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道歉 这人什么时候改口了??
清寨出生, 离开时方才牙牙学语。
隐山城生活几年,认识了几个玩伴,见边疆疾苦, 立志要与父亲一样, 为国效力, 上阵杀敌。
“爹,我以后要像你一样, 成为保家卫国的将军!”
定居京城后,认识了万无秋。眼见阿姐即将进宫,清寨金巫找来, 他便成为了祭司,瞒着所有人, 和姐姐一起炼蛊,维持着清寨的风水。
“阿姐, 你放心进宫,我是金巫嘛,现在成了祭司,当然就要好好保护你啦!”
考上泮宫, 结识了至交好友, 得师长照料, 安然度过几年,本事见长, 与万无秋情定,约定相伴一生。
“阿无!看我看我!我考上泮宫了,马上就能跟你一起去上学了!……哎等等,我要先把这个消息告诉万夫人!”
父亲战死于前线,明知内忧外患, 璟国一触即碎,谢铭迟还是毅然退学,自请带兵前往前线,走上了父亲未走完了路。
五年边疆风霜,他鲜少回京,与旧识只能以书信往来,纵然不便,但每半月一封的家书,他都会寄给万无秋。
“阿无看见肯定会安心许多……嘶,扯到伤口了,这可不能告诉他。”
“谢将军!京城有信来了!”
“快拿来我看!”
唯一贪的一点点,就是在边疆苦寒之地找到一些稀缺药材,第一个先寄给万无秋,而不是上贡朝廷。
谁知一夕之间,黑白骤变,他被冠以反叛之名,被押解回京。本以为自己死后其他人都会安然无恙,但却在狱中得知阿姐和万无秋的情况,情急之下以死囚替代自己,假死逃出牢狱。
将万无秋制成了鬼傀,将夫子们制成了鬼傀,他想让大家都活下去,让本不该死的人都回来。
他找不到姐姐,但世上不止他有姐姐、弟弟、父母、爱人……他想要帮他们,把他们的家人带回来。
他不知道这条路对不对,但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下去了。直到有鬼傀因为一心向死的执念而生出傀界,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路到底是不是对的。
明明万无秋他们都很安然地活着,但他忘了,不是所有人都想留下来。对于一些人来说,死才是解脱。
他想挽救这一切,但巫的力量已经开始反噬,他没能力去解开这么多傀界,只好走了一条最绝的路——
他把那些高级的鬼傀引走,聚在一起,以自身为饵,让他们宣泄怨气,任由他们把自己分食,让他们或是变成鬼魂再去轮回,或是就此灰飞烟灭。
他成功了,但自己也彻底死了,仅剩的一点意识让他当了一段时间活死人。
他不想在万无秋面前死,怕他心疼,于是自己随便找了一座山,想让自己长眠于那里。
“麻烦……摸一下我的脉。”
“……死都死了,埋一下都不行吗?”
算了,就当是自己的报应吧。
只是没想到,万无秋竟然找到了他,又把他带了回来。
往昔二十余年的记忆如潮水涌入脑海,曾经快乐的、悲伤的、感慨的、愤懑的……所有情绪一股脑涌上头,最后化为了脸颊的两行清泪。
谢玥卿感受到蛊虫彻底融化在谢铭迟身体里,收起手:“都想起来了吗?”
“……嗯,”谢铭迟抹了把泪,声音闷闷的,“就是有点难受。”
不过万无秋又一直默默地帮他顺着背,他没忍住笑了一下:“不过现在好多了。”
经历过生死才明白,他能有现在多么不易,这样艰难才得来的命,一直愁苦算什么样子?
谢玥卿松了一口气,道:“你们刚才说的那位朋友,沈绯年,他催生出我的傀界,恐怕主要目的就是让我恢复你的记忆。”
谢铭迟连忙问:“怎么说?”
“既然他连催生傀界这种事都做得到,说明他知道不少清寨的秘术,”谢玥卿顿了下,“你之前说他来自一个边境小城,其实有可能,他的父母或者更早的祖辈也来自清寨,虽然他们没法再回去,但却可以把清寨一些巫术教给沈绯年。若他还是个有灵性的,自然可以从中悟出一些什么。连催生傀界这种事都做得到,恢复一个鬼傀的记忆,对他来说也不是全无办法。”
听她这么说,谢铭迟和万无秋同时一惊。
夜半的冷风透过窗户纸扑在谢铭迟脸上,他这才意识到,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沈绯年的身份。
虽然亲眼见过他做鬼傀,从中学会了制作鬼傀的方法,但催生傀界这门术法谢铭迟并不会,而从时间上来算,沈绯年应该在封瑜死后不久就开始筹划这件事,开始逐步试验着催生鬼傀和傀界。
多少清寨人想要学会巫傀之术,却一直不得其法,泮宫学子就算再聪明,大多也是像封瑜一样受不住巫的力量,但沈绯年前前后后做的太多,反噬只是和万无秋他们一样就不说了,连沉睡的时间都比他们少,对巫的力量的接受程度可谓强悍。
谢玥卿一说,他才意识到,如果不是同为清寨人,身体里本就有通巫神的能力,沈绯年怎么能做这么多。
所以,谢铭迟能做到的,沈绯年大多都做得到,他做不到的,沈绯年甚至还能从已经模糊的古迹中摸索。
谢铭迟沉默了一下,问:“阿姐,沈绯年有能力拿到你刚才给我用的那种蛊虫吗?”
对方却遗憾摇头:“这蛊虫,是我魂魄滋养出来的,能按我心意做成各种微小的事。我能让你恢复记忆,只是因为我知道你记忆停滞的症结,让蛊虫去将你身体里的截断的力量续起来,归根结底,用的是我本身有的巫之力。”
谢铭迟顿时紧张起来:“那你……”
“我没事,”谢玥卿摇摇头,“我现在这个状态,留着这些力量没有用,不如全交给你,但我不会消失。”
只是交给谢铭迟之后,她所存的力量就几乎消失了。
从此之后,清寨才是真的没了巫女。
先不说谢玥卿掌握的巫之力本就比常人多了太多太多,她积累了这么久的力量,现在也只能让谢铭迟一个人恢复记忆,更别说沈绯年想凭自己的力量给封瑜恢复记忆。
那他要恢复封瑜的记忆,要从什么地方攫取巫之力?
谢铭迟兀自思索起来。沈绯年催生鬼傀,是为了早点与封瑜团聚,但他并不知道封瑜会失忆,所以也没有积累巫之力。
在发现封瑜不记得从前的事后,他原本想通过给封瑜讲从前的事来让他慢慢恢复,可封瑜在池屿一中那个傀界里明确拒绝了,他不想恢复记忆。
沈绯年偏激,不见得会听封瑜的想法,只觉得封瑜要恢复了记忆才会真正做回他自己。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封瑜和谢铭迟失去记忆的根本原因,又明白就算有谢玥卿在,也只够谢铭迟一个人恢复记忆,顾不上封瑜。
这种情况下,他必然要自己开出一条路来攫取足够的巫之力。
这么想着,谢铭迟只觉得心里发毛。
现在拥有巫之力的,万千鬼傀、上百傀儡师、还有他们几个……
最直截了当的方法,杀人取力。
虽然时常有傀儡师和鬼傀在傀界中丧命,但他们死去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如果有什么方法,能把所有的鬼傀和傀儡师都聚在一起,让他们快速死去……
心中猛地一寒,谢铭迟连忙抓住万无秋:“我们得快点走!”
万无秋神色凝重,分明也想到了这一点,沉重地点了下头,随后看向谢玥卿:“阿姐,我们能尽快出去吗?”
“可以,”谢玥卿点点头,“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做一件事。”
院外,被纸人带来的众人已经在冷风中站了很久,夜深露重的侵蚀下,有不少人已经冻得原地转圈了。
“曲曲曲曲夫子……”贺岐抱着单薄的自己,冻得上下牙打颤,“我哥他们……怎怎怎么还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啊,”曲夫子跟着打了个颤,“他们不会有事吧,怪担心的。”
岑夫子淡定道:“我们的学生,你应该多些信任。”
姜夫子觉得奇怪,朝岑夫子看了一眼,就发现对方已经冻得整个人都在小幅颤抖了,话语里的淡定都是装出来的,那一双眼睛盯着木门,就快望眼欲穿了。
姜夫子一笑,没拆穿他。
就在这时,桑逸突然低喝一声:“都别说话!里面有声音——”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仔细听着门内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贺岐没忍住,朝木门那边靠近了一点,想把耳朵凑上去听声音。
下一秒,木门毫无征兆地打开——
贺岐没站稳,差点就要超前冲过去,但内心深处的恐惧把自己拽了回去,一来二去下,他就这么水灵灵地坐在了地上。
正要爬起来,面前就递过一只半透明的手,贺岐眼皮一跳:不会是他们两个里的谁变成半透明的了吧?
“抱歉,吓到你了?”
怎么还是个女的?
贺岐连忙抬头,却看见一张酷似他哥的脸就这么笑容洋溢地出现在他视线里。
贺岐:“?”
他不确定地开口:“哥……你变成姐了?”
谢玥卿愣了一下,旋即笑得更深了:“不是,我是他姐姐。”
谢铭迟在身后,默默探出头看了贺岐一眼,接着一个白眼翻上了天。
“啊……哦哦,”贺岐只觉得面前女子亲切,一听是他哥的亲姐,那一点害怕就彻底消失了,由着谢玥卿把自己扶起来,然后退到了谢铭迟旁边,小声问,“哥,成了吗?”
谢铭迟静静点了下头。
贺岐一口气彻底松了下来。
谢玥卿看着面前或是惊恐或是不解的人,深深吸了口气,随后弯下腰去:“各位,抱歉。”
虽不是她本意,但牵连进这么多无辜的人,实在抱歉。
不等所有人弄清楚原因,就见那一身雍容华袍的清丽女子身上散发出了浓重的烟雾。
和往常的红色不同,这片烟雾是白色的。
不是鬼傀,自然和满是不甘的猩红烟雾不同。
谢铭迟刚松了口气,突然想起来刚才在祭堂里的一件事。
……万无秋是不是叫他姐“阿姐”了?
谢铭迟:“?”
这人什么时候改口了??
第162章 上路 姐姐看着,他不好意思了
离开傀界的第一件事, 没顾上看自己身处何处,反而先紧张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链。
眼见着多了一颗淡金色的珠子,见到珠子还在隐隐发着光, 谢铭迟才彻底松了口气。
没事了, 就算傀界不见了, 阿姐也没有消失,而是像其他鬼傀一样收到手链里去了。
只是不知道……阿姐还有没有机会再去轮回转生。
谢铭迟愣了好一会儿, 这才发觉自己还在地上躺着,满目望过去都是蓝天,还有看不见顶的树冠。
落叶满地, 他正躺在一片落叶堆起来的小包上,一有动作, 身下的树叶便嘎吱作响,碎成碎片粉末, 碎在泥土里。
幸好这地方偏僻,平时没人管,他们才能平安无事在这儿躺了几天。
谢铭迟站起身,在周围发现了众人的身影, 放下心来, 朝他们那边汇集过去。
进入傀界的人不一定是到了同一个地方, 只是相似就足够把人卷入傀界,见不到桑茉桑逸他们实属正常, 谢铭迟没有管。
其他五人陆续转醒,谢铭迟便朝着不知道情况的贺岐和夫子们劈头盖脸来了句:“我恢复记忆了。”
姜夫子不太意外,平静问:“那谢妃呢?还在吗?”
“在的,”谢铭迟略一思索,拍了拍手链, “阿姐到我这里来了。”
渐渐地,白色的烟雾从手链中丝丝缕缕地溢出来,汇聚成人形。谢玥卿盈盈弯腰:“这么多年,阿迟承蒙各位照顾。”
岑夫子下意识就要跪,但一想到时代不同,跪拜那一套属于封建糟粕,于是硬憋着只是回鞠了一躬。
“姑娘言重了,我们作为师者应该的,”姜夫子轻轻一笑,“姑娘帮小谢恢复了记忆,倒是让我们感慨又多了些。”
谢铭迟十分感激地看了姜夫子一眼,他不再叫谢玥卿为“谢妃”,而是姑娘,是在侧面告诉谢玥卿,她已经摆脱了那个禁锢着她的身份,现在只是一个独立的女人。
感慨归感慨,只是时间紧迫,谢铭迟飞快地把现在的情况给众人说了一遍,神情严肃道:“沈绯年已经不管不顾了,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我们得快点找到他。”
“对对对!小封在他手里也危险!”曲夫子急得一拍手,“别说什么情深意重的,小沈这跟疯了区别也不大,谁在他手里都危险。”
谢铭迟也觉得是,正准备走,谢玥卿却拉了他一把:“等一下,阿迟,还得麻烦你们带一样东西。”
谢铭迟双眼茫然,万无秋在旁边提醒了一句:“灯笼。”
谢玥卿点点头。
谢铭迟这才如梦初醒,差点忘了,灯笼不走,姐姐应该也走不了太远。
幸好谢玥卿能感知到灯笼的位置,很快众人便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找到了那个灯笼。
和傀界中一样,看着冷得叫人害怕。
谢铭迟倒是仔细思考起来,总不能让姐姐一直这个样子,虽说他手链里还有几个鬼傀,但这个性质总是不一样的,况且姐姐也不是作恶,还有个行走不便的灯笼……
抱起灯笼,谢铭迟心中逐渐浮现了一个想法……不过现在不可行,还是得等沈绯年的事有个了结之后才能尝试。
现在令谢铭迟在意的是……这个地方竟然就是从前清寨的位置。
当初族人把灯笼埋在了清寨里,而现在灯笼出现在这里,这一切都显得格外清晰起来。
只是没想到,从前那样一个神奇的地方,现在也只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小城。
谢铭迟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地方,然后抱着灯笼转身离开了。
谢玥卿能独立留在外界的时间不多,没一会儿,她就自己回到了手链里休养生息。
虽然不知道沈绯年究竟在什么地方,但想想璟国时清寨再往北,和他们再有牵连的地方就是泮宫了。
如果沈绯年真在那个地方,他们也不会觉得意外。
他最大的执念就是封瑜,而他们一群人正是在泮宫认识,如果非要说现在有什么他在意的地方,除了那里再无别处。
再回母校,谢铭迟的内心是五味杂陈的。
这种感觉很难言说,实际上,那里已经没有任何泮宫的古迹了,他们就算去了也不会看到泮宫的一点影子,但是……
但是只要踩在那片土地上,知道那就是他们从前和夫子同学朝夕相对的地方,就会觉得沧海桑田,不过如此。
很久之前身边就有这样一群人,现在身边还是他们,哦,还多了个贺岐,如果时间能一直这样下去,未必不是一种美满。
只是他们这次去,是去“捉拿”同窗的。
一想着这个,这份感慨就变了味,变成了以醋和苦瓜为主导地位的五味杂陈。
桂花和酒变成这样,没有了馥郁千里的芬芳,没有了巷子中婉转传出的醇香,只剩下深深无力的酸涩。
似乎感受到了谢铭迟的愁苦,万无秋的手探过来,要像之前那样捏捏他的手以示安慰。
不过谢铭迟这次躲得奇快,惊吓道:“你别动!”
“?”万无秋不解,“怎么了?”
“我……我开车呢,”谢铭迟支支吾吾的,“不要打扰司机开车。”
话是这么说,但谢铭迟却抽空看了手链一眼。
万无秋:“……”
明白了。
姐姐看着,他不好意思了。
万无秋思考了一下,只好失望地收回了手。
啧,这怎么行?现在只是牵一下手都不好意思了,那之后还要这样那样,这手链又不见得时时刻刻都能及时解下来。
除非……
万无秋心中有了一个绝佳的想法,对他对谢铭迟对谢玥卿都好的想法。
不过现在来不及,这几天只好先忍着,之后再考虑这件事。
只是两人不知道,无形之中,他们已经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知开了多久的车,车上众人昏昏欲睡之时,贺岐突然发出一声喊:“哎!我在网上看到池屿一中了!”
谢铭迟这才想起来上次离开傀界匆忙,事后也没时间关注池屿一中的学生到底有没有离开傀界,这下来了精神,连忙问:“什么情况了?”
“嘶,帖子被删掉了,”贺岐挠挠头,“我刚才刷视频,看到有人远远地把池屿一中录下来了,外面围着一圈警戒线,好多警车都停在那里,博主还说看到学校里面走出许多学生来,只是之前这个地方从来都没有过学校。”
池屿一中再次回到现实,人们却不记得,甚至没有关于它的记载。
看来是翟文黎把学校卷进自己傀界时就抹除了所有关于池屿一中存在的痕迹,现在一所学校凭空出现,里面还有那么多从来没有记录的学生,难免引起恐慌,消息被封锁也是正常的。
贺岐继续说:“这作者好像已经发过很多次视频了,这视频都被盘包浆了。”
人们的好奇心是很难消失的,只能祈祷警方那边极力压制吧,毕竟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常理根本解释不通。
万无秋略一思索,说:“小贺,再去论坛看一眼,那上面应该不会被删掉。”
“哦,对哦,”贺岐如梦初醒地一点头,连忙在手机上飞快地划动,点击几下之后,惊喜道,“找到了!果然有,有很多呢……我看一下……”
短短几十秒钟,贺岐的脸色从好奇变成了惊讶,变成了激动,最后变成了目瞪口呆:“哥……上面不止有池屿一中,还有从咱姐傀界里出去的人发的。”
万无秋一皱眉。
对于“咱姐”这个说法,他不是很开心。
“关于池屿一中,嘶……这个人是程州哥吧,”贺岐的脸色变幻几番,“你无法企及的程少?”
谢铭迟没忍住乐了:“对,是他。”
贺岐:“嗯……池屿一中的情况,有程州哥还有其他几个人已经解释清楚了,大家知道那所学校是被鬼傀卷进傀界的,都挺惊讶的,还有不少表示害怕。”
害怕才是正常的,就算是傀儡师也会被这种情况吓一跳。
谢铭迟:“还有呢?”
“其实池屿一中在论坛里已经不算热点了,”贺岐尝试着委婉一点说,几秒钟后毅然放弃,“现在论坛里的热帖是关于咱们几个,还有咱姐的傀界的。”
万无秋忍无可忍:“小贺,你换个说法,叫阿姐,叫姐姐,可以吗?”
贺岐不知道这些有什么区别,但眼见着万无秋的笑容有那么一丝瘆人,于是很快比了个“ok”的手势,继续说:“本来池屿一中的帖里就有很多人说咱们……哦,哥,主要是说你的,还有无秋哥,说你俩很有实力。”
还有说他俩关系不一般的,贺岐觉得这就没必要说了:“这个时候你俩就应该已经躺在热搜上了,前不久又有帖子发出来……唔,应该是其他八个人中的谁发的帖子,把咱们在姐姐傀界里的经历说了一遍。”
“有人说傀界太诡异,还有人问都有些谁进了傀界,之后有人跟帖,呃说得很简单啊,‘桑茉,谢铭迟等人’。”
谢铭迟嘴角抽了抽,确实简洁易懂,现在公认的两大傀儡师都贴上去了,除了证明这傀界确实凶险,应该还有很多人好奇他们究竟哪边更强一些。
贺岐手一顿:“哥,桑茉姐亲自回帖了……不是这人怎么实名制上网,不对,这不重要,”他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桑茉姐说,傀界是你解的,而且在傀界里多次接受了你的帮助。”
听到这里,谢铭迟脸已经麻了。
她这么一说,他这个靠运气爬过来的千年傀儡师就被推上风口浪尖了。
“还有一个热度比较高的,就是说这次出傀界感觉有点奇怪,说有个半透明的人道了个歉之后就莫名其妙出来了。这个人怀疑,是你伟大的圣父精神感染了守门鬼傀,让她心甘情愿放咱们走了。”
谢铭迟已经不想听了,却感觉手链晃动了几下,无奈道:“阿姐,你别笑。”
“还有一个……”
“等一下,”这次谢铭迟及时喊了停,谨慎问道,“这次是和什么有关的?如果还是捧杀我的,那就大可不必再念了啊,你自己看看开心一下就好了。”
“啊不是的哥,”贺岐又看了几眼帖子,神色凝重,皱起了眉头,“这个……好像……不太好说,有点奇怪。”
万无秋侧过头:“奇怪到什么程度了?和什么有关的?”
贺岐斟酌了一下用词,说:“和人口失踪有关的。”
谢铭迟:“……?”
贺岐严肃了语气,说:“最近三天里,有不少傀儡师都在逐渐消失,这个帖主认识的傀儡师和他们的鬼傀都失踪了,人间蒸发,没有死也没有回来,在昨天之后……这个帖主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第163章 消失 死一般的寂静
这条重磅消息一传来, 贺岐旁边的曲夫子和姜夫子立刻就凑过去看,就连一向沉稳的岑夫子都隐隐凑过身来。
贺岐又把帖子往下划了划,大部分回复都是说自己身边也有别的傀儡师消失, 还有一些是在关心帖主。
不过这个时候, 更多人是在关心自己。
这样大规模的傀儡师消失, 显然不是偶然。
贺岐后知后觉地抬起头问凑过来的两位夫子:“是绯年哥吗?”
夫子们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无奈和愤怒:“八成是。”
谢铭迟状似淡定, 其实内心已经急得不行,要不是开着车,他现在就能掏出手机来把帖子从头看到尾。
不过自己冷静片刻之后, 大概也猜得到帖子里的东西,无非就是担心、想知道失踪的傀儡师都去了哪里。
傀儡师进入傀界时只是意识离体, 本体还会留在进傀界的地方,从来没有听说进傀界时连带着身体一起消失的。
可消失的都是傀儡师和鬼傀, 他们绝对是进了傀界,但是这么多人同时进去,而他们消失的地点又毫无规律,看起来并不是普通的傀界。
沈绯年需要一个地方快速取得傀儡师和鬼傀身上的巫之力, 最好就是把他们放在一个他自己能掌握的傀界, 创立一些必死的规则, 快速让他们的生命走到终点。
就算他催生出那么多傀界,但就像桃源村和洗青寨, 被催生出傀界的鬼傀仍然有自我意识,而他们的本意不想伤人,死亡规则必定不会苛刻,而守门鬼傀也极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反水,主动把卷入的人全都放出去。
沈绯年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他知道谢铭迟他们很快会找到他, 也会不惜一切来阻止他。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沈绯年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已经疯狂到完全不计后果,只想让封瑜恢复记忆。
所以……他也许不会去赌别人的傀界。
试问,沈绯年这样活了千年还一直记挂着找到封瑜并且让他恢复记忆的人,执念足够强吗?
够。
这样的鬼傀,足够创建出一个强大的傀界。
与催生出的巫女谢玥卿的傀界不同,沈绯年的目的太决绝,他创建出的傀界,绝对全都是杀招。
“真是疯了。”
谢铭迟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捏紧,皱紧眉头,低声骂了一句。
他顿了一下,朝万无秋瞥了一眼,见对方正在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幸好万无秋不是那样疯狂的人。
谢铭迟内心庆幸着,幸好万无秋觉得他始终是他,缺了记忆并不代表什么,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建立重新开始,但一旦疯狂到把事情做到绝路,那就彻底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只是万无秋也有事瞒着他。
谢铭迟不禁想到之前万无秋行使“特权”时提到的代价,是由他自己付出的。
万无秋一直说还不到时候告诉他,但这一直在他心里成为了一根隐隐埋着的刺,只靠一根线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又不知道会以怎样的力度落下,更不知道这根刺落下之后,还能不能拔出来。
这么想着,谢铭迟心里直发毛,又朝万无秋看了一眼。
谢铭迟:“你……”
万无秋:“你……”
万无秋恰在此时转过了头,两人同时发出声来。
车内的人被他俩的动静吸引,也都抬起头看着他们。
谢铭迟只是一瞥就很快转回了头继续看路:“你要说什么?你先说。”
“嗯,”万无秋笑了一下,“我是让你好好开车,别动不动就悄悄看我。”
谢铭迟:“……”
他轻咳一下:“知道了,我就看看你在干什么,没事。”
还有其他人,这事现在问出来似乎也不太恰当,谢铭迟于是憋住了自己的疑问,反正都憋了这么长时间,等停车休息下来再问也不迟。
不过一路上贺岐都在播报论坛里帖子的状况,三天前,傀儡师消失的帖子原本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帖子,但这么过去三天。
三天,都没有谁能回来,卷入了这么多人,能力或强或弱的都有,这么多人消失了三天都没能回来,这样的傀界不免引起恐慌。
有人自称认识桑茉和桑逸,给他们发的私信也都没有回,于是猜测他俩也没逃过。
本来进入洗青寨傀界的地点就是隐蔽的树林,他们俩从洗青寨出来的时候也还是在树林中,这时候如果又突然消失,几乎没人会知道。
谢铭迟心中突然有了个想法:“贺岐,你去给程州发个消息,问他在不在。”
“好好好,”贺岐立刻照做,抱着手机过了十几秒之后,欣喜道,“回了!程州哥说他在,”停了一下又说,“程州哥问我们有没有看到论坛里傀儡师消失的帖子。”
谢铭迟道:“你继续跟他聊,问他在什么地方,你告诉他,不要断了联系,从现在开始,你俩一直保持交流。”
“嗯嗯嗯。”贺岐立刻把谢铭迟的原话发了过去,又是十几秒之后,他的手机响起了来电提醒,他看了一眼,备注上大大的三个字,“程州哥”。
他几乎下意识就以为程州已经有什么消息要告诉他们了,连忙接起电话:“喂程州哥,你在哪没事吧?”
“我没事啊,”电话那边程州不是很淡定道,“你们怎么突然要和我保持联系?出什么事了?”
“免提,”谢铭迟简短地说了一句,过了几秒钟,跟电话那边的程州说,“这次恐怕几乎所有傀儡师和鬼傀都会被卷进傀界里,怕你突然消失,所以问一句,你在哪?”
“妈呀,这么严重吗?”程州的声音立刻带上了恐惧,“我……我在虚无,刚挑好了鬼傀,还在和鬼火姐姐说话。”
虚无?小火?
谢铭迟微微放心,在虚无的话,沈绯年的手应该不至于伸那么长,不会把虚无里还没有被傀儡师选走的鬼傀也卷进去。
程州:“不过,保持联系的话,咱们一直通着电话不就好了?打字多麻烦。”
谢铭迟:“……”
好像也是。
他给忘了。
“你先留在虚无吧,”谢铭迟安顿道,“那里应该还算安全,电话不要挂,一直通着。”
程州:“好嘞。”
贺岐听着一阵肉疼:“哥,话费……我暑假打工就赚了一点点。”
“……我给你充,”谢铭迟无语了,“你再给褚优、凌千、常乐……反正认识的关系不错的有联系方式的傀儡师,都发消息问问还在不在。”
贺岐刚要答应下来,万无秋就抢先说:“分开来吧,一人问一个,同时保持联系,比较高效。”
谢铭迟:“……也是。”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着急到脑子被僵尸吃掉了,临时应变的统筹能力竟然在这种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
幸好还有万无秋在。
很快,万无秋、贺岐、程州都开始联系认识的傀儡师们,询问着他们的方位等情况,过了二十分钟,程州说:“凌千姐还没事,在家里。”
贺岐:“褚优哥已经没有回消息了。”
万无秋:“常乐也没有回消息。”
虽然不回消息可能是在忙,但这种时候,谢铭迟直觉就认为他们是已经被卷进了傀界。
程州惊恐道:“我的妈呀,怎么大家都出事了?我在虚无真的没事吗?鬼火姐姐你会负责保护我的对吗?”
小火:“……”
“不是,姐姐你说句话啊,你这样……”
声音戛然而止,明明开着免提,听筒那边却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程州的声音,甚至没有小火的声音,虚无那边一片安静。
贺岐的手滞在半空,半天才问:“程州哥?你没事吧?你那边怎么样了?”
依旧是一片寂静,没有半点有生命的声音回答他的问题。
车上的人很快沉重了神色,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虚无也没有例外,留在虚无的程州和小火,还有没被傀儡师选中的那些鬼傀,他们都被沈绯年的傀界卷进去了。
这样看来,傀城也许也难以免遭毒手。
沈绯年的傀界几乎没了底线,只要是探测到有巫之力,不管是什么地方,不管是谁,都被卷了进去。
谢铭迟更加用力地踩了油门,朝他们的目的地加速行驶。
片刻后,万无秋也放下了手机:“路上不要停了,我们直接去泮宫。”
“嗯。”谢铭迟答应了一声,更加专心地开车。
万无秋把手机放下的动作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能联系到的所有傀儡师都已经消失了,进入了沈绯年的傀界。
他们得快点找到沈绯年,进了他的傀界,出来之后也好及时抓人。
但如果出不来……
如果出不来,那也不能让沈绯年再这么疯下去了。
三小时后,北方,夕阳西下,夜幕来临。
谢铭迟一行停了车,开始步行。
现在的建筑和之前差太多,已经很难确定泮宫的确切位置了。
不过有一片城墙,他们认得。
不止这片城墙,还有一片榕树茂盛的林子,现在成了一个公园,应该是从前那棵大榕树的子孙后代。
天气寒冷,这个时间几乎已经没有人再留在公园里了,一行人小心地走进公园中。
路上,岑夫子被一块石头绊到了脚,他低头一看,愣住了。
是一小片规则的石头,泥土下应该还有更大的部分。
他记得泮宫有这样一块石头,本来是打算打磨成石碑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动手,学子们平时无聊,就会在上面胡乱涂涂画画。
……不知道这是不是那一块。
众人顺着公园的小路,走到一个红亭之下,停住了脚步。
他们视线中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但直觉告诉他们,他们已经到了。
风吹枯叶落下,在地上扫过簌簌的摩擦声,在夜晚时刻显得更加诡异。
谢铭迟深吸一口气站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傀界,就在此时,万无秋开了口:“阿迟,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一件事了。”
“嗯?”谢铭迟心里有点不安,“现在说吗?”
“对,很重要,一定得现在说,”万无秋笑着,格外温柔,但谢铭迟却感觉这温柔有哪里不对劲,“你之前问过我,行使一些特权,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我告诉你,这个代价是我自己的一部分。”
听着他的话,谢铭迟更加不安,恐惧密密麻麻地从心底爬上来:“你现在告诉我做什么?”
“因为……我和夫子们之前就说好了一件事,现在是时候去做了,一定要现在说,因为之后的路可能要你自己走了。”
万无秋说得坦然,安详,淡然到好像什么都不顾了:“你知道,我们都存在很久了,按理来说,应该有傀界的。”
第164章 青石 我要成为像程州哥一样任你驱使的……
谢铭迟早就好奇这一点, 但他们谁都没说,他就干脆没问。
如果答案是他不想知道的那种,他怕自己接受不了。
但现在, 他也只能问:“那为什么没有?”
声线都是颤的。
见万无秋不忍心再说, 姜夫子便替他说道:“我们之前一直压着, 因为我们都知道,自己的事还没有做完, 我们每行使一次特权,自己的执念就重一分,傀界就更危险一些。”
“现在, 我们几个的傀界,都是最危险的存在, ”岑夫子面色不变,只是眼底有些愧疚, “我们本来想着,如果能挨到我们死时,就能顺利带走这些傀界,也不会有傀儡师需要冒险去解, 但沈绯年已经出手, 而且他把自己的傀界逼得比之前更凶, 我们只能提前把自己的傀界放出来。”
谢铭迟不解,觉得自己脑袋快炸了:“为什么要提前放出来?你们要干什么?”
万无秋上前, 轻轻牵着他的手,语气是绝无仅有的温柔和淡然:“由我们的傀界一起压制沈绯年的傀界,可以一定程度上降低沈绯年傀界的危险,只是需要麻烦你们,把我们的傀界也解开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谢铭迟接受不了, 不解地看过他们每一个人,“你们……你们这是在添乱!”
“不是添乱,小谢啊,听话,”曲夫子拍了拍他的肩,“我们和沈绯年的傀界对峙,会无形中把我们每个人傀界的难度和凶险程度都降下去。实际上,你们解的是我们的傀界,我们会在另一边解小沈的傀界。”
贺岐听懂了。
这不就是相当于,无秋哥和夫子们把最危险的傀界留给他们自己,剩下所有被卷进去的傀儡师都去解他们四个的傀界。
就算他们没能解开沈绯年的傀界也不怕,只要他们在沈绯年的傀界里死去,那他们的傀界也就不复存在了。
如果他们解开了沈绯年的傀界,那么作为四个傀界的守门鬼傀,他们就可以控制着把剩下的人都放出去。
虽然傀界难度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比之前高,但相较于沈绯年的必死局已经好了太多。
贺岐看向谢铭迟,却见后者眼神中尽是了然,明显是想通了这些。
“你们就是想好了吧,”谢铭迟突然觉得有些无力,“必死的局面留给自己,那我呢?我也可以去,你们为什么丢下我了?你们为我做了那么多,现在这种时候竟然不带着我吗?”
“阿迟……”万无秋把人揽到怀里,细细碎碎的言语落在他耳边,“只有你在外面,我们才能有生机,你是我们活下去的希望,就当是为了我们能离开沈绯年的傀界,你得留在外面接应我们。”
再松开怀抱时,谢铭迟脸颊上已经落了泪痕:“你们在逼我。”
“对不起,”万无秋的声音很轻,像是被什么影响着,落在了天边,“谢谢你。”
一个没有掺杂任何欲望的吻落在了谢铭迟额头上,停了片刻便分开。
随后,一道红光自四人身上爆开,彻底席卷了他的视线。
……
意识回笼,面前是一条幽长的青石板街,血红的夕阳洒在面前不远的地方,太阳即将落山了。
傀界里马上就是夜晚,谢铭迟没想到,竟然一进来就面临着危险的黑夜。
他低头看去,手上的手链还在,必要时候还能把他们放出来干干活,而贺岐就跟在他身边,两人是一起进来的。
“哥……”贺岐肩膀抖了一下,说,“我觉得,这个地方好阴冷……”
确实阴冷,四周的风都带着寒冷的水汽,周围应该是有什么大面积的湖泊或者河流,不过放眼望去还看不到。
这里……竟然就是万无秋和三位夫子融合在一起的傀界吗?
谢铭迟怔怔地看了看四周,眼神描摹着这里的景象。
他们身处一条街道的中央,街道两边也是青灰色的建筑,很像上世纪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
目光所及的末尾,有一栋建筑和其他建筑的青灰色截然不同,远远望去看着像红木……但不确定,只能确定很红,似乎还挂着许多红色灯笼。
这倒是有点像民国时娱乐场所的风格。
谢铭迟还纳闷为什么都是民国时期的影子,转念一想,他们醒来的时间几乎都是在民国、在上世纪。
长久的沉睡之后,印象最深刻的应该就是第一眼看到的不同的东西。
哪怕是民国时,所有的东西就已经和他们所熟知的不一样了,潜意识影响傀界,怪不得他们的傀界会长这个样子。
见谢铭迟一直不说话,贺岐心里有些担心,进傀界前万无秋和夫子们说的那一番话他也听到了,但他哥现在如果颓一下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种时候……嘶,他作为唯一一个陪在他哥身边的人,应该适时地安慰一下。但遗憾的是,他这人嘴笨,不会说什么好话。
贺岐兀自整理了半天语言,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哥,你别太伤心,咱们现在是在和无秋哥他们打配合呢,只有咱们这边成功了,才能帮他们那边成功,呃……只有咱们两边都成功了,才能让所有人都离开傀界,所以,那个啥,你现在是我们的主心骨,你得支楞起来……不过你压力不要太大!虽然我挺菜的我知道,但是我也会努力不拖后腿的!我要成为像程州哥一样任你驱使的存在!”
谢铭迟:“…………………………”
他的无语有点长。
什么叫任他驱使,说得好像他要指使他干什么坏事一样。
其中道理他在进傀界的那一刻就想通了,只不过现在有点生闷气而已。这么大的事,这几个人愣是嘴严得一直没开口,早点说出来难道不能大家一起想办法吗?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确实应该快速支楞起来,和万无秋他们打好这场配合赛。
根据之前的经验,进入傀界之后要么就是沿着一条路往前,走到傀界中心,要么就是会有NPC来带着他们往中心走。
他们现在……
谢铭迟朝四周看去,似乎并没有看到人影……
不对。
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动。
在前往那栋红楼的反方向,似乎有什么东西的影子隐隐约约在动……
谢铭迟眯了眯眼睛,拍了下贺岐的肩膀:“你视力好,看看那边是什么,是人吗?”
贺岐跟着望过去,也眯起了眼睛,不确定道:“是人形没毛病……但是,走路姿势怎么这么奇怪呢,一瘸一拐的,所有人都是一瘸一拐的。而且在这地方,他们竟然都没有抱团,一个个都是分散走的。不过倒都是朝咱们这边过来的。”
谢铭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身上红了吧唧的,不会是血吧?”
贺岐一哆嗦:“哥你别吓我。”
话是这么说,但贺岐看得更认真了,随后惊慌道:“哥!那好像真的是血啊!我我我我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们走路姿势这么奇怪又熟悉了……我觉得,他们挺像丧尸的。”
谢铭迟:“……”
他木着一张脸,看了一眼贺岐:“你认真的吗?丧尸?是我知道的那个丧尸吗?”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抱着人就啃的,但是真的很像啊,”贺岐慌的一批,“哥咱们真的不躲躲吗?!”
此话一出,不知道刺激到了远处人群的什么神经,他们突然就跑了起来,来势汹汹地朝这边跑来。
“卧槽!”谢铭迟忍不住爆了粗口,拉了贺岐一把转过身就跑,“跑啊!!”
两人毫无……不,并不是毫无目的地奔跑,他们能跑的方向就是一个——就是红楼的方向!虽然不知道红楼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但现在他们就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那群人不知道打了什么兴奋剂,在双方一起跑的情况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他们追赶!
谢铭迟已经顾不上分神去计算他们跑到红楼之前会不会被那群人抓到了,只能拼尽全力玩命跑,企图甩掉他们。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贺岐跑得竟然比他快!这丫竟然比他这个被曲夫子特训的人还跑得快!
谢铭迟心里崩溃地念叨:曲夫子你能看到这一幕吗?如果能看到的话,恭喜你又多了一个特训人选。
然而就在崩溃的时候,谢铭迟突然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影,就在不远处,似乎也准备跑的样子。
……不是吧,前有狼后有虎?
不过这两只“狼”离他们更近一些。
就在他极力想看清那究竟是不是人时,贺岐兴奋一喊:“程州哥!”
谢铭迟:“!”
竟然是程州!
听见那边程州雄浑地“哎”了一声就要往这边汇聚,谢铭迟连忙喊道:“跑啊!!!”
程州这才意识到,原来后面那一大群人都是追着谢铭迟和贺岐的!
“卧槽卧槽卧槽!!!”一连串脏话随之爆出,程州连忙就拉着身边刚选好还不熟悉的鬼傀同样撒丫子跑起来。
近了……红楼近了!
马上就要跑到了!!
谢铭迟根本不敢看身后的怪人离自己多近,憋着嗓子里的一股甜腥味儿就加了速,牟足力气向前跑。
“快点啊,要关门了。五、四、三——”
在门口看门人漠不关心的倒计时中,谢铭迟一行人终于踏进了红楼的门槛里。谢铭迟借着力气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些怪人已经到了门口。
这么近距离一看,谢铭迟才看清那些怪人的样子。
也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因为他认出了其中的几人,那都是在之前傀界里已经死了的傀儡师和鬼傀。
他们现在无一例外,翻着惨白的瞳孔,嘴里垂着涎液,朝红楼里的人们伸着手,似乎想把他们一起拉下深渊。
第165章 红楼 尊客的爱似乎确实强大
但他们似乎无法进入红楼, 门口看门的人慢吞吞地看着他们关上了门。
死去的人会成为傀界的NPC,这一点谢铭迟倒是不太意外,他意外的是——现在这个傀界既然已经成为了大核包小核的模式, 而万无秋他们正对付着作为小核的沈绯年的傀界, 他们在大核对抗着万无秋和夫子们的傀界, 竟然还会遇到这些人。
谢铭迟原以为,疯狂如沈绯年不会放过已经死去的人身上的巫之力, 把他们拉进来也情有可原,不过在这个“大核”里还能看见他们,这就比较让他惊讶了。
看来万无秋他们并不能完全改变沈绯年的傀界, 就算是在“大核”里,也依旧会有沈绯年傀界的影子。
贺岐刚松了一口气, 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红色的大门关上,眼神往旁边一瞥, 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哎哟……卧槽……不是,什么东西啊这么能跑……”程州郁闷地念了几句,喘着粗气,一屁股盘腿坐下, 完全不顾及什么卫生, “小谢兄弟啊, 你不是说……你不是说在虚无应该是安全的吗?怎么我转眼就进傀界了……贺岐啊你拉我干啥?”
嘴里问着,程州却已经先一步转过头看向了贺岐, 顺着他呆滞的目光看过去,随后深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噫——”
俩人看着已经不行了,谢铭迟漠然拽了他们一把:“别这么大惊小怪,外面都已经快和丧尸一样了,你们指望这里是多么正常的地方?”
没错, 这个红楼,它并不是安全屋。
起码看上去不是单纯的安全。
倒不是说这里的布置有什么奇怪,相反,一切陈设都很正常,像民国时期集住宿、聚会、娱乐为一体的大酒店。
谢铭迟话里的不正常,指的是人。
刚才他目送门童关门时就发现了,那门童简直不能称作是人。
起码单从物种上来说就不是。
那门童虽然有着人类的身体,但自脖子向上却长着一个鱼头。
不清楚是鲤鱼还是鲫鱼还是什么别的鱼,但确确实实是和脖子长在一起的鱼头。
它的手指间还连着皮肤,看上去和鱼类的蹼没什么区别。
谢铭迟有理由怀疑它鞋里的脚也是这样。
更滑稽的是,它甚至穿着马褂戴着瓜皮小帽,整个人显得更加滑稽。
不止是门童,就连在酒店里行走的服务生、前台,也全都是鱼头人身的怪物。
贺岐:“……”
说不清楚这里和外面哪个更危险。
鱼头门童对于两人盯着它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淡淡看了一眼之后就拿过旁边的一个夹板,另一只手拿起笔来,做出要写什么东西的动作,没感情地说了句:“抵押。”
“什么?”谢铭迟微微皱眉,“抵押什么?为什么抵押?”
“不抵押?”鱼头门童的鱼眼睛转了一圈,语调尖讽道,“不抵押,那就打开门把你们扔出去,我们这里不接受白吃白住的人。”
“……我们没说不抵押,你要什么啊?”程州缓过劲站起来,做出掏兜的动作,“我这次进来带钱了。”
“不要钱,其他随便,只要是属于你们的东西,”鱼头人傲慢地说了一句,“快点,我可没这么多时间跟你们耗。”
谢铭迟飞快地看过一眼四周,这酒店不止一层,而这一层除了酒店的工作鱼头人并没有别的卷入者。
现在外面这个情况,卷入者也不太可能在外面,但凡有点求生意识肯定都会往红楼这边跑……说不定是他们都已经完成了抵押,去到了楼上。
鱼头人突然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忘记说了,在尊客们离开时,我们会根据尊客们抵押物品的贵重来为大家准备礼物。”
谢铭迟立刻警惕起来,暗自思量着鱼头人的话。
这个酒店太小,而外面的空间明显比这里大得多,傀界里应该还有比较大的河流或者湖泊……所以这个红楼一定不是傀界的中心,傀界中心还在别的地方。
他们往红楼这边跑时能够感受到水汽越来越重,河流应该就在红楼前面,只是还需要一段距离。
红楼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暂时的避难所,或者说一个安全的售票厅,而它售出的票目的地就是傀界的中心。
毫无疑问,他们需要拿到去中心的票,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同时,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还有许多怪人,他们绝对不能现在出去,而要留在这里,就要做出抵押。
他们抵押的东西还会转换成礼物……
谢铭迟有理由怀疑,这些礼物的贵重程度是根据他们抵押的东西决定的,礼物的作用虽然未知,但大概是道具一类,也许在傀界中心能够提供帮助的。
这么想着,谢铭迟看向鱼头人,问:“你觉得我拥有的最贵重的东西是什么?”
鱼头人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愣,随后打量了他片刻,说:“尊客是人,人的情感是最复杂的,其中最贵重的,应该是‘爱’这个情感。”
“人们常说自己的爱强大到能战胜万物,我虽然不认同,但尊客的爱似乎确实强大。”
谢铭迟沉默了一下,如果它计算爱的方法是通过时间累积的话,那爱确实是他拥有的最贵重的东西了。
对亲人的爱,对朋友的爱,对爱人的爱,对这个世界所有美好的热爱……
足够多样,足够复杂。
“好,”谢铭迟几乎没怎么思考,立即答应下来,“我就抵押这个。”
贺岐愣了:“……啊?”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见鱼头人已经在本子上记下了什么,他急忙拉着谢铭迟说:“哥你这是干什么?咱们还不知道抵押到底有什么用,万一它不还给你怎么办?你……”
他哥和无秋哥一路的艰难他是看在眼里的,眼瞅着只要再熬出这个傀界就几乎彻底好起来了,他哥却在这个时候把他的“爱”给抵押出去了。
贺岐急得简直想原地转圈,谢铭迟却淡定道:“没事,只要我们出去了,傀界就不会对我们造成实际伤害,这些抵押自然就不算数了,我们现在要紧的是留下来。”
说着,谢铭迟悄悄拉过贺岐和程州,还有程州旁边那个男生,应该是他的新鬼傀,随后把他的猜想讲给他们听。
程州立刻:“哦~”
他悟了。
贺岐还是有些不放心,谢铭迟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抵押吧。”
在鱼头人的注视下,贺岐硬着头皮说:“那……押我的五官。”
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也就感官灵敏比较值钱了。
程州义正词严:“我押我的身体。”
谢铭迟:“……?”
这位更是重量级,更是分不了一点,浑身上下只有肌肉和钱。
钱明显在这里行不通,只好拿身体充充数。
程州的鬼傀抵押了自己的声音,听程州说他生前是名歌手。
至此,鱼头人合起了手中的本子,厚重的鱼嘴弯起一个笑容,优雅地鞠躬:“请四位上楼吧,楼上的房间任君选择。”
谢铭迟觉得奇怪,但没有多问,几人便一起朝楼梯那边走去。
半路上,程州介绍道:“这是我的鬼傀林乔……再多的介绍也没了,我俩其实也不熟,就是之前一起吃过饭。”
林乔温和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座酒店用材大部分都是木头,而且是红木,看上去也不是人血或者别的什么血,是很正常的漆。
不过这里的正常反而显得不正常。
从一楼往二楼走时,谢铭迟明显感到自己在踩过某一节台阶之后,耳边多了许多声音。
不是之前的鬼哭,而是人们谈论的声音,他甚至从中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声音。
这些声音都是从二楼传来的,似乎二楼整个都被无形地隔开了,只有在进入二楼的范围内才能听到里面的声响。
很快,几人便到达了二楼只是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他们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本以为二楼会是一圈一圈的房间,刚才鱼头人不给他们钥匙也不告诉他们住在哪个房间,是因为上来之后就会看到“住人”或者“没有住人”的指示牌之类,但没想到的是——
整个二楼,竟然就是一整个巨大的空间!
一张张单人床整整齐齐地靠着墙排列,每张床之间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除了床之外,二楼竟然什么陈设都没了。
就没了!
连花啊草啊桌子啊椅子啊都没有!
谢铭迟呆在了原地,无言以对。
这对吗?
想了想刚才的抵押,他有那么一瞬间都以为自己想的那些都是错的,这家酒店就是彻头彻尾的黑店。
奸商!
二楼有不少人在,看神情应该都是卷入者,有些人瑟瑟发抖地待在床上,其他人则坐在空地上围成了一个圈。
“……是你?”
听见熟悉的声音,谢铭迟抬头看去,就见桑茉正坐在圈里,看见他的表情先是惊讶,很快就转变成了欣喜:“你也进来了!”
“嗯,”谢铭迟苦笑一下,“又见面了啊。”
这才过了不到一天。
“哎,他是那个红眼睛吧?”
“这光没问题,就是他!”
“是谢铭迟啊,我们有救了!”
人群窃窃私语,谢铭迟听着只觉得头疼,连笑都没笑一下,就混进了人圈里坐下。
“我们刚出傀界,还没走几步就到了这个傀界里,”桑逸很快开始说自己遇到的情况,苦笑道,“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用的。”
他跟桑茉本来是去野餐,离开洗青寨之后本想着把未完成的野餐解决掉,谁知就这么进了新傀界。
谢铭迟深以为然:“我们开车走了几个小时才进来的。”
桑茉往他身后看了半天,疑惑道:“那个……鬼傀呢?还有夫……老师们,怎么没一起进来,你们没在一起吗?”
“没,”谢铭迟只觉得头疼,捏了捏眉心之后,冷静地说了一句,“我有重要的话说,请大家都聚过来吧。”
第166章 信息 难不成杀出的这匹红眼黑马是个关……
在座的各位绝大部分都知道谢铭迟最近在论坛里掀起的重重讨论, 之前有许多人怀疑他的能力,不过在“版本大神”桑茉桑逸的肯定之后,大家对谢铭迟就再没什么疑问。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众人被莫名其妙拖进来, 一直都找不到办法出去, 士气本就低落,就需要一个具有统帅能力的人来把他们的信心重聚在一起。
原本在床上呆坐着出神的几人也纷纷凑了过来, 谢铭迟先思考了一阵,组织语言,随后问桑逸:“你们进来多久了?”
桑逸说:“按照这个傀界里的时间是今天中午刚进来的, 进来之后就遭到了外面那些怪人的追杀,躲进这个酒店后就再没出去过。”
谢铭迟点了点头, 随后朝周围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另外认识的人身上:“褚优, 你呢?”
被点到的褚优推了下眼镜:“我早一些,是今早来的,之后一样躲进来没出去过。不过我发现,在这个傀界里似乎没有上厕所和进食的欲望, 但会困。”
此话一出, 有许多人纷纷附和起来, 他们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想到这竟然是个共有特点。
会困。
会困就说明人需要休息, 这个傀界省略了上厕所和进食的步骤,独独留下“睡觉”这个生理需求,说明很有可能在睡觉这一环出问题。
“我来得更早。”
听见有人主动发言,谢铭迟连忙看过去,认出这是在桃源村时被一起卷进傀界的俞谷。
也是他在论坛出名的“罪魁祸首”。
这时候顾不上太多, 谢铭迟只有一种认识熟人就是好的欣慰,连忙问:“你有发现什么吗?”
俞谷反而说:“你有什么别的线索来换吗?自从你来之后,似乎一直都是你在提问。把我们聚在一起总要有些交换吧。”
他的语气不是咄咄逼人,谢铭迟也知道这就是俞谷的一贯作风,喜欢交换。实际上傀儡师大多都是这样的人,没谁会愿意把自己费力得来的线索白给出去。
谢铭迟非常理解,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神色不悲不喜:“好,我的线索应该算是非常重要的,有关于傀界的核心,请大家仔细听好。”
“我知道这次的守门鬼傀是谁,很多,这个傀界是由五个大鬼傀一起创造的,比我们经历过的所有傀界都要艰险,这一点毋庸置疑,”见已经有人神色开始慌张,谢铭迟平静安慰道,“我说这些并不是让大家感受到压力,只是为了让大家意识到这次的傀界不是我们以往遇到的,而且不涉及争夺,所以大家必须提高警惕,齐心协力——一定要齐心,不要想着坑身边的人来达成目的,那样我们所有人都永远无法离开。”
有人听进去了,使劲点头,谢铭迟便接着说:“虽然傀界是由五个大鬼傀一起创造的,但实际上我们需要解的是其中四个一起创造出的傀界,而他们四个本人正在傀界的最深处,解第五个鬼傀的中心傀界。这个傀界的难度他们已经尽量降低了,但多少会受到中心傀界的影响,所以中心傀界想要把所有傀儡师都卷入的这个指令,他们没法更改。”
“当然,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中心傀界全是杀招,进去根本没法活,所以另外四位以他们的傀界困住我们,实际上是一种保护,而且他们的傀界难度更低,让我们更有生还的可能。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解开他们傀界的同时,尽可能帮他们解开中心傀界,否则就算我们解开了他们的傀界,也还是会落到最危险的那个傀界里。你们能明白我意思吗?”
众人:“……”
整个二楼一片寂静。
没有人——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事发生,听着这不仅是两个傀界叠在了一起,而且还有五个鬼傀在内战?
他们当中有些人去过傀城,多少听说过傀界存在几个大鬼傀,只是数量一直说不清道不明。但现在听说“五”这个数量,他们已经很震惊了。
大鬼傀肯定数量不多,而“五”已经是他们听过传闻里最多的了。
看样子,傀城的高层都乱了,如果他们没能把这场乱平复下来,很难说他们这些从傀界赚命的人会怎么样。
谢铭迟没有说话,而是等着他们的回答。
这些人,所有在这里的人,他们本来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只是因为成为了傀儡师,解开了傀界,才获得了多余的寿命。
但这些多余的寿命,都是万无秋他们行使特权换来的,每支出一份寿命,他们的傀界就更强大一分。所以其实这个傀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在座的每一位都有份。
不过谢铭迟并不想以此来威胁或者道德绑架,他只想让他们明白,之前的傀界也许他们可以只追逐自己的利益,只顾着自己逃走,甚至不惜利用别人的命来探索死亡规则,但现在不同了,如果不是大家一起、把两个傀界全都解开,那么没人能独善其身。
众人沉默了很久,随后,俞谷再次发出疑问:“我可以问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吗?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确定消息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可以,”谢铭迟思忖道,“那几个大鬼傀,都是我认识的人。”
众人的眼神变幻莫测起来。
难不成杀出的这匹红眼黑马是个关系户?
不对,等等,大鬼傀都活了很久吧?那这人是怎么全都认识的?
忽略了旁人的震惊,谢铭迟继续说:“那四个去对抗中心傀界的大鬼傀,我一直和他们在一起,是他们跟我说了这个计划之后,我亲眼看着他们创造出傀界的。”
众人再次沉默,眼神愈发怪异。
他们越来越觉得这人不是普通人了。
觉得说服力还不太够,谢铭迟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也许你们中有人去过傀城,那应该知道傀城有一位城主。”
有人颤抖着点头,但心里却开始害怕谢铭迟的下一句话。
谢铭迟说得直接:“那就是我的鬼傀,也是我的爱人。”
认识的人——诸如褚优俞谷程州这类,都有不同方面的震惊,或是来自万无秋的身份,或是来自他们俩的关系。桑茉桑逸则是已经在上个傀界就猜得差不多了,他们震惊的只是万无秋他们竟然创造出了傀界,而且还是为了保护他们。
剩下的人就是从头到尾都在震惊,仿佛被雷从头劈到脚,这样的消息对他们来说还是太重磅。
谢铭迟摊了下手:“所以,这下你们能确定我说的是真的了吗?还有没有什么怀疑,可以一次性说出来。”
虽然话说得风轻云淡,但其实谢铭迟有点慌。
这种时候,越是这种要么齐心协力、要么墙倒众人推的时候,但凡有那么一两个人说“你们几个熟人的事怎么把我们牵扯进来了”这类的话,那基本上整个队伍就会成为一盘散沙。
虽然硬要解释的话,他不是不能把真相说给他们听,但那样实在太麻烦,浪费时间,而且……
很没有隐私,他以后也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没有人说话,一片安静。
桑茉和桑逸对视一眼,轻轻点了下头,随后桑逸拍了拍胸脯说:“我们完全配合!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么有用的消息,我们已经算成功一半了。”
“还有我还有我!”程州立刻举起手来,“我一直都是抱小谢兄弟大腿才走到今天的,你的话我肯定听,兄弟就跟着你走了!”
褚优笑道:“我也是。”
俞谷看了一眼旁边还不知所以然的小珊,叹着笑了:“别误会啊,虽然我问的多,但我和你是一条战线上的。”
眼见这些人都发表了立场,剩下的人也很快都表示自己一定跟着组织走,一起努力解开傀界。
谢铭迟松了口气,悄悄抓着衣摆的手松开了。
“好了,那我们现在就是线索共享的成熟队伍了,”俞谷说,“我和小珊应该是现在酒楼里来得最早的人,昨天中午就已经到了,因为小珊行动不便,我们到这里就已经很勉强,所以一直没敢出去,知道的就多一些。”
他指了指外面,说:“那些怪人,应该都是之前死在傀界里的人,里面有我认识的已经死去的傀儡师和鬼傀,其他的肯定也有,不知道他们怎么出现在这里,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绝对不是活人,被他们抓到也不是好事,我亲眼见到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女生已经被他们抓走了,再没回来过。”
也许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俞谷没有说这句令人丧气的话,继续说:“不过这间酒店已经变了,昨天我来时,这间酒店其实不安全,只是相对外面安全一些,是个小破驿站,有时间喘口气,但里面依旧是危机四伏,会出现一些东西杀人,”他顿了一下,“今天中午之后,出现了一楼那些鱼头人,才变成现在的红楼,酒店也安全了许多。”
谢铭迟思索了一下,桑茉桑逸进傀界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他们离开上个傀界的时间,也就是在他们刚离开洗青寨的时候,沈绯年傀界的机制就已经变了。
肯定不可能是沈绯年自己变的,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万无秋和夫子们就已经在着手阻止沈绯年,搭建他们的傀界。
俞谷看了看四周的人,说:“大家应该都是今天才到的,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也是昨晚住在这里的人商量后的结果。”
“大家都看得出来,红楼并不是傀界的中心,而他们中有人发现,在红楼前面,有一条河,有一艘楼船会在午夜十二点准时靠岸十五分钟,然后开走。楼船去的地方,应该才是这个傀界的中心。”
第167章 心脏 你灵魂连接的工具
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 进入傀界之后一定得尽快到傀界的中心去,留在边缘会被缓慢地蚕食,逐渐消失。
他们不能在这里久待。
昨晚住在这里的傀儡师明显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在午夜十二点时, 他们离开了红楼, 上了楼船,朝着傀界的中心去了。
俞谷遗憾道:“那些怪人一直都在外面, 他们不会走,而且只要我们从红楼里出去,他们就会继续追着我们跑, 所以我一直没敢走。但今天,我已经能感受到自己在被蚕食了, 今晚我非走不可了。”
小珊的身体有问题,要走的话俞谷必须得带上她, 背着或者抱着,在怪人追赶的前提下,他们同时逃生的几率就小了很多。
但再小也得拼,否则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所以……我们今晚要上那趟楼船, ”谢铭迟坚定道, “得尽快到中心去。俞谷, 上船有什么条件吗?”
俞谷略一思索,摇摇头:“我不知道, 昨晚离开的人没有再回来,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上了船。”
也有可能有一些在路上被怪人抓到了。
他没说出来,但大家心里不约而同地响起了这句话。
谢铭迟说:“我们在这里抵押的东西应该在中心有用,大家尽可能抵押自己贵重的东西。”
俞谷一懵:“抵押什么?”
谢铭迟也呆了,程州替他说:“就是进来这里之后鱼头人让抵押的东西啊, 它说不抵押就把我们扔出去。”
俞谷皱着眉:“我进来时没有鱼头人,没有抵押什么。”
周围人纷纷开口,或有抵押,或是像俞谷一样,但仔细盘问后,发现抵押了东西的都是在今天中午之后才进入傀界的人。
也就是在小破驿站变成红楼酒店之后,鱼头人和抵押才一起出现。
“啊,所以抵押物品一定是有用的!”桑茉肯定道,“既然是中午后才出现的不同,没那就说明是城主他们改变的机制,也就是让我们更加安全的机制!”
众人深以为然,很快就有人站了起来:“不行,我现在去试试看能不能抵押!”
随后,一大波人都跟着一起下楼去抵押,剩下的人多向谢铭迟了解了一些情况。
等抵押的人顺利回来,一行人这才放了心,开始等待午夜来临。
“从窗户上能看到那条河,”褚优站在窗边,说,“俞谷说楼船上有灯火,看这里离河的距离,大概楼船刚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我们就该走了。”
谢铭迟默默点了点头。
在交换完线索之后,他就开始担心万无秋。
但凡是个傀儡师就清楚,要解开一个鬼傀的傀界,那就要找到他的魂线。
可万无秋也说过,他的魂线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具体在哪里并没有提,只是说如果哪天这个地方不再安全,那他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正常认了傀儡师的鬼傀,魂线都会交给自己的傀儡师。
之前谢铭迟问这个问题时,还不知道自己和万无秋之间的这些情缘,他自己也没确定心意,但现在再回头去想……
万无秋一直以来的执念都是和他在一起,成为鬼傀之后,世间值得他留恋的似乎只剩下谢铭迟。
嗯……
谢铭迟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有没有可能,万无秋一早就把魂线放在了谢铭迟身上?
如果有一天,谢铭迟遇到意外,不再安全,那么魂线就会跟着一起消失。
他们之间没有现在傀儡师和鬼傀之间的那种契约,万无秋是独立的个体,不会因为谢铭迟的死亡而死亡。
但如果魂线在谢铭迟身上,而且是一个只要他一死就会连带着魂线也毁灭的地方……
谢铭迟隐约记得,之前在祭堂恢复记忆时,阿姐似乎和万无秋在打什么哑谜。
他纠结片刻,还是掏出了藏在兜里的手链,拍了拍属于谢玥卿的那颗珠子:“阿姐,我有话问你。”
谢玥卿并没有显现身形,但却有了声音:“怎么了?”
“嗯……”谢铭迟想了半晌,开口问,“就是之前你在检查我身体那里出问题的时候,好像卡了一下。”
“嗯,”谢玥卿很快答应下来,没有一点隐藏,“我发现了你身体里的一根魂线。”
谢铭迟像抓住一根稻草似的连忙追问:“在哪里?是万无秋的吗?”
“是他的,”谢玥卿说,“他和我说好了,等你进了他的傀界,再把这件事告诉你。”
谢铭迟不免纳闷:“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瞒着我商量好这么多事的?”
谢玥卿笑而不语,回答了他的前一个问题:“你之前因为负荷不了巫之力,灵魂碎开了,虽然之后被阿无他们找回来,但总需要有一个什么,把最重要最关键的那部分缝合起来。”
缝合?
谢铭迟一愣:“就像做鬼傀时最关键的那一步吗?”
“是的,”谢玥卿说,“万无秋把他的魂线,当作了你灵魂连接的工具,位置你应该清楚。”
心脏往上三寸。
谢铭迟立刻想到了这个答案。
对于现在记忆已经恢复的他来说,制作鬼傀时的步骤他再清楚不过。
把碎掉的灵魂拼在一起也是一个道理,就算所有碎片都能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但心脏往上三寸的位置太重要,总需要一些别的什么来辅助缝合。
于是万无秋把自己的魂线放在了那里。
谢铭迟不自觉抬起手来,抚上了那个位置,似乎能感受到那个地方在隐隐发着暖。
原来万无秋一早就想好了,他可以狠心一点,赶在谢铭迟之前死去,让他好好活着,但接受不了谢铭迟在自己之前死。
如果谢铭迟真的有出事的那一天,他也会陪着谢铭迟一起。
谢铭迟:“……”
他早该想到的,万无秋这个人,宁愿自己比他人付出多百倍千倍,也不愿意亏欠一点。
可是……
谢铭迟还有些不解:“既然他的魂线就在我手上,那我岂不是现在就可以解开他的傀界。”
也就是说,在万无秋他们解开沈绯年的傀界后,只要他手上拿到了剩下三位夫子的傀界,那他们就可以彻底解开傀界了?
谢玥卿应道:“道理是这样的。”
这后门可开大发了。
谢铭迟仰头呼出一口气,原本百分之零的进度,竟然在刚开始就不知不觉达到了百分之二十。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凑剩下的百分之八十了。
“船来了!”
窗边的褚优低喊一声,过了几秒钟彻底确定亮着灯火的楼船正朝着他们这边行进后,连忙转过身:“大家准备行动!”
一行人连忙跑到了楼下,而门口,鱼头人十分适时地打开了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各位的礼物,我们会在之后送达,请大家放心大胆地离开吧!”
谢铭迟:“……”
幸好这人……不,这鱼……这鱼人不是在现实做生意,不然早就被抓回家煲鱼头汤了。
不过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走神,一出酒店大门,一行人就朝着河边狂奔,而在他们不远处,那群怪人似乎闻到了新鲜的人味儿,也开始躁动着奔跑起来。
乍一看就是一坨人追着另一坨人,说不清哪边更像丧尸。
贺岐的小身板在这时候竟然爆发出了惊人的求生意识,一骑绝尘跑在最前面,连肌肉发达的程州都追不上。
俞谷背着小珊,动作缓慢,几乎是落在了最后。
眼看身后的怪人离得更近了,谢铭迟咬牙凑了过去:“换我背。”
俞谷愣了一下。
谢铭迟吼道:“抓紧时间不要废话!!”
俞谷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快速和谢铭迟做了交接。
往常这种时候,大家都会觉得小珊是那个鬼傀,都会劝他放弃。聪明一点的知道他才是鬼傀,需要保护小珊,这才只好一直带着她,但不会施以援手。
因为他们这样的,基本就是炮灰,没救的那种,他一直坚持到今天,已经不想着谁能来帮他们,而是他要自己闯出一条生路。
但是……这个谢铭迟,这时候还来帮他。
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俞谷只是捏紧了拳。
几分钟后,谢铭迟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这次程州主动过来:“来来来换我!”
谢铭迟没有逞强,立刻做了交接。
程州体能好,哪怕背着一个人也和没背差不多,直接坚持到了河边。
一行人准备上船,谢铭迟突然发现,船夫也是鱼头人。
不止是船夫,这楼船很大很华丽,像是专门用来办宴会的,只是挂着的许多灯笼让它显得更像一艘鬼船。
每上去一个人,鱼头人的眼睛就会在他们身上转上一转,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一直到所有人都上了船,鱼头人也没拦下任何人。
四五十个人一起站在甲板上,纷纷脱力喘着气,看着河岸边无法靠近的怪人,终于放下了心。
蓦地,一个鱼头人转过身来,淡淡说了一句:“验票?”
谢铭迟先是一愣,在看到鱼头人手上的夹板后,立刻反应过来。
看来他之前猜得没错,在酒店抵押东西确实是通往中心的门票,现在鱼头人就是在检查上船的人是否都做了抵押。
鱼头人在人群中间慢慢踱步,一双诡异的圆眼睛在人们身上盯片刻,然后又去看手中夹板上的记录,周而复始。
突然,在走到一个人面前时,鱼头人突然咧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黄白色泛着寒光的尖牙在灯笼的照耀下更显狰狞:“找到一个逃票的……”
话音刚落,那人刚准备逃跑,一条腿迈在了空中,鱼头人却飞速张开血盆大口,瞬间就咬下了那人的头!
那人的身体还没反应过来,空中的脚落地后才扭动着就要倒下。
在血溅到船上之前,鱼头人一把抓住那人的身体,猛地朝河流中扔去,很快,无头尸体便沉了底。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鱼头人舔了一下牙齿上的血:“让我看看,还有逃票的人吗?”
第168章 楼船 我闻到很重的鱼腥味儿了
谢铭迟心下一惊, 旋即反应过来,被啃掉头的兄弟没有在酒店抵押。
他大概是今天上午到的,那时进入酒店还不需要抵押物品, 之后虽然有很多人听了谢铭迟的话又下楼做了抵押, 但这人也许始终没完全相信谢铭迟的话, 害怕抵押了自己贵重的东西之后没法再要回来,于是干脆浑水摸鱼没有抵押。
却没想到, 这一个决定是害了自己。
船还没有离岸,人群中有不少人看到那人的惨状之后开始瑟瑟发抖。
他们也一样,没有抵押。
没有抵押, 那就相当于没有拿到上船去中心的票,他们一定会被鱼头人吃掉。
只能赌一把。
认识的几人面面相觑, 然后跳下了船。
原本不能靠近的怪人立刻又躁动起来,朝着他们扑过去, 有一个人跳下去时没有站稳,摔倒在地,很快就被怪人吞没。
其余人则开始朝红楼狂奔,只要他们回去再做抵押, 哪怕多等一天, 哪怕自己会被蚕食掉一些, 那也比直接被啃掉头强。
这样也好,他们还能给之后进来的人传个信, 不至于让后进来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谢铭迟幽幽叹了口气,等鱼头人把剩下人的“门票”全都检阅完毕,这才放他们进了船舱。
贺岐几乎是本能地选了最后一排的座位,随后朝谢铭迟招招手:“哥,这边!”
谢铭迟没挑, 直接坐下。
既然门票是万无秋他们新加的规则,那就说明如果按照沈绯年的傀界,就算卷入者在那个小破驿站活了下来,上了楼船,楼船上也还会有其他凶险的死法等着他们,不会像现在这样检票之后就完事。
很快,所有人都在船舱内找到座位坐下,随后,一队鱼头人鱼贯而入。
它们每一只手上都恭敬地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什么都有,单谢铭迟这么看过去就看到了戒指、耳环、青铜小刀、香囊、眼镜、钥匙扣……
古现代的都有,不过似乎都是便于携带的小物件。
鱼头人们似乎有感应般端着托盘到了对应的人面前,十分井然有序,停在谢铭迟面前的鱼头人鞠了一躬:“尊客,这是红楼根据您抵押的物品送给您的礼物,您拿好。”
谢铭迟低下头,面前托盘中赫然躺着刚才那一只青铜小刀、一颗黑珍珠、还有一只小巧的银铃铛。
青铜小刀似刀又似钥匙,长相古怪,上面满满都是斑驳的锈迹,可见其岁月悠长。
他思索片刻,没有立即拿起来:“这些都是我的吗?”
鱼头人维持着笑容:“是的。”
谢铭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旁边人,贺岐的托盘上放着一只干花香包、一小瓶不知道什么的种子,程州的托盘上则是一个巴掌大的泥偶、一块不知道什么的金属。
总的来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礼物,而且各自不同,少则一个,最多的褚优有四个。
看来他之前猜得没错,回馈的礼物是根据他们抵押物品的贵重程度评级的,而且这个贵重程度是相对于他们本人而言。
谢铭迟又问:“我们需要一直拿着它们吗?”
鱼头人怔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一个合适的答案,半晌说:“最好是,不过,也许有些时候,您不能带这么多。”
“什么意思?”
鱼头人却没再回答,朝礼物努努嘴示意谢铭迟快些拿走。
谢铭迟没强鱼所难,拿起自己的东西放鱼头人离开了。
他盯着手上不大不小的物品,在记忆里搜寻了半天,愣是没找到有关于它们的记忆片段。尤其是那把青铜小刀,那是他完全没见过的东西。
这些物品有什么用暂时还不得而知,但值得肯定的是,他们得拿好这些东西,贴身携带,甚至需要保护好它们。
心下好奇,谢铭迟拍了拍斜前方的褚优,问:“能说说你抵押了什么吗?”
褚优的礼物数量最多,这让他非常好奇。
褚优没什么遮掩,直接道:“生命。”
谢铭迟哑然,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的命吗?”
“是的,”褚优点点头,“但我现在活的不止是自己的命,还有小肖的份,所以……也许是因为这个,我的礼物多一些。”
谢铭迟不置可否,只是靠了回去,看着窗外的景色。
这条河流似乎很宽阔,宽到根本看不清周围任何的陆地和建筑,只前方很远的地方隐隐约约有暖黄色泛着红光的灯火。
那应该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
谢铭迟想着,心中不自觉紧张。
他从来没问过万无秋,更没问过夫子们,他们最执着的事情是什么,虽然万无秋的大概能猜到,但至于夫子们……谢铭迟现在才觉得,自己对他们真是不够了解。
更不知道他们将沈绯年傀界的难度降低到了什么程度……还是不是杀招尽显?
还有红楼和楼船上的这些鱼头人,虽然知道这些是傀界中新加的,但为什么都是鱼头?
谢铭迟真的很在意这一点。
到底是什么样的爱恨情仇,才让鱼头下续上了人身。
楼船缓慢前进着,路上,贺岐好几次差点闭上眼睛,但都一个哆嗦把自己震醒了,直到他几乎放弃抵抗彻底跌进梦乡,谢铭迟拍了拍他:“这下你可以不用睡了,我们马上就到了。”
贺岐又是一个激灵,头探出窗外看了一眼,他们确实马上就要靠岸了。
鼻尖耸动一下,贺岐把头缩回来,说:“哥,我们抵押的东西好像不算完全抵押。”
谢铭迟:“嗯?”
贺岐:“我闻到很重的鱼腥味儿了。”
“……”谢铭迟看了看岸边那片占地极大的古色古香的建筑,道,“大概也许那间屋子里有很多鱼头人吧。我们抵押东西是为了住店并且得到前往这里的门票,只是我们没有能力支付鱼头人要的报酬,所以需要抵押。”
他停顿一下,心中了然:“这些费用应该需要我们后续拿一些东西来付,在规定时间内付清后就会把我们抵押的东西彻底归还所有权,反之我们会永远失去抵押的东西。”
贺岐反倒松了口气:“好险好险,我以为抵押之后我们就已经没有这些东西了。”
谢铭迟无语道:“……要是真没了,你在抵押之后就再听不到我们说话了好吗?”
忽地,楼船像碰上了什么东西,在停顿之后彻底停下,船舱的门被从外面打开,鱼头人恭敬道:“请尊客们下船吧,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桑逸谨慎地走在最前面,朝外面看了一圈,转过头来:“没有那些怪人。”而后一脚踩在了岸上的土地上。
见他没出事,后面的人才放心下了船。在最后一个人下船之后,楼船忽然间凭空消失了。
水面上平静无波,似乎他们刚才乘船的经历都是错觉。
与此同时,面前古色古香的建筑忽然打开了大门。
走在最前面的桑逸脚步一滞,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上前。后面的人看了一眼门内情况,也变了脸色。
门内竟然站满了鱼头人,准确来说是贴着整个建筑站了一圈,神似在放哨。
这时候,谢铭迟也终于意识到这建筑像什么了——像古时大户人家的府邸,前前后后弯弯绕绕许多个院子连接在一起。
只是还有些不同,他一是说不上来更像什么。
贺岐也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闻到那么重的鱼腥味了,他吞了下唾沫,硬着头皮:“咱们是……来给他们当宵夜的吗?”
程州整个人都麻了:“小贺兄弟,这个笑话不好笑啊!”
一行人在门口静静站着没有上前,很快,不远处传来了“咚咚咚”的清脆撞击声,并且越来越近。
不多时,一个长相清丽带着笑容的女娃娃便跑到了他们面前。
娃娃扎着古式的小髻,脸颊上涂着两坨十分不自然的腮红,咧着十分程序化的笑容道:“尊客们准备好了吗?”
桑逸皱眉:“准备好什么?”
娃娃:“尊客们准备好了吗?”
众人:“……”
见没人说话,过了几秒,她又问:“尊客们准备好了吗?”
一模一样的语气,一模一样的语调,完全没有变化,似乎她只会说这句话。
谢铭迟这才发现她不对劲的地方,小声和周围人说:“她是个瓷娃娃。”
桑茉仔细观察了一下面前的娃娃,才看到她裸露在外面的部分是泛着灰色的白,在灯光下折射着瓷器般的光泽。
再加上刚才和她如影随形的“咚咚”声,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个瓷器做的娃娃。
瓷娃娃等了很久,还是没有人回答,于是她再次不喜不怒地问:“尊客们准备好了吗?”
程州被问得又烦又害怕,气冲冲道:“好了好了,到底干什么啊?”
瓷娃娃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原本因为询问而微微弯曲的背彻底挺直,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咧得更大了些。
谢铭迟心里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瓷娃娃道:“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开始了哟。”
不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一时间,所有人脚下介是一空,下坠都是失重感伴随着尖叫声同时袭来,冲得谢铭迟耳膜和脑仁一阵生疼。
他们并没有下降很多,只是很短暂的两秒之后,他们就跌在了地上。
有的人压着别人,有几个人重重叠叠摞在一起,叫喊声、道歉声……场面十分混乱。
但混乱的不止于此。
甫一抬起头,谢铭迟就看到了眼前的场景。
可谓是一场逃亡。
第169章 场馆 他得先进到房间里再说
面前是层十分宽阔的空间, 但并不空荡,曲折的透明玻璃柜弯弯绕绕地遍布着整个空间,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大多是首饰, 四周金色的柱子撑起这一方空间, 血红浮梁上的雕刻鬼斧神工, 看得人啧啧称奇。
这样一方空间更像是什么商场的珠宝柜,但穿行在其中的人不可能是普通的客人。
放眼望去, 在玻璃柜台旁边,数不清的人在其中狂奔,有人摔倒了, 有人踩着别人的身体过去,似乎都在赶什么趟, 并不在意自己踩到的人怎么样了,更不在意他们这些突然从楼上掉下来的人。
他们吵闹着、奔跑着, 短暂的杂乱之后,竟然慢慢浮现出了规律——他们在分别排着长队。
谢铭迟的眼神定格在最近的一队长龙上,顺着末尾一点点找到了他们正在排的起点。
起点……是一扇门?
确实是门,金灿灿如同这里的每一根柱子, 门口还有各种各样的瓷娃娃咧着笑容站着, 颇有守门人的意思。
“是你们?”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谢铭迟循声望去,竟然在一条队伍中看到了凌千的影子。
谢铭迟顿时喜出望外:“原来你们先到了!白岚呢?这是什么情况?”
凌千满脸焦急, 短暂地瞥了一眼队伍前面,然后快速说:“太乱了,我和她走丢了,先别问快排队吧!”
这一通解释让所有人都云里雾里的,本以为遇到熟人能得到线索, 现在却只是加深了疑惑。
凌千和白岚无疑是更早一批乘坐楼船来到这里的人,比他们多进入一天,对这个傀界应该更了解才对,更何况她们能在昨天沈绯年的傀界里活下来,更是难得。
但看现在的情况……似乎她们根本没空去回答他的问题。
谢铭迟嘴唇绷成一条直线,视线在错综复杂的队伍之间扫过,最终一咬牙,转过头去:“大家快按她说的做,去排队!”
几乎是他说完话的那一瞬间,整个地下一层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刺穿人们耳膜似地撞进脑袋里,回荡在巨大的空间里。
场馆内闪烁着刺目的红光,似乎是什么危难的警告。
而警报响起的下一秒,原本一条条排起的长队突然开始躁动起来,人们开始没有任何征兆地奔跑,疯了一样往前冲着。
谢铭迟眼疾手快,立刻抓起离自己最近的贺岐,排到了最近的队伍后面,跟着前面的人开始跑。
贺岐内心极度不安,周围人们纷乱的脚步声更像是一下下踩在他的心跳上,踩得心脉都要断掉:“哥!这是怎么了啊?!”
心里暗骂一声,谢铭迟连摇头都来不及,跑了几步才扯着嗓子喊:“我怎么知道?!”
他也才刚到啊!!
后面的人们也陆续反应过来,有的跟在了谢铭迟后面排队,有的跑去了别的人少一些的队伍后面。
原本还算有组织的楼船队伍,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散如一盘沙。
谢铭迟跟着前面的队伍跑了几步,但没过一会儿,众人似乎就没有再按照自己排的队伍往前跑,在整个场馆中胡乱跑了起来。
不断有人从自己前面穿过去,每过去一个人,谢铭迟就得废好大劲才能跟上原本跟着的那个人。
“让开让开!别挡道!”
“快滚啊神经病!”
“起开!让我过去!!”
“……”
诸如此类的不耐烦的抱怨迅速将原本还紧张的气氛渲染到烦躁、暴乱……谢铭迟突然有一种自己正在逃亡的感觉。
但他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躲什么,更不知道要躲到哪里去。
来自未知的恐惧和烦躁很快席卷了整个身心,看似和房门没有多远的距离,但谢铭迟就是无论如何都跑不道终点,似乎自己被困在了什么无形的空间中,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妈的,”他没忍住骂了句脏话,转头问,“你有没有觉得……”
问话戛然而止。
谢铭迟微微睁大了眼睛,原本跟在自己身后的贺岐不见了。
放眼望去,场馆中的人已经少了许多,似乎都进入了各个房间当中,只剩下大概三分之一的人还在场馆中奔跑。
但这些人里找不到贺岐的影子。
别说贺岐,就连一起来的那些人,谢铭迟都没见到几个。
这可着实不妙,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成了这条队伍的最后一个。
不管是日常生活还是傀界中的经验都告诉他,排在队尾并不是什么好事。
正盘算着是不是要逃,谢铭迟就见自己正排的队伍忽然之间作鸟兽散,他定睛一看,这才看到队伍最前方的那扇门不知什么时候合上了。
连门口驻守的瓷娃娃都不见了踪影。
谢铭迟不敢耽搁,这时候也没心思去找熟人,连忙换了个队伍继续排起来。
看样子大家都在争抢着往门内去,但不知道门里有什么,难道门内的房间是什么避难的场所?而外面很快就会有什么恐怖的事发生?
谢铭迟被自己思维不合时宜的活跃吓了一跳,连忙摇摇头跑到了一个相对人少的队伍之后。
不管怎么样,现在看来进入房间内才是比较保险的做法,他得先进到房间里再说。
但很快,前面的人再次慌张地四散开——这个房间的门也关上了,他们只好跟着继续换队伍。
……
数不清到底换了多少个队伍,场馆里的人越来越少,警报声却一直没停,眼前还是要命的红光。
谢铭迟感觉自己心跳得快要蹦出来般,手心甚至被汗水浸湿了。
照这么下去,他马上就要把整个场馆的队伍都排一遍了,却依然没能进到房间里去。
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在看到队伍最前方的人跑开之后,谢铭迟反应奇快,迅速扫了一圈旁边只剩三个人的队伍,身形一闪排了过去。
门口的瓷娃娃从第一个人手里拿走了什么东西,随后那人就进入了房间,第二个人也是如此,第三个人……
不!在第二个人进入房间后,第三个人、也就是排在谢铭迟前面的那个女人,立刻就消失了!
与此同时,房间的大门在他面前很快关上,瓷娃娃在门缝里朝他不怀好意地挥了挥手。
“操!”谢铭迟这下暴躁到想把整个傀界都给炸了!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就可以进去了!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那第三个人也许只是谁的鬼傀,她的傀儡师只是让她帮忙排队,一旦傀儡师进入了房间,她就会被收回手链里去!
谢铭迟:“……”
阴险啊!小人啊!!
心里问候了那傀儡师的祖宗十八辈,谢铭迟正准备乖乖再去别的队伍后碰碰运气,就在转身的一瞬间,警报声突然停了下来,剩下几个房间的门也都关了起来。
闪瞎人眼睛的红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黑,只有每个房间上的一条黄色灯带还散发着些许光。
也不止是灯带,还有外面。
谢铭迟本以为他们的活动空间只有这个场馆,却没发现还有空间。就在他们场馆的尽头,一扇和古色古香的建筑完全不符合的玻璃大门缓缓打开。
玻璃门的那边似乎是个庭院,盈盈月光投射下冷白色的光,照得庭院中的绿植张牙舞爪。
场馆中还零星剩下十几人,但此刻却没谁有动作。
谢铭迟猜这些人应该都是今天刚到的傀儡师和鬼傀了,其他知道一些规则的大概都抢进了房间里。
忽地,黑暗中传来什么窸窣的声音,有人颤着声音问:“什……什么东西?”
“嘘!”谢铭迟立刻作势让他安静,仔细听着那声音。
“噌——噌——噌——”
像金石相接的摩擦声。
谢铭迟脑海中立刻想到,自己曾经在军营时,长剑拖地便是这样的声音!
不管来的东西是什么,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那声音还在靠近,透过灯带微弱的光线,谢铭迟看到了那东西的影子。
似乎是披着斗篷的人。
这人是好是坏?难道就是来追捕他们的?
谢铭迟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眼前忽地闪过一瞬寒光。
下一刻,嘴比脑子快地喊道:“跑!!”
不管那东西是什么,他手里拖着地的东西一定是某种冷兵器!或是剑、或是刀,或者斧头锤头镰刀……但既然都拿着这样的东西,那就绝不会是对他们怀有善意的存在!
这时候逃命比什么都重要,谢铭迟没再纠结,直接朝着玻璃大门那边跑去。虽然突然出现的新空间不见得是什么好地方,但一定比场馆这个躲都没地方躲的鬼地方强。
其他人也都很快反应过来,跟着谢铭迟开始狂奔。
跑到庭院的一瞬间,谢铭迟僵了一下。
他突然想到,他们明明是从一楼掉到了地下一层,既然是地下一层的庭院,为什么会有月光?
这么想着,谢铭迟一抬头,瞬间血液凝固——散发着光芒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月光!那是一个爬在屋檐上的巨大兔子手里的球!
那兔子足有一个人高,血红的眼睛盯着跑进庭院的人们,不怀好意地咧开了嘴。猩红细长宛如蛇信子的舌头舔过嘴唇,露出两排沾着黄渍的獠牙。
妈妈呀……
谢铭迟扭头就跑。
他再也不相信童话了。
第170章 兔子 体型太大,吃太多,太壮实
但庭院确实是庭院, 刚才仰头看去时,头顶上的也确实是天空,虽然发光的是兔子手里的球, 但确实还有月光存在, 就像他们依旧待在地平面一样。
谢铭迟猜这里的空间概念是混淆的, 也许不管上或者下几层楼,他们到达的还是一楼。
出于好奇, 谢铭迟转过头看了一眼。经过他的提醒,场馆内的大部分人都跟着跑了出来,只是在见到那个诡异的兔子之后表情都不太好。
与此同时, 最后一个人跑到了门口,但谢铭迟的注意力却在他身后的东西上。
那确实是个斗篷人, 黑色的斗篷将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巨大的帽檐遮住了整张脸, 只有握着镰刀的手还裸露在外面。
没错,是镰刀。
谢铭迟心里瞬间冒出了两个字——死神。
斗篷人裸露在外面的手干瘪布满褶皱,如同十天半个月没有浇水的老树皮,光是看着就让人想象到被那双手触碰时的粗糙感。
“咯咯咯……”
斗篷人突然笑了起来, 发出的竟是老太似的声音, 随后, 那只干瘪的手举起了镰刀——
“快跑!”谢铭迟朝门口那人大喊。
那人明显意识到了刀具举起时带来的凉意,但此时她却满脸惊恐——她根本已经动不了了!
斗篷人手起刀落, 锋利的镰刀瞬间割下了女人的头颅。
“啊啊啊啊啊——”
鲜血伴随着周围人的尖叫声一同喷涌而出,不少人跑了起来,或是跑到了谢铭迟旁边,或是继续往前跑去。
谢铭迟却还没有动的意思,他看到斗篷人并没有再往前走、到达庭院继续杀人的意思, 反而抬起头来,似乎在跟那只兔子说话。
“咕咕噜噜噜……”
“咕噜噜。”
兔子回应了一声,随后看向众人的表情愈发狰狞。
谢铭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招呼旁边的人:“跑!不要被兔子抓到,不要被它杀死!”
一群人朝着四面八方疯狂逃窜,但庭院和场馆比起来并不算大,如果没有种植的这些绿植,应该是一眼望得到头。
只是现在有植物的遮挡,有几个人选择藏起来,而没有继续跑。
有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一直跟着谢铭迟,在树木间穿梭,问:“你刚才说那句话,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谢铭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有些猜测,但还不确定,得等我们到下一个场地才能确定。”
山羊胡疑惑:“下一个?”
“对,”谢铭迟说,“这个傀界里,总不能寄希望追杀我们的怪物只有斗篷人和兔子,既然是已经降低难度的追杀,空间一定不会只有这么小。”
也许是想到了红楼外的怪人,也许是想到了一路上跟随的鱼人,还有场馆内的瓷娃娃,山羊胡深以为然,信了他的话,随后对那边的几个人打了几个手势,那边很快做出手势给了回应。
“那是我的朋友们,”山羊胡抹了把汗,拉着谢铭迟暂时停在一处断墙后,“我们一起解了很多傀界,可以分开打配合——也许我们可以暂时结盟,我知道你的名号。”
月光下,谢铭迟的红眼睛宛若淬血般,散发着妖艳的红色,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他记得这个人,也是今晚一同乘坐楼船来的,略一思索,谢铭迟便答应下来:“h……”
只刚突出一个音节,连“好”都没能说完,谢铭迟就察觉了周围似乎有些奇怪。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凝视着他们。
谢铭迟当机立断,把山羊胡往自己这边一拉。下一秒原本山羊胡蹲着的位置就砸下了一颗发光的球。
是那兔子手里的球!
光球落在地上,瞬间就砸出了一个深坑,谢铭迟敢打包票,山羊胡刚才要是还在那儿,估计人都被砸成肉饼了。
两人惊恐着迅速起身,就见兔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蹲在了断墙上,正愤怒的盯着他们,两人连忙继续跑。
没过多久,两人就跑到了尽头——面前只有一面墙。
谢铭迟不信邪:“沿着墙走!”
话音刚落,庭院中就传出了一声惨叫,谢铭迟闭了闭眼,心道不好。
兔子要是杀了人,他的推测就不好判断了。
但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去下一个空间的入口。谢铭迟知道在迷宫里如果迷失了方向,只要贴着墙走总会走出去,而现在这个情况可比迷宫简单多了。
入口必定是在墙上,连上有玻璃门的那面墙,撑死了也就四面,只要一直这么走过去总能找到入口。
只是兔子似乎盯上了他们,一直对二人紧追不舍,这就让他们的效率大大打了折扣。
谢铭迟心里腹诽:这兔子也就是体型太大,吃太多,太壮实,这才跳不了太远,否则他们这会儿指定已经被兔子一口啃下头来。
但是……
山羊胡焦急道:“我们已经走一遍了,为什么没看到出去的通道啊?”
谢铭迟也纳闷,有点怀疑自己。
他边把经过的树枝揪下来一段阻挡兔子的步伐,一边心里开始回忆他们刚才走过的路。
虽然眼过得快,但四面墙上几乎没什么遮挡的东西,不存在入口被挡住以至于他们看不到,只有墙角的一些苔藓,但那绝对没法遮住一扇门。
那入口在哪?
谢铭迟心里慌起来,看向了左手边。
左手边正是有玻璃大门的那面墙,而斗篷人还在门内,没有出来的迹象,只是“目送”着他们跑过去。
谢铭迟:“……”
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应该错。
正跑着,谢铭迟突然听见有人喊道:“这儿有门!有个狗洞!”
山羊胡反应迅速:“是我朋友,在对角那边!”
谢铭迟听见身后的兔子怨毒地嘟囔了一句什么,追逐他们的步伐明显加快了。谢铭迟咬牙道:“快过去!”
有不少人都听到了那人喊的话,都朝着狗洞那边去,等谢铭迟他们快到的时候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个半米高的狗洞旁边,但都畏畏缩缩地没人敢近。
按住血压飙升的冲动,谢铭迟绝望大喊:“快进去啊等什么!”
见到跟着两人怒气冲冲的兔子,众人也不敢犹豫了,纷纷钻过狗洞到了另一边。但兔子离谢铭迟和山羊胡太近了,时间根本就不够他们两人挨个过去。
谢铭迟一咬牙,拍了拍手链:“艾格!带面大镜子出来!”
艾格应声而动,红雾瞬间溢出,在谢铭迟和兔子中间横出一面镜子。兔子愣了一下,它看到谢铭迟的身影竟然离它更近了。
艾格拿出的是她最爱的双面镜,现在兔子的视角就是她曾经看着卷入者的视角。兔子不是人,就算是怪物,也只有简单的思维,以为那就是真人,于是直接一口啃了上去。
兔子:“……”
嘴不是破了,是烂了。
谢铭迟推了山羊胡一把:“你先过去。”
山羊胡没有推脱,跑近了之后一个滑铲顺势卧倒,飞速钻了过去。
谢铭迟跟着趴下,在兔子反应过来发怒之前,凭借身形优势快速钻到另一边,然后把艾格拽了回来。
兔子的脸瞬间堵在了狗洞那边,扯着一张血呼啦擦的嘴,怨毒地盯着谢铭迟。
狗洞虽然不大,但不至于让兔子钻不过来。
它不过来,只有一个原因——这已经不是它的地盘了。或者说,不是它该驻守的地盘。
山羊胡拉了谢铭迟一把,面色难看地小心问:“咱们现在……还跑吗?”
谢铭迟疑惑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但他一转过头去就都明白了。
这确实是一个新的空间,但……
除了他们脚下的这一小片是空地,其余地方竟然全都是湖!
一片占据了一整个院子的湖,就生生横在他们前面!
通往湖对岸只有一座看着不是那么结实的桥,但桥中间却大马金刀地立着一只巨型章鱼。
它的触手甚至足以抓住还在岸上的众人,但章鱼只是慢悠悠地挪动着自己的触手,在桥面上留下粘腻的痕迹,却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
而桥下的湖泊中,数只鳄鱼正不怀好意地露出头看着他们。
如果还有下一个空间,入口必定是在对岸,但现在似乎湖上湖下都不允许他们过去。
谢铭迟警觉地盯着章鱼,问周围人道:“刚才兔子是不是杀死人了?有人看到了吗?”
虽然有尖叫,但他和山羊胡绕着墙边转了好几圈都没见到过尸体的影子。
这是,一个文弱的男生怯怯出声:“是……是我,那声是我叫的,因为我藏在树后面,一抬头就看到兔子在树上,吓了一跳,所以叫了一声……但我没死!”
一听这话,谢铭迟松了口气,但没完全松下去:“有谁记得在场馆里的时候我们有多少人吗?现在少了几个?”
很快有人响应:“应该是19个,现在还有18个。”
谢铭迟立刻来了精神:“只有被斗篷人杀死的那一个对吗?”
那人很快点头响应。
这下谢铭迟算是彻底松了口气,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怕被兔子咬到屁股,他还特意往旁边挪了挪:“别站着了,各位,趁此机会歇歇吧。”
山羊胡不理解:“那个……虽然它还没攻击我们,但也不用这么松弛吧?”
一个女生说:“说不定这个章鱼是好的呢?”
“不是,”谢铭迟摇摇头,“它不是好的,但它没法攻击我们。别说是章鱼,连湖里的那些鳄鱼也是一样。”
他看着山羊胡:“我刚才在庭院里和你说有一些猜测,现在我的猜测成立了。”
“这些怪物,在进行一场杀人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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