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日头渐上中天,阳光照耀下炙烤着码头前的仓库广场,只有从乌母水吹来的微风才能带来一丝丝凉意。
站在队伍后面的李立抹着滑落到下巴的汗水,微微低着头,手心里全是汗。
王县尉走到李立所在商队前,那商队大掌柜的翻看这执金吾的令牌,递还回去,道:
“王县尉既要搜查,还请不要弄乱货物,这些货物很贵重,万一出点闪失我也不好向参事大人交代。”
王县尉连忙拱手笑道:
“那是一定,没想到是刘管家当面,失敬失敬。”
这支商队大掌柜乃是当今右军国参事刘自诚的府里大管家。
京城居大不易,凭那些死俸禄根本养不活府里的诸多丫鬟仆人,自然要想办法搞点其他的收入,走商就在朝廷大人们之间蔚然成风。
不过毕竟位高权重,亲自干商人低买高卖的事情有失身份,也会招人非议,所以这些事情都交给府中管家处理。也是惯例。
刘大掌柜的嗯了一声,转头道:
“老宋,你去看着点。”
那老宋正是这支商队二掌柜的,长得肥头大耳,比李立还胖了好几圈,此时听见刘大掌柜的吩咐,急忙点头应了一声,道声请吧。
王县尉哎了一声,带着人轻手轻脚的翻查起来,看样子掸灰的成分居多。
宋掌柜的迈着短粗腿在前面引路,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汗水催促快点,大热天的在日头底下晒着对于胖子来说就是种酷刑。
不多时就到了队伍后方,李立所在的位置,王县尉看了眼问道:
“这位是?”
宋掌柜面色如常道:
“哦,他呀,我远房亲戚,跟着商队走一遭,熟熟路。”
李立上前弓着腰向王县尉问好,王县尉也拱手回礼,接着越过了他走向后面一排排的大箱子,李立看了眼那宋掌柜,宋掌柜打手势让他安心,走到王县尉跟前,喊道:
“欸,轻点、轻点,这里面装的都是名贵瓷器,打碎了一个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王县尉连忙呵斥手下,亲自上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个箱子,箱子里塞满了棉花,拨开一看,里面是一件手绘荷韵青花瓷瓶。
他咂了咂嘴,就这件瓷瓶,没有上百两银子下不来,小心的恢复原状,合上盖子,又接连打开了几个箱子,都是名贵瓷器。
旁白宋掌柜哼道:
“看清楚了吧,这些东西就不是你们这些小民能碰的,赶紧完事,看几个得了,别没完没了耽误咱们刘大掌柜的时间。”
王县尉连声答应,手底下却不停,接连翻了十几个箱子,都是瓷器,抬头看了一眼宋掌柜,不耐之色溢于言表,而远处的刘大掌柜,背着手走到仓库广场凉棚里面,面无表情的正瞅着他们搜查。
他只得搜到此处,虽然有执金吾的令牌,可是如果真的把货物全搜查一遍,那可就是打了那刘大掌柜的脸。
随即王县尉招呼兵丁集合,四处拱手道叨扰各位,留下几个兵丁盯着,就收拾队伍离开了码头。
李立紧握的双拳这才放松下来,宋掌柜往凉棚里走去,路过李立时,站住脚低声说了一句:
“事情我给你办完了,另一半别忘了给。”
李立连声称谢。
宋掌柜又道:
“说起来,老马,你贩这私盐这么点量,能挣多少钱,不如咱俩合作,我负责供货办手续,你来贩运,获利咱俩七三分,岂不更好?”
李立回道:
“这不是先贩一点试试水嘛,毕竟贩私盐可是要杀头的重罪,不计划周密我这胆子可不敢运。
不过宋掌柜发话了,我老马可是求之不得啊,有幸能有宋掌柜罩着,我这生意那必然是日进斗金啊,不过这七三……”
宋掌柜听一开始李立所说还笑着点头,一听李立对分成有异议,立刻沉下脸来,道: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就凭你,一辈子都弄不下来通关文书。”
李立连忙赔罪,道:
“干的,干的。”
听此,宋掌柜脸色这才由阴转晴,拍了拍李立的肩膀,道:
“听我的,咱俩都能发财,我办通关文书可还要上下打点,七三分对你老马已经很公平了,当然人吃马嚼的路途损耗你老马得要出吧。”
李立苦着脸点点头,宋掌柜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往凉棚去了。
李立抹了把汗水,骂了一句:
“他娘的,贪得无厌的死肥猪。”
望了望在远处把守码头的兵丁,李立悄悄避开了众人视线,走到货物堆尽头,一处木箱堆积处,翻开最上面的大箱子,拨开表面浅浅的一层棉花,露出一只麻袋,解开上面的绳子,正是满头大汗的尚谦。
李立又打开三个箱子,那三个箱子中是戚氏、尚绣儿、王忠三人,几人皆是浑身湿透。
在这炎炎夏日,接近正午时分,被装在麻袋里,上面又覆盖棉花,放在木箱中,无异于是一种酷刑。
李立急忙给戚氏等人喂了一袋子水,捂出了这么多汗,再不喝些水,怕是会出现脱水症。
尚谦直感觉浑身乏力,脑袋沉极了,头发一缕缕的粘在额头,全身上下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一口水喝下去,清凉的微带咸咸的味道稍微让他提起了些精神,叹了口气,暗道,这可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把几人装在麻袋里扮作私盐,正是他的主意,没办法,他实在不相信一个见钱眼开的人能保守秘密,把他们送到河对岸。
李立一开始只是与那宋掌柜说要夹带些东西,未曾说过是什么,不给他提前报信的机会,到过河的时候再跟宋掌柜摊牌,并派人步步跟随监视着他,直到安全过河。
尚谦觉得此法不太妥当,于是提出扮作私盐过河,至于为何是私盐,他考虑数量少又利润大的违禁品,也只有盐铁两物,而铁器牵涉甚大,那宋掌柜不太可能同意帮忙打掩护,私盐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在戚氏点头之下,几人便实施了尚谦的想法,但是尚谦一藏在木箱里就叫苦不迭,这完全不是人受的待遇,可是后悔也晚了,为了安全过河也只能牺牲一下了。
戚氏和尚绣儿喝了淡盐水,这才缓过气来,半躺在木箱上休息片刻,旁边王忠有气无力道:
“李立,赶紧给我也喝一口。”
李立一把把水壶扔给王忠,这边用布细心的擦拭尚谦头上身上的汗水,声音颤抖道:
“真是苦了二少爷和夫人、小姐了。”
王忠没使上劲,差点没接住水壶,赶紧灌了一口盐水,骂了一句李立,用袖子擦拭额头,却越擦越湿,干脆躺在箱子中上不动了。
几人出来透了透风,缓了缓,听见喧闹声渐起,几人又躲进箱子中,李立都收拾妥当,不多时,听前面传来喊声——
“伙计们,装船!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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