改网址,玫瑰小说网已改网址,玫瑰小说网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a href="http://www.meiguixs.net" target="_blank">www.meiguixs.net</a>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请收藏本站,更多更新的无防盗小说站,<a href=http://wap.jjwxw.cc/ target=_blank>倔强文学网</a> wap.jjwxw.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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