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妖蜈(三)
“还是得去医院看看……”宁鹤澜自言自语着, 将伤口用绷带包好,又洗了把脸,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没有什么异样, 这才拉开了卫生间的门。
刚走到客厅就听到方回说自己和刘玉在厨房里说悄悄话的事。
本不想参与, 可宁鹤澜听到自己爷爷十分八卦地问:“什么什么?两人说了什么了?”
宁鹤澜:……
“没听到, 不过肯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方回也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说, “我猜……”
忽然一抬头,看到宁鹤澜站在旁边,方回心虚地站起身:“……一声不吭的站在别人背后, 吓死人了!”
“你还能再死吗?”宁鹤澜淡淡地回应。
“嘿你……”方回想了下, “我不和你计较。”
随后方回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 抬起屁股坐得离宁鹤澜远远的。
宁国华笑眯眯地打量着宁鹤澜, 看得宁鹤澜心里发毛:“……您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呵呵呵……我是想着我家小澜长大了啊,你说从幼儿园起就有那么多小女娃喜欢你,你都不动心, 这到了初高中,人家家长都在担心自己孩子早恋, 可我就在想, 我家这孩子怎么不早恋呢?”宁国华说。
宁鹤澜:……
“跟爷爷说说, 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很符合你的审美啊?”宁国华笑得灿烂。
“……我没记住她长什么样。”宁鹤澜叹口气说。
宁国华的表情瞬间僵住, 他盯着宁鹤澜坐下,宁鹤澜想了想说:“爷爷, 今天我去刘婷家, 她们俩姐妹说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宁国华的表情显然不如刚才八卦宁鹤澜有兴趣,哦了一声靠在了沙发上,双手搭在肚子上懒懒到:“她们怎么说?”
“刘婷说她与前夫的感情很好,可她的妹妹刘玉却说刘婷和前夫关系不好, 和现任关系也不好。”宁鹤澜说着,手指轻搭在唇边,“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事情,心理作用的可能性比较大。”
宁国华微眯着双眼,点了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做?”
宁鹤澜看了自家爷爷一眼:“我是不太想管呐,毕竟去她家装模作样的烧烧香,洒洒水,就收一千多……”
宁国华轻笑了一声:“你这小子。”
“可是有钱不赚也说不过去啊。”宁鹤澜嘴角一勾,“我晚上带鸡哥去看看。”
“开窍了啊。”宁国华满意地点着头。
“可不,您差我的五十块钱路费还没给呢。”
“兔崽子!”
“那我做什么啊?”方回无聊地用手托着下巴看着这爷孙俩。
“如果真的只是心理问题,那你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宁国华还没说完就看方回出了一口气瘫在沙发上。
“那我不去了。”方回本来也不想去,这大热天的,他现在只喜欢阴凉的地方。
“你等我把话说完,不过如果真有什么,你帮帮小澜,这阴德不就攒上了吗?”
“宁爷爷,宁鹤澜他战斗力比我强。”方回说,他是见识过宁鹤澜的身手的,肯定练过。
“但是小澜看不到妖鬼,还是得靠你。”宁国华说。
“靠我?”不知怎么的,方回觉得这句话听得人心里舒坦,这不就表示,自己很有用吗?
宁鹤澜看了看方回,目光又移到那边的鸡哥身上。
其实非要宁鹤澜选的话,他觉得鸡哥比方回好用,毕竟它谁都敢啄,而且鸡哥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东西。当然,如果它不会发鸡疯就更好了。
自从宁国华对方回说了那句“靠你了”,方回就感觉自己支棱起来了。
晚上两人出门后,宁鹤澜抱着鸡,方回在旁边说:“这大晚上的,你没有我可能还真的不行,比如你左脚边有个坑,右脚边有个石子,看,都得我提醒你不是?”
宁鹤澜皱了皱眉头,他晚上只是视线不好又不是瞎。
而且他不明白这个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若是只是看路的话,他拿个手电筒不也是一样的吗?
两人去再去刘婷家的时候,没想到刘婷的现任丈夫已经回来了。
男人戴着个银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这是我丈夫,杨斌。”刘婷介绍道。
杨斌伸出手朝两人握了握:“你们好,你们就是宁大师的孙子吧?”
“你好,杨先生。”
“咯喔。”
杨斌和刘婷的注意力被宁鹤澜脚边长相潦草的公鸡吸引。
“这鸡……张得真……有特点哈。”杨斌笑了笑。
“姐,你上次买的……“刘玉从屋里走出来,当她看到宁鹤澜抱着的公鸡,脸色一变惊叫出声,“啊!!”
“小玉?”刘婷回过头,看刘玉脸色惨白,慌忙走上去,“怎么了?”
刘玉伸手指着那公鸡,声音抖个不停,看起来十分害怕:“妖怪……有妖怪……”
刘婷笑了笑:“不是妖怪,那是只公鸡,是小道长他们带来的。”
“妖怪……”刘玉被吓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而且看样子都站不稳。
没办法,刘婷只好陪着她先回了卧房。
杨斌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二位,小玉她胆子有点小。”
方回啧了一声,这已经不是胆子有点小的问题了,正常人看到公鸡会被吓成这样吗?
“鸡哥,要不我哪天带你去整容吧?现在整容技术发达,说不定能将你整成凤凰。”方回对鸡哥说。
“咯咯!”公鸡一听,方回这又是皮痒了,丝毫不给他面子,扑腾起来就给了方回一爪。
方回赶紧闪开。
宁鹤澜本想控制住鸡哥,不料鸡哥挣扎的时候碰到了他的伤处,巨痛袭来,宁鹤澜的脸一下子惨白。
“……小哥,你没事吧?”杨斌有些慌,宁鹤澜咬着牙摆摆手。
方回看到宁鹤澜的样子,只能对鸡哥喊道:“哎等等!你主人还有伤你冷静点!”
“咯咯!”公鸡这才收了攻击的姿态,还看了方回一眼。
“这个……两位,你们要怎么……怎么解决我妻子的事情啊?”杨斌觉得这两人一鸡,好像不太靠谱的样子。
宁鹤澜坐在沙发上,等伤口这阵疼痛劲过去之后才抬起头:“请问你们几点睡觉?”
“啊?”杨斌看了眼时间,“我妻子十点多就睡了,我要十二点差不多。”
“刘玉呢?”
“她差不多和我妻子同一时间,也是十点多。”杨斌很奇怪,“为什么问这个?”
“小道长~还说你对人家没意思,一来就问别人几点睡觉……”方回在一旁嘴贱。
宁鹤澜瞥了他一眼,方回也马上明白过来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于是乖乖闭了嘴。
公鸡在屋子溜达打转,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宁鹤澜双臂撑在膝上,一手扶着额头,刘海遮住了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回则有些事不关己的站在窗前看着外面。
杨斌看了看宁鹤澜又看了看方回,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问啥,只能坐在沙发上略微烦躁的搓着手。
“杨先生,你妻子做噩梦后会从梦中惊醒吗?”
“会,婷婷经常是满头大汗,浑身湿透的醒来。”
宁鹤澜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杨先生,你觉得双胞胎之间会不会有心灵感应?”
杨斌不知道宁鹤澜这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问题有什么关联,他想了想说:“应该是有的吧。”
“杨先生觉得,双胞胎会喜欢上同一个东西吗?”
“这个是会的吧,婷婷和小玉爱好都差不多……”杨斌边想边说,看到宁鹤澜盯着自己,立刻反应过来,慌忙摆手,“不会不会,小玉不喜欢我,她有喜欢的人。”
听到这个宁鹤澜挑了挑眉:“杨先生知道是谁吗?”
“这个嘛……我就真不知道了,小玉从来不提,婷婷也没有跟我说过。“
“那杨先生怎么会知道她有喜欢的人?”宁鹤澜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杨斌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他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其实,我也是不小心发现的……”
杨斌说,他曾经多次看到刘玉拿着一张照片站在窗前发呆。
“什么照片?”
“好像是张同学照,我只远远地看过一眼,看得不是很清晰。”
宁鹤澜没再说话了。
杨斌有些无语,请来的风水先生还有那些道士,不应该都是进门就焚香祭酒,然后神神叨叨的跳来跳去吗?怎么今天来的这两个,先不说年纪看起来不大,怎么瞧也不像专业的。
还带了一只……长相这么难绷的公鸡。
就在杨斌心理暗暗对宁鹤澜和方回不满的时候,宁鹤澜和方回都突然抬起了头。
那公鸡走到卧房门口停住了。
宁鹤澜又闻到了早上的那股奇怪的味道,而且越来越浓。
方回不仅闻到了,还看到了,从那边卧室里飘出来的淡紫色的气体。
他转过身,看到宁鹤澜目光沉静的盯着那边,于是坐到他旁边:“小道长,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没有……不过……我闻到了一股味道。”宁鹤澜说。
“闻到也好,因为我也闻到了。”方回有些高兴地说,这样让他觉得宁鹤澜看到鬼魂什么的,也许就是个时间问题。
“请问,你们在说什么?闻到什么?”杨斌奇怪地看着两人。
“你没闻到?好大一股味儿。”方回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随后自言自语着,“这气体肯定不是普通的气体。”
宁鹤澜站起身,走到公鸡站着的卧室门口,他看了看左边的门,又看了看右边的门,回过头问:“杨先生,这是谁的房间?“
“哦,小玉的。”
这竟然不是刘婷的房间?
宁鹤澜垂下眼睫,他看到鸡哥歪着头,于是蹲下身道:“鸡哥,你察觉到什么了吗?”
第42章 第 42 章 妖蜈(四)
“咯。”鸡哥晃了晃它的鸡冠子。
就在这时, 宁鹤澜背后的房间里传出一声尖叫声。
“啊!!”
“婷婷!”杨斌立刻从沙发上站起,冲进了卧室。
方回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打开卧室的灯,他们看到刘婷披头散发, 眼神惊恐地缩在床边。
“婷婷!”
“老公!”刘婷扑进杨斌的怀里, “好可怕……好可怕……”
“不怕不怕, 老公在的。”杨斌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刘小姐, 你梦到什么了?”方回问。
“我梦到……我梦到……”刘婷表情痛苦,“我梦到我前夫,他睁着血红的眼睛, 身上……身上都是血……他说, 他说他要杀了我……”
杨斌心疼地将刘婷搂在怀里。
方回回头看向宁鹤澜, 宁鹤澜双手抱在胸前, 一手搭在唇边,眼眸微眯。
“小道长……你有什么高见?”方回问他。
宁鹤澜刚要说话,却听到背后的门开了。
刘玉眼神冰冷的站在门后。
“咯哒!”公鸡突然蓬起了全身的毛, 飞起来朝着刘玉扑了过去。
“啊!”刘玉没有想到公鸡就在门口,被它这么一扑, 整个人向后倒去, 咚地一声摔在了地板上。
“咯咯!”公鸡对着刘玉又啄又咬。
“啊!救命!救命啊!”刘玉毫无还手之力, 被公鸡压着打, “姐!姐!救我!”
本来还惊魂未定的刘婷听到妹妹的叫声,也不顾及自己的情况, 急忙下了床, 快步过来一看,自家妹妹竟然被公鸡给袭击了。
“老公!老公快点!快将鸡赶走!”刘婷忙喊。
宁鹤澜抬起手拦住了杨斌:“杨先生,别着急。”
“什么?!”杨斌怎么能不急,地上的刘玉脸上身上都是鸡爪划出的痕迹, 头发也被啄得乱七八糟。
“鸡哥。”宁鹤澜走上前,双手拢住鸡哥的翅膀,将它提了起来,“冷静点,鸡哥。”
刘玉满手的血痕,脸上的皮肤也被勾破了,哭得早已花了脸。
“啧啧啧……打得比我还惨……”方回看着都觉得疼,再一看,刘玉全身缠绕着淡紫色的气息比之前重了些,方回感觉心里有些发怵。
“帮我抱一下鸡哥。”宁鹤澜将公鸡递给方回。
“我才不抱。”方回嫌弃地说。
宁鹤澜看了他一眼:“方回,你不想攒阴德了?”
“抱鸡也能攒阴德?”方回不情不愿地伸手接过,嫌弃地将丑鸡抱在怀里。
鸡哥抬头看着他,一人一鸡对视了下,同时嫌弃地移开了视线。
“小玉!”刘婷冲进来将刘玉从地上扶起来,“怎么样小玉,有没有被伤到哪里?”
“你们两个的这个鸡是怎么回事?怎么伤人呢?!”本来就不太爽宁鹤澜和方回,杨斌这下找到宣泄的出口了。
“杨先生,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方回在旁边不咸不淡的说。
“嘿我说你什么意思?”杨斌有些生气,“你别……”
“杨先生,冷静点。”宁鹤澜说着,却没有看杨斌,他注视着地上的两人,“刘小姐,你做噩梦的事,很有可能和你妹妹有关。”
此话一出,另外几人都愣住了,刘玉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她紧紧抓着刘婷的手,目光却闪躲着。
“小道长,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刘婷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我没有开玩笑。”宁鹤澜的音量提高了些,“刘玉小姐,你能把你和我说的话再告诉你姐姐吗?”
刘玉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她惊恐地看着宁鹤澜:“你……你当时答应我说不……不会说出来的……”
宁鹤澜挑了下眉:“我没说过。”
“噗……”方回刚笑了一声,后来发现现在不是笑的时候,清清嗓子换上了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你……”刘玉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刘婷很奇怪的看着刘玉:“小玉,你跟人家说什么了?”
听到姐姐问,刘玉立刻垂下了视线,目光飘忽不定:“没什么。”
“她说,你与前夫面和心不和,并不是你说的那样感情好,和现任也是,并且说对方只是图你的钱……”
“你闭嘴!”刘玉突然站起身。
“刘婷小姐,你妹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宁鹤澜继续说。
“别说了……”刘玉情绪激动,握拳的手微微抖动着。
“小玉,他说的是真的吗?”刘婷抓着刘玉的手,希望从她的脸上看到一点否认,刘玉连连摇头,“小玉你说话啊?”
刘玉脸上的表情复杂,她低着头哭到:“姐,你别问了……”
方回看到随着刘玉的情绪起伏,周身的淡紫色气体越来越浓了,突然刘玉大吼一声:“别问了!”
瞬间,她的头发四散飞起,周身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气流,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她的身体中迸发出来,将周围的人全都吹翻在地。
方回往后连连退了几步,后背撞到墙壁才没有跌倒。
“咯喔!!”手里的鸡哥叫喊起来,原来刚才方回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差点没将公鸡的毛给揪掉。
“不好意思啊鸡兄……”方回毫无诚意地道歉。
宁鹤澜一手挡在眼前,尽管蹲下身降低了重心,可还是被这股力量给逼得退了两步。
旁边的杨斌则是被一下子掀翻在地,屁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离得最近的刘玉最惨,整个人被吹到墙上,又落了下来。
再一看刘玉,她此刻面目狰狞,双眼发红,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宁鹤澜:“姓宁的,关你什么事?这是我和我姐姐的事!”
宁鹤澜惊讶地看着刘玉周身散发出的浓烈气息,紫色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方回,她身边那些紫紫黑黑的气是什么。”
“妖气……吧”方回也拿不准,不过这个和他在看西游记时见到的一样。
宁鹤澜似乎不能理解,他一手搭在唇边:“我能看到妖气?”
“卧槽宁鹤澜你能不能抓重点!”旁边的方回大喊:“她攻过来了!”
叫喊间,刘玉的手指变得尖长,猛地朝着宁鹤澜刺了过来。
宁鹤澜游刃有余地往旁边侧了身子,刘玉的指甲在墙上抓出深深的五道痕迹。
“呼……呼……”刘玉狠狠地盯着宁鹤澜,“如果,如果你不来打扰的话,我的目的很快就能达到了,到时候就没有人来打扰我了。”
“你……是喜欢你姐夫?”方回在旁边指了指刘玉,又指了指杨斌。
刘玉冷哼了一声,一脸的鄙夷:“我喜欢我姐姐。”
方回:……
宁鹤澜:……
房间里诡异地沉默了。
刘婷目瞪口呆地盯着刘玉,旁边的杨斌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好……好小众的话题,我听不懂。”方回觉得自己的CPU要烧了。
“我也不懂,你们不是双胞胎吗?”宁鹤澜问刘玉。
刘玉呵呵了两声:“对,双胞胎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对方的。”
“小玉,你在说什么?”刘婷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外星语一般,瞳孔都放大了,满脸的惊诧。
“姐,你不懂……”刘玉看了刘婷一眼,“不过没关系,等我将这里的人都解决了,我们就能像以前一样在一起了。”
随着她的话,方回看到了刘玉身后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扁平的头部上长着长长的触角,无数只步足扭动着。
“嘶!”方回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个什么玩意?等下,这不是……蜈蚣?!
“咯咯!”怀里的公鸡扑腾起来,方回赶紧将它压住,“哎哎你打算上去找死吗?”
说着,方回往旁边退了两步到房门口,做好了随时准备跑路的准备
宁鹤澜站起身子,他转了转手腕,眼底滑过一抹光:“方回,你带他们两个和鸡哥先出去。”
“没问题!”方回得到离开的允许,赶紧扯了扯还在地上发呆的杨斌,“快走!”
“小玉!”刘婷不想走,她刚准备伸手去拉刘玉,不料被她的力量推得往后倒去。
“老婆!”杨斌伸手接住她,连拖带抱的往外面拉。
“小玉!”刘婷还是不想走。
杨斌刚拽着刘婷跑到门口,就听到后面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卧室的墙竟然被撞破了一个打洞。
宁鹤澜从里面翻出来,往后滑了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
他额头留下了血,今日状态不佳,手臂的疼痛一直在影响他,不然以他的身手,今天应该是不会受伤的。
刘玉从屋子里快速移动到宁鹤澜身边,举起尖如利爪的指甲不停地朝宁鹤澜攻击着。
宁鹤澜虽然躲过了大部分的攻击,可身上还是被抓到了几下,细嫩的皮肤顿时流出了鲜血。
只见他弓身避过刘玉的利爪,握拳对着她腹部就是一拳。
“咳咳!”刘玉吃痛地弯下腰,一手撑在地上,全身抖个不停,“嘶……”
“小玉!”看到妹妹受伤,刘婷着急地想跑过来。
“别过来!”宁鹤澜忙喊,不料这一分神,刘玉背后的蜈蚣幻影伸出尾巴一扫,宁鹤澜躲闪不及被打到,整个人在地上滚了好几下,撞到客厅的窗户又摔了下来。
“……宁鹤澜!”方回看到宁鹤澜手臂被划到,之前的伤处又给划了一个大口子,看着都触目惊心。
本来疼痛不止的伤处此刻被扯到,伤上加伤,手臂早已鲜血淋漓,宁鹤澜疼得连站都站不起来,额头上滴下豆大的汗珠。
“宁鹤澜!”方回朝他跑了过来,宁鹤澜的脸已经完全惨白了,这种情况肯定是要先跑再说。
于是他将宁鹤澜扶起来,刚站起身,眼前的黑影就压了过来。
“谁也别想走!”刘玉大喊一声,背后的蜈蚣幻影伸出百只步足朝着两人抓来,每只步足都有一米多长,上面还有倒钩,被刺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喔喔喔!!!”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天空一声巨响,鸡哥闪亮登场!
第43章 第 43 章 妖蜈(五)
鸡哥抖了抖鲜红的鸡冠, 雄赳赳气昂昂地打着鸣,飞到半空中冲向刘玉。
刘玉红着眼睛,抬起手转向它, 背后巨大的蜈蚣步足也跟着调转了方向。
鸡哥面对着比自己足有十倍大的蜈蚣幻影, 毫不畏惧, 先是一抓, 抓到了蜈蚣幻影的眼睛上,蜈蚣幻影剧烈地抖了下,鸡哥乘胜追击, 连抓带啄, 竟然打得那巨大的蜈蚣幻影毫无还手之力。
刘玉呜咽着连连后退, 根本没有能力反击。
方回看得目瞪口呆, 这个鸡哥的战力也太强了吧。
公鸡和蜈蚣……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
最后鸡哥飞身起来,抓住她的肩膀,对着刘玉的耳朵一啄, 竟然从她的耳朵里扯出一只七尺多长的大蜈蚣!
“小玉!”刘婷哪见过这场面,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老婆!”杨斌看刘婷昏了, 自己也差点昏过去。
被啄出来的蜈蚣蜷起身子想咬鸡哥, 可鸡哥的喙很坚硬, 虫子的攻击一点用也没有。
鸡哥将它摔在地上, 蜈蚣赶紧往前爬,鸡哥一步上用爪子按住, 蜈蚣费劲最后一丝力气挣扎后, 干脆装死不动了。
“我去,鸡哥你牛批啊,666!”方回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刘玉跪坐在地上,刚才蜈蚣从她的耳朵里抽离后, 她就像失了魂一样。
“这个情况要不要叫救护车……”方回看了看这晕的晕,呆的呆,还有自己扶着的这个,已经疼得浑身是汗了。
这时候刘婷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的妹妹:“小玉呢?”
“小玉!”她跑到刘玉身边跪坐下来,“小玉,你怎么样了?”
“姐姐?”听到亲人的呼唤,刘玉才渐渐从失神中缓了过来,声音颤抖,“姐姐……”
“小玉,没事了,没事了……”刘婷将她抱在怀里安抚着,“没事了……”
“姐姐,你天天做噩梦是我干的……”刘玉沉默了下才将真相说出口。
方回皱了下眉,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要进入回忆了。
刘婷刘玉从小就是孤儿,幸运的是,在福利院被一对很好的夫妻收养了。
不过对于刘玉来说 ,没有血缘关系的养父养母,对自己再好,也好不过亲姐姐,更何况,两人还是双胞胎。
刘玉一直喜欢姐姐,做什么都要和姐姐一起,在她世界里,只有姐姐是和自己最亲的人。
自从姐姐谈了第一个对象之后,刘玉才发现自己的喜欢,不单单是喜欢,她不允许其他人抢走自己的姐姐。
虽然,前任姐夫和现任姐夫,都对她很好。
这不行,得让他们都消失。
听到这里,刘婷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小玉……你是说……”
“姐姐,前任姐夫是因为喝了我加了致幻剂的水,所以才会开车摔进坑里的,”
刘婷身子一怔,她仿佛像被雷劈了一般。
刘玉直起身子:“姐,你晚上做噩梦,我也只是想让你和姐夫离婚,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而已……”
说着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抬起眼睛深深地望了一眼刘婷,脸上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姐姐,对不起……”
说罢她往后一仰,从窗边翻了出去。
“小玉!!”刚刚才醒来的刘婷又被吓得昏了过去。
那边的刘玉没有掉下去。
她被人抓住了。
站在窗边的方回不知道怎么的,想都没想就一把抓住刘玉的手臂。
方回:?
刘玉:?
可是单手抓一个人难度可不小,而且这个还是在十三楼,方回上半身已经探出了窗户外,下方就是人来人往的马路。
他心里直打怵,感觉这个姿势自己多往下看一眼也要掉下去了。
手里抓着的人很重,方回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脱臼了,眼看就要对抗不住地心引力,方回急得大喊:“宁鹤澜!宁鹤澜你死了没!没死快来救命啊!老子我他妈要抓不住了!!”
“……都说了不要骂脏话。”一个沉静淡然的声音响起,方回转过头,看到宁鹤澜站在自己身边。
他额前的刘海因为刚才的大汗有些微微湿,眼眶看起来有些湿润。
脸色倒是比刚才的惨白要好些了,不过依旧很难看。
宁鹤澜淡淡地瞥了方回一眼,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抓住方回的胳膊往后用力一拉,不仅将刘玉给拉了上来,还将方回也被他的力气连带着往后拉地倒在了地上。
“呼……呼……”方回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好吓人,自己差点就要摔下去了,现在脚还有点发软。
刚才自己为什么要去救人?
妈的现在想想好可怕。
还有宁鹤澜这是什么怪力,居然能单手拉起两个人?
他抬头看向宁鹤澜,宁鹤澜捂了捂血流不止的伤口,看向那边的刘玉。
“刘小姐,很多事并不是你一走了之就能解决的。”宁鹤澜说,“那只会更加沉重,会反反复复的折磨着活着的人。”
听了宁鹤澜的话,刘玉眼角挂着泪珠,咬着唇看着他。
“别的不说,她不是你最爱的姐姐吗?”宁鹤澜说着,眼里似乎有着怜悯的情绪。
刘玉趴在地上,看着杨斌怀里昏迷的刘婷,放声痛哭:“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宁鹤澜捂着伤口靠在了墙边,刚才故作镇定,此刻有些坚持不住了。
很快,救护车来了,刘婷送去了医院,刘玉送去了医院之后经过精神鉴定,准备送去精神病院。
方回看着远去的救护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宁鹤澜站在他身后,眉头紧锁,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
方回的手腕此刻疼了一下,举起手一看,数字“10”变成了“20”。
竟然加了十点!
“……竟然加了十点!!”方回高兴地举起手腕想给宁鹤澜看:“小道长,你看……”
回过头,看到宁鹤澜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小……宁鹤澜!喂!醒醒!”
没办法,只有让救护车又来了一趟。
送到医院后方回还被医生数落了一顿,宁鹤澜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在这么下去就要失血过多了,早些时候不送来……
换成平时方回早就还嘴了,可他现在居然涨了10个点,积攒了10点的阴德,心情好得很,不管医生说了什么嗯嗯地应着。
第二天,宁鹤澜睁开了眼,他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周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手动了动,却发现上面贴着医用胶带,像是刚打过点滴,针眼处还有些疼。
抬起手臂动了动,手臂上抱着一层层的绷带,奇怪的是痛倒是没有之前的痛了。
手臂好像消肿了不少,宁鹤澜伸手摸了摸,还是有些疼。
放下了手,他环顾了下四周。
这里是一个双人的病房,旁边的病床上没有人,被子叠得很整齐。
外面的阳光灿烂,清风徐徐,吹起旁边的窗帘,外面有一颗大榕树,树冠葱郁,长得正好。
“叩叩。”
宁鹤澜转过头,看到宁国华背着手,后面跟着方回。
“爷爷。”
“醒了啊?”
“嗯。”
“饿了吧?”宁国华从背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饭盒,“来,吃饭。”
盒饭盖子打开,里面是热腾腾的饭菜,还有炖的排骨汤。
刚才还没感觉,闻到香味后宁鹤澜确实感觉肚子咕咕叫:“哎,我还真的饿了,我记得早餐吃得也不少的。”
方回听到他这么一说,马上纠正他:“早上?小道长,你可是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啊?”宁鹤澜很意外,“我怎么没感觉……”
“当然啦,你一来就动了手术,主刀医生看到你的手都吓了一大跳,赶紧通知了宁爷爷,后来给你祛毒才缝的针。”方回坐在旁边的床上。
“祛毒?我中毒了?”
宁国华先给他盛了半碗汤:“你呀,中了瘴毒了。”
见宁鹤澜还是一脸迷茫,宁国华说:“你之前被那傀鬼伤到了吧?这些妖邪都有毒,比如妖怪就是妖毒,鬼就是瘴毒,所以你的手臂才会成那个样子。”
宁鹤澜似懂非懂地接过碗,抿了几口后他才抬起头:“我还以为只是天气太热化脓了。”
“化脓能成这样吗?你小子知不知道,再晚一点,等瘴毒弥漫全身,你这条手臂就废了。”宁国华说到这里还有些生气。
昨天他接到医院医生电话的时候还没想到发生了什么,那医生以前找他驱过毒,所以一看到宁鹤澜的样子就赶紧联系了他。
等宁国华到医院的时候,宁鹤澜的手臂已经成了紫黑色了。
那手臂上层层叠叠的缠绕着黑色的气体,宁国华拿出一张符咒贴在宁鹤澜的手臂上,原本黄色的符咒像被浸染一般,渐渐地变成了黑色。
“若不是用符纸将你的瘴毒吸出来,你现在可能连小命都没有了。”宁国华说着,语气里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怎么不跟爷爷说?若不是被送到医院来,是不是还想继续瞒着我?”
宁鹤澜挠挠头,理亏地低下头:“我只是不想让爷爷你担心。”
宁国华拍了他的头一下:“都担心十几年了,这少担心一次两次的有什么区别。”
“哎哟……爷爷轻点,我这手还疼着呢。”宁鹤澜软下声音说。
“现在知道疼了?”
“爷爷……”宁鹤澜有些撒娇地看了宁国华一眼,随后突然想到什么,“对了爷爷,那鸡哥在刘玉的耳朵里抓出一只大蜈蚣……”
“对,那蜈蚣好长,我现在想起来都头皮发麻。”方回在旁边说,“现在想起来我都头皮发麻。”
“蜈蚣?”宁国华皱了皱眉头,“现在在哪?”
“被你们家鸡哥吃了一半,剩下半边还是我从它嘴里抢出来的。”方回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面装着被啃得只剩半边的蜈蚣。
宁国华接过一看:“呵呵,这小蜈蚣有点道行啊竟然成精了。”
“这是蜈蚣精?”方回好奇地问。
“对,成精的蜈蚣。你看这,它的头部已经有些发红了,随着他们的修为越来越高,头部的颜也会越来越红。”宁国华捏了捏手中已经成为蜈蚣干的东西说。
“……爷爷您的意思是,因为这只蜈蚣进入了刘玉的大脑,所以才影响了刘玉的思维?”宁鹤澜问。
“有一部分原因吧。”宁国华将蜈蚣装回袋子里,准备拿回去给鸡哥全吃了。
方回听到了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这么大只蜈蚣,怎么可能钻到人的耳朵里?它是怎么进去的?”
第44章 第 44 章 亡妻(一)
“正常情况下蜈蚣也不会往人的耳朵里钻吧……嘶……”宁鹤澜咬了一口排骨却被烫到, 不停地倒吸凉气。
“所谓的妖魔鬼怪,很多都和人心里的欲望相呼应。”宁国华缓缓地说着,“就像刘玉, 她的心里一直有着独占的欲望, 这蜈蚣精感应到了她的内心, 因此钻进了她的脑子, 她心里的恶念也就越来越浓,越到后面,她就会越来越不像自己, 蜈蚣精会逐渐控制她的脑子和思想……”
方回抱起了手:“意思是蜈蚣精控制了她的行为?想想都可怕……”
“这个我倒是有看过。”宁鹤澜说。
“嗯?你在哪看到过?”宁国华有些好奇。
“动物世界。”
“……”
宁鹤澜想起以前他在动物世界看到过, 那一期讲蜗牛的, 他印象深刻。
蜗牛被一种叫做双盘吸虫的寄生虫所寄生, 这种寄生虫从蜗牛的消化系统入侵,渐渐地控制住蜗牛的大脑,让蜗牛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来吸引鸟类的注意。
然后当被寄生的蜗牛被鸟儿吃下之后, 就会成为寄生虫新的宿主,从鸟儿的粪便中又会寄生到其他的蜗牛身上。
“所以刘玉的这些奇怪的举动, 也就可以解释了, 原因就是因为脑部感染了寄生虫。”宁鹤澜说着。
方回看了宁国华一眼, 这对于无神论者宁鹤澜来说, 还真是一个完美的解释。
宁国华倒是没有反驳,他沉默地点点头, 然后说:“上次抓傀鬼的时候, 我伤了元气,而且我要走了,最近碰到的这些事情只有让你们两个人去做了,所以小澜你信也好, 不信也好,以后得自己想办法保护自己。”
宁鹤澜放下手中吃得干干净净的饭盒,抬眼看向宁国华:“爷爷您怎么了?您别吓我……”
宁国华上前就是一巴掌:“臭小子,你爷爷我身体健康着呢!”
宁鹤澜有些委屈地捂了捂被打的地方:“那您要走哪去?”
“你爷爷我报了个夕阳红旅行团,正好趁这个时候出去玩一趟。”宁国华咬牙切齿的说,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宁鹤澜噗呲一下笑了起来:“爷爷我就是开个玩笑。”
“我可没有开玩笑,我真的报了个旅行团,后天就出去玩一趟。”宁国华认真地说。
宁鹤澜:……
方回看了看宁国华:“宁爷爷,你不在的话,以后碰到这些事情怎么办啊?宁鹤澜他看不到这些玩意,这次还好有那公鸡在……但是也不可能次次都是蜈蚣精吧?”
“哪有那么多次都会遇到这些……”宁鹤澜说,“这两次都是意外,爷爷您想想,好多次不都是人为的吗?”
“那下次呢?”方回插话到
“下次……不会这么巧的。”宁鹤澜说着自己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宁国华摇摇头:“我估计接下来这个事情,也会比较棘手。”
宁鹤澜眨了下眼睛:“啊?什么事?”
“前两天是不是有人来找你们了?”宁国华问。
“好像是吧……”宁鹤澜手指搭在下巴位置做思考状,“我不记得了。”
“就是那个一大早就来家里扰人清梦的那个男的。”方回提醒他。
宁鹤澜想起了:“哦,我还以为那个是我做的梦。”
说着他看向宁国华:“爷爷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回到家,家里沙发上有着淡淡的阴气,我就想着家里肯定是来过人了。”宁国华说着,“来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他听说你不在,就说过几天再来。”
宁国华点点头,不再言语。
虽然宁鹤澜的伤口之前看起来挺严重的,不过在清除了瘴毒之后,恢复得很快,两天过去,伤处已经开始结痂了。
方回虽然心里着急,他的手腕尽管攒了20点阴德,可距离一千点阴德还遥遥无期。
不过他很好奇,这次为什么这么大方,一下子给了十点。
宁国华呵呵地笑着说:“是和你自己的心境有关,心境好了,点数自然就攒得多了。“
再问的时候,宁国华也不解释,方回只有自己慢慢琢磨:“心境?”
不过以他自己现在对这些的了解,方回感觉自己脑筋不够用,琢磨不出来。
第三天的时候,宁国华扔给方回一本有些泛黄的书。
方回拿起来一看:“妖鬼录?”
翻开书,里面是一些栩栩如生的水墨插画,画了许多的妖魔鬼怪,下面有介绍,还有……
“还有消灭它们的方法?”方回啊了一声,“这是个什么游戏攻略吗?”
“多看看,你们以后应该用得着。”宁国华说着,从房间里拖出一个行李箱。
宁鹤澜斜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辩证唯物主义》随意的翻着,看到宁国华带着小帽子,穿着宽大的衣服,胸前挂着名牌,橘红色的背心上写着“夕阳红”旅行团几个字。
“……您这是真要出去玩啊?”宁鹤澜一直以为宁国华就是说说而已。
“是啊,反正最近也不能用法力,正好出去调养调养。”宁国华说着走到大门口,不放心又叮嘱到:“你们两个在家里不要打架,也不要吵架,有什问题都可以打电话问我。”
沙发上的两人对视一眼,这两人目前的关系也就指比陌生人好一点点,估计都没话说,也吵不起来。
打开房门,宁国华看到一个瘦小的男人站在门外。
男人黑眼圈非常重,一看就是很多天都休息不好了。
而且在他的周身还围绕着一股淡淡的黑色气息。
男人看到宁国华后,扯了扯干裂的嘴唇说:“请问,宁国华宁大师在家吗?”
画面一转,男人已经在屋内的沙发上坐下了。
宁鹤澜和方回都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方回拿着妖鬼录,时不时瞟一眼来人,宁鹤澜则盘着腿自己打游戏。
“宁大师您好,我叫丁杰,今天来找你是因为……”丁杰舔了舔嘴,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宁鹤澜和方回,似乎有些顾虑。
“哦,没事,他们是我孙子,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宁国华说。
丁杰哎哎了两声,又拨了拨头发,这才说:“是这样的,我的妻子在上个月的时候去世了。”
“节哀。”
“可是……她依然每天都回家。”
听到这话,宁鹤澜翻书的手停住了,方回也在书后冒出一双眼睛看着丁杰。
宁国华表情严肃起来:“丁先生,你说的去世的妻子每天都回家?能不能详细说说。”
“好,是这样的……”
丁杰搓了搓手,回忆起了之前的事。
他与妻子相亲认识,今年是结婚的第五年,两人感情很好,可是他的妻子一直都有抑郁症。
平时按时吃药就医,倒是极少发作。
“在她病情稳定以后,我们打算要个宝宝……”丁杰说到这里,表情痛苦而扭曲,“可是,可是在上个月,她就跳楼自杀了……”
说到后面,丁杰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另外的三人都没出声,静静地等他情绪平静下来。
丁杰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纸巾居然是可爱的粉红色小兔的包装。
“喜好挺特别。”方回小声嘀咕着。
丁杰擦擦鼻子,又继续说:“从第七天开始,我的妻子就像从前一样每天都回家。”
每天的七点钟,是丁杰妻子下班到家的时间。
一到七点,门外就会响起钥匙的声音,随着门也会被打开。
“我妻子她,就会像平时一样会来……她会和我说话,和我做饭,甚至还会打扫卫生……到了晚上,我们甚至睡同一张床……”越说到后面,丁杰的表情从痛苦变成了恐慌,“可是我亲眼看到她入土的……”
宁鹤澜一手托着下巴,目光沉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方回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和鬼睡一张床,丁先生,你胆子真的很大啊。”
“不是……不是……你不知道……”丁杰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无论我走到哪里,她都会出现在我的身边……所以我真的是无处可藏……”
宁国华坐在旁边不发一言,随后看向旁边的两人:“你们怎么看?”
“心理作用。”
“白日见鬼”
两人同时开口,说完后又对视了一眼,互相觉得对方说得不对。
“宁大师,您要救救我啊,我妻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难道不该是该去,阴间,或者地府的地方,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丁先生为什么会觉得她不该出现呢?”
丁杰有瞬间的语塞,不过很快他又说:“我只是希望她能走得安心,投胎转世找个好人家,她现在是鬼了,就不能呆在阳间了。”
方回干巴巴地呵呵一声:“丁先生倒是拎得清。”
丁杰没想到方回会这么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宁国华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唰地一下站起身:“好了,丁先生,我知道了,我会让我的孙子去处理这个问题,我现在有非常紧急的事要做。”
“宁大师?”丁杰也跟着站起来。
他疑惑地看宁国华翻出身份证揣在上衣兜里,随后换好鞋回头冲那边的宁鹤澜喊了一声:“小澜,我包里有画好的符咒,你出门记得带上,起码有用,就这样我赶不上车了先走了!”
“呯!”
随着关门声,丁杰刚才张开的嘴半天没合上,他有些懵:“请问,宁大师要做什么去?”
“赶车。”宁鹤澜说。
“赶车?”丁杰很疑惑,却又想到什么似的点了下头,“是不是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宁大师去处理?”
方回憋不住:“嗯,确实是很重要的事。”
丁杰原本想坐下,可却坐不住,他看了看宁鹤澜手里的《辩证唯物主义原理》,还有方回手里的《妖鬼录》,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二位小哥,我的事情也很紧急,能不能请你们去我家一趟呢?”
“可以是可以,不过……”宁鹤澜看了眼挂钟,“今天是周末,你的那位妻子也是七点回家吗?”
“对,每天都是七点回家……”
现在才早上十点,离晚上七点还有一段时间。
“行吧。”宁鹤澜站起身,“丁先生,你留下电话和地址,我们晚上会去看看的。”
丁杰紧张地看着他:“你们一定要来啊……”
送走丁杰,宁鹤澜关上门打了个哈欠。
方回看了他一眼:“小道长,你这伤还没好吧?”
宁鹤澜摸了摸还绑着绷带的手臂:“小事,而且这次总不会也有一只蜈蚣吧。”
“这可说不准。”方回收起书,“你以前呢,看不见,好歹能打,现在是打也打不了吧,战斗力都成渣渣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阳台的鸡哥:“不然你把鸡哥带上吧,战斗力好歹算个0.5。”
鸡哥呆在阳台阴凉的地方打盹,也没注意他们这边。
宁鹤澜看了它几眼:“算了,我们两个去就行。”
其实方回虽然觉得鸡哥丑,可有它在的话起码能攻击到鬼怪。
它不在的话,万一碰到什么……宁鹤澜又打不动,那就只有跑了。
跑的话,没面子是一回事,主要的阴德攒不了,那就很不好了。
不止方回心里没底,丁杰心里也没底,本来是来找宁大师的,结果宁大师走了,剩下这两个年轻人……看起来像是大学生?
而且扎小辫的那个人,居然在看唯物辩证法?道士难道不是该看什么“修道真言”、“捉妖百阵”、“抓鬼十法”这些吗?
丁杰在楼下又站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叹口气走掉了。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宁鹤澜和方回来到了丁杰的家。
丁杰让两人进了屋,看起来他的精神比上午的还差。
而且近30度的天气,丁杰在家里竟然穿着薄毛衣。
方回近距离的观察丁杰,才发现他很奇怪。
他很瘦,看起来很薄,周身的气息很微弱。
只不过方回这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他看到的是丁杰的魂魄和生气。
两人套好鞋套进了屋,环视了下四周。
屋子不大,但是打扫得很干净,桌子地板擦得一层不染,客厅的餐桌上放着切好的水果。
外面的夕阳光透过纱窗洒进来,本该是温馨的小家,整个屋子却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方回搓了搓手臂:“丁先生,你这屋里空调开得很足啊,有点凉快。”
丁杰有些不自然的说:“我家里没空调……冷……确实是有些冷了。”
宁鹤澜注意到桌上放着几瓶药,趁没人注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丁先生,你妻子什么时候回家?”
“还有……半个小时……”
宁鹤澜看了看四周:“介意我们四处看看吗?”
“请……请看……”
宁鹤澜看到厨房的碗筷,还有卫生间里成双成对的洗漱用品。
走到卧室的时候,他看到床头上方的墙对比起周围的颜色要浅一些,明显是之前有东西挂在这里。
“一般这个位置,挂的都是结婚照。”方回靠在门边说。
宁鹤澜不懂:“那为什么取下来?”
“看腻了呗,或者是有新欢了。”方回随意地说着,“不过他这个屋子怎么这么冷啊,就像那个周永家一样,总感觉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在。”
“你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
方回听到宁鹤澜这么问,方回扫视着周围:“没有,虽然感觉有东西,倒是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我也感觉不太对劲……”宁鹤澜抱起手,手指轻搭在下巴处。
丁杰站在两人身后,他搓着双手,看着两人嘀嘀咕咕的,忽然想起了什么,快步挤开门边的两人,冲进卧室将床头的什么东西给塞进了床头柜。
接着他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我……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他刚才藏什么东西了?”方回看着丁杰的背影问到。
“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女性内衣。”宁鹤澜说。
“什么?你小子这分钟眼神这么好?”方回吃惊地说。
宁鹤澜轻叹口气:“我只是夜盲又不是瞎子。”
丁杰从饮水机里给二人分别倒了一杯水,转过身来的时候看到两人已经自己坐在沙发上了,方回还翘着一个二郎腿,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请问,你们看出什么来了吗?”丁杰看起来有些莫名的紧张,坐着也是双腿并拢,两手握紧。
宁鹤澜顿了下才说:“暂时还没有。”
听到宁鹤澜这么说,丁杰的表情有些复杂。
“看你的样子到底是想让我们发现点什么,还是不想让我们发现点什么?”方回说。
没想到听到方回这么一说,丁杰身子明显一怔,手指都要抠到肉里了:“不是……我不是……”
宁鹤澜双手撑在膝上,身子前倾:“丁先生,你说你的妻子每天都会在相同的时间点回来,那其他人能看见她吗?”
丁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敢跟别人说。”
“那你怎么能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妻子的鬼魂,还是自己的幻觉呢?”宁鹤澜接着问。
“我……”丁杰紧抿着唇,“因为她能碰家里的所有东西,还会给我做饭……”
正在说话间,门口响起开门声,随着门缓缓推开,丁杰的身子紧绷起来,他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脸色发白:“……来了……”
宁鹤澜和方回都回头朝大门口看去,只见一个长发飘飘的女性走了进来,自然地弯腰拖鞋换鞋:“老公,我回来了。”
“等下他妻子转过脸来,不会是周永那种,巨人观的样子吧?”方回悄声说。
宁鹤澜认真道:“……那就该报警了。”
方回无语:“都成那样了报警有什么用啊?”
宁鹤澜看了他一眼,纤密的睫毛微颤了下,显然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可是都巨人观了,叫救护车也来不及了吧?
“宁鹤澜我说的重点是这个吗?!”
“那重点是什么?”
“……”
出乎两人的意料,丁杰的妻子转过身后,看起来很正常,脸色红润,眼睛明亮,除了体形有些消瘦之外和平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她比你看起来还像活人。”宁鹤澜对方回说,“你的脸上都没有血色。”
“……我是因为你给我的便签纸是白色的才毫无血色的好吗?”方回不满到,“下次你给我找个红纸。”
“他们是……我朋友,开了装修公司,我请他们来看看……”丁杰扯了个借口。
丁杰的妻子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二人,随后淡淡地笑了起来:“哦,原来是老公朋友,快请坐。”
“二位好,我是丁杰的妻子陈薇。”,陈薇冲两人笑笑,“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
“宁鹤澜。”
“方回。”
两人说完都有着一瞬间的静默,跟一个“鬼”介绍自己,这种感觉还真是挺怪的。
“那我就直接称呼你们名字啦,”,接着她走到丁杰的身边:“老公,你要装修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装修哪里呀?”
丁杰身子紧绷,根本不敢看她,梗着脖子回答到:“卧……卧室。”
陈薇笑了起来:“老公你是不是记得我上次说要把卧室涂成天蓝色的?所以你才找的装修的师傅?”
丁杰僵硬地点了下头。
陈薇高兴地在丁杰脸上吻了一口:“老公你真好。”
接着她看向两人:“我先去做饭,老公你陪你朋友坐坐。”
陈薇哼着小曲进了厨房开始做饭,方回的目光移到丁杰身上,只见他额头已经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额前和鬓边的头发都被浸湿了,看上去就跟溺水似的。
不一会儿,陈薇端出几盘家常菜,又煮了一锅汤,热情地邀请宁鹤澜和方回吃饭。
走到饭桌前一看,都是些不知道摆了多久的饭菜,甚至有些都馊了。
那菜汤里面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和饭店外面的泔水桶一样。
唯一正常的,就是刚出锅的白米饭,热腾腾的。
宁鹤澜和方回在桌边坐了下来,拿着筷子半天下不去嘴。
饭桌上,丁杰表情僵硬,嘴里的一口白米饭从头嚼到尾。
陈薇倒是很健谈,一点也看不出异样,而且也没看出几人的不对劲。
方回看着两人,和丁杰一对比,陈薇就很宽,不过并不是她的体型给了方回这种感觉。
她旁边的丁杰瘦瘦小小的,此刻看上去周身的气息更弱,人也更薄了。
“……本来我们还打算要孩子,可惜我一直都怀不上……”陈薇说到这里,眼神有些暗淡。
宁鹤澜放下筷子说:“我家祖传中医世家,我也会号脉,不如让我帮你看看?”
方回听到这个话瞥了宁鹤澜一眼。
陈薇笑着点点头:“那,那请你帮我看看。”
她将手腕放在桌上,宁鹤澜像模像样地搭脉。
刚接触到她的皮肤,宁鹤澜就感受到一股寒意,像是摸到冰冻的肉一样。
看他的表情微变,陈薇皱起了眉:“怎么了?是不是很严重?”
宁鹤澜纤密的眼睫下垂,眼睛望着桌上虚无的一点,许久才收回手。
他不说话,旁边的几人都盯着他。
“越是强求,越得不到,陈小姐你只要顺其自然,自然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宁鹤澜说。
“这个意思是……”陈薇似乎在努力的理解宁鹤澜话里的意思,“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了?”
宁鹤澜微微一笑,高深莫测的样子。
陈薇的眼里顿时有了光,兴奋地扯了扯丁杰的手:“老公你听到了吗?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了!”
旁边的人没有反应,她侧过头去看丁杰,却见丁杰铁青着一张脸,瞳孔收缩,嘴唇还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陈薇更奇怪了:“老公?”
“呕……”丁杰捂着嘴,弯腰冲进了洗手间。
“……”陈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两人,“不好意思啊,我老公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
宁鹤澜勾了勾唇表示理解,他坐在椅子上往后仰去,这个位置刚好能望到他们卧室。
“请问陈小姐,你们卧室的墙上,就那个地方,以前是不是挂的有照片?”宁鹤澜看了一眼那颜色不太一样的墙。
“哎?”陈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那面墙之后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都说那肯定是结婚照了……”方回不明白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宁鹤澜怎么还要特地问一嘴,而他更不明白的是,陈薇拧着眉头,真的在思考那边挂的是什么。
丁杰捂着嘴从卫生间出来,脸色差得就像就像刚刚死过一般。
“老公,你没事吧?”陈薇赶紧迎里上去,丁杰连连摆手,往旁边避开了陈薇环上来的手臂。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丁杰将碗里的白米饭给塞进嘴里后,站起身说他要送宁鹤澜和方回先走。
陈薇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说什么。
饭后,陈薇系上围裙去洗碗,丁杰伫立在窗前,一脸的生无可恋:“已经快一个月了,天天都是这样……我真的不想活了……”
方回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宁鹤澜却看到他真的掏出了一把水果刀,眼疾手快,一手按住丁杰的手臂另一只手飞速地从他手上夺过刀。
“……”丁杰一眨眼的功夫手里的刀就没了,他诧异地看向宁鹤澜。
宁鹤澜的眼眸沉静:“丁先生,不要这么早放弃。”
丁杰看了一眼宁鹤澜手中的刀,无力地贴着墙滑坐了下来。
丁杰脸色难看地和宁鹤澜还有方回走出小区,回头用哭一样的表情看着两人:“宁大师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爷爷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宁鹤澜说。
“可是你们看到了吧,她不知道自己死了,天天都是这样的……”丁杰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天天和死人住在一起,我也快变成死人了……”
“可是我觉得比起她,你还更像死人一点。”方回说,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说看起来。”
就在这时,丁杰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摸出来看了一眼,立刻挂断。
“丁先生不接吗?”宁鹤澜注意着他脸上的微表情。
丁杰的眼皮跳了跳:“没事……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
“那你怎么不搬出去?”方回说,“你搬走的话,她还会跟着来吗?”
丁杰闭着眼摇摇头:“不管我走到哪里,她都会来……”
方回抱起手:“那你不给她开门呗。”
“不行的,不管我住酒店也好,住外面哪里也好,她都能进来,而且进来以后就当在自己家一样……”丁杰说。
宁鹤澜一手托起下巴:“你的妻子,就像刚才那样,会在家里呆多久?”
“待到……待到晚上十二点……然后她就不见了……”
宁鹤澜和方回走在回去的路上,方回突然想起个问题:“哎,如果说陈薇是鬼,那你怎么会看的见的?”
宁鹤澜显然也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哎,对啊……我怎么能看得见的?”
两人对视一眼,方回灵光一闪:“难道说陈薇不是鬼,而是什么意识结合体,所以你能看得到?”
“……说简单点。”宁鹤澜眼眸微眯。
方回盯着宁鹤澜的眼睛:“宁鹤澜,你只是看不见‘鬼’这种东西吗?‘妖’能看见吗?”
宁鹤澜眼眸微动:“哪种是鬼?哪种是妖?怎么分辨?“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方回咂巴了下嘴,“难道陈薇没死?死的其实是丁杰?那也不对啊,丁杰你也能看到啊……”
“也有可能……两个都没死……”宁鹤澜自言自语着。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
在回家的路上,宁鹤澜走到旁边的药店里那里,调出手机照片问药店店员:“请问一下,这几瓶是什么药?”
店员瞟了一眼后立刻认了出来:“噢,盐酸氟西汀……这些都是治疗抑郁症的药。”
“抑郁症……”宁鹤澜盯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
“那丁杰说他老婆有抑郁症,可是我觉得陈薇很正常啊,话那么多。”方回在旁边说,“丁杰是不是在骗我们啊?”
“不是这样的。”药店店员听到后插了一嘴,“很多抑郁症患者在外表上看不出来的。他们可以看起来很健谈,很阳光开朗,一切都正常,可一旦发作,痛苦得很想死的……”
宁鹤澜听完之后微微一笑:“我们知道了,谢谢你。”
方回哼着小曲,他偷眼看到宁鹤澜一直在想什么事,忍不住问到:“哎,小道长,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还不知道。”对于宁鹤澜来说,他对于自己能看到还能接触到一个“鬼魂”的事还没想清楚,“我刚才触碰陈薇的时候,她的体温很低,像冰块,而且没有脉象……你说这世界上有什么病会让人成这种样子?”
方回歪头想了想:“渐冻症?”
宁鹤澜摇摇头:“渐冻症是肌肉硬化无力,和这个没有体温是两回事……”
方回又想了下:“那就是什么僵尸症?”
“也不是。”宁鹤澜又摇了摇头。
然后方回撇撇嘴:“那你说是什么?都成那样了,肯定不能用常规的医学病症往上套了吧?”
宁鹤澜手指托起下巴:“爷爷不是把妖鬼录给你了?里面有相似的描述吗?”
方回一拍手:“对了!我刚才还真看到一个……等我翻翻啊……”
说着他从兜里拿出妖鬼录:“我记得是……噢,这里……‘念妖’,在人们的思念中诞生,承载着亲人无尽的思念,会不断地重复着生前所做的事……一般而言对人无害……”
说着他猛地抬起头:“咦?对人无害?那丁杰吓成那怂样?”
“再怎么对人无害,已经去世的人天天和自己生活,并且做剩菜馊饭给你吃,正常人也会受不了吧。”宁鹤澜说着,转了转脖子。
“我觉得这事肯定有古怪,那陈薇又没打算害他,还对他那么好,要是我,最多请个高僧来家里念几段经,超度了就好了。”
宁鹤澜轻呼一口气:“以前爷爷说过,死了人不愿意走,是因为在世间还有未了的心愿。”
方回眼珠一转:“什么心愿?你说生孩子?噢买尬,想想都渗的慌……”
“……”宁鹤澜看了他一眼,“肯定不是,你还记得刚才在丁杰卧室里,他藏起来的女人内衣吗?以你们富家公子的糜烂生活来说,那代表着什么?”
“这还用想?那肯定是别的女人的衣服喽,比如小三小四……”
宁鹤澜嘴角微微一勾:“也许是这样的。”
方回焕然大悟:“你是说丁杰出轨了?怪不得他会做那些事呢,将结婚证从墙上取下来,还将别的女人的内衣放在家里……”
就在他在原地碎碎念的时候,宁鹤澜早走远了,方回突然回过味来:“哎不是!宁鹤澜!你说谁的生活糜烂了?我很洁身自好的好不好!”
方回跟着出了电梯,准备和宁鹤澜掰扯掰扯自己的私生活很干净的问题,出门就看到宁鹤澜蹲在旁边邻居家的门口。
先前方回见过的那个叫小雨的小女孩正和宁鹤澜说着话,被他逗得咯咯笑。
“哎宁鹤澜……”方回走上前准备继续刚才的话题,小雨看到了他,立刻收住了笑声,怯怯地往门后躲了躲。
“小雨乖,这位哥哥应该也不是坏人……别怕。”
方回眉一挑:“什么叫应该?”
小雨看了看宁鹤澜,又看了看方回,软软糯糯地开口道:“宁哥哥,你后面的哥哥我之前见过,不过,不过我记得当时他不长这个样子呀?”
宁鹤澜闻言回头看了下方回:“这位哥哥整容去了。”
方回:……
“整容?”小雨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方回,宁鹤澜站起身摸了摸他的头,“小雨乖,哥哥们现在要回去了,你自己乖乖待在家里,不要给陌生人开门,记住了吗?”
小雨点点头。
等宁鹤澜开门的时候,方回突然想起来:“她说以前见过我,但是我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可是我记得我上次见她的时候,我还是个鬼魂,现在在容器里面,相貌也和自己原先的不一样,她怎么认出我来的?”
宁鹤澜打开门,弯腰换鞋:“可能是她眼神比较好?”
方回追在后面问道:“你觉得我信吗?”
“那就是她分辨能力强。”
“你觉得我信吗?”
“或者是她觉得你头上写着你的名字,不管你相貌是人也好是猪也好,她都觉得这个名字就是你。”
“你觉得我信吗?”
“……”
“……”
“你是复读机吗?”
“那你觉得我信吗?!”
宁鹤澜和方回对视一眼,有些无奈的叹口气:“那你要我说什么?”
“解释一下,我就很想知道她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行吧,”宁鹤澜去接了杯水,“我听爷爷说,有些小孩子在十岁以前,看人不是通过相貌,而是我们身上的灵魂,也就是透过我们的□□,能看到我们背后虚幻的魂魄,不管我们的□□再怎么改变,魂魄是不会变的。所以小雨能认出你,也是因为她有这个能力吧。”
方回抱起手:“OK,这个解释我勉强接受。”
接着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宁鹤澜:“你爷爷说的这些你信吗?”
宁鹤澜眉心微蹙,抿了两口水:“没有什么信不信的,这世界上也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
方回像是立刻抓到了他话中的漏洞:“哎,你之前还说什么事都能有科学解释呢?”
“……”宁鹤澜含着一口水在嘴里,然后淡淡的瞥了一眼方回没有接他的话。
方回也知道自己继续喝他纠结这个问题是没有结果的,他想起丁杰的灵魂:“对了,小道长,有个事,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看错了,丁杰他看起来很薄。”
“他确实很瘦。”
“我知道他瘦,不是瘦,是很薄,侧面看去就像……像纸片……”方回连说带比划的。
宁鹤澜眨了下眼睛,方回看着他:“听不懂?就是……哎我要怎么解释,就是我看到他,可能是他的魂魄把,很薄很薄……很透明……陈薇就很厚,不是说她胖……”
宁鹤澜还没说话,方回自己就没了耐心,不想解释了:“算了,反正你也看不见,我不说了……”
接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妖鬼录》:“这个还挺好看,我回去接着翻翻。”
“咯哒。”鸡哥从阳台那走过来,像是刚睡醒,踱步到宁鹤澜脚边,用鸡嘴啄了啄他的脚。
宁鹤澜走到它食盒那边:“没吃的了?等我给你加一点。”
过了八点以后,天气就渐渐凉爽了下来,褪去了白天的炎热,晚上微风习习,很适合在空旷的地方躺一会儿,歇歇凉。
阳台上有一张藤木躺椅,造型普通,唯一有些亮点的就是它扶手上有一颗漂亮的绿宝石,是宁国华不知道从哪个老乡家里淘来的。
这个躺椅刚搬来的时候颜色翠绿,摆了四五年后,颜色变得深了些。
宁鹤澜一开始还嫌弃宁国华怎么不买个好看的椅子,宁国华还说他不懂,这种椅子是用修炼失败的绿藤妖编制的,躺起来,在夏天可谓是十分之凉快,可是现在家居店的那些椅子比不了的。
宁鹤澜觉得自己爷爷是被骗了,什么修炼失败的妖怪,就是那所谓的老乡忽悠人的。
再说,这不就等于用妖怪的尸体编制椅子吗?坐在上面怎么可能舒适。
他想着想着,随着躺了上去,清凉的感觉从背后传来,全身的燥热顿时缓解了不少。
“确实是挺舒适的。”宁鹤澜微闭着眼睛,在躺椅上享受着夏季的夜风。
鸡哥吃完之后也跳了上来,在宁鹤澜的脚边卧下,接着开始梳理羽毛。
一人一鸡惬意的在夜晚纳凉,鸡哥看到宁鹤澜搭在扶手上的手,凑上去轻轻啄了下。
“别闹。”宁鹤澜抬了抬手指。
可鸡哥又伸嘴碰了碰,宁鹤澜抬起眼皮将鸡脑袋给转过去。
似乎鸡哥对他的手很感兴趣,啄得宁鹤澜睁开了眼睛:“怎么了?你第一天见我有手吗?”
“咯咯。”鸡哥那智慧的眼神盯着他的手指,宁鹤澜也收回手放在眼前仔细地瞧着,最后在无名指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根丝线。
“这是什么……”
第45章 第 45 章 亡妻(二)
宁鹤澜取下来搓了搓, 似乎是丁杰毛衣上的线头,他将线头举到鸡哥面前,鸡哥立刻扑上来, 将线头打落在地上, 然后低头不停地啄着。
“行了行了……”宁鹤澜从躺椅上起身, 捡起毛衣线头, “这东西有什么古怪吗?”
“咯!”鸡哥叫了一声表示回应,宁鹤澜某色暗了暗,掏出了电话。
秦阳今天难得不加班, 下班后和几个同事去一家经常去的小馆子里吃饭, 正喝酒高兴呢, 手机就响了。
“小澜?……你们先吃, 我去接个电话……”秦阳对他的同事们说。
秦阳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小澜怎么了?”
“阳哥,我想问你点事。”
“说吧。”
“上个月,在望湖路小区, 是不是又一个女性跳楼身亡?名字叫陈薇,年龄25岁左右。”
“……你问这个做什么?”秦阳揉了头头发, “你要干嘛?”
电话那头传来宁鹤澜低低的笑声:“我不干嘛, 就是问问。”
“等我想想啊……”秦阳按了按眉心, “没印象, 应该不是我们经手的……”
同事突然从旁边冒出来:“秦队,你躲酒是吧?小刘说你上次喝不过他, 闹着要和你对瓶吹呢。”
说完不等秦阳开口, 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就往包房里带:“哎,秦队被我抓回来了!”
包房里的同事们开始起哄。
“秦队,小刘说你上次把报告交给他写,他费了好大劲才编了个故事, 然后还被韩队说编得离谱,现在心里不满的很。”
“哎,我没说!你可别冤枉我!”
面对闹哄哄的同事们,秦阳只得对电话那头的宁鹤澜说:“小澜,我明天再打给你……”
“嘟……嘟……”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宁鹤澜无奈地摇摇头。
宁鹤澜在宁国华不在家的时候,是没有吃早餐的习惯的,而方回也不用吃东西,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不想起来。
他那天得了十点的阴德,兴奋劲还没过。
家里直到早上十一点了都还静悄悄的。
鸡哥已经在阳台那吓走了麻雀,赶走了乌鸦,今天的运动算是完成了。
听到外面鸡飞鸟叫的声音,方回打开书房门,探出头往外面看了一眼,鸡哥正和一只红隼打得有来有回。
红隼不是鸡哥的对手,很快放弃了飞走了。
鸡哥雄赳赳地打了个鸣,宣誓自己的地位。
它就是这一带的阳台之王,阳台霸主。
方回几天没嘴贱,现在心里烧得慌,吊儿郎当的走到阳台边:“哟,鸡哥可以啊,连老鹰都能干过?
“咯哒!”鸡哥晃了晃鸡冠,胸脯挺得高高的,看上去十分骄傲。
方回嗤笑一声,视线落到鸡哥后脑勺,之前被抓秃的地方冒出了一些羽管,很像人类的瘌痢头,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俯下身扬了扬下巴:“诶,鸡兄,你说你这么难看,是天生的呢,还是后天的?而且宁鹤澜他们为什么不养只漂亮的鸡,我听说人家养得漂亮的公鸡,羽毛啊都五彩斑斓的……”
“……”公鸡歪着脑袋看了方回一眼,并没有立即去啄他。
方回正奇怪呢:“咦?今天这么乖?”
方回有些疑惑的看着鸡哥,琢磨着他今天怎么不攻击自己:“难道是我没触发到关键词?”
想着他张嘴喊了一声:“丑鸡?”
“咯咯!”
果然,一出现这个词,鸡哥的毛立刻蓬了起来,鸡腿一用力,飞扑上来叨住方回的头发就不放了。
“我草……你……”方回的头皮被揪得生疼,“松嘴松嘴!你个丑鸡!”
“咯!”鸡哥不仅不松嘴,还拽着他的头发向旁边扯去。
“痛痛痛……我可警告你,再不松嘴,我一定给你好看!”
“咯哒!”
“你们两个能不能安静点……”伴随着慵懒的声音,宁鹤澜倚在墙边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说真的方回,你老去惹鸡哥做什么?”
“谁……哎哟,谁惹它?我只是说它丑,说事实也要被打吗?”
“你说它难看也好,磕碜也好,它都不一定打你,可鸡哥对’丑‘这个字比较敏感,所以你最好下次换种说法……”
“啊!”
宁鹤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鸡哥从方回的后脑勺叨下一撮头发,本来浓密乌黑的头顶顿时秃了一块。
“啊啊啊!我的头发!”方回一把甩开鸡哥冲进卫生间。
在卫生间明亮灯光和干净的镜子前,方回的头发中明显出现了一块低洼地,摸了摸,光不粗溜的……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真的被鸡给叨秃了。
他,一个一米八的成年男性,被一只鸡,还是只丑鸡,给叨秃了。
宁鹤澜看方回石化在原地,嘴角隐隐有着笑意:“方回,有个事我先提醒你,就是我听我爷爷说,容器的毛发是不会长回来的……除非你换容器。”
方回一脸呆滞地转过脸来:“换容器……那你快给我换啊!”
宁鹤澜摊摊手:“我不会。”
方回捂着自己的后脑问:“那宁爷爷他什么时候回来?”
“难说,昨天他给我发了消息,说现在在少数民族的寨子里参加他们的篝火节,起码要玩一个星期……”
“哥的秀发……”方回摸着光秃秃的头皮,虽然丑鸡的这个攻击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很强,“哥乌黑浓密的头发啊!!”
快到中午了,宁鹤澜去洗漱之后打算随便煮点面条吃,热腾腾的面条刚端上桌,就看到方回蹲在桌子旁,冒出一颗脑袋,正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看着自己。
宁鹤澜:……
本来想装没看见,可现在方回盯着自己的眼神直勾勾的,只得放下手里的筷子看向他:“有什么事就说。”
“我这个样子出不了门了,可我还要攒阴德,小道长你说怎么办?”方回咬牙切齿,“鸡可是你养的,你得负责任。”
“只是秃了一点头发而已,怎么就出不了门了?你看满大街的地中海……”
“不一样!我还是要注意形象的!我活了二十年就没有这样出过门!每次都会收拾好自己!”
宁鹤澜吹了吹碗里的汤:“方回,你小时候有没有穿过开裆裤?”
方回一愣:“啊?穿过啊。”
“那开裆裤可是露屁股的,当时你都不在意,小时候你露下面,现在你露上面,一样的。”
“能不能不要把我说成个变态!”
宁鹤澜慢悠悠的将一碗面条搞定,看方回依然盯着自己:“那你这段时间不出门?”
“不行,我现在魂魄太少了,维持不住现在的状态,不攒阴德的话很快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方回咬着牙,忿忿地瞪了一眼那边的鸡哥。
宁鹤澜修长的手指压了压眉骨,心里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打发他。
幸好,清脆的门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叮咚~”
这个点,会是谁?
宁鹤澜趿着拖鞋去开门,秦阳穿着警服,满脸通红,他取下警帽,汗水已经把额前的头发打湿了:“小澜,有冰水没?”
“有。”
“给我来一杯……”
秦阳一边说一边进屋,随后直直地冲进了卫生间。
用冷水洗了好几把脸之后,热度褪去了不少,脸色也没刚才红了,秦阳甩甩头发长长地呼了口气。
宁鹤澜从冰箱里给他到了一杯水,生怕不够冰,还加了几块冰。
“阳哥,你的水。”
“谢了。”秦阳接过后一扬头灌下去,宁鹤澜又给他倒了一杯。
再喝了大半杯之后秦阳松了一口似的坐在了沙发上。
“阳哥你今天休息?”
“我倒是想休息,早上刚到单位就出警,这不,刚路过这里就上来喝杯水……”秦阳说着环视了眼屋内,“宁爷爷呢?”
“去旅游去了。”
“兴致真好。”秦阳站起身,跟着宁鹤澜进了厨房,“小澜,有吃的没?我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面条行吗?”
“行。”秦阳说着后退几步坐在了外面的餐桌上,这时才注意到桌子旁冒出的人头,吓得落空了半边的屁股,差点没连人带椅子摔地上去。
秦阳:……
方回:……
秦阳见方回蹲在桌旁,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他们。
“……方回?你怎么回事?”秦阳看他的样子可以用怨气冲天来形容……
“他和鸡哥打架给打输了。”宁鹤澜说。
“鸡……”秦阳看了看方回,又看了看那边的鸡哥,大笑出声,“哈哈哈,哎,连只鸡也打不过,你这战斗力不行啊。”
“胡说……那是我让着它的。”方回嘴硬。
秦阳点点头:“是,其实公鸡的战斗力很强的,放在农村,还能看家护院。”
方回抿抿嘴不说话,秦阳奇怪地看着他:“那你躲着干什么?”
“……”方回扯了扯嘴角,“我毁容了。”
“什么?!”秦阳着实给吓了一跳,不得不认真地开始打量起方回来,“我怎么看你脸上好好的……”
“他后脑勺被鸡哥叨秃了……”厨房里的宁鹤澜接话到。
方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少说一句行不行?”
“秃了?我看看……”秦阳很好奇,他绕到方回的背后,方回立刻用手捂住了后脑逃开。
秦阳再向前,方回再往旁边拉开距离。
“让我看看。”
“不用看了阳哥。”
“让我看一眼。”
“真没什么看的。”
就这样一前一后围着桌子转了几圈,秦阳低喝一声:“站住。”
方回立刻停住不动了,还举起了双手。
秦阳笑出声:“嗯,很听话。”
接着他走到方回后面,往他的后脑勺瞄了一眼,确实秃了一块,很是滑稽。
方回背后传来毫不掩饰的笑声,尴尬得脸红成了猪肝。
“哎,没事没事,这才多大点事,就秃了这么一小块嘛。”秦阳拍着方回的肩膀宽慰他,“我们也有秃的时候啊。”
方回撅着嘴,涨红着脸不说话,秦阳接着说:“我有次抓嫌疑人的时候,他反抗,就使劲薅我头发,好家伙,当时头皮血都给我扯出来,哎就这……耳朵这,不仅秃了,到现在都还有个疤。”
方回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在头发下确实隐隐能看到一条疤痕,心里不由得对警察叔叔又敬畏了几分。
“阳哥,面好了。”宁鹤澜从厨房端出一大碗面,里面加了黄豆酱和肉沫,还卧了两个荷包蛋。
秦阳高兴地拉过凳子坐下:“哎,好香好香……哇,小澜,你煮面条手艺不错啊。”
宁鹤澜也坐了下来:“阳哥,是有什么事吗?”
“哦,就旁边的这个小区,死了个人,我们去现场看一眼。”秦阳大口大口地吸着面,看样子是真的饿坏了。
宁鹤澜眸眼微动:“能问问是什么情况吗?”
秦阳吸溜了一大口面,咀嚼咽下后说:“死的是一个年轻男性,屋内暂时没有发现其他人,不过是不是自杀还不好说。”
“不会是昨天我们去看的那个男的吧?”方回随口一说。
秦阳看了他一眼:“哪个男的?”
“叫丁杰。”
“!”秦阳正在吞面条,差点没呛到气管里去,“咳咳……咳咳咳……”
宁鹤澜好笑地给他拍着背:“阳哥你别激动。”
秦阳忙喝了一大口冰水,这才抬起头看向方回:“你说的丁杰是住在望湖小区,28岁,瘦瘦小小的吗?”
方回眨巴了下眼睛:“是啊……”
看秦阳的表情变了,方回的表情也变了:“不会这么巧吧?死的是丁杰?可我们昨天才见过啊。”
秦阳两口将剩下的面条给嗦干净,擦擦嘴说:“你们两个都见过了?”
宁鹤澜和方回点点头。
“你们见他做什么?”
“呃……”宁鹤澜抱起手,“你是要听科学的还是灵异的?”
“……你们又去做什么了?”秦阳一听就知道两人去见丁杰准没好事。
等听宁鹤澜解释完之后,秦阳眼睛都瞪大了:“原来你昨天问我的那个谁……”
“陈薇。”宁鹤澜在旁边小声提醒到。
“噢,对,陈薇。陈薇是丁杰的老婆?”秦阳掏出手机,“等我问问。”
秦阳拿着手机过去打电话,方回看了一眼宁鹤澜:“昨天那丁杰才说不想活了,今天就死了,自杀?”
“不好说。”宁鹤澜单手撑在桌上抵在鬓边,像在想什么。
“会不会是他那个已经‘死掉’的妻子做的?那这样夫妻两个就都成鬼了。”方回在旁边胡乱猜测着,“哎,如果他死了会不会化成厉鬼啊?和他的妻子一起……那不就是两个厉鬼?现在你爷爷不在,我们搞不搞得定啊?”
“想象力真丰富。”宁鹤澜肯定了他的胡思乱想。
看宁鹤澜一点不慌的样子,方回弓着身子提着凳子往他那边挪了挪:“哎我说小道长,你怎么没有点情绪起伏啊?你以前遇到过这些事都是怎么解决的?”
宁鹤澜像是在出神,听到方回的问题有些迷茫的啊了一声:“这个事情要我们解决吗?”
“……”方回闭眼稳了稳自己的情绪,“那丁杰不是来找你爷爷帮忙吗?宁爷爷不也答应了……”
宁鹤澜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你也说是找的我爷爷,可我爷爷现在旅游去了,我也没答应说要帮他处理这个事。”
“!”方回噌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瞪着眼珠盯着宁鹤澜,可转念想想宁鹤澜说的也是,他本来也没说要接这个委托,于是唰地又坐下了。
宁鹤澜好笑的看着他的动作:“怎么?你还想骂我?”
方回没好气的抱起手,将腿吊儿郎当的交叠在桌上:“没有。”
宁鹤澜想了想说:“这个事情如果我们接了委托,然后处理了,你手腕上的数字是不是又增加了?”
“是啊。”
“如果不增加的话,你还会想着解决这个事吗?”
方回有些讶异的看了宁鹤澜一眼,这倒是问到他了。
他挠挠头:“应该不会吧……”
不得不说,挺诚实。
宁鹤澜轻轻挑了下眉,没再说话。
秦阳这时候也打完了电话,一脸的严肃:“丁杰确实有一个妻子叫陈薇,在上个月的时候跳楼身亡。”
宁鹤澜眼神暗了暗,方回我去了一声:“真的死了?我们昨天去丁杰家,他妻子还做饭给我们吃。”
秦阳嘴角抽搐了下:“……啊?”
“真的,我们还说了话,只不过她做出的饭菜都是馊的没法吃……”方回想起陈薇端出来的那些饭菜还觉得恶心。
秦阳捏了捏眉心,似乎感觉方回在说些不可能的事:“开什么玩笑……”
“不信的话问问你表弟咯。”方回冲旁边的宁鹤澜偏了下头。
宁鹤澜只轻轻点了下头,秦阳的张嘴骂了一句无声的WTF,然后头疼地双手捂脸。
“阳哥?”
“太可怕了……”秦阳说。
“怕?阳哥你可是警察……”宁鹤澜不知道秦阳这所谓的怕从何而来。
“……正因为是警察才怕的……”秦阳感觉自己都要碎掉了,“等等结案报告又得靠瞎编了……”
在公安局办公室的小刘同志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他觉得似乎又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嗯?自己为什么要说又?
隔了两条街的望湖小区,门口停着两辆警车,丁杰家的大门口也早已拉起了明黄色的警戒线。
楼下原本散步锻炼的居民们议论纷纷。
宁鹤澜和方回一路上都在听人讨论丁杰家的事。
方回刚才就不想来,他方小少爷后脑勺秃了一块,肯定是不能出门的。
最后还是宁鹤澜找了个棒球帽给他戴上,方回这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哎这丁杰家,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啊?”
“嘿你别说,上个月那丁杰老婆不是跳楼了吗,没想到这个月丁杰就死了。”
“用情至深啊……”
“什么用情深,都是骗人的,我以前遇到过陈薇几次,说她老公外面有人了。”
“什么?!”
宁鹤澜三人本要赶去丁杰家,听到几个大妈在这里闲聊,索性也放慢了脚步,站在几人后面竖起耳朵听着。
穿花衣服的大妈说:“你们知道陈薇抑郁症怎么来的不?就是因为她老公在外面包小三……我猜她肯定是被丁杰逼跳楼的!”
“不会吧……”其他几名大妈手里拿着瓜子,嘴里磕着,耳朵听着,表情还很配合地一惊一呼。
其中一名大妈余光扫到后面直挺挺的三个人,三人发现被注意到立刻开始装模作样。
秦阳一脸严肃的假装打电话,宁鹤澜被过身去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而方回则干脆蹲下身开始数蚂蚁。
虽然三个人的姿态很故意,好在大妈并没有在意,转过头继续和老姐妹们听八卦。
“那这丁杰为啥也死了啊?既然他老婆死了,那他不该和小三一起?”
花衣服大妈耸耸肩:“这谁知道呢?”
“这丁杰真不是个东西啊,他为什么找小三?陈薇又漂亮又贤惠……难道家花就是比野花香?”
“我听陈薇说过,她一直怀不上孩子,婆家很不满……”
前方一名警察从楼里走出来,看到秦阳立刻走了过来:“秦队。”
闲聊八卦的大妈们一看到警察来就闭了嘴,很多话私底下闲聊没什么,可被警察听去了就是大事了。
后面装模作样的三个人也收起了姿态,现在再待下去看来也听不到什么了。
刚才的事情听得宁鹤澜连连打着呵欠,方回听着这些八卦觉得挺无聊的,他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也喜欢张家长李家短的,而且都是在麻将桌上,所以方回不喜欢和她们打麻将……
倒是秦阳得到了不少的消息,这些可是警察正式问话问不出来的。
之前经手的同事们都说陈薇是因为抑郁症跳楼的,归为自杀,现在看来可能里面还有其他隐情。
一出电梯,就看到丁杰家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本就不宽的楼道显得拥挤不堪。
大门口拉了黄色的横幅,里面有三名警察,门口还站着一个,不让好奇的居民们靠近。
这时那跟着秦阳的警察回头看了看两人:“秦队,他们两个……”
秦阳想了下说:“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等我吧,现在你们也不好进去。”
宁鹤澜自然懂,毕竟那是凶案现场。
虽然方回觉得在门口看一眼也没什么,可他在门口向里面望了一眼,发现在这个位置什么也看不到,也只得作罢。
他抱起手,视线落到旁边的宁鹤澜身上。
“小道长,你要不再去八卦些隐情出来?”方回用手肘拐了拐宁鹤澜,“委托人死了,你不做点什么吗?”
宁鹤澜揉了揉睡眼迷蒙的眼睛:“委托人死了委托就结束了……还要做什么?”
第46章 第 46 章 亡妻(三)
“可是委托人死得不清不楚, 你安心吗?”
“剩下的该是警察做的事了吧?”
方回啧了一声,这宁鹤澜不上钩啊,那自己的阴德怎么整?不行, 得怂恿怂恿他。
想了想他又说:“宁爷爷出去旅行前不是让你负责把事情解决了吗?”
宁鹤澜看了他一眼:“可是丁杰都……”
“死了可不算是把事情解决吧?”方回一本正经, 一脸都是为了他好的表情, “要不等宁爷爷回来, 你怎么解释呢?”
虽然这个理由着实勉强,不过宁鹤澜倒是接受了:“也是……”
方回心里暗暗高兴,YES!阴德又能攒上了!
“那我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怎么做?等阳哥他们走了之后, 再偷偷溜进去看看吗?”方回摩拳擦掌, “我看你上次开门很熟练, 不知道这次这种防盗门怎么样?”
宁鹤澜瞥了他一眼:“你不会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爱好吧?”
“那可不……这种偷偷摸摸的, 紧张又刺激的感觉,而且还见不得人,你说你上次不是这种感觉吗?我倒是觉得有种背德感……”
宁鹤澜:……
旁边的围观群众:……
方回:……?
好家伙, 他完全忘了旁边还有其他人了。
围观群众本来是来吃瓜的,没想到这两个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年轻人站在旁边说出这种炸裂的话。
年纪长些的已经给孩子捂住了耳朵, 年纪轻的看了看宁鹤澜又看了看方回, 看两人的眼神都不太清白。
等从电梯出来的时候方回觉得自己又死了一次, 双手捂脸尴尬得不得了。
宁鹤澜觉得有些搞笑:“下次不要在大庭广众说这么有歧义的话。”
“我说的是溜门撬锁……谁知道他们会以为成什么……这个怪他们不怪我……”方回嘟嘟囔囔。
宁鹤澜手指轻搭在唇边, 似乎觉得刚才的说法不太对:“不对,私底下也不要说。”
方回:……
不远处那几名闲聊八卦的大妈还没走, 不过从向阳的地方转到了一处树荫下。
方回皱了皱眉看着艳阳高照的天, 感觉自己要化了:“你上吧,天气太晒了我不想过去。”
“行。”宁鹤澜转了转手腕,一改刚才随时要睡着的状态,昂首阔步地朝大妈们走了过去。
宁鹤澜清了清嗓子, 带着他那人畜无害的微笑走到几个大妈面前:“几位阿姨好,刚刚听你们说陈薇家的事,能跟我说说详细的吗?”
大妈们看到有陌生人过来,立刻警惕地闭上了嘴。
花衣服大妈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生:“你谁啊?”
“噢,是这样的,陈薇她是我表姐,之前……不是出事了嘛……”说到这里的时候宁鹤澜语气忽然沉了下来,纤密的眼睫忽闪,“我们关系一直都很好的,之前我一直在国外回不了,没想到这次回来连姐夫也……”
要说一秒入戏,宁鹤澜跟着宁国华从小到大,耳渎目染十几年,早就学会了。
或许是因为宁鹤澜现在的样子很无辜,也或许是长得好看,大妈们很快就放松了警惕性,甚至还安慰他要节哀。
“小伙子,别太难过,你姐夫也是思念你姐姐才……”白衣服的大妈说。
宁鹤澜握起拳头:“不,他才不是因为思念……”
看他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大八卦,大妈们一下子来了精神,还伸手将他拉到旁边的长凳上坐下。
“小伙子,你说的这个是什么意思?他们夫妻两个关系真的不好吗?”
“看吧,我就说他们在外人面前恩爱是装出来的吧。”
花衣服的大妈看着宁鹤澜垂着眼睛,坐到他旁边说:“唉,你姐姐也是命苦,摊上这么一个男的,现在她走了就解脱了,你别太难过,去给她多烧点纸,让她走得安心些……“
宁鹤澜抬起眼睛,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花衣服大妈:“阿姨您说,一个人含着冤,还能安安心心的走吗?”
“当然不行了!”花衣服大妈还没开口,旁边的白衣服大妈就接话到,“你姐姐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啊?”
“肯定是了,不然人家弟弟会这么说吗?”
还不等宁鹤澜开口问什么,大妈们就你一嘴我一嘴的自己说开了。
“看看,我刚才说陈薇是被逼死的你们还不信。”
“哎,怎么会有这种人,生不出孩子离婚不就行了,怎么能逼死人呢……”
“就是,渣男!”
在大妈义愤填膺的骂渣男声中,宁鹤澜算是将事情听完整了。
从大妈们口中得知,丁杰和陈薇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对让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在外人眼里,丁杰嘴巴很会讨人喜欢,而陈薇温柔贤惠。
只不过陈薇经常会露出一种落寞的表情。
花衣服大妈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其实,陈薇和我算是远房亲戚。”
其他大妈听到了新的爆料,嘴巴都张成了O型:“不会吧。”
原来花衣服大妈算是陈薇的一个远房亲戚,因此遇到陈薇的时候,偶尔会从她的嘴里听到婆婆家对自己的不满,还有怀不上孩子的焦虑。
至于那个小三……大家都没见到过,花衣服的大妈也只在陈薇的嘴里听到过一次。
“陈薇当时说的是怀疑他老公外面有人。“
“您没见过吗?”
花衣服的大妈:“没见过。”
白衣服大妈眉头皱得很紧:“我觉得陈薇的怀疑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哪个女的没事会怀疑自家老公啊,肯定是丁杰做了什么露出了马脚……”
提到出轨包养,大妈们的兴致比之前的还高,一个个说得眉飞色舞。
宁鹤澜在旁边听了好长一段捉奸经验大会总结。
这么热的天,听着大妈们聊着没营养的八卦,宁鹤澜又不好打断,手指按了按眉心处。
花衣服大妈注意到宁鹤澜神色不对,忙对旁边的姐妹们使了个眼色让大家安静点。
“哎,小伙子,”花衣服大妈往宁鹤澜身边挪了挪,“你刚才说陈薇跟你说她婚姻不幸福?”
“……嗯?对,是,表姐曾经跟我提到过姐夫对她不好,婆家也不好相处……”宁鹤澜顺着大妈们的话说。
艳阳高照,方回躲在阴凉的楼道里看着外面,他记得电视剧里这些鬼都不能在阳气这么重的时候出来,也不能见阳光。
这样看来,自己是不是比那些东西要好得多。
起码他能在阳光下行走。
盯着外面被烤得发烫的地面,方回终于是看到宁鹤澜身边的大妈们都离开了,于是赶紧跑了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方回好奇地问,“那些女的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听了几十分钟的八卦。”宁鹤澜打了个哈欠。
“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知道陈薇和丁杰感情不和,听说丁杰在外面还有个女人。”
方回扯了扯嘴角:“不对吧,那陈薇还表现出那么爱丁杰的样子?”
宁鹤澜站起身望了一眼天空:“我们也许要去陈薇婆婆家看看。”
“以什么借口去?”
“好问题,我暂时没想到。”
“……”
就在这时,宁鹤澜看到秦阳和其他几名警察说着话走了出来,眼睛一亮:“借口来了。”
秦阳刚才没见这两个小子,还以为他们走了,没想到还在这儿。
“阳哥,等下有时间吗?”宁鹤澜走上来。
秦阳看了看他:“……你想做什么?”
“我们想去陈薇的婆婆家看看。”
秦阳嗯了一声:“可以,不过丁杰的妈妈不在家,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殡仪馆。”
桐安市的殡仪馆远在郊区,坐在秦阳的警车的上,空调开得很足,方回一坐进去就感觉全身舒爽,真想摊在位置上。
他以前都没有这么怕热,现在倒是对阳光和温度敏感了起来。
秦阳从后视镜里看了方回一眼:“怎么,方回你怕热啊?”
警察叔叔一问话,方回立刻正襟危坐:“有一点。”
“这么热的天你还跟着小澜东跑西跑的,你不会是要跟着宁爷爷干道士吧?”秦阳打趣他。
“没有没有。”方回赶紧否认,他也不是跟着宁鹤澜东跑西跑,严格来说,是他诓着宁鹤澜跟着自己到处跑。
“小澜啊,不信这些,也不知道这小子天天跟着宁爷爷,怎么会不信这些呢?”秦阳一边开车一边说。
“……现在信不信的,也没有什么意义。”宁鹤澜长腿交叠,一手撑了下巴望着车窗外。
秦阳笑着开玩笑道:“小澜,你爷爷可是做这个的,我记得宁爷爷是什么门派的掌门,是叫青玄宗,还是和玄宗来着?你作为他的继承人,不干这个,想干什么?”
宁鹤澜瞥了一眼秦阳:“阳哥,你上次还说不要让我们封建迷信来着。”
“道家是道家,封建迷信是封建迷信,是两回事。”秦阳强调,“我也有同学半路出道去当道士的。”
宁鹤澜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
方回看看宁鹤澜,又看看秦阳,还是开口问:“阳哥,你为什么相信这些,你不是警察吗?”
秦阳突然笑了起来:“小回,你觉得宁爷爷做的事和封建迷信有区别吗?”
“呃?”方回挠挠头,“不一样吧,宁爷爷是真的会道术,不是封建迷信。”
“封建迷信要不得,可是对于未知的力量,我们得怀有敬畏之心,不要去议论它。当然你可以不信,但是不能诋毁。”
“对了小回,我听宁爷爷说你现在是魂魄在一张纸容器里?”
“……是。”
秦阳从后视镜里看了方回好几眼,似乎自言自语着:“好神奇,我记得小时候宁爷爷的符纸小人不仅会动,还会跳舞,长大后就没见过了,唉,遗憾。”
“阳哥,你不怕这些吗?”方回问。
秦阳哈哈大笑起来:“我小时候一到寒暑假就闹着要去宁爷爷家玩,从小看的这些东西多了,也就习惯了。”
“你小时候也能看到这些东西?”
“嗯,我和小澜小时候都能看到……”说到这里的时候秦阳看向了宁鹤澜,“他没跟你说过?”
方回余光扫了一眼旁边闭目养神的宁鹤澜:“他只是说……他看不到。”
秦阳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了。
方回心里跟被人塞住了一样,他还以为秦阳会就着这个话题多说点,然后引出宁鹤澜眼睛的原因,怎么这些人总是说话说一半呢?
说话间,车已经开到了殡仪馆。
殡仪馆建在山腰上,周围都是树林和荒地,偶尔有农民开了几块地种点蔬菜,放眼望去一片寂静。
尽管外面的太阳还没落山,温度不低,可方回一下车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啊,殡仪馆这种地方不管什么季节来都好冷。”方回搓了搓手臂。
“冷吗?我没感觉啊。”秦阳跟着下了车,看着天边的火烧云。
殡仪馆的停车场四周是尚未开发的树林,方回四处看了看,总觉得树林里有人在看他。
在这种地方发现有人盯着自己,真是瘆得慌。
殡仪馆的楼外有滚动着的电子屏,上面显示了各家死者的名字。
“丁杰在……苍松厅……”
苍松厅外有很多的人,都是丁杰家的亲朋好友,还有几个阴阳先生在灵堂前做着所谓的法事。
那边有一个60多岁的女人正坐在外面和几个亲戚说着话,看到穿着警服的秦阳走过来,立刻站起身迎了过来。
“您好阿姨,请问这里是丁杰吗?”秦阳问,“你是丁杰妈妈吧?”
女人点点头,眼神不住地在三个人身上打转。
“我是桐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我姓秦。”秦阳出示了证件,女人又点了点头,秦阳又说,“方便去旁边聊聊吗?”
女人带着三人走到了旁边的角落里,先开了口:“秦警官,我儿是冤死的,你们一定要帮我儿抓到凶手啊!”
此话一出,三人都愣了,还在打呵欠的宁鹤澜哈欠打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秦阳很疑惑:“阿姨,你为什么这么说?”
丁杰妈妈咬着牙,悲愤交加:“我儿那么阳光开朗,怎么可能自杀!”
接着她哭了起来:“是陈薇!一定是那个狠毒的女人!是那个女人杀了他!”
丁杰妈妈紧紧抓着秦阳的手:“警官,你们一定要把那个女人抓回来啊!”
这下奇怪了。
秦阳和宁鹤澜还有方回对视了一眼,方回嘴快:“陈薇不在了啊,怎么可能是她?”
丁杰妈妈冷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她不在了,她肯定是和哪个野男人跑了!我家儿子跟我说,陈薇外面有人了!我苦命的儿哦……”
看着她流泪的样子,秦阳皱了皱眉:“丁阿姨,陈薇上个月死了,你不知道吗?”
丁杰妈妈听到这话突然愣住了,她眼睛瞪得滚圆,半天才回过神:“不可能,怎么可能?!我家儿子跟我说她是跟野男人跑了……”
秦阳微微弯下腰:“丁阿姨,您这段时间没有去过您儿子家吧?”
“没有,我很少去,都是我儿子来我家看我的……”
“陈薇已经死了一个月了,不可能害你儿子的。”
丁杰妈妈呆了半晌,像是确定了秦阳说的事情,突然她脸色一变:“就算是死了,也是她化成厉鬼来害了我儿子的!”
“阿姨,你不喜欢你儿媳妇吗?”宁鹤澜开口问。
“喜欢?哼,这女的一天天在家里好吃懒做,家里什么事都是我儿子做的,我儿子想和他生个孩子,她还不停推脱,后来听我儿子说她生不出来,哼,真是不会下蛋的鸡。”
宁鹤澜抱起了手,漂亮的眼眸微狭。
方回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懒得看她。
不过他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有人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
秦阳安慰了丁杰妈妈几句,丁杰妈妈反反复复地强调请警官一定要抓到陈薇。
秦阳尽量温和的说:“我们会查清楚真相的。”
丁杰妈妈虽然对秦阳的这个说法不满,不过对于警察她还是不敢多说什么。
这时候,阴阳先生请亲属们去做法事流程。
地上用粉笔画了些波浪代表河,上面写着“忘川河”,画了一座小桥,桥上写着“奈何桥”。
亲属们跟着先生的指引在地上走来走去,阴阳先生嘴里含糊不清地开始唱了起来,唢呐和铜锣等白事里常见的乐器也滴滴答答响了起来。
宁鹤澜三人远远地站在一旁,秦阳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方回蹲在地上,然后又站起身,他觉得在这里不舒服。
人群里或注意里面做法事的人,或在外面闲聊,方回仔细看去,看到一个角落里有人盯着自己,再仔细看去,那里又没人了。
他收回视线,望着灵堂的那些人感概着:“不知道我也会不会有这样一场法事……”
“这些吹吹打打的,都是为了让死者走得安生,家人心里安心,不过有没有用,也只有死人自己知道了。”秦阳吐出一口烟雾,“不过好像没有跟法术小人做法事的。”
“法术小人?”方回看向他。
“你们这些宁爷爷变出来的,应该不用做法事超度吧?不过你能和我们对话我也是觉得挺新奇的,我还以为我有阴阳眼呢……”秦阳说着还拿手机屏照了照眼睛。
方回唰地从地上站起:“不是,阳哥,我不是法术变出来的,我是活人啊!”
接着他又补了一句:“曾经是。”
秦阳显然一直以为方回是宁国华用法术变出来的,他没想到方回真的是人,于是拐了拐旁边的宁鹤澜,“哎,你爷爷的这些符咒也开始产生自我意识了吗?”
“我真的是人!我前几天才死的!”方回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宁爷爷将我的魂魄装在了标签纸里,所以我才能动的。”
秦阳噢了一声:“那你怎么没去投胎呢?”
“……”方回呃了一声,又蹲回了原地,“他们不让,说我得攒一千点阴德才让我投胎。”
秦阳笑出声:“怎么?地府也有KPI要完成吗?”
方回不敢说实话,他攒阴德的原因是道德层次不达标,人家不让他走。
几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先是谄媚地对着秦阳鞠了一躬,然后一笑,露出一排黄牙:“警官你们好,我是丁杰的舅舅,丁文。”
秦阳点点头,随手将手里的烟盒递上:“来一根?”
丁文受宠若惊,双手伸出,拿出一根烟:“谢谢警官。”
点燃之后丁文猛地吸了一大口气,宁鹤澜不喜欢烟味,秦阳是他哥就算了,陌生人抽烟他实在忍受不了,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有事么?”秦阳问他。
丁文回头看了眼里面还在跟着先生做法事的人,好奇地问:“我姐,哦,就是丁杰,小杰他妈,跟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打听了些陈薇的事。”秦阳一见丁文的样子就是有什么话要说。
丁文哦了一声点点头,然后讪讪地笑着:“我姐她不喜欢陈薇,那姑娘其实人不错的。”
秦阳挑了挑眉,宁鹤澜的注意力也转到了丁文身上。
“陈薇这姑娘,又漂亮又贤惠,家里那是打扫得井井有条,对小杰是真的没话说,对她婆婆,也就是我姐,也挺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姐就是不喜欢她。”丁文说着,摇摇头。
“搞笑了,你们家一个说陈薇是坏女人,一个又夸她人不错,你们当她是看图说话呢?一家人能不能统一下口径?”
方回忍不住开口嘲到,丁文这才注意到眼下还蹲着一个人,突然的出声惊得他往后踉跄了几步。
方回看了眼丁文,站起身子往旁边走去:“我自言自语,你们继续。”
秦阳熄灭烟屁股到:“丁先生,为什么你们对陈薇的评价分化会这么大呢?”
“害,还不都是因为我姐她只听小杰的话。”丁文颇为无语地摇摇头。
“丁先生,能不能详细说说?”宁鹤澜从秦阳的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烟递给他。
丁文笑着点点头:“警官你客气,哎,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小杰他是单亲家庭。”
丁杰的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他们,因此丁杰与妈妈相依为命,丁杰妈妈是个很强势的女人,靠着自己做生意将丁杰拉扯大。
虽然幸苦,可由于丁杰妈妈的努力,家庭条件还不错。
丁杰从小也省心,很听妈妈话,学习也不错。
丁杰妈妈逢人便说自己生了个好儿子。
等丁杰找到工作后,丁杰妈妈开始给他物色对象,后来在别人的介绍下认识了陈薇。
两人情投意合,半年就结了婚。
“他妈不喜欢陈薇还能让两人结婚?”方回在一旁插嘴。
第47章 第 47 章 亡妻(四)
“结婚前还没什么, 婚后就开始对陈薇挑三拣四起来了。”丁文弹了弹烟灰,“后来两人一直没怀上孩子,他妈对陈薇的意见就更大了。“
“呵呵。”方回小时候也在电视上看过狗血八点档, 剧里面因为婆媳关系的事情能从第一集吵到第八十集。
“生孩子这种事, 也不是女方一个人说了算的。”秦阳听着都有些无语。
“可不是。”丁文连连点头, “哎警官我跟你说, 他们两人结婚五年了,然后陈薇肚子一直没动静,我姐就不满,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吵架的次数也比以前多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姐她都觉得是陈薇的错, 我们一开始还不信,没想到陈薇居然跟别的男人跑了……”
丁文摇着头:“这可真是想不到啊。”
方回挑了下眉:“大叔,你们全家都不知道陈薇死了吗?”
丁文一怔:“什么?陈薇……她死了?”
这话一出, 就连宁鹤澜都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事情发展有点离谱了。
丁文被烟头烫了一下才回过神, 他看向秦阳:“这是真的吗警官?”
秦阳点了下头:“没错, 陈薇上个月跳楼了, 就在自己家里, 你们都不知道吗?”
丁文微张着嘴,机械地摇摇头, 接着他又被烟头烫了一下, 疼得嘶了一声索性扔掉。
他往旁边走了几步,然后又突然转身走回来,眉头微微皱起,眼里都是困惑:“警官, 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听小杰说,陈薇跟别的男人跑了,而且都跑了一个月了……”
见秦阳不说话,丁文仿佛也反应过来这事已经尘埃落定,而且警察也不会拿这事的真假和他们开玩笑,他拍了下头唏嘘着:“哎呀……怎么会啊……”
丁文接着又说:“丁杰跟他妈妈说,陈薇要和他离婚,现在跟着那个野男人在外面。当时我姐可生气了,没想到……没想到她人居然没了……小杰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他搞不懂,外人就更搞不懂了。
眼见着到了饭店,主家招呼亲朋好友们去餐厅用饭,丁文还想招呼三人一起去,秦阳婉言谢绝,其他两人呢,也不想在这里吃。
在去往停车场的时候,方回问宁鹤澜:“小道长,你有什么看法吗?”
“要么,丁杰说谎,要么他妈妈说谎。”宁鹤澜说着。
“现在死无对证,谁说谎都一样。”秦阳捂了捂肚子,一看手机都七点多了,“哎,就中午那碗面确实顶不住,走,我们先吃饭去。”
太阳早已落山,山上的气温本就比市区低,山风一吹,方回被人盯着的那种感觉就又来了。
一想到宁国华跟他说过现在他很容易被外面的孤魂野鬼盯上,他就觉得心里打怵。
摇摇头,不能再想了。
秦阳掏出车钥匙按了下,停在那边的警车亮了下,发出了滴滴的解锁声。
“妈呀!”
一个人像是被车的声音吓到,在警车背后身形一晃摔了下去。
宁鹤澜掀起眼皮投去一瞥,此人年纪约二十来岁,应该和他们差不多大。
他身上穿着殡仪馆的工作服,看上去眼睛红红的。
秦阳喝到:“干嘛呢你!”
“警官……”年轻人慌忙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刚才沾到的灰,“没干嘛没干嘛……”
秦阳狐疑地走过去,围着车辆转了一圈,又看向这个小子,他的胸口别着一个工牌:“黄江河……咦,这名字好像在哪里……”
“都说殡仪馆的人胆子大,没想到胆子这么大,居然偷警车?”方回冒出个头来说。
黄江河脸瞬间白了:“我没有偷东西!”
方回想笑,宁鹤澜用手肘拐了下他:“别乱说。”
秦阳一手搭在车顶,微微俯身,他个头近一米九,穿着警服的时候很有压迫感:“你在我车旁边做什么?”
“我……我……”黄江河支支吾吾,眼神闪躲。
“不说就当你偷东西未遂,先抓回去。”秦阳吓唬他。
黄江河眼眶又红了一圈,紧张地抓着衣服下摆:“我没有我没有!警官,我只是在这里待会儿……”
“这么宽的地方,真会挑,躲警车后面……”方回显然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不会是什么间谍,在警车上安装什么窃听器吧?”
“……”秦阳无语地打了他的头一下,“瞎扯。”
没想到黄江河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我真的没有……我刚才被我师傅骂了两句,就过来想自己待会儿,这大晚上的我也没注意这里是警车……“
看他说得委屈巴巴的样子,双手还紧张地扭在一起,方回就更想笑了。
宁鹤澜在旁边淡淡地说:“方回,你哭的时候比他还搞笑……”
“……”方回真是服了,若不是现在他得靠宁鹤澜,早就还嘴了。
“哎,你是不是有亲人在公安局?”秦阳突然问。
“是……我爸在……”黄江河低声说。
“他叫什么?”
“黄军。”
秦阳这时才笑了起来,他站直身子拍了拍黄江河:“老黄,我认识,以前我们一个队里的。”
黄江河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那叔叔你……”
宁鹤澜看到秦阳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下,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我还不到30岁,你叫我叔叔?我有这么老吗?”
这句玩笑话让其他几人都笑出了声。
黄江河有些尴尬地嘿嘿了两声,秦阳道:“我叫秦阳,你叫我秦哥就行。”
“秦哥好。”黄江河乖巧地喊了一声。
“哎,不说了,我肚子都饿瘪了,江河,你吃饭没?”,黄江河摇摇头,秦阳推推他:“走,和我们吃饭去。”
去殡仪馆的时候警车里才坐了三个人,回来又多了一个。
“人家去殡仪馆都是少人的,就我们还多人。”方回随口说了一句。
宁鹤澜微微蹙眉:“方回,你这话听起来有点瘆人。”
方回本来没多想,听到宁鹤澜这么一说才觉得刚才自己的话有歧义,加上他一直觉得殡仪馆附近有人盯着他:“哎,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宁鹤澜你怎么总曲解我的意思,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话还挺吓人的。”
宁鹤澜拿着手机拨弄着:“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还能被吓到?”
方回无语地叹口气:“死了和怕鬼是两回事。”
“你还能怕你同类?”
“它们可不是我同类,他们还想吃我来着。”
坐在副驾驶的黄江河听着后座两人的不靠谱聊天,紧了紧放在双腿上的双手:“秦哥,他们在说什么啊?什么死了,什么鬼的……”
秦阳嗤笑一声:“别理他们。”
黄江河倒是听话,哦了一声不再问了。
秦阳把车停回警局里,换了身衣服,开着自己的车带着三个人去了美食街。
时间都快八点了,宁鹤澜饿了,黄江河饿了,就连方回看到周围的食客吃得那么香,自己也觉得嘴巴馋了。
来到拐角的一家川菜馆,人很多,门口忙着算账的老板一看到秦阳就热情地招呼:“哎,秦警官,欢迎欢迎。”
“老板,还有位置吗?”
老板扫了一眼店内大堂,都坐满了,也没有客人要吃完的样子。
“你们等等啊,我去楼上看看。”老板说着就一溜小跑上了楼,接着很快地下来说招呼,“有位置有位置,秦警官你们楼上坐。”
跟着老板上了楼,这里刚好空出来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老板给几人倒上茶水:“今天想吃点什么?”
“先来个烧□□,你们呢?”秦阳看着菜单说。
宁鹤澜说:“麻婆豆腐。”
方回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糖醋鱼。”
接着三个人都看着黄江河,他怔了下,小声地说:“我吃什么都行。”
“不用拘谨,江河,想吃什么就点。”秦阳说。
宁鹤澜抿了口清茶:“你随便点,有人不用吃还点菜了呢。”
旁边被Cue到的方回:?
黄江河笑笑:“那,那我要个蒜泥白菜。”
“那就再来个丸子蔬菜汤,老板就这几样吧,不够再加。”秦阳说。
老板笑眯眯地说:“行,那你们先坐着,菜马上就来。”
“我们经常来这家吃饭,以前这老板的爸爸在街上被人抢劫又被捅了几刀,是我们队把嫌疑人人抓回来的。”秦阳说,“所以每次来这里老板都给我们打折。”
“后来他爸爸怎么样了?”宁鹤澜问了一句。
“人没了,送到医院晚了。”秦阳唏嘘到。
桌上的气氛瞬间沉默了下来,还是秦阳打破僵局:“不说这个了,江河,我记得你爸说你今年才毕业的?怎么去殡仪馆工作了?”
黄江河垂下眼眸:“家里人说我胆子太小了,让我去殡仪馆锻炼锻炼。”
“哈?不是胆子大的才去做这种工作吗?胆子小的早就被吓死了吧……”方回很不理解。
“……我胆子也没有小成那样。”黄江河尴尬地笑笑。
“我听说,做殡仪馆工作的,得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才行。”秦阳说,黄江河点了下头。
“哎,小澜,你不是也是无神论者吗?你毕业也可以去考殡仪馆的工作啊。”秦阳突然想到。
“我以前想过,不过我爷爷不准。”宁鹤澜说。
他以前随口说过自己要去殡仪馆,宁国华很严肃地告诉他,做这种工作,得怀有敬畏之心,宁鹤澜这种不拿他们当回事的,不行。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这时候才知道黄江河才上班一个月,他现在负责给送来的遗体清洗,有家属还要求化妆。
“都是我师傅带着我做的,我一个人确实不敢,可是今天还是被骂了。”黄江河说。
原来今天送来的那具遗体,虽然外面看起来没什么,可黄江河看到那遗体第一眼就觉得脊背发凉。
“为什么?死得很吓人?”方回问。
黄江河摇摇头:“一点也不吓人,应该说比很多车祸送来的人都完整,那些被撞得七零八碎的人才可怕。”
听到车祸,宁鹤澜余光扫了下方回,方回看起来却没有什么反应。
“这遗体,就很普通。”黄江河回忆到。
可是就这么一具普通的遗体,黄江河却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脸色青灰色,像水泥一样,而且我总感觉他眼珠子还在动……将他从灵车上拉下来的时候,很重很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黄江河挠挠头,“也许是我见得少了……后来我师傅让我给他清洗的时候,他突然……我真的不敢动手,所以就被师傅骂了。”
虽然中间的停顿很短促,可宁鹤澜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黄江河话里的异样,不过他只是垂下眼眸静静地喝着茶。
“江河,没事,谁刚开始工作就能做到十全十美呢,别想了别想了。“秦阳安慰他。
黄江河勉强扯了扯嘴角。
方回看了看他:“那人不会是丁杰吧?”
黄江河眼睛都睁大了:“是啊,是叫丁杰,你怎么知道的?”
其他三人对视一眼,已经快要习惯这种巧合了。
很快,老板带着服务员端着菜上来了。
老板笑眯眯的给几人赠送了一份鲜切果盘:“几位,难得来一次,切了点水果,快尝尝甜不甜。”
“老板你也太客气了。”
“秦警官,客气是应该的,我始终记得你对我家的大恩大德,这点水果我还真拿不出手。”
两人寒暄了几句,老板又去忙他的了。
方回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嫌弃:“说得好听,这老板也不是很大方嘛,只送水果,怎么不送点龙虾鲍鱼?”
宁鹤澜安静吃饭懒得接他话,黄江河与他不熟,不知道他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德行是不是常态。
倒是秦阳觉得他这话有点意思:“哎,方回,话不能这么说,这老板要是真的送贵的,那我身上穿的警服就得脱了。”
“为啥?”方回嘴里含着水果,双眼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秦阳:……
宁鹤澜在旁边淡淡的提醒他:“阳哥是警察,很容易被旁人盯上的,在这种公共场合大吃大喝一举报一个准。”
方回挑了下眉:“偷偷吃呗。”
宁鹤澜:……
秦阳笑出声:“你这个想法要不得啊小同志,还好你不是我们警察队伍里的……”
方回垂下眼皮嘟囔了一句:“要我去我也不敢……”
“好了好了,快吃吧,吃完我们去看看丁杰的遗体,刚才还把这茬给忘了。”秦阳说。
宁鹤澜继续安静的吃东西不接话,方回不想再回殡仪馆,那里让他浑身不舒服。
余光扫到手腕上那个小小的20,他暗暗叹口气,看来现在可是不得不去。
回到殡仪馆,停车场的门口,一个六十多岁的瘦小男人在那站着。
黄江河一看到他立刻露出了有些害怕的表情。
“他谁?”秦阳问。
“……我师傅……”黄江河有些紧张的说,车刚停好就立刻解了安全带跳下去。
男人本来在抽烟,看到黄江河从警车上下来,小小的眼里都写着疑虑。
“师傅……”黄江河走过去怯怯地喊了一声。
“你小子,干嘛去了?”
“我……我刚才和他们下去吃饭了……”
男人越过黄江河的肩头看向几人,一个浑身散发着阳刚之气的警察,一个扎着小辫的帅哥,还有一个……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方回身上,眼神说不出的冰冷,方回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本想骂一句你瞅啥,可秦阳这个警察在旁边,话都到嘴边了也只能咽下去。
方回往秦阳背后缩了缩,心里腹诽着,怎么那些玩意盯着我,连这种老男人也盯着我?
“我姓秦,是江河他爸爸的同事。”秦阳上前先伸出手,微微一笑。
男人叼着烟,也伸出手与他握了握:“秦警官,我叫郑军,是黄江河这小子的师傅。”
说完他抬手就结结实实给了黄江河的头一下:“你小子跑哪去了?电话也不接。”
黄江河这时才想起来摸了摸兜里:“……师傅,我手机没带身上。”
“郑师傅,我听江河说他今天被遗体吓到了,所以才带他出去吃翻压压惊的。”秦阳说。
郑军恨铁不成钢地斜睨了下黄江河:“你小子胆子比家门口的蛐蛐还小,那尸体再可怕,还能坐起来吃了你不成?”
黄江河垂着头,不敢反驳师傅的话。
站在旁边的宁鹤澜熟练地从秦阳的上衣兜里翻出烟和打火机,微微笑着上前:“郑师傅好,请郑师傅抽烟。”
郑军扔掉手里的烟屁股,也不和宁鹤澜客气,拿了一根夹在手里,宁鹤澜微微弯腰给他点上。
等郑军吐出第一个烟圈后,他才看向宁鹤澜:“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
“郑师傅脑筋转得真快,确实有点小问题想请教您。”宁鹤澜说。
秦阳说:“那你们先聊着,我去丁杰那看看,等下回来找你们。”
方回赶紧叫住他:“阳哥等下!”
他三步并作两步跟上秦阳:“阳哥我跟你一起过去。”
比起从小就怕的警察叔叔,他更怕这个郑军看自己的眼睛,眼神像蛇一样冷冰冰的。
秦阳没说什么,一手搭了他的肩走着:“哎,方回你个子也不矮,有多高?”
“一米八一。”方回应着,回头看了眼郑军,他依然用那双小眼睛看着自己,赶紧转过头装没看见。
“挺好的,还是得锻炼锻炼,不然你看现在你皮肤白的跟生病似的,而且还这么瘦,风一吹就倒。”
“阳哥……我这个可是容器的外表,锻炼应该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也是也是,哈哈哈哈……”
郑军吸着烟,一双小眼睛在烟雾中望着方回离开的方向,眼里泛着幽幽的光。
“郑师傅,我想请问您一下,就是今天这个叫丁杰的,是不是和其他遗体有什么不同啊?”
郑军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黄江河:“你们是不是听这小子说了?哎,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是他胆子小,那遗体就比平常人看起来灰了点。这是很正常的。”
黄江河想解释些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
宁鹤澜笑了笑说:“郑师傅,是这样的,我家里的呢,做的事也和这些灵异鬼怪的事打交道。我爷爷说得尊重死者,让我跟着他做事,可是他神啊道啊的,我也不喜欢,也不怎么信。今天和江河聊了聊,对这个工作还比较感兴趣,所以来向您问问。”
听罢,郑军拍了拍黄江河的背:“今晚你值班是吧?去那边看着,小吴下班了现在那边没人。”
“好的师傅。”黄江河也没多说什么,冲宁鹤澜点了下头就走了。
等黄江河走远了,郑军才转过身看着宁鹤澜:“你说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哦,我爷爷以前是个道士,所以会替人做一些法事或者驱邪之内的事。”宁鹤澜托起手,“不过我是不大相信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神神鬼鬼的。”
郑军吐了口烟,意味深长地说:“小子,你可以不信,可是不能诋毁它们。”
看宁鹤澜点点头,他又问:“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我爷爷姓宁,宁国华。”
听到这个名字,郑军表情微怔,看向宁鹤澜的目光中多了些说不清的意味:“那你……”
宁鹤澜轻轻笑着补充道:“我是宁鹤澜。”
郑军缓缓地点点头:“原来是你啊……”
宁鹤澜眸底划过一丝微光:“郑师傅您知道我?”
“听宁老头提过几嘴。”郑军将抽完的烟随手扔到地上,宁鹤澜又递上一根,郑军接过后搓了搓,将烟别在了耳后,“既然是宁老头的孙子,那我确实可以和你说说。”
郑军告诉宁鹤澜,那丁杰的遗体,确实不太对劲。
今天下午的时候,遗体送来,那开灵车的司机本来在哼歌,可是哼着哼着就听到后面车厢里有人在说话。
一开始司机也以为自己听错了,继续哼歌。
可每当他哼歌,就能听到别人的声音。
司机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就默默地拿出一个护身符挂在了后视镜上。
等到了殡仪馆,郑军和黄江河早侯着了。
那车厢门一打开,黄江河就不自觉地打个颤:“哇这个车冷气开得好强。”
司机从车上下来,打了个喷嚏说:“老子就没开空调……阿嚏!”
黄江河被逗笑,伸手想去将担架从车上拉下来。
原本这些遗体都是蒙上白布,用束缚带固定后,放在可推动的担架车上。
人体的重量在死之后会重一些,但是有了担架车一个人也可以轻松拉动。
黄江河按照以前的力气随手一拉,没想到那担架车就顺着车箱往下滑,接着重力加速度,一眨眼就滑出去了好远。
他吃了一惊,忙想拽住车把手,可这担架车却异常地重,黄江河快跑了几步,几乎是用了吃奶的劲才将车给停住。
第48章 第 48 章 亡妻(五)
郑军皱着眉头看着黄江河:“江河, 怎么回事今天?连担架车都拉不动?”
“不是师傅,这车好重啊……”黄江河疑惑地看着担架车上蒙着白布的尸体,这尸体看起来也不胖啊。
“能有多重?”郑军背着手, 他觉得黄江河就是在找借口。
那司机点了根烟说:“老郑, 你别说, 今天这尸体真他妈不对劲。”
郑军眉头皱得更紧了:“老于, 你开多少年车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司机老于害了声:“我唬你干什么,今天这车里我可没开空调, 冷得我抓了外套来披上, 还有就刚才, 我一哼歌, 就有人说话,我一哼歌,就有人说话, 嘿老子想,这是要和老子合唱?”
郑军:……
黄江河:……
“我是说, 那尸体好像会说话。”司机老于看两人一脸无语, 于是严肃地指了指那边的担架车。
黄江河本一只手搭在担架车上, 听到这话也赶紧收了回来。
郑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老于, 你哪次没听到别人说话,你不是有耳鸣的毛病吗?”
老于一怔, 随着哈哈大笑起来:“也是, 我倒把这茬忘了。”
郑军冲那边发呆的黄江河喊着:“江河,把车推过来!该做事了!“
老于也叼着烟回了车,一上车就觉得整个驾驶室闷得慌:“刚才还冷得跟他妈冰窖似,才几分钟就热成这个鸟样。”
骂骂咧咧地打开空调, 老于嘟囔着要向上面申请换一辆车了。
黄江河推着车跟着郑军走到清洗室。
清洗室四周铺着洁白的瓷砖,里面放着几张石床,每个上方都有一个可以移动的莲蓬头。
旁边放着舒缓的音乐,灯光也开得柔和,瘆人的感觉减轻了不少,也有助于减轻工作人员的心理压力。
郑军接了个电话就先离开了,让黄江河自己先学着处理下。
“师傅,就我一个人做吗?”
郑军接着电话就匆匆忙忙出去了,也没搭理他。
清洗室本就比较阴冷,现在郑军走了,剩下黄江河和那蒙着白布的遗体,黄江河觉得自己有些起鸡皮疙瘩。
深呼吸了一口气,自己洗就自己洗,他想着,于是穿戴好装备开始工作。
他给遗体将衣服脱了,然后拿出温和无害的沐浴液认认真真地清洗着。
这死人不像活人会抬手转身,之前都是两个人洗,现在全都得靠黄江河自己的力气,这没洗一会儿,黄江河就累得出了一身的汗。
“这人看起来怎么瘦,怎么这么重啊……”黄江河嘀咕着。
突然,他听到一声模糊的人声,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尸体安静地躺在那。
“这不是废话么!”黄江河自己吐槽了自己一句,去拿毛巾给遗体擦身。
这时候,音乐放到了一首钢琴曲,黄江河跟着哼哼了起来,才哼了两句,他又听到了有人说话。
“谁?”黄江河回头看向门口,“师傅您回来了吗?”
走廊里空空荡荡的,只有时不时的穿堂风回应他。
“我听错了吧……”黄江河自己安慰自己说。
“你没听错哟……”这个声音特别近,几乎就是在黄江河耳边,他转过头,对上了一张灰白色的脸。
那遗体竟然自己坐起来了!
“啊!”黄江河吓了一跳,屁股和地面亲密接触。
郑军刚接完电话回来就看到黄江河连滚带爬地从清洗室跑出来,一脸的惊恐,看到他后扑上来抓住他的手:“师傅!师傅!活了……那活了……脸,就脸……”
“说的什么玩意?”
郑军进屋一看,遗体好好的躺在那。
他走近瞧了瞧,洗得很干净,连耳朵后面和指甲缝也洗了,只不过身上湿漉漉的看起来还没擦:“江河,怎么不给他擦干净?”
黄江河站在门口,头摇得像拨浪鼓。
“过来。”
黄江河继续摇头。
“过来!”
黄江河迟疑着往前踏了一步,又像烫脚一般收了回去。
“师傅的话都不听了?”郑军皱着眉头,“你小子今天发的什么疯?”
“师傅,刚才他真的动了……”黄江河战战兢兢。
“动个屁!你是不是不想做事?不想做事就滚出去呆着!”郑军才不听他的这些鬼话。
黄江河委屈极了,咬了咬嘴唇,转身就跑了出去。
然后就出现了他在停车场被方回误会成小偷的那一幕。
宁鹤澜听完,想了想说:“人死去后神经会有延迟,膝跳反射现象也是可能的。”
郑军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你信吗?”
宁鹤澜眸子沉静:“信。”
郑军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挑了下眉:“你信?你爷爷做的事可不是‘膝跳反射’就能解释的吧?”
宁鹤澜轻轻笑了起来:“那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肯定有其他解释的。”
“呵,”郑军原本紧绷着的脸上出现了笑意,他呵呵了两声,“有意思,果然是宁老头的孙子。”
宁鹤澜趁热打铁,问郑军对丁杰的遗体有没有什么看法。
“我之前不跟江河说实话,是怕他以后做事有负担,心里会乱想,不过丁杰的遗体确实不太一样,别的我看不出来,他的尸体里像是装了两个人。”郑军背着手说,“尸体很重,一般他这个身高体体型,体重也就一百二三,可现在他起码有两百多斤。”
“郑师傅,您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呢?”
“原因很多,你要听科学的还是玄学的?”
另一边,丁杰妈妈和丁文看到秦阳几人,由于秦阳脱了警服,一开始没认出来,确定是白天见过的警官才迎了上来。
“请问警官,是有什么新的情况吗?”丁杰妈妈看着秦阳,两手放在胸前有些紧张地握着。
秦阳礼貌地回她:“哦,没事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丁杰,顺便给他上柱香。”秦阳说。
丁杰妈妈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那,那谢谢警官了。”
秦阳和方回走到上香的地方,拿了两根香点燃,然后分了一根给方回。
方回看了一眼没有接:“我又不认识他,算是认识,但是又没交情。”
秦阳把香塞进他的手里:“死者为大,来都来了,尊重一下别人。”
“……”方回不情不愿地跟着拿着香对着丁杰的遗像拜了下,又学着秦阳把香插//进香灰里。
灵堂大厅中央放着一尊水晶棺材,前方有个供桌,下面放着两个蒲团供人磕头用。
桌旁放着纸扎的小人,还有纸做的别墅和跑车,另一边,放着一盏长明灯。
在桌下的隔板上放着一叠厚厚的纸币,上面写着天地银行。
方回看了一眼那个面额,小写的数字1后面有一长串0,他上次就想问地府那团光气了,他们地府通货膨胀是不是很严重。
灵堂两边放着几张麻将桌,亲友们守灵无聊,打麻将的打麻将,打牌的打牌,不打的就在旁边嗑瓜子聊天。
两人走到棺材旁边,里面的人脖子以下盖着白布,方回把视线往上移,看到了一张灰白色如同水泥一般的脸。
虽然看起来五官健全,可方回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之前见过周永或者周勇的尸体,尽管尸体奇奇怪怪,可都没有面前丁杰给自己的感觉奇怪。
现在就像是被丁杰看着似的。
可躺在水晶棺材里的丁杰也没睁眼,方回的这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多看了几眼之后,他甚至感觉背后也有人在看自己了。
晃神间,方回竟然看到这具尸体里有个长发的人影,就像是皮下的灵魂一样。
再仔细看去时,他惊了,自己没看错,丁杰的遗体里,确实有一个女人的魂魄。
方回倒吸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这魂魄跑错尸体了?
秦阳余光看到方回的脸色发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方回抬手指了指棺材里,后来又想起秦阳看不见这些,还是等宁鹤澜来了再说,于是又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里面有些冷。”
“冷?那行,我们出去吧。”
两人走出灵堂,旁边丁杰妈妈正和几个姑子聊着,内容大体就是陈薇自己死了就算了,现在还害自己的儿子也自杀了。
旁边的一个姑子让她去找个有道行的道长或者高僧来,还说什么被冤鬼缠身而死去的人会一直在阴间徘徊,得不了往生。
方回听着这种毫无逻辑的话,打心里觉得是无稽之谈。
可丁杰妈妈真的听进了心里去,一脸的担忧:“这可怎么办啊,我儿本来死得就惨,现在还被缠着不让投胎?呜呜呜……都是被那女的害的……呜呜呜……”
秦阳和方回没再听下去,往外走了几步,就看到宁鹤澜走了过来。
方回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宁鹤澜我跟你说,那丁杰尸体里装着一个女的魂魄。”
宁鹤澜看了他一眼:“眼花?”
“不是,是真的,我刚刚看到的。”
“你跟我说,我也看不到。”
“你看不到是一回事,可是那尸体里真的是别人的魂魄,我说这个你信吗?”
“不信。”
“我就知道。”方回长叹口气:“宁爷爷在就好了。”
“我爷爷不在,这事也能搞明白的。”宁鹤澜说。
“你有什么想法?”
“暂时没有。”
方回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那你说个屁啊!”
宁鹤澜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别说脏话。”
秦阳走上来问宁鹤澜和郑军聊得怎么样,宁鹤澜转了转有些酸痛的脖子:“阳哥你要听科学的还是玄学的?”
秦阳呵了一声:“这,这有什么区别吗?那先听听科学的。”
“科学的就是,丁杰的人死了,神经还没死,会动正常的神经反射现象。”宁鹤澜说,“以前黑猫从尸体上跳过,尸体会坐起来,也是这个道理。”
秦阳点着头:“玄学的呢?”
“玄学的,郑师傅说他尸体之所以会这么重,是因为里面很可能有两个魂魄。”宁鹤澜修长的手指轻托下巴,“另一个魂魄……很有可能是陈薇的。”
“看看!我就说他身体里有个女人的魂魄吧!那我刚才说你还不信。”方回马上接话道。
话刚说完,就被旁边的一个大姨给听了去,忙对丁杰妈妈说:“你看,你看,我们怎么说来着,就说你儿子被陈薇的冤魂缠着了吧?现在人家都这么说了。”
丁杰妈妈泪眼婆娑地看了看那边的宁鹤澜几人,突然悲切地嗷了一声,腿软得站不住,旁边的人忙扶稳她。
“我的儿哟……你命也太苦了……娶的那个女人,生前不好好对你,死后还要欺负你不让你走……儿你放心,妈马上给你请人做法……”
宁鹤澜没听她在那边哭天喊地,转身就要离开,方回忙跟上来:“你不去接个委托?”
“什么委托?”宁鹤澜头也没回。
“丁杰妈妈不是要找人做法事吗?你不去毛遂自荐下?”
“方回,你会做法事吗?”
“哈?不会啊。”
“我也不会。”
“你……”方回心里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如果帮丁杰妈妈做法事,那阴德肯定涨,可现在有个问题,就是宁国华不在。
先不说宁鹤澜耳渎目染这么些年会不会做法事跳大神,关键是他就算会估计也不跳。
那自己的阴德怎么办?要怎么忽悠他呢?
旁边的宁鹤澜心里对丁杰尸体的事心里有疑惑,而且听了郑军说了之后心里的疑虑就更多了。
两人各怀心事的回到家,鸡哥一整天没有见到主人,此刻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然后快速踱步过来围着宁鹤澜。
“鸡哥。”宁鹤澜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鸡哥的头。
“咯。”鸡哥温顺地在他掌心蹭了蹭,然后摇头晃脑地看向方回,可方回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怎么诓宁鹤澜给自己攒阴德,没有注意它滴溜溜的小眼神。
就在方回一边想着一边回书房的时候,听到宁鹤澜在背后叫自己。
宁鹤澜站在客厅,身材欣长,阳台的落地窗没关,风吹进来,他的头发随着风飞舞着,一双眼眸在夜色中微微发亮。
方回一瞬间居然看到了他穿着道袍,仙风道骨的样子。
揉揉眼睛,方回觉得自己应该是出现幻觉了。
“方回,上次爷爷让你去地府找周永对吧。”
“是啊。”
“还能再去一次吗?”
方回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哈?你当时不是觉得我们在演戏吗?”
“对,我是这么觉得的。”宁鹤澜也不否认。
方回更诧异了:“那你还让我去地府?”
宁鹤澜认真地说:“这个是两回事。”
方回:……
他想不通,这个宁鹤澜没发现自己说的话前后逻辑都不通吗?
张了张嘴,方回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宁鹤澜,我说实话你别打我,你……是不是有点精神分裂?”
“如果我说是,你就能去地府吗?”宁鹤澜盯着他,漂亮的双眸里微光流动。
方回:……
好半天,方回才从这个奇怪的对话里缓过来,他走到宁鹤澜面前:“小道长,你让我去地府做什么?”
宁鹤澜抱起手:“今天你说那丁杰身体里还有别人的魂魄,可他自己的魂魄你看清了吗?”
“没有……我只看到一个魂魄,不过那魂魄肯定不是丁杰的。”方回说。
“对,所以丁杰的魂魄会在哪里?”
“肯定是去阴间了啊,还用想吗?”
“所以我想让你去地府找丁杰问问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鹤澜,你觉得我要怎么去地府?上次可是你爷爷画了阵法送我去的,你会么?”
“会。”
“……你不是不信这些么?”
“信不信和会不会是两回事。”
方回都要被宁鹤澜给弄崩溃了,若不是自己还有求于他,指定指着他鼻子骂他的神经病。
他一手叉腰,一手捂脸站在原地,在脑子里拼凑这混乱的语言逻辑,没注意到脚下已经被宁鹤澜用粉笔画了一个阵法,而他正站在阵法的中央。
“……”方回彻底无语,“宁鹤澜,就算画好了阵法,你能用法术吗?不用法术怎么驱动阵法?”
宁鹤澜拿出一张符咒,上面已经用朱砂画好了咒语。
方回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虚:“你行不行啊……”
“不知道,试试……”
“这个符纸乱画也能有效果吗?”
“这是爷爷出去旅游前画的,只要我念对了咒语,它就能发动。”
宁鹤澜后退了几步站在阵法外,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符咒举到眼前,嘴里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乾坤借法,阴阳交泰,九宫阵法启!”
伴随着宁鹤澜的话语,方回脚下的阵法冒出了光,而站在阵外的宁鹤澜眼眸也相映似的微微发亮。
阵法周围吹起了风,风越来越大,吹的阵眼中的方回几乎正睁不开眼睛,他眯着眼睛喊道:“小道长你力度控制一下喂!”
旁边站着的鸡哥不知道怎么回事,头一点一点地走进了阵法,低着头在地上啄着,方回看到了忙想赶它出去,可是由于阵法发出的风太大,鸡哥被风掀翻了起来,整只鸡都贴在了方回的脸上,方回手忙脚乱的想去扯它下去。
就在这时,宁鹤澜手中的符咒唰地飞了出来,正正好好地贴在了鸡哥的胸前。
方回:?
伴随着阵法里的金光闪过,阵法里的一人一鸡倒了下去。
宁鹤澜收了姿势走上前,看到方回和鸡哥都翻了白眼,双双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再次睁开眼之后,方回已经被阵法送回到阴间,刚回过神手上就猛地一疼。
“咯哒!”鸡哥被他拽着,反嘴就是一口。
“嘶!”方回忙松开他,手腕处立刻红了起来,“卧槽你是属狗的吧!”
“咯咯!”鸡哥抖了抖鸡冠还想叨他,方回立刻用双臂护脸。
“不是你为什么会跟着过来啊!”方回边躲边喊,晃眼看到鸡哥胸口贴着一个符咒,伸手就想撕下来。
鸡哥以为他要抓自己,扑腾着翅膀就往旁边逃。
一人一鸡在忘川河边跑了半天,方回累的气喘吁吁:“别跑了喂!”
鸡哥见他停下也跟着停下,方回一动它也跟着动,摆明了就是和方回过不去。
“丑鸡!等老子早晚宰了你!”方回咬牙切齿地说。
“你要宰了谁?”旁人有人声响起。
方回扭头一看,一个黑衣鬼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人好像是上次那个……鬼差小六?
小六从玄爻门出来,手里拉着两个魂魄,看到方回冲他嗨了一声。
“呃……”方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怎么?才几天就不认识我了?”小六笑着走上来,“我鬼差小六啊。”
“小六。”方回机械地唤了他一声。
“你怎么来地府了?哦,是不是又有什么魂魄要问?”
“算是吧。”
“要问谁?我带你去,反正有宁老的这份关系在,去哪应该都没问题。”小六说,接着眼神瞟到了旁边的鸡哥,“……”
他走到方回旁边悄声问:“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方回叹口气:“应该是只鸡。”
小六一脸的惊讶:“我去,这鸡长得真……”
方回怕他说出那个敏感的字眼,忙伸手在他面前拼了命的暗示,小六接受到了他的视线:“……真有个性。”
方回这才暗暗松口气。
鸡哥咯哒了一声,算是对他评价的回应。
“方回,你怎么把鸡带来了?这鸡可是至阳之物,和我们地府可是相克的。”
“我不是我没有我没做,是它自己要来的。”
方回否认三连,小六笑了声:“那行,走吧,我先把这两个鬼魂给送到奈何桥去,然后再带你去找人。”
方回偏头看了看他拉着的两个人,手腕都被魂锁锁着,一男一女,目光呆滞,他不免有些好奇。
“他们怎么呆呆傻傻的?”
“正常,刚死的人都是这样的,他们还没有从自己已经死亡的经历中缓过来,现在处在一种迷茫之中。”
“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缓过来?”
“嗯……一般还没缓过来,都去喝孟婆汤投胎去了,缓过来的不是罪大恶极还没有定罪,就是魂魄不全,或者怨气极大不能投胎那种。”
方回暗暗想着,自己是属于魂魄不全那一类吗?不对,自己的魂魄是之后被那光气抽走的。
……总不会是罪大恶极吧?自己虽然活着的时候没有那么讨人喜欢,可也没杀人放过火啊。
跟着小六来到奈何桥头,方回已经是第三次来这里了,都感觉熟悉了。
鬼差们忙着点名,核实身份,该投胎的投胎,该坐牢的坐牢。
那红臂鬼差正让一个鬼差带着一名鬼魂离开,转眼看到了方回,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的光。
方回被红臂鬼差的眼睛一瞅,整个人就不太好,忙低下头,眼神四处乱瞟。
“三哥,我来了。”小六走上前和红臂鬼差打了个招呼,将手里牵着的两人交给其他鬼差,“那个方回又来了。”
“嗯。”红臂鬼差看了看方回,目光落在旁边的鸡哥身上,眼神明显一怔。
鸡哥旁若无人的自己溜达着,旁边有个鬼魂是罪犯,得投到地狱去,鸡哥看到那鬼魂后鸣叫了一声,扑腾着翅膀上去就是一通啄。
“什么情况?!”正给鬼魂登记的鬼差被吓了一跳,看着鸡哥已经踩到了那鬼魂身上,低头跟打桩机一样啄到飞起。
方回捂住脸:“我靠……”
鬼魂冷不丁被公鸡攻击,嗷嗷地大叫着四处躲闪,这一下把旁边那些原本呆呆的魂魄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来,还有做事的鬼差们。
红臂鬼差都傻了,忙大喊:“还愣着做什么!快捉住那鸡!”
第49章 第 49 章 亡妻(六)
旁边的鬼差们原本都在发愣, 听到红臂鬼差一吼,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开始捉鸡。
鸡哥反应灵敏,在他们扑过来的时候早就闪开了, 而且它相当执着, 就盯着那罪犯的鬼魂叨, 扯住一缕头发就不松口, 鬼魂疼得吱哇乱叫。
方回在旁边看着,又想起了自己后脑被叨秃的地方,下意识地摸了摸。
这个时候其他的鬼魂有些像是受到惊吓, 原本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全都呼地一下做鸟兽散。
一下子整条忘川河边鬼魂到处乱跑, 鬼差们吓了一跳又赶紧去捉魂。
可旁边的鸡叼着那鬼魂的头发就是不松口, 鬼差们又得分心去捉鸡。
现在整条忘川河边可真是乱成了一锅粥。
红臂鬼差看不下去了,一个瞬移上前甩了公鸡一巴掌:“啪!”
“咔喔!”鸡哥被打到头,头上立刻起了一个包, 它跳起来想叨红臂鬼差,却被红臂鬼差轻轻松松拿捏住。
鸡哥挣扎了两下, 无奈脖子在旁人的手里, 咯咯了两声不再动弹了。
红臂鬼差看了眼身上头上都是鸡毛的几个鬼差, 皱着眉骂道:“怎么回事, 一群废物,连只鸡都抓不住!”
鬼差们被训斥后纷纷低着头, 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连大气都不敢出。
红臂鬼差转过来,方回看他冷着一张脸走到自己面前,刚想说什么, 脑袋就一疼。
“咚!”
“我擦……”方回捂着头,“你打我干什么?”
红臂鬼差收回拳头,将鸡哥拎到方回面前:“怎么能带公鸡到地府来?公鸡的阳气和地府的阴气相克你不知道吗?!自己的鸡自己看好,你看看现在这里都乱成什么样了?!”
“卧槽它又不是我的鸡!”方回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红臂鬼差眼睛一瞪,方回不服气地撅起嘴。
红臂鬼差将鸡哥扔到他身上,转过身对小六说:“赶紧让他滚,别在这里碍眼。”
“好的三哥。”小六看方回不服气还想辩解,拉着他一溜小跑离开了原地,“方回方回,我们走这边,别说话。”
“哎不是,凭什么打我啊?又不是我让鸡哥去啄那鬼魂的!”方回白挨了一拳心里憋屈,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
“是是,不过这鸡为什么会跟着你来地府?宁老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吧?”小六说着还看了看跟在方回后面的丑鸡。
“是宁鹤澜那个神棍弄来的,”方回揉着头,心情不爽,连带着把宁鹤澜也骂了,“要是宁爷爷在,我才不会挨这打。”
“宁老不在?”小六突然站住了。
“对啊,宁爷爷走了啊……”方回疑惑地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走了?宁老怎么就走了呢?我去……这可是大事啊……”小六一脸的惊讶,“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了呢?什么时候的事啊?”
方回:……
小六突然一脸凝重:“完了,不知道上面知不知道这个事……方回,他是生病还是被什么妖怪杀害了?”
“……宁爷爷走了出去旅游了。”
“天啦噜,旅游这个妖怪真的太可……旅游?”
“是啊。”方回无语地长叹一口气,“这宁国华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他不在了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
小六立刻做出一个让他小声的手势:“别这么大声,宁老可是一个分量很重的人物,他要是不在了……呸呸呸,我乌鸦嘴,总之,他很厉害,地位很高。”
“分量?”重量吧,方回心里想着,那体重确实有个百八十斤的。
小六问方回是来找谁的,方回告诉了他丁杰的名字,年纪和死亡日期。
只见小六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平板,在上面划拉了几下:“咦?没有这个人。”
“这是什么?”方回点了点他的平板。
“哦,鬼魂监控器,阳间和阴间的鬼魂都登记在这上面。”小六划拉着屏幕,“不对啊,昨天死的应该早就来我们地府了啊,等我看看是谁去拘的魂……嗯?”
看着小六一惊一乍的,方回的好奇心也上来了:“该是谁去拘的魂?”
“是我。”
“什么?”
小六大喊一声:“卧槽该是我去拘的魂!我怎么没有记录!我没有去吗?!”
方回:……
小六如临大敌:“完了完了,我昨天明明拘魂回来的啊,难道我漏了?”
方回:“这位……”
“方回,我完了,我没有把丁杰的魂带回来!”
“这位鬼差同志,你冷静点。”
“完蛋了,我怎么会漏了呢,要是被三哥发现,可是要扣年终奖的!”
“啥玩意?年终奖?”
“完了完了,我可是每个月绩效都是满的啊……”
“你们还有绩效?!”
小六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方回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而且他感觉自己脑壳痛。
小六看着方回,表情泫然欲泣:“怎么办?”
“不是,大哥你问我?”方回不知道叹了第几口气,“抓回来不行吗?”
小六怔怔地看着方回,方回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能再抓回来吗?”
“对,抓回来。”小六拍拍方回的肩膀,“你说得对,我得去阳间把他抓回来。”
方回:……
另一边,宁鹤澜侧卧在沙发上翻着书,时不时地瞟一眼那边阵法里躺着的一人一鸡。
不一会儿,阵法亮起,伴随着光芒消失,地上的方回和鸡哥都动了动。
“咯哒!”鸡哥甩了甩鸡冠子,刚刚在地府打了一架,现在有些饿,于是自己去阳台吃食去了。
而方回的魂魄穿来穿去,意识还没跟上,坐在地上短暂地发了下呆才找回自己的四肢在哪。
“方回,怎么样?”看方回动了,宁鹤澜便也合上书走了过来。
“哇,这就是宁老的家……好宽好漂亮……”鬼差小六好奇地四处打望着。
“宁鹤澜,丁杰的魂魄不在地府。”方回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不在地府?那他在哪?”宁鹤澜抱起了手。
“小六说他的魂魄应该还在阳间。”方回看到小六已经自己溜达到阳台去了。
“小六?”
“一个鬼差。”
方回指了指阳台,随后很快地反应过来:“你看不见他是不是?”
宁鹤澜摇摇头,方回只得对着小六喊:“小六,小道长他看不见你。”
听到方回喊自己,小六不在意的说:“我还没显形呢,一般人都看不见。”
方回说:“不是,估计你显形了,他也看不到。”
小六听了这话,奇怪地转过身看向宁鹤澜,随后干脆站到他面前,伸手在宁鹤澜眼前晃了晃,突然发现什么似的低呼:“你的眼睛……”
“他看不见你。”方回在旁边又说了一遍。
小六点着头:“怪不得看不见,原来你的眼睛被封住了。”
“啥?”方回觉得今晚这个小六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你是说他瞎了?”
“不是,你看,他的眼里有一片雾……”小六拉方回过来看。
方回还是第一次注意过宁鹤澜的眼睛。
宁鹤澜的眼眸很深,就像深海,在光下能看到瞳仁上流动的微光,只是这光像蒙了一层雾,使得双眸不是很明亮,不自信看还看不出来。
“你在跟谁说话?”宁鹤澜目光移到方回脸上,方回下意识地指了指旁边的小六,反应过来没用后只得耸耸肩。
这时候,宁鹤澜看到眼前有个模糊的人影渐渐地清晰,很快,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
宁鹤澜:……
小六嘿嘿一笑:“被吓到了?不好意思哦。打个招呼,你好,我是鬼差,你叫我小六就行。”
宁鹤澜缓缓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宁鹤澜。”
“你就是宁鹤澜?我听过你……怪不得你的眼睛……”小六露表情很惊讶,宁鹤澜淡然地看着他,小六嘻嘻一笑,“初次见面你好你好,对了,我是来找丁杰的。”
“丁杰他□□在殡仪馆,如果你找他魂魄的话,好像他魂魄不在。”宁鹤澜说。
鬼差小六嗯嗯了两声:“那我们先去丁杰家看看。”
“我们?”宁鹤澜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
小六咧嘴一笑:“是啊,你们不和我一起吗?”
“那肯定要一起的。”方回抢在宁鹤澜之前说,他可不能放过这个攒阴德的机会。
宁鹤澜没说什么,要去就去吧。
半夜12点,三人来到了丁杰家。
丁杰家门口的警戒线还没扯,门口也还贴着封条。
小六看向宁鹤澜:“我听宁老说过,你溜门撬锁是专业的。”
“……”宁鹤澜哭笑不得,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长腿一抬跨过了警戒线,走到大门前。
方回看着这可是防盗门,不是之前那种老式的木门,怎么可能用一把小刀就能撬开?而且那锁眼这么小,刀怎么伸进去?
“咔。”
方回还在心里默默吐槽的时候,就听到门锁响了,接着宁鹤澜一拉门把手,门就这么开了。
“为什么啊?!”方回不能理解地大喊。
“嘘,小声点,一会儿被别人发现就麻烦了。”小六做了个嘘的手势。
方回:……
刚进了屋,方回就打了个哆嗦:“这屋里怎么这么冷?”
宁鹤澜呼出一口白气,屋内的温度应该是接近了零下,伸手摸了摸旁边的鞋柜,冰凉的触感从指腹传来。
这里比上次他们来的时候更冷了。
“我记得丁杰是在……哦,对了对了……”小六自言自语地走到丁杰的卧室,然后在床边摸了摸。
“你在做什么?”宁鹤澜拿出手机打开电筒,床上的被子和床单都皱皱巴巴的一点,像是之前有人在这里挣扎过似的。
“魂魄在被鬼差拘走之前,会在原处留下一些气息。”小六皱了皱眉头,“不对……这丁杰魂魄好薄。”
这个形容词是宁鹤澜第二次听到了,他的眼眸暗了暗:“很薄?”
方回见有人看法和自己一样忙接话:“对吧!我就说他魂魄很薄……所以魂魄很薄是什么意思?”
小六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人完整的魂魄其实是有厚度的,就像你在地府看到的那种,3D,全方位,就像活人对不对?如果魂魄不全,或者是魂魄气息很弱,就会看起来很薄,就像被压过一样。“
方回想起了自己:“那我岂不是看起来就是个纸片人?”
小六看他一眼:“你不一样,你起码外表看起来像个人。”
方回:“……等下,你是不是在骂我?”
宁鹤澜也跟着走进卧室:“你是说……二向箔打击那种?”
“对对对,差不多。”小六连连点头。
“之前在殡仪馆,方回看到丁杰的遗体里不止一个魂魄。”宁鹤澜对小六说,“你要去看看吗?”
方回想起殡仪馆那阴森森的氛围,赶紧阻止:“现在都半夜十二点了,那殡仪馆怪黑的,我们早上再去吧。”
小六奇怪地看他一眼:“嗯?你们这里的殡仪馆没有装照明设备吗?”
“那周围好阴森的感觉,而且我总感觉有人盯着我看。”方回实在是不想去那个地方。
小六嘿嘿一笑,伸手搭住方回的肩膀:“你现在的状态非人非鬼,确实会有些孤魂野鬼盯上你,不过不用怕,我在这里,它们躲都来不及。”
方回一想,也是哈,小六可是鬼差的。
接着小六转向宁鹤澜:“宁小道长,你和我们一起呗。”
宁鹤澜说:“我夜盲,晚上视线不好,应该帮不了你们。”
“别这么说嘛……”小六自来熟地伸出另一只手搭住宁鹤澜的肩,“你在那站着给我们撑腰就行。”
三人大晚上的,打车去殡仪馆,司机师傅嫌晦气,坐地起价要求价钱,结果付平时了三倍的价格才到地方。
下了车,还有一个问题,他们要怎么接近丁杰的遗体呢?
早上有秦阳那个警察带着,做什么好像都不至于显眼,可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
方回还在想这个事,就看到宁鹤澜和小六跟本没想理由,就这么自然地走了进去。
两人冲守灵的几个人点了点头,守灵的继续打麻将,两人就像来吊唁的熟人似的,径直地走到了棺材边上。
方回:……
之前宁鹤澜一直并没有看到丁杰的遗体,所以不知道方回说的“很薄”的情况。
现在看到之后,他第一反应是这个尸体给人一种很臃肿的感觉,像是在里面塞了人。
而且很奇怪,虽然灵堂的遗体是放在冰棺里的,可这个冰棺才靠近就觉得阵阵寒气不断地从里面溢出。
甚至能看到冰棺里结的霜花。
小六从看到尸体的第一眼起,表情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宁鹤澜微微俯身,在光下,他看到丁杰的遗体里有一个长头发的虚影。
仔细看去,这个虚影很像陈薇。
按理说,他是看不见鬼的,如果这个玩意是陈薇的话,那就说明不是鬼。
想起之前方回说的,念妖,思念而生。
“念妖……”宁鹤澜喃喃着,“如果是念妖的话,这种妖怪属性为冰,周围确实很冷。”
“怪不得丁杰家里这么冷,有冰妖在,这个念妖为什么不叫冰妖呢?”方回搓了搓手臂问道。
“冰妖是另外的妖怪。”
“你好像很了解?”
“爷爷给你的妖鬼录里面有,在第49页。”宁鹤澜说,这本书他小时候都翻烂了。
“我还没翻到那,等我回去再看看。”方回点点头,这种书原来的他是不会看的,不过现在是越看越有意思。
小六抬起手,放在了冰棺上,掌心微微发光。
几乎是在同时,躺在里面的丁杰忽然动了下,猛地睁开了眼睛,原本应该凹陷发白的眼眶此刻竟然变成了全黑色。
小六似乎疑惑地哎了一声,紧接着,那丁杰的尸体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还将棺材盖给顶开了。
方回冷不丁被吓了一掉,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也因为他这么一叫,旁边守灵的几个人注意力都转到了这边。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丁杰的尸体坐在那,几人全都傻了眼。
“……诈……诈尸了!”
不知道是谁先回过神后喊了一声,接着有人带头跑了出去,其他被吓到的人也纷纷紧跟着往外跑。
原本就空旷的灵堂大厅此刻显得更空了,除了宁鹤澜三人,守灵的人一溜烟全没了影。
宁鹤澜往后退了一步,微微眯眼看着坐起来的丁杰。
丁杰头微微动了下,似乎在打量着他们,随后发出了难听的声音:“鬼差?”
尽管只是短短的两个字,宁鹤澜还是听出这并不是丁杰声音,而是个女人的。
第50章 第 50 章 亡妻(七)
“鬼差不在你们地府好好待着, 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好像我们妖不归你们管吧?”这个声音从丁杰的身体里发出来,听起来着实诡异。
小六本想解释一下:“不是的大姐,我只是来找丁杰的魂魄, 没想打扰你的。”
“呵呵, 不想打扰现在也打扰了, ”女声冷冷地笑了起来, “丁杰的魂魄早就被我差不多吃完了。”
丁杰的魂魄被吃了?方回突然没来由的联想到了自己,感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啧,”小六偏了下头, 得到了解释后才明白过来, “我说丁杰的魂魄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薄。”
宁鹤澜一开始没出声, 他在旁边观察着丁杰, 他发现说话的是附在丁杰身上的那个影子,手指一转,一张符咒出现在他的指缝间。
“唰!”
符咒飞了出去, 啪地贴在丁杰额头上。
随着符咒发出淡淡的光,丁杰体内的影子发出了痛苦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
方回在旁边跟本没看清宁鹤澜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小六看了看宁鹤澜, 显然也有些讶于他出手之快:“小道长, 不打声招呼就开打吗?”
“都是认识的就没必要打招呼了。”宁鹤澜面色沉静, 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几张符纸。
影子尖叫着脱离了丁杰的身体, 飘到了半空中。
没有了尸体的遮挡,原本的虚影也变得实体起来, 宁鹤澜和方回认出了她似乎就是陈薇。
说是似乎, 是因为现在的陈薇比他们之前看到的时候全身都肿了一倍,五官都变了形。
“陈薇小姐!你为什么要吃丁杰的灵魂?他不是你丈夫吗?”宁鹤澜大声问到。
陈薇目光阴冷:“正因为他是我老公,我才会吃他,我吃他, 也是因为我爱他!”
“哎,爱情~”小六在一旁抱着手,语气带着一丝感慨。
陈薇双手一挥,刮起一股妖风吹向几人,此风温度很低,风中夹杂着一些冰粒,刮在皮肤上生疼。
宁鹤澜和小六往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型,方回也赶紧抓到旁边的麻将桌才勉强站稳。
小六掌心发光,对着陈薇就打出了一道法术,陈薇被击中,不得不收了招式。
她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小六:“鬼差大人,我是妖,而你是来捉鬼,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攻击我?”
小六双手合击:“说得有道理。”
方回:?
“不过来都来了!”小六说着,又接连从掌心打出几道光,陈薇虽然躲闪了两招,还是被第三招打中,发出凄厉的尖叫。
方回被她叫声喊得头皮发麻,冲小六大喊:“小六!快点将她解决了!”
刚喊完,他却见小六收起了刚才的战斗姿势,小六歪了下头说:“下面的交给宁道长了。”
“为什么?”方回不解。
“我是鬼差,法术只对鬼魂有用,打在这些妖怪身上效果不好。”小六说。
方回觉得这个理由简直莫名其妙:“你骗人!刚才你明明打中她了!”
“打中是打中……效果也如同我预料的一样,确实不好。”
说话间,陈薇缓过来对着几人又打出了几道妖风,小六就地一滚赶紧避开,然后接着对方回说:“你看,打人不痛吧?”
方回:#%@#!!
陈薇刮起的妖风风力很猛,宁鹤澜甩出去的符咒都被吹飞,近不了陈薇的身。
宁鹤澜看了眼丁杰的尸体,对陈薇喊道:“陈小姐,你丈夫外面可是有人了!你这样值得吗?”
方回也在旁边小声的喊:“小道长,丁杰外面有小三这个没有实锤啊!你确定吗?”
“不确定,我就是试试。”宁鹤澜目不斜视。
方回真是感觉自己胃疼。
陈薇听到之后面不改色:“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他外面有人了,所以我才不能放他走,他不是想生孩子吗,等我和他融为一体了,他就是我的孩子……”
这句话一出,宁鹤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另外两人的表情跟吃了柠檬一样五官全都挤在一起了。
“不是……大姐,你在说什么?能翻译成人话吗?”方回在一旁说。
陈薇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方回原以为她要发飙,立刻缩在了桌子后。
没想到陈薇收回了视线,盯着下方的丁杰,眼里闪动着一言难尽的情绪。
“陈小姐,你冷静点,你能跟我们说说你为什么会自杀吗?”宁鹤澜放柔了语气说,“或许我们可以帮你。”
“帮我?帮我……”陈薇像是有些疑惑,“真的吗?”
“对,趁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宁鹤澜说话顾虑着尽量不刺激他。
“……来不及了!”陈薇忽地眼神变得凛冽,“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怎么没有人来说帮我!你们一个个都虚伪!全都去死!去死!”
“呼!”
围绕着陈薇的风变得猛烈起来,灵堂大厅内的物件被吹得东倒西歪,随着风力的加强,点在棺材旁边的长明灯眼看着要倒。
宁鹤澜眼疾手快,一个飞身上前抓住长明灯,陈薇手一挥,一记风刃朝宁鹤澜打来,宁鹤澜就地一滚,趁陈薇攻击的间隙将手中的符咒扔了出去。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灵宝符命,雷咒!”随着宁鹤澜快速地念完一句口诀,那飞出去的符咒贴在了陈薇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胳膊上,“啪”地一声惊雷,一道闪电从半空中劈下,直中陈薇的胳膊。
“啊!”陈薇惨叫一声,那原本好好的胳膊竟然就这么被卸了下来,“啊啊啊!!”
方回看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宁鹤澜,出手可比他爷爷狠多了。
“陈薇小姐,现在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聊聊了吗?”宁鹤澜站直身子,将手中的长明灯抛给旁边杵着的方回,“拿着。”
方回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那长明灯,低头看了一眼,长明灯的烛火幽幽地燃烧着。
长明灯是由特制的蜡烛做的,人们相信里面的灯火不灭,保持明亮,能够照亮死者往生的道路。
,以前的长明灯需要人随着守在旁边换灯芯,太过麻烦,随着科技文明的发展,现在都改成了电灯的,装上电池一劳永逸。
陈薇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她紧紧捂着断臂,猩红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宁鹤澜:“呵,你想聊什么?”
“陈小姐,你从什么时候知道你丈夫在外面有人的?”
“在两个月前……”陈薇说,“而且我知道那女人怀孕了。”
怀孕,这对一直怀不上孩子的陈薇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不过她并没有对丁杰挑明,而是当做没有这回事,她希望能用真心换回丁杰的爱。
“呵呵,”旁边的方回忍不住吐槽,“陈小姐,你晃晃你脑子里的水,是不是哗哗响?”
“噗……”小六听到方回的话忍不住笑出声,随后又赶紧捂住嘴,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
好在陈薇应该是没有听到方回的话,还沉浸在自己的回想里。
宁鹤澜往前了一步,又问:“那自杀是因为……”
“因为丁杰他逼我的……他不禁出轨,还逼我离婚……”陈薇痛苦地摇摇头,“当时我们吵了一架,我心灰意冷,所以才…… ”
“那你为什么还天天回家做饭给丁杰吃?”
“不对,你自杀了不是应该有鬼差去捉你吗?”旁边的小六问。
“对,不过在鬼差来之前,有个妖怪将我带走了。”陈薇说。
当时陈薇在一片混沌之中,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朝自己走过来,手里拿着奇怪的绳子。
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忽然身边刮起一阵风,就这么将陈薇带走了。
在陈薇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一个女声说能帮她。
陈薇心灰意冷,而且自己都死了,还能怎么帮?
“你死了,那小三可就逍遥快活了,她会睡你的老公,花你的钱,住你的房子,穿你的鞋。”念妖在陈薇耳边蛊惑着,“你甘心吗?”
陈薇甘心吗?那肯定是不甘心的。
“你甘心吗?”
念妖的话语一遍一遍的在她脑海中萦绕。
“你甘心吗?你要把男人抢回来啊!”
“不甘心……对,我要把丁杰抢回来!”
于是陈薇同意了这个念妖的说法,同意它吸收了自己的魂魄。
“所以,所以我来找自己老公有什么错!”陈薇的声音突然提高,她的脸上一半是自己,一半是一张绿色的脸,而且还有尖长的耳朵,看起来如同妖怪一样。
方回看到这张脸一怔,他记得之前翻的妖鬼录上画的就是这张脸:“念妖!她果然是念妖!”
“嗯,是妖怪的话,就不归我们管了。”旁边的小六点点头严肃地说。
“我去!刚才也没见你管啊!”方回大喊。
“所以你杀了丁杰?”这是宁鹤澜心中的疑问,虽然他觉得大概率是这样的。
“不,丁杰他是自杀的。”陈薇的话出乎了大家的意料。
什么?自杀?
宁鹤澜心中的疑惑更重了?为什么?
“你们不知道吗?不如去问问丁杰自己?不过……”陈薇看了看丁杰尸体里所剩无几的魂魄,嗤笑一声,“他已经被我吃得差不多了,你们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
“不对,大姐,你既然要抢回你老公,你为什么要吃他的魂魄?你们甜甜蜜蜜做一对鬼夫妻不好吗?”方回真是受不了这个恋爱脑的脑回路了。
“谁说我要抢他回来是要和他继续做夫妻?”陈薇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我只是不想让他和小三甜甜蜜蜜的在一起。”
“很有道理。”方回不再说话。
陈薇的视线扫了眼方回,像是觉得他没有威胁,又看向小六,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动手。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宁鹤澜身上:“小道长,我吃我的魂,你捉你的妖,我们互不相干吧?”
说这话的人并不是陈薇,而是她体内的念妖。
陈薇的五官已经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念妖泛着青色的脸。
“如果丁杰不是我的委托人,的确不关我的事。”宁鹤澜说,“不过既然接都接了,那还是要管到底的。”
“呵呵,小道长,我可是有三百多年的道行,你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子,能对我做什么?”念妖双眼一红,周围猛地刮起了烈风,里面百斤重的麻将桌与其他桌椅全都被吹翻了,其他三人也站不稳,丁杰的尸体被吹得从水晶棺材里翻了出来,风强烈得大家眼睛根本睁不开。
“宁鹤澜!你今年多少岁?”小六突然在狂风中大喊。
“……19!”宁鹤澜顿了下才回答他。
“三百减十九……我算算……”小六颇为认真地算了下,“你还得再修炼个二百九十一年才能打得过她!”
“我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个?!”方回喊道,“而且是二百八十一年!你怎么算的?!”
“啊,对,是二百八十一……”小六认真地说,“以前我妈就说我数学不好,从小都不及格……”
方回第一次体会到差点被气吐血是什么心情。
陈薇从空中飘下来,一手抓了丁杰,张开嘴巴,从丁杰尸体里飘出了一缕青色的魂魄。
“不好!他要把丁杰的魂魄全吸了!”小六大喊着。
这么猛烈的风,宁鹤澜现在所在的位置,符咒根本飞不过去,眼看着丁杰的魂魄要被陈薇吸完了。
方回在旁边喊到:“就不能让小六把丁杰的魂魄带走吗!这样她就吸不了了!”
“这个可以!”小六说着,手掌往上一抬,掌心出现了一把发着淡淡绿光的魂锁。
“不行,”宁鹤澜突然想到什么,“对于念妖来说,她们会将人的魂魄吃光,你就算把魂魄拘走,她们也会接着将那人的肉身给吃了。”
“那怎么办啊?!”方回大喊,再这么下去,自己煮熟的阴德就要飞了。
“小六,你去将陈薇的魂魄带回来,方回,你过去,丁杰的魂魄被抽出来之后你去附在他身上。”宁鹤澜说。
“啥?我才不要。”方回一想起上次附身在那个已经巨人观的尸体就还在犯恶心,这个丁杰的尸体虽然看起来还正常,不过方回真是不想和他贴贴。
小六问:“小道长,让方回附体是有什么说法吗?”
宁鹤澜将一张符纸夹在指尖:“方回的魂魄不是那个□□原先的,念妖想吃□□的话得先将方回给抽出来。”
方回听懂了:“那她要吃我怎么办?!”
“放心,她不会。”宁鹤澜说,见方回还要啰啰嗦嗦,宁鹤澜瞥了他一眼严肃到,“还想不想攒阴德了?”
“……”方回真是汗流浃背,他这段时间就被攒阴德这三个字给控得死死的。
只见宁鹤澜站直身子,符纸在眼前一晃,唰地甩了出去,这张符纸夹带着噼里啪啦的闪电,竟然一路划破了念妖掀起的狂风。
念妖刚才被宁鹤澜卸下一只胳膊,看到那符纸还是有些心虚,忙收了法力想侧身躲开。
趁此机会,小六一个瞬移上前,掌心施法将念妖给短暂地控住,紧着拿出手里的魂锁将丁杰的魂魄一铐,一把将魂魄从尸体里抽了出来。
念妖避开宁鹤澜的攻击,回眼一望,看到鬼差小六在搞小动作,丁杰的尸体只剩下了一具空壳。
她发出了一阵尖锐的怪叫,仅存的一只手变成了利爪,猛地朝着小六扑了过来。
“方回你还在发什么呆!”小六大喊一声,旁边磨磨唧唧的方回看着那青白色的尸体,深呼吸了一口气跑上前。
方回捧起丁杰的头,心一横,眼一闭,将额头贴了上去。
冰凉的肌肤触感使得方回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屏住呼吸,感受着自己的魂魄钻进了丁杰的尸体里。
没了魂魄,方回的容器就像没了气的假人一样,软绵绵地倒在了旁边。
短暂的窒息过后,方回睁开了眼睛,立刻感觉周身发冷,或许是丁杰尸体一直放在水晶冷柜里的原因。
旁边的念妖的爪子已经抓到了丁杰的胳膊,由于方回魂魄的进入,那尸体发出了一道白光将念妖给震退了好一段距离。
念妖像是受了伤,呼哧呼哧地瞪着方回,方回也有些懵,小六睁大了眼睛:“你居然自带结界?”
“什么结界?”方回刚想问清楚,却被念妖的风给从棺材里吹了出来。
念妖红着双眼又想去抓方回,方回撒腿就跑,念妖几次攻击竟然没有抓住他,好不容易碰到一次却又被他身上的结界给弹开。
“嘶……”念妖收回手,碰到方回的地方就像被烫到一般发出了一股糊味。
丁杰的尸体就在眼前,吃不了够不着,而丁杰的魂魄则在小六手中,念妖不敢轻易去招惹。
她越想越气,从身体里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整个灵堂大厅里的全被狂风卷了起来,四周的玻璃窗碎了一地,就连厚重的灵堂大门都给吹飞了。
在大门外,远远地站着许多看热闹的人,而且看来,他们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
殡仪馆的管理人员也在,不过此时他们也不敢上前。
在人群里,方回还看见了黄江河和他的师傅。
只不过师徒两个的表情,一个很惊讶,一个很严肃。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妨碍我!!”念妖似乎失去了理智,大吼着,“你们全都去死!全都给我死!”
就在她发狂的时候,宁鹤澜速度极快地闪身到了念妖背后,他纵身跃起,掌心贴着扶着对着念妖的头猛地一按:“天地玄宗,驱邪逐精!五方天雷!”
外面的人们惊讶地发现,原本繁星点点的夜空突然之间被厚厚的云层笼罩,刹那间电闪雷鸣,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一道天雷从空中劈下,穿破屋顶,直直地劈进了大堂。
方回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宁鹤澜半蹲在地上,一手死死地按住念妖的头不让她乱动,原本扎在脑后的头发披散开来,在狂风中飞舞着。
他深海一般的双眸淡淡地发着光,周身透着一股莫名令人畏惧的气场。
伴随着照亮半边天的天雷,一瞬间,围观的人们仿佛在宁鹤澜的背后看到了一个巨大的人形虚影,虚影冲破了灵堂大厅,微微俯了身将宁鹤澜拢在自身影下。
虚影发着淡淡的柔光,身形挺拔,气宇轩昂,面容虽然模糊不清,可依然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庄重威严的气息。
他身着古代将军战铠,上面修着云纹与龙形的图案,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剑光寒冽,泛着冷冷的白光。
“神……神仙……”
围观的人们心脏猛地一颤,有的捂住了想要尖叫出声的嘴,有的背脊发凉,有的腿直发软,扶着旁人才勉强站直。
这是人们对未知神明的一种畏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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