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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八九不离十


    其实刚认识没多久时,沈肆就意识到温把酒这人直的程度可能超越正常人,有时候甚至让人怀疑她的高智商是用低情商换的。


    就拿送她回家这事儿说,正常女生看到有个认识的男生分别后还跟在她身后,还跟了老远,排除犯罪嫌疑,脑子稍微转个弯就应该能猜到是要送她回家。


    偏偏温把酒这人脑子直的和块木头似的,几次回头都用一种“你怎么还在”的眼神看过来。


    今天送水这事儿也是,他隔着老远就看到温把酒偷偷摸摸地躲在后面看戏,如果给她一袋瓜子,她说不定能直接在后面就嗑起来。


    裴佳敏哭着跑了,她一个女生,比他还惋惜,痛心疾首地盯着裴佳敏的背影看,边看边馋人身材和脸蛋,行为举止丝毫没把自己当个女生。


    沈肆灌了一大口水,觉得跑三千米都没这么累。


    他信了,温把酒当初要和他做兄弟的言论是真的。


    跑操结束后就是英语月考,考完正好到中午下课时间。


    温把酒全身心投入考试,根本没意识到沈肆那点小情绪,她甚至在英语考试结束的第一时间去问了徐举案关于裴佳敏的瓜。


    “我去,裴佳敏又给肆哥送水了?”徐举案才考完一门,心情正舒畅着就听到一瓜,乐不可支。


    温把酒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对啊,我知道你中饭肯定要和肆哥吃,我就赶紧跑过来在你找肆哥之前过来问问之前的瓜。”


    徐举案乐意之至,“行啊,我说给你听。”


    裴佳敏和沈肆的瓜其实没什么波澜起伏,概括起来大概就是一个少女的单相思,还单到所有人都知道的程度。


    她给沈肆送情书表白,沈肆嫌她封面上写的字太丑,连打开都没打开;她在元旦晚会上唱歌表白,结果沈肆压根没来;她在运动会上给沈肆加油助威,然后直接被班主任请到办公室喝茶。


    高中时代的爱恋大都是小心翼翼的,暗恋居多,总是装作无意识地一瞥,然后又默默收回目光,连多看一眼都怕被人发现。像裴佳敏这么轰轰烈烈的实属少见,师大附中的贴吧里甚至专门开了个“今天裴佳敏和沈肆在一起了吗”的帖子。


    温把酒手机搜了搜,还真搜到了这个帖子。


    “震撼心灵了!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裴佳敏这么漂亮一姑娘肆哥都不心动吗?我都要心动了!”


    “这谁知道呢?”徐举案叹息,眼神中充满着哀怨,“肆哥的爱情追着他跑,可他却不要;我为了爱情怒砸六万块,结果他妈是你发小。”


    话题转移的太过突然,温把酒愣了一瞬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我的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徐举案你也太会了!你还押韵上了啊!”


    徐举案沧桑地想点烟,“我昨天在KFC就差和你发小打起来了,这操蛋的缘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网恋。”


    他以为和他网恋的是个暴躁萝莉,没想到是个贪图他装备的兄弟,鬼他妈知道他昨天是花了多长时间平复心情,重整内心再出发的。


    温把酒笑够了,也补到之前的瓜了,准备找高宽一起到奶茶店吃中饭,结果笑眯眯地一转头,就看到沈肆一条腿半曲着站在走廊尽头,目光平静地望着他们,手里盘着佛珠。


    温把酒:瞳孔地震。


    上午的英语考试一结束,学生们陆续收拾东西离场,温把酒和徐举案聊天的时间有点长,考场里早就是空荡荡了。


    考场空荡没有学生就说明环境安静,在这种情况下,这种距离里,想要听清对话内容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现在的情况和当初在办公室一转头就看到沈肆的场景惊人的相似,惊人的让人窒息。


    就目前温把酒对沈肆那一点单薄的了解,他肯定是听到了,而且听得非常清楚,就是听到了多少的问题。


    温把酒突然就有种背后说人坏话却被当事人当场撞破的尴尬,但随即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只是个询问者,说话的大部分是徐举案,况且她关心兄弟,问一问兄弟过去的感情史怎么了?


    这又不犯法,心虚什么?


    温把酒在心里捋了一通,觉得理直气壮。


    她挥了挥手,先发制人地问道,“肆哥,你站那怎么不出声啊?一回头都要吓死我了。”


    沈肆挺淡地看了她眼,“想看看你们能聊多久。”


    温把酒:……


    徐举案:……


    两人战术性对视了一眼,徐举案从温把酒的眼神里看出了“你快想办法”五个字,温把酒也从徐举案的眼神里看到了“我不行我是废物”七个字。


    温把酒脸上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下去了,“肆哥,我们就是聊了点开心的。”


    沈肆点头,“嗯,你们聊。”


    温把酒:……


    突然开心不起来。


    “肆哥,我们吃饭去吧!我都要饿死了。我昨天才被网恋对象伤透了心,今天一定要多吃点补回来。”


    关键时刻,徐举案挺身而出,将一切都包揽在自己身上,他小跑过去,略踮起脚尖,一把搂住沈肆的肩膀,哥俩好似的强行拉走。


    沈肆没说话,似乎是挺配合地被徐举案拉走,转身前好像也只是无意间扫了眼温把酒,很淡很轻。


    月考剩下的两门考试都安排在了下午,温把酒中午回了趟奶茶店,将昨晚上才做好的两个羊毛毡又修补了下放进书包里,想着下午考试前给沈肆。


    她中午睡午觉前换位思考了下,如果有个她不喜欢的男生大张旗鼓的追了她很久,而自己的好姐妹却在背后快乐吃瓜,她多少也会为这脆弱的友情痛心一秒,所以沈肆中午那稍微有点冷淡的态度她应该理解且包容。


    温把酒设想的很美好,但是没预测到沈肆又是踩点到考场,根本来不及递羊毛毡。


    考场的试卷由前朝后传,沈肆作为第一排第一个,之前几场传试卷都是半侧过身放在温把酒的桌面上,这回干脆没回头,背着身将试卷朝后一递就算完事儿。


    这行为其实挺别扭的,但温把酒没感受到,她甚至在接过试卷的时候很懂礼貌的说了句“谢谢肆哥啊!”


    沈肆从早上就开始蓄积起来莫名其妙的火气忽然就越来越大。


    挺不对劲的,他的火气来的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


    温把酒蹲在操场主席台后面偷看吃瓜这事儿之前师大附中不少人也干过,在裴佳敏给他送礼物时,总有一群人光明正大的跟在不远之后,吃第一手的瓜。


    他那时候是什么样的态度?


    好像是挺无所谓的的态度,甚至觉得有点可笑。


    还有裴佳敏追他的那点破事儿,学校贴吧论坛不知道盖了多少层楼了,他从来也没在意过,怎么今天听到温把酒兴致勃勃去问徐举案这点小事儿时就心情莫名不爽?


    怎么回事,就因为温把酒这个兄弟是个女的吗?


    沈肆想不通,烦躁情绪之下,下笔一个用力,试卷给戳破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下午第一场的化学考试很快结束,考完后会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接着是生物考试。


    温把酒等收完卷就从讲台上拿走自己的书包,从里面翻出两个羊毛毡,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坐在前面的沈肆。


    “肆哥,心灵手巧的小温给你送羊毛毡啦!”


    沈肆转过身,就看到温把酒手里拿了两个羊毛毡,一个是柴犬,一个数字的“4”,意外的精致可爱。


    他的情绪本就淡,之前那点小波澜早就在考试中平复,看不出异样。


    温把酒觉得自己做的这两个还挺完美的,小得意之下隐藏的“叭叭机”潜质就显露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之前给你看的羊毛毡挂件是我初学时的成功,而现在的柴犬是我登峰造极之作!”


    她拿起柴犬羊毛毡挂件放在掌心,像是美妆博主一样夸张的展示,“你看着橙色的毛发!你看着栩栩如生的眼睛!这件作品从上到下都充满着\‘完美\’二字!怎么样肆哥,是不是无敌可爱!”


    沈肆挺中肯的“嗯”了声,唇角不自觉上扬。


    温把酒感觉到沈肆声音里的愉悦,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将两个羊毛毡放到沈肆掌心。


    “数字4是和肆哥你名字里的肆音相同,我就做了。”


    沈肆“嗯”了声,道了声谢,将两个羊毛毡放到自己桌上。


    其实在昨天之前,他连羊毛毡是个什么东西都不清楚,好像是因为翻墙那事儿,温把酒嘀嘀咕咕给他道歉时候提到的。


    想要用一个羊毛毡换取他的原谅,那他沈肆的原谅得多不值钱。


    所以当时他挺硬气地要了两个。


    现在一想起来,怎么就这么幼稚。


    沈肆脑内还在想着事儿,忽然感到背部被什么东西戳了戳。


    他回头,是温把酒在戳他。


    估计是考完试了太累,也或者就是到了她下午茶的时间,她嘴里啃着小面包,塞的满满当当的,像只仓鼠,话都没法说,只有手抬了抬,示意他拿桌上的面包,然后又从包里拿了一袋面包给后面的秦究。


    沈肆:……


    还挺雨露均沾。


    沈肆吃东西挺挑,温把酒递过来的小面包他之前没吃过,算是头一回吃,咬了一口,有点干。


    这么干怎么咽得下去?


    他脑子里忽然想起温把酒那张塞的满满当当如同仓鼠的脸。


    算了,是兄弟。


    沈肆从包里拿出一瓶没开封的水,拧开,转身递给仓鼠一号温把酒。


    温把酒嘴里塞了一大口面包,正费力咀嚼着,突然就见沈肆握着一瓶开了口的水转过身来。


    啊?不是吧?肆哥吃个面包也这么有仪式感?


    温把酒眉头一皱,从包里掏出保温杯,打开,干脆利落地和沈肆干了个杯。


    “cheers!”


    第32章 八九不离十


    温把酒的这一声“cheers”仿佛是个暂停键,不仅前面的沈肆停滞了两秒,后面暗戳戳看戏的秦究也惊地愣住了。


    他看着自己还在编辑的贴吧内容,目光突然复杂。


    自从上次昨天他把沈肆和温把酒物理考试一前一后交卷的事儿发到实验中学贴吧内,然后又暗中言语引导暗示,果然有不少人竟然从这两个变态提前交卷中闻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再加上今天早上沈肆被罚跑,温把酒在休息区抱着两瓶水等候,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秦究觉得自己引导舆论这工作干的应该挺不错的,和娱乐圈磕CP同样的道理,正主发的糖不是最甜的,粉丝从细节抠出来的糖才是最甜的,他这暗中给沈肆和温把酒都造出来多少细节糖了,怎么两个正主到现在的进度条似乎都是零呢?


    他目光复杂地望向沈肆,却见沈肆目光平静地握着那瓶本要递给温把酒的水,很自然地喝了一口。


    秦究:……


    磕不动了,BE吧!


    月考结束后接着就是周末,因为才月考完,大部分的科目都没有布置作业,只要求自己复盘月考试卷,提前将月考中不会做的题目思考重做。


    温把酒平日里连作业都很少带回家,月考试卷自我分析这种可有可无全靠自觉性的作业,她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忽略不计。


    本来这个周末也是月末,算是之前高风和他那位死对头约定的徒弟比试时间,但是也不知道对方的徒弟不怎样,还是被高风薅羊毛薅了太多次了,这次的彩头从十万块压到了三万块。


    但是高风不同意,要涨到五万块。两方为了这彩头扯皮了很久也没决定好,徒弟比试的事儿也只能延后。


    温把酒盘算了下,决定周末再去一趟小草莓家,把上次从郭险峰那因为一点小计谋而正大光明得来的钱给秦莓兄妹俩。


    当然,这事儿还得同沈肆和徐举案商量一下,毕竟在小巷子主要是他们俩来的及时,这钱里还有他们的份,得让他们拿了之后她才能将剩下的钱给小草莓。


    温把酒拿出手机,翻了下群,终于找到一个四人小群——【网络有风险,恋爱需谨慎】。


    这小破群是徐举案建的,在KFC里和高宽网恋奔现时建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受了多大的刺激,群名片都改成了【被网恋伤透了心的小可怜】。


    温把酒在群里艾特了沈肆和徐举案,[亲爱的家人朋友们,上次在小巷子里喜迎七千块巨款,这笔钱该怎么处理呢?是分赃呢还是分赃呢?]


    徐举案秒回,[这点小零头能有我给高宽兄弟充的游戏钱多吗?]


    高宽上线回复,[好好说话,正常做人,阴阳怪气,几把骨折。]


    徐举案发了个害怕的表情包,[我就抱怨两句你至于吗?哼。温姐,那钱我不要你自己留着买零食吃,别客气。肆哥估计也不会要的。]


    温把酒也估计沈肆不会要这钱。


    沈肆家里到底有多少资产她不清楚,但从他随随便便买个五位数的玩具汽车给她当代驾时,温把酒就觉得可能这点钱沈肆真不放在眼里。


    和徐举案预料的一样,沈肆晚上回复了三个字:[拿去花。]


    温把酒立马在群里发了个[感动到哭]的表情,然后宣布了下这笔巨款的未来走向。


    [那这样的话,我就单方面决定这笔钱给小草莓家,帮他们稍微减轻点生活压力。]


    这条消息一发出去,徐举案一条长语音就发过来了,“给小草莓的啊?!我去,温姐你不早说,我给你凑个整吧!你带上我一起去献爱心。”


    温把酒其实有点怀疑徐举案的用心,但这钱按理说确实有他一份,一起去献爱心送钱什么的确实没问题。


    她在群里又艾特了沈肆,虽然她估计沈肆这种淡漠的性格应该不会去,但出于礼貌,还得问一下。


    [那肆哥一起吗?]


    沈肆回的很快,[去。]


    温把酒:啊?


    天上下红雨了?


    温把酒想不通了。可问话的是她,邀请的人也是她,总不至于她现在发条消息过去问沈肆“肆哥你过来干嘛也是和徐举案一样过来看小草莓的吗?”


    这多尴尬。


    所以她只能回了个[好的!热烈欢迎!]


    集体献爱心的时间被温把酒定在了周日,地点被定在了城南街的一个小型超市。


    沈肆和温把酒到的早,徐举案是个路痴,拿个手机地图软件找了半天才找到地方,一进去就抱怨。


    “温姐你这定的集合地点怎么这么偏啊?为什么不定之前我们在小草莓家附近的那个咖啡馆?”


    温把酒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说话有点含糊,“我说献爱心又没说当面把钱给小草莓,只要能把钱送到就行了。”


    “啊?”徐举案人傻了,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本来以为能又一次正大光明地见到可爱的小草莓,抚慰他被网恋面基伤透的心,结果说今天可能压根见不到小草莓,这还有什么意思?


    徐举案面色愁苦,他不敢和温把酒提意见,毕竟还要靠她去和小草莓牵线。他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沈肆,拼命地递眼神。


    “肆哥,你觉不觉得这样不当面给钱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啊?”


    沈肆眼皮微阖,戴着顶黑色棒球帽,懒散地像是没骨头一样倚在墙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挺敷衍地“嗯”了声,说:“不觉得。”


    徐举案:“……”


    知难而退是人类美好的品德,他决定还是先服从上级命令并适时提出一点小质疑。


    “那不当面给钱怎么把钱给小草莓?托熟人给吗?”


    “当然不是,我能这么低级地去送温暖吗?我当然有我的张良计。”


    温把酒嫌弃地瞥了眼徐举案,而后拍了拍今天特地背出来的小挎包,里面放了七千块钱的现金。


    “跟我走吧,先进去交个中奖金。”


    温把酒的张良计其实也没那么高超,就是准备在超市中奖活动里暗箱操作一下,把一等奖给小草莓。


    这家小超市背后的老板是温原的老朋友,温原大律师每次想要给自己社会援助案子里的对象援助时,就会把他们约到这个小超市买点东西,然后让他们用购物**去抽奖,最后总能神奇地抽到一等奖或是特等奖。


    越是贫困的人越是在意自尊,直接送钱他们会百般拒绝,不为五斗米折腰。


    但换成中奖这事儿,就会让人容易接受的多。况且中了奖,说明运气不差,还能给在贫困或是逆境中的人无形中鼓励了一把。


    温把酒对温原大律师的这一套操作流程非常了解,早在上周就和举办抽奖活动的阿姨联系过了,一开始定的金额只有两千五,前两天才将奖金加到七千。


    小超市的抽奖中心在二楼购物结账区旁边,温把酒过去,把包里的钱递过去,说了句“来交一等奖的奖金”,工作台的阿姨就秒懂,收了钱,还给温把酒送了三张对面连锁奶茶店的品茶券。


    温把酒和抽奖中心阿姨这一顿操作迅速而熟练,像是身经百战的间谍一样,几个眨眼间就完成了赃物交换。


    “你把钱给抽奖中心,是因为小草莓能中奖是吗?”


    徐举案到现在终于品出了点意思来,他也不笨,这小破超市除了商品打折消息的横幅,最显眼的广告就是购物任意金额能够抽奖一次,一等奖两千五百元现金大奖!


    现在这广告上的两千五百元还给划掉了,上面又重新写了个七千元。


    温把酒有些欣慰地望向徐举案,“对啊,这个方法是不是特别妙。”


    “那你怎么保证小草莓能抽到奖?”徐举案皱着眉头问。


    他刚刚看了眼抽奖中心的规则,要在一堆乒乓球里面抽到白色的才能得一等奖,他偷偷看过,抽奖箱里面基本都是黄色的乒乓球。


    “暗箱操作啊,黑幕啊。不懂吗?要我给你展示一下吗?”


    温把酒用奶茶券换了两杯奶茶,又点了一杯青桔柠檬茶递给沈肆。


    “肆哥,这个不腻。”


    沈肆从进来就没怎么说话,棒球帽一压,神情都看不大清楚,很自然地便接过青桔柠檬茶,他的手指细长,似乎是无意间触碰到了温把酒的手背,但又很快擦过。


    “多谢。”他说。


    “啊,不客气。”


    温把酒对触碰比较敏感,她飞快地收回手揣在裤子口袋里。


    多少有些尴尬,虽然是无意间的,但她之前有过意外摸腰的经历,要是再多一次肌肤接触,估计真要被沈肆当成觊觎他身体的流氓了。


    唉,但是沈肆的腰是真的好摸,指腹也是真的好软。


    第33章 八九不离十


    温把酒的献爱心行动其实计划的很周全,她对秦莓的生活习惯异常了解,知道她每天都会固定的时间来这家小超市买菜,果不其然,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穿粉色外套的女孩拎着购物篮从一楼的电梯上来。


    温把酒立马拿相机偷拍了好几张,然后把照片传给抽奖中心的负责人,方便暗箱操作。


    “小草莓真来了啊!”


    徐举案几乎都坐不住了,想跟上去又没这个胆子。


    他目光望向温把酒,狗腿地问道,“温姐,我们真的不用跟上去吗?万一抽奖中心的人认错了怎么办?或者暗箱操作出岔子了怎么办?毕竟是七千块呢!”


    温把酒解释,“不会的,我刚刚把秦莓的照片发过去了。至于暗箱操作你更不用担心,里面有夹层,能百分百中奖。”


    徐举案还想继续说,沈肆在一旁忽然不咸不淡地开口,“不用管他,曹操虽然早就死了,但是曹贼还在世。”


    徐举案憋屈,“肆哥,我不是曹贼,我就是纯粹的担心。”


    他又望向坐在对面的温把酒,目光真诚,“温姐,你相信我的吧?”


    温把酒:……


    挺为难的,她不太习惯当面撒谎。


    沉默,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原来你们俩竟然是这样看我的!”徐举案状似生气,捧着奶茶朝外面跑,“我要去购物泄愤!”


    温把酒:……


    沈肆:……


    真是好拙劣的演技,却要他们配合演出。


    温把酒嘬了口奶茶,问,“肆哥,要等小草莓购物完出来吗?”


    毕竟今天出来的名义是要给秦莓献爱心,现在钱已经给抽奖中心的负责人了,暗箱操作也完成了,就差最后亲眼见证小草莓抽出一等奖的辉煌时刻了。


    但是她觉得吧,沈肆应该不是很在乎秦莓抽出一等奖的时刻。


    他这人对什么事儿似乎都是淡淡的,漫不经心的,温把酒到现在也不知道沈肆怎么就突然答应要过来献爱心了。


    “随你。”


    沈肆答了两个字,很是随心所欲,但也把决定权给了温把酒。


    “那就不等了吧。”温把酒说。


    秦莓平日里买菜购物时间都挺固定的,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出来,但是刚刚徐举案进去了,势必会发生一场偶像剧般的巧遇情节,这样就很拖时间了。


    但是如果不等的话,要去哪儿呢?


    她看了眼手表,才十二点四十六分,这次集体献爱心时间都没有超过半小时,让沈肆出来献爱心,结果只是喝了杯青桔柠檬茶,怎么也说不过去。


    “肆哥,时间还挺早,你看我们要不去逛逛?”


    温把酒绞尽脑汁想了想附近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我知道这边有个草莓庄园,可以去摘草莓。”


    沈肆单手托着下巴,无声勾起唇角,“好啊。”


    城南街的这片草莓庄园以颗粒饱满色泽鲜艳的优质草莓闻名,种植面积广泛,周围还配有完善的基础设施。


    而且当地县政府很有经济头脑,请了好多小有名气的网红过来拍视频,直接将去大棚里面摘草莓这事儿变成了一件时尚流行趋势,不仅打开了草莓市场的知名度,还将草莓庄园直接打造成了小有名气的网红打卡点。


    温把酒选择这地方的初衷其实挺简单的,纯粹就是因为在网上看了太多的推荐,吃了太多的安利,今天有空了就想要过来看一眼。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不过是摘个草莓,竟然还有这么多情侣出双成对的结伴而来。放眼望去,除了个别带着摄像师过来拍照的小姑娘,连一起过来摘草莓的女孩子都少见。


    温把酒看了眼前方正在旁若无人打啵的情侣,又看了眼身旁的沈肆,陷入沉思。


    现在这情形,怎么搞得自己像是处心积虑要和沈肆沾亲带故扯上点关系似的。


    “怎么愣神了?”沈肆在她头顶打了个响指,声音有些低。


    温把酒立马回神,“没事没事,就是挺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多情侣的。”


    “情侣啊。”沈肆说着话时似乎刻意放缓了语调,他很轻地笑了声,“大概是因为今天情侣打五折。”


    “啊?”


    温把酒震惊了,她顺着沈肆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硕大的广告招牌。


    [亲爱的顾客来宾们,草莓庄园的草莓采摘门票券在各大手机售票平台都有购买链接,本周是情侣周,广大情侣朋友在售票处亲吻证实情侣身份后可享受五折购票权益,再次欢迎各位的到来!]


    温把酒:?


    “情侣五折?”她震撼到了,怪不得今天这么多情侣,“这也太便宜了。”


    沈肆已经在购票平台买好票了,闻言似笑非笑地望向她,“你想参与?”


    温把酒:……


    怎么总觉得这话里好像有点嘲笑单身狗的意思?


    “没有,不想参与,没有那种世俗参与的欲望。”


    草莓庄园很大,扫码进去之后服务人员会发放一个红色的小篮子,游客可以去任意一个草莓棚里摘草莓,摘取的草莓可以免费带走。


    温把酒和沈肆两人拎着小篮子,随便挑了一个草莓棚就进去了,里面人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大部分都是情侣,认真摘草莓的没几个,拍照亲亲抱抱的倒是挺多。


    温把酒随便一扫,目光忽然在一处顿住,那里是一个明显未成年的少女和一位穿着满身名牌logo的成年男子,男的举止轻浮,时不时在女孩摘草莓时摸一把胸,女孩穿着朴素的白色衬衣,也不反抗,只是脸通红。


    她忽然有一股说不上的无力感来。


    “怎么了?”沈肆正无聊地盘着核桃,转眼便注意到她情绪不对。


    “没事,肆哥。”温把酒用力摘了颗草莓,闷闷不乐,“我给你说个案子。”


    “有个学钢琴的高一女生被他们学校的高三留级富二代看上了,百般追求不得果后,对女生强迫做出了无法挽救的事情,女生在外一星期不敢回家。但这事儿瞒不住,她父母知道后立马报警,但是缺少关键证据,没判刑。”


    “这案子其实就是我爸平日生活里的一件寻常案子,我从小到大看过类似的恶劣社会案件不下百件,可只有这件最让我深刻。”


    “那个女生知道因为证据不足没法惩治恶人后就精神崩溃了,钢琴也没法弹了,每天都想寻死。”


    “最后,她的父亲拿着一把刀蹲守在学校门口,他在看到那个富二代男生出来后,先报了警,然后冲上去连捅数刀。他入狱前对自己女儿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


    “如果法律没有用,还有爸爸在。”


    整件案子最让温把酒觉得难以接受的地方便是在这里,不管多少次都会觉得心中哽咽。


    所以,当她知道郭险峰干的那些破事儿时,就想,干脆打死他算了;所以,当她看到未成年的女孩被金钱迷了眼,不自尊不自爱,自甘脱落时,她就觉得无力又悲哀。


    这案子带来的后劲儿太大,温把酒说完后情绪都没稳定下来,摘草莓的手劲儿都特别大,像是在泄愤。


    沈肆沉默不语,只默默地帮温把酒摘草莓。


    他一直知道温把酒和普通女孩是不一样的,一开始是因为她身上如风般的少年感,现在或许得加上正义和同理心。


    她太与众不同了,万里挑一。


    摘了一会儿,温把酒的情绪似乎是平静下来了,“肆哥,你以后可不能这样。”


    沈肆:?


    完全不明所以。


    “我知道你家很有钱,有玩弄感情的先天优势。但是如果你以后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我就——”


    温把酒说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怎么威胁才好。


    “我就、我就不和你做兄弟了!”


    想了半天结果就说了这?


    沈肆被逗乐了,应声答应,“知道了。”


    这个话题过去,摘草莓的人也多了起来,还有家长带着小孩来的,吵吵闹闹。


    温把酒争强好胜的情绪上来了,非得要摘最大最红最好看的草莓,半蹲着在草莓丛中移动,时不时地摘下一两颗草莓。


    沈肆对摘草莓没多大兴趣,纯粹是陪着玩儿,他手指细长,骨节分明,连摘草莓的动作都比别人多了几分贵气,他摘的草莓也不往自己篮子里扔,全都放到温把酒的篮子了。


    两个人的动作快,一小篮草莓很快就摘完。


    温把酒其实早就累了,蹲的脚都麻了,她捶着腿慢慢站起来,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个小孩在四处乱跑,被猛地冲了一下,一个不稳就要摔倒。


    千钧一发之际,沈肆托住了她,更准确地说是抱住了她。


    像是在投怀送抱,沈肆略弓着腰,双手*绕到温把酒的背后抱着。温把酒只要稍稍抬头就能亲到沈肆的下巴,距离近的不可思议,连呼吸都能感受到。


    温把酒眨了眨眼,反应了两秒后立马扒拉着沈肆站稳,随即立马退后两步,拉开距离。


    她拍着胸口大喘气似的呼吸,“我的天肆哥我刚才近距离观察发现你也太帅了!我对你的兄弟之情差点都要变质了!不过幸好我是个正直的人!”


    温把酒声音里带着庆幸和骄傲,“我!抵抗住了!”


    第34章 八九不离十


    实验中学的月考成绩到了周三才出来,原因是因为新任校长坚持不占用广大人民教师的周末休息时间来改卷,所以,改卷登分的事儿就被挪到了周一周二这两天,到了周三所有分数和排名才算下来。


    一大早年级前一百的名单就被贴到了布告栏上,红底黑字的,前三名的名字还被用大体加粗放在最前面,一人一行,还附带成绩。百名开外的学生排名都是简单的白底黑字,也没具体的分数。


    温把酒开着小蓝车慢悠悠进校园,大老远就看到一窝的学生围在布告栏找自己的排名,几家欢喜几家愁。


    她走进了在外围观看,只扫红榜的第一行。


    第一名:沈肆,总分712。


    第二名:温把酒,总分705。


    第三名:秦究,总分703。


    好家伙,真是流水的试卷,铁打的排名。


    学校前三名的名次顺序竟然和上学期的期末联考排名一模一样,搞得和三国鼎立一样。


    这次月考难度不高,她自我感觉还是蛮良好的,总觉得冲一冲,数学物理满分没问题。没想到不仅和沈肆差了有7分,比秦究也只高了2分。


    向来在学习这一块无所畏惧无所匹敌的温把酒,感受到了一丝难得的挫败感。


    凭什么啊!


    沈肆他天天翘课不学习还能第一?


    她每天都按时上课还写作业怎么就区居第二了?


    好难过,温把酒有些心塞的想,有沈肆在,以前常年占据的年纪第一不仅要让位,还有可能连千年老二都当不了,指不定秦究哪一天突然就超过她了。


    拖着沉重的心情,温把酒走进7班教室,各小组组长收着作业,还有不少学生围绕月考成绩唉声叹气。


    颜梦佳是坐在温把酒后排的女生,一看到她进来就愁眉苦脸地望着她。


    这段时间,因为“零食外交”,温把酒和颜梦佳也算混熟了,时不时从她那蹭点零食,见她望着自己,温把酒也回了一个同样的愁眉苦脸表情。


    忧伤地问道,“你没考好吗?”


    颜梦佳的表情哀伤凝重,“我考的挺好的,还超常发挥了。”


    温把酒问,“那你怎么一副考砸了的表情?”


    颜梦佳幽幽道,“因为你。”


    温把酒:?


    颜梦佳声音里透着悔意,“学校的论坛在月考之前压这次第一是你还是沈肆,我压了你,赌注是五三和黄冈密卷。”


    按照论坛里买定离手愿赌服输的规则,她将要在期中考试之前写完这两本课外练习,这让她本就不多的课外时间直接清零,甚至还得熬夜加班刷题。


    温把酒沉默了一瞬,还真不知道这赌注的事儿,但成绩的事情确实不是她可以控制的。


    如果可以,谁不想当第一呢?


    哪怕对方是沈肆,她也不会为了兄弟情拱手相让。


    第一名!是世界上永远耀眼夺目的珍宝!


    温把酒拍了拍颜梦佳的肩,宽慰道,“你换个思路想,你如果写完了这两本课外辅导资料,那你的成绩肯定会得到提高。这不是一种负担和惩罚,而是变相的激励和帮助!”


    颜梦佳对这样的激励和帮助实在是受之不起,她敷衍地假笑了一下,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温温,我们俩都这么熟了,那你如果谈恋爱了千万不要瞒着我啊!”


    温把酒:?


    满头问号。


    颜梦佳直接把手机点开到某个页面,语速很快地低声问道:“这次月考第一考场的人里有人匿名爆料你和肆哥两人物理考试一前一后提前交卷离开,你们是不是有奸情啊?”


    温把酒更懵了,就一个物理月考提前交卷怎么就能牵扯出来这么多事儿?


    她干脆拿了颜梦佳的手机仔细看,发现这里面评论区竟然还有上次放羊时,她不小心搂到沈肆腰的图片,这张图片角度相当刁钻,刚好就抓住了姿势最暧昧的那一瞬间,看起来像是她抱着沈肆,还伸手掀了沈肆衣服去耍流氓。


    温把酒:……佛了,她流氓的形象看来是深入人心了。


    颜梦佳看到温把酒划到那张“暧昧”照片,有些心虚地看了眼鞋,而后故作自然地将手机拿走。


    “温温,如果是真的话你就悄悄暗示我一下,这样压你们俩谈没谈恋爱那楼我就绝对稳赢不输!”


    温把酒生无可恋地强调,“真没谈,就是好兄弟。我们兄弟之间,绝不**。”


    在上


    第1节 课之前,各科的答题卷就已经分发到位,还有之前朱时布置要求的理想目标也都发了回来,要求粘贴在自己的课桌边角上。


    最后面的黑板旁也空出了一块地,专门布置成“理想墙”,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跟着目标理想。


    每个人的梦想写的都不一样,有的写的是近期目标,比如考到梦想的大学,有的梦想则写的更加长远一点,关于未来的职业选择,医生、律师、外交官等等。


    在一众热血沸腾的理想中,温把酒和沈肆两人的理想目标简单的有点令人发指。


    温把酒的理想和理想宣言就写了一行字——搞钱、搞钱、搞大钱。


    沈肆比她的更敷衍更不上心——世界和平。


    温把酒下课期间抽空看了眼这理想墙,也是万万没想到沈肆的人生理想是世界和平。


    她不知道沈肆写这些玩意时是不是在敷衍,但她当时写的时候是走了心的,还特地去城南街走了一圈,感受了一番社会才写下的深刻体会。


    但现在,和沈肆的理想宣言放一块怎么就显得这么敷衍了事?


    温把酒重新回到座位,沈肆在整理桌上的答题卷,也不看答卷上的扣分情况,就只是单纯地整理整齐而已。他今天早读结束之后就来了,算是难得的早到,还不缺课。


    “肆哥,你每科的答题卷能给我看一下吗?”


    温把酒对沈肆比她高的那7分还是耿耿于怀,非得想办法弄清楚到底差在哪,了解了差距之后才知道在哪方面努力进步。


    沈肆昨晚上睡眠质量应该挺不错的,不再是睡美人即将沉睡的样子了,肉眼可见的精神。


    他手本来还放在一堆答题卷上,细长而直,听到温把酒的话后,两只手忽地展开竖起,空出中间一堆的答题卷。


    “拿。”


    温把酒顺势抽走这堆答题卷。


    实话实说,温把酒在此之前从来没见过沈肆的试卷,也没见过他写字,他这人上课不带笔不带书,做笔记都是天方夜谭。


    所以,当温把酒真的看到沈肆试卷时,第一反应就是他的字简直好看的过了头。


    一张语文试卷,愣是给他写出了六种书法体,整张卷子好像就是在给他练字一样,温把酒对书法了解不深,只能粗浅地看出哦这块默写他字体风格挺端正的,哦那块阅读题他字体有点飘逸了。


    看了一面卷子,几乎都没什么扣分项,她都可以想象改卷老师看到这些字时给分能有多轻松。


    温把酒想起自己那狗爬字,连默写题曾经都能因为字太丑被误判扣过一分,多少有点心酸。


    翻了个面看作文,定睛一看,好像哪里不太对。


    温把酒愣了三秒,才问,“肆哥,你作文写的文言文?”


    沈肆声音挺淡的“嗯”了声,浑不在意。


    温把酒深呼吸,声音都微颤了,“你还拿繁体字写?!”


    可能是听出温把酒情绪不太对了,沈肆正儿八经地解释,“因为当时时间吃紧,拿文言文写会快点。”


    温把酒:??


    是我疯了还是这世界疯了?


    拿文言文写八百字作文会快点?这还是人话吗?


    “你仔细看,我里面大半内容都是引经据典,纯默写内容,比较省时间。”


    沈肆说的似乎很真诚,温把酒也是真的很想看懂他的作文,但是她没学过繁体字,看的不仅吃力又费眼,还伤自尊。


    “就算你是吧,那你为什么要用繁体字写?繁体字笔画这么多,不比简体字费时间?”


    温把酒觉得自己弱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她指着沈肆这篇作文开头一段特地用简体字写的一小行内容,“你还特地标注,说为了阅读体验感所以以下内容用繁体字书写?!”


    文言文作文配合食用繁体字,阅读体验最佳,是这意思吗?


    沈肆回答的还挺理所当然的,“写简体字被看出来内容大部分都是默写的几率会大些,影响得分,繁体字被看出来的可能性小点。”


    温把酒不说话了,她看着自己被扣了十分的作文部分,本来还有点沾沾自喜觉得进步了,现在忽然觉得有点空虚,有点迷茫。


    第1节 课的上课铃声响了,朱时手里拎着一杯豆浆,咯吱窝里夹了张物理月考试卷,另一只手里捧着一个大纸箱。


    照旧是格子衫和灰外套,心情极好,笑得褶子都出来了。


    “这次月考大家都考的非常好,年级前十我们班占了五个!我和你们徐老师都非常满意!”


    朱时说完一段,突然停下来,刻意地喝了口豆浆,笑眯眯地继续说,“物理的唯一满分也出在我们班,是温把酒,沈肆考的也好,但是跳过程太多被扣了两分。我们班物理的均分也是年级第一。”


    下面朱时又啰嗦了五分钟,将班级里考的好的,进步的学生都表扬了一遍,然后将那个大纸箱拆开,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


    “上次让大家写的理想我都看了,大部分人都写的很认真,个别不认真的我也不点名了,自己心里清楚。”


    朱时的目光短暂地和温把酒对视上。


    温把酒:?


    我这次是真的很认真在写。


    “即将高三了,同学们为了理想冲刺为了成绩而努力的时候,朱老师也希望大家能够结交一段珍贵的同学情谊,所以除了要将理想目标贴在桌角时时紧记,也要找一份地方将友谊珍藏!”


    朱时这段话说的很真情实感,意气昂扬,温把酒就看着他嘴边的一颗牙在他情绪越发激动之时摇摇欲坠。


    “朱老师给大家准备了不同颜色的纸盒子,同学们可以将自己喜欢的小玩意朝里面丢,比如说一个可爱的小发夹,一个玻璃弹珠,一直装到高中毕业之前,然后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交换,这样收到的时候就是一份满满的友谊!”


    朱时可能觉得自己这个主意非常不错,说的时候声音非常洪亮,终于,在他最后一个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颗摇摇欲坠的牙齿像是秋日里的最后一片树叶,吧嗒一声,掉在了讲台桌上。


    全班寂静。


    有些想法的人还和自己的同桌对视了一眼,互换眼神,忍住憋笑。


    朱时的一只手还保持着高举的姿态,满脸通红,一时之间竟然没了动作。


    这位在讲台上站了有十年的人民教师,在他满怀激情地给学生诉说友谊万岁时。


    他的牙,没了。


    那颗牙似乎还有自己的想法,掉在讲台上后还反弹了好几下,最后掉在了第一排的地上。


    温把酒偷偷从抽屉里拿起常年不用的50度眼镜,认认真真地戴上,不动声色地歪了半个身子悄悄看了一眼。


    那颗牙,有些黄,有些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牙。


    看清楚后,温把酒又抬头看了眼朱时,特地在他微张的嘴处停留了好几秒,隐约能看清上排牙齿少了一颗。


    “温把酒你看什么啊!”朱时恼羞成怒了。


    “我就是掉了颗假牙而已!你用得着还特地戴眼镜去看吗!平时上课都没见你戴,这会儿积极了!你这么积极,我们班的校庆表演节目就你上吧!”


    温把酒猝不及防,“啊?”


    “你啊什么啊,你就是故意的!”温和的人民教师朱时此刻怒发冲冠,“你就是看我没牙了,你戴眼镜嘲笑我!”


    第35章 八九不离十


    朱时的牙其实一直不大好,不好了十多年,那颗摇摇欲坠并最终掉落在讲台滚到地上的假牙也不是他的第一颗假牙,这是他补的第三颗假牙。


    因为之前补的假牙太贵,朱时第三颗假牙就挑了个经济适用的,用了两三年了也没什么问题,万万没想到,就在今天,他的第三颗假牙用实际行动宣告了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的道理。


    掉了也就掉了,本来也没什么,就算是在学生面前掉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当做无事发生继续上课就行了。


    可偏偏,温把酒她特地戴个眼镜,明目张胆地弯腰去看地上的假牙,看完了还盯着他的嘴巴看。


    这就太过分了!


    朱时想起之前办公室听过的其他老师的糗事,一个数学女老师上课给学生布置练习题时不小心放了个屁,全班学生都当没听见,非常安静,只有一个男生噗嗤笑出了声。


    女老师本就面子薄,听到这声笑后,当场脸红脖子粗。


    朱时之前听到这事儿还觉得是这个女老师不大度,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处境和这位数学女老师有些微妙的相似,甚至有点和数学女老师共情了。


    “下午的音乐课,我会和你们音乐老师许万清老师说,让她关照一下你,把我们班的校庆节目出了。”


    朱时平缓了情绪,但说话时还是有点漏风,环顾了一圈教室,清了清喉咙。


    “都不要笑了啊,都收一收,现在我们开始讲试卷。”


    孤独是一群人的狂欢,狂欢是一个人的孤独。


    温把酒现在有点能理解泰戈尔的这段话了。


    现在全班人都在偷偷地乐,她甚至能听到后排的颜梦佳因为憋笑而发出的抽气声,余光瞥过去,连沈肆唇角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只有她,因为戴了个眼镜就要被安排去表演节目。


    说起来,距离温把酒上一次最近的登台表演,应该是幼儿园大班的儿童节表演,自从上了小学,她都没参与过这种富有集体荣誉感的事儿了。


    温把酒全程冷漠脸地听完物理课,下了课后排的颜梦佳就彻底放飞自我,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温温,我能问问你准备表演什么吗?”


    温把酒一脸生无可恋,“不要提这种伤心事,我们换个开心点的话题。”


    颜梦佳很给面子的换了个话题,“那行,温温你女生节想要什么礼物啊?”


    “女生节礼物?”


    被这一提温把酒才想起来下周就是女生节了,在三八妇女节的前一天,算是一个传统。这天学校里的男生会送礼物给女生,一般都是以班级为单位,每个女生都会有。


    温把酒想起去年班级男生赠送的女生节礼物,脸上的神情就变得一言难尽。


    “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只要别再送卫生巾就行了。”


    去年温把酒班上那群男生的脑回路不知道是怎么长的,觉得送蝴蝶结这些太过华而不实,非要送实用的,于是买了一堆的卫生巾,夜用的日用的各种品牌都有,还放在讲台上让女生去挑。


    说到卫生巾,颜梦佳似乎也很感慨,“你们一中之前的男生也送卫生巾?!”


    温把酒:……


    看来不是她一个人收到过卫生巾这样奇葩的女生节礼物。


    她忽然好奇女生节正常收到的礼物是什么样的。


    正好班长乌连一手拎着一个大纸箱过来,手里还有一张表格。


    纸箱子里是朱时带过来的,美其名曰“友谊的小盒子”,用来放零碎的小玩意,方便最后毕业时交换。


    小纸盒的形状造型都一样,就颜色不一样。


    温把酒在里面挑了个绿色的,顺便问了句沈肆,“肆哥,你要什么颜色的?红橙黄绿青蓝紫都有,还有白的黑的和粉的。”


    沈肆完全无所谓的态度,“你随便挑吧。”


    “不能随便挑!”


    徐举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最后一排冲了过来,手里还拿了个黑色的盒子。


    “肆哥的盒子最后肯定是和我交换啊!那肯定拿我喜欢的颜色,我要白色的!和肆哥的黑色配对成黑白无常!”


    温把酒倒是没考虑到这一层,被徐举案一提醒忽然间觉得有点心梗,她目前在这个班上,还找不到可以和她交换盒子的人。


    她拿了白色的纸盒子放在沈肆的书桌上。


    沈肆食指和中指夹住那纸盒子的一角,随意朝前一抛,便精准地又落进班长手里的大纸箱里。


    他望着温把酒,语气听着挺随意,“随便挑,别听他的。”


    温把酒愣了一瞬,疑惑地问,“那我就真的随便挑啦?”


    沈肆低低“嗯”了声。


    徐举案反应慢半拍,立马嚎了起来,“怎么回事啊爸爸!你抛弃我了吗?我不是你最好的兄弟了吗!”


    沈肆半点没动摇,蹙着眉地道,“吵。”


    徐举案立马停止干嚎,眼巴巴地望着温把酒,用眼神传递讯号“拿白的拿白的”。


    温把酒完全没接收到徐举案的眼神信号,花了两秒钟就挑了个颜色出来。


    她最喜欢的颜色是绿色的,其次是蓝色,所以她给沈肆挑的纸盒子就是天蓝色的。


    纸盒子挑完了,班长又拎着纸箱子朝后面颜梦佳一桌一放,继续着送纸盒子的大业。


    温把酒挑好了绿色的纸盒子后就直接放进了抽屉,和一堆的杂物放在一块,没太上心。


    她瞥了眼沈肆,却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那个纸盒子,朝里面扔了张小纸片样的东西进去,看着像是彩票。


    “肆哥,你扔了什么进去?”


    沈肆回答的漫不经心,“扔了点幸运进去。”


    下午的音乐课是第一堂课,说起来一般到了高二,体育课都很难上到,但是在实验中学新任领导的带领下,这一届的高二学生不仅有体育课甚至还有音乐课。


    虽然音乐课一般过了期中考试之后基本都会神秘的消失在课表中,但在前半个学期里,算是学生为数不多能放松的课堂。


    高二7班的大部分学生都很喜欢上音乐课,除了温把酒。


    因为戴了眼镜多看了一眼朱时掉落的假牙,她就被光荣地授予了校庆表演的重任,还要在音乐课上被重点关照,积极听取同班同学的建议,争取创作排练出最能够代表整个7班风貌的艺术作品。


    音乐老师是个姓戴的年轻女老师,穿着长裙,披着坎肩,优雅地站在钢琴旁,上课铃才响她就问道:“你们班哪个同学叫温把酒?朱老师特地关照我,说这是你们班校庆表演的同学啊。”


    温把酒亲将头埋下来装死,没应声。


    但耐不住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


    “是中间这个齐肩短发的女孩子吗?埋着头的。”


    温把酒没办法,生无可恋地将椅子朝后一拉,慢吞吞地站起来。


    戴老师也带过些学生,看温把酒现在的样子,以为是青春期女生害羞的反应。


    她鼓励道,“不要害羞,上台表演是件光荣的事情,既然朱老师推荐了你,将这个重任交给了你,那说明你一定有这个实力能够胜任。”


    温把酒完全不想说话,按照她对朱时的了解,安排她校庆表演绝对不是一时兴起,肯定是早就预谋好的。


    就和放羊这事儿一样,校庆表演这种需要彩排练习,花精力花时间的事情,应该会和放羊一样,交给她和沈肆两人完成。


    但就因为她多看了一眼朱时的假牙,这差事就成了她一个人的苦活儿。


    想到这,温把酒眼神幽深地望了眼身旁的空座位。


    沈肆这人,下午不知道是又迟到了还是又翘课了,根本没来。


    音乐教室讲台上,戴老师还在用心鼓励着温把酒,“万事开头难,但只要有一个开始,下面就会变得容易很多。温把酒同学,这次的校庆表演也是一样,你选一个你擅长的展示一下就行了,对了,你有擅长的歌曲吗?”


    温把酒:……


    她五音不全,只擅长听歌不擅长唱歌。


    这问题对她来说有点人身攻击伤自尊。


    沉默了几秒,温把酒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戴老师,我唱歌不行,我五音不全。”


    戴老师微微点头,笑容和善,她明白的,现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要当场唱一首歌的话对于青春期害羞的女孩子来说,确实有点难度。


    五音不全这种常见的托词借口她以前也用过,实际上现实生活中哪里有这么多五音不全的人呢?


    戴老师本着负责任的态度,继续亲切询问,“那有擅长的乐器吗?钢琴小提琴这些。”


    温把酒再次沉默了。


    她家的家庭教育从小都是放养模式,温原和田沁月女士两人从来不主动逼迫她去学什么才艺,温把酒小时候基本上都是和高宽在大街小巷里窜来窜去,到河边捉鱼摸虾。


    如果非要说拿得出手的才艺,可能是打架比一般女孩子厉害。


    “你不要害怕,就算是只会一点也没关系,今天就是让老师听一下你的水平,也方便知道之后选择什么样的节目才合适。”


    戴老师又继续鼓励,眼中满怀期待。


    温把酒对这样的目光毫无抵抗力,她在小脑袋瓜里绞尽脑汁思索,寻找一丝半点她可能会的乐器。


    “戴老师,我应该……会吹唢呐。”


    戴老师的表情一下子就明亮了,很夸张地“哇”了一声,“会吹唢呐的很少啊!而且还是女孩子!这很厉害啊。”


    许是唢呐这样的民族乐器刺激了戴老师的一颗音乐心,她特地去隔壁音乐教室要拿一把唢呐来让温把酒展示。


    温把酒:……


    没必要没必要,真的。


    后排的颜梦佳勾了勾温把酒的椅背,趁着老师不在的空档悄悄问,“温温,你会唢呐啊?”


    温把酒叹气,“吹的真不怎么样。”


    她就是小时候跟着公园大爷学了两手,从来没系统学过。


    颜梦佳一脸不信,她听多了这种学神的自谦之词,每次考完之后多说没发挥好,考试成绩一出来,距离满分也就那一丁点的距离。


    “不会不会!温温你就谦虚吧,就算你吹的再烂,难不成还能烂到把我送走的程度?我不信。”


    戴老师很快拿着唢呐回来了,满怀期待地递给温把酒。


    温把酒接过唢呐,站在音乐教室的最中央,多少有点被赶鸭子上架。


    上来都上来了,总不能怯场。


    温把酒自己给自己在心里鼓气,小时候公园大老爷说她是因为她年纪小气不足所以吹不好,但是她现在大了,气足了应该能吹好了。


    她准备吹一首最简单入门唢呐曲《接媳妇》,深吸一口气,两腮鼓起,铆足了气劲吹出了第一个音——


    噗——噗噗——


    音调有点奇怪,但是没关系,还能继续,坚持就是胜利!


    温把酒闭上眼,脑子里想着曲谱,手指灵活地活动,吹的非常卖力。


    不管吹的怎么样,首先最重要的是个态度!


    她得让戴老师看到她诚恳的态度,她努力的样子!


    一首唢呐曲《接媳妇》终于吹完,温把酒睁开眼,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她看向戴老师和同班同学,却见所有人的表情都非常的狰狞痛苦。


    有人按耐不住地低声说了一句,“靠,我要被送走了!”


    相信只要热爱音乐就能学好音乐的戴老师,此刻宛若被这美妙的唢呐曲震撼到失聪,手微微颤抖地扶在钢琴上。


    她努力扬起一个微笑,“我知道了,温把酒同学你下去吧。”


    温把酒:……


    真的这么差吗?


    她摸了摸后脑勺,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温把酒鼓起勇气自荐,“戴老师,其实我二胡拉的也不错。”


    第36章 八九不离十


    空旷的走廊,微风穿过,香樟树叶飒飒作响,阳光穿透而过,像是一个聚光灯,将叶子照的透亮,泛着金光。


    沈肆一个人靠着音乐教室外的墙面,垂首低笑。


    他觉得自己最近指定哪里出了什么毛病,温把酒吹唢呐吹得像是收破烂的他竟然也能听得下去,甚至还觉得吹的挺有意思的。


    从吹出来的第一个音节开始,温把酒就没有一个是在调上的,一首《接媳妇》吹的像是要接人吃席去。


    双眼闭着,睫毛微微颤,小脸鼓起如仓鼠,全情投入感情。


    吹到一半时就气力不足,有奇怪的颤音出现,好不容易吹完,放下唢呐时,脸都被憋的通红,可眼睛还是亮晶晶的,闪着光,满怀期待地望着众人,还特别真诚地说自己二胡拉的也不错。


    怎么会这么可爱?


    还可爱的不自知。


    音乐课,一堂培养学生音乐细胞,陶冶情操的课堂,是个学生都爱的课,却让年轻的戴老师受到了教育事业上的第一次挫折。


    她看着面前手里拿着唢呐的小姑娘,看着她双目中透出的真诚。


    理智告诉她,应该答应她的请求,不能打击她对音乐的热爱和自信心;但从心理和情感上来说,戴老师觉得实在没必要再让自己的耳朵遭一次罪。


    权衡利弊了一番,戴老师很轻地呼了口气,“这样吧,温把酒同学你下课了给老师单独拉可以吗?我们不耽误其他同学上课。”


    底下好几个学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温把酒本来也没那么强烈的表现欲,只是想要证实一下自己的实力,点点头,便下去听课。


    比起其他高中的课程,音乐课是难得的放松课,戴老师今天讲了点音乐家的小故事,然后就弹着钢琴让大家跟着唱了首民歌。


    温把酒从头到尾没发声,嘴巴象征性地张了张,混在集体里滥竽充数。


    等下课铃响了,她以为这堂音乐课也差不多糊弄过去了,收拾收拾可以回班级了。


    但温把酒没料到,戴老师竟然真的亲切地将她单独留了下来。


    距离戴老师说要让她留下来单独拉二胡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分钟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金鱼来回失忆个四次,没想到戴老师还能记得。


    音乐教室里的学生都走光了,温把酒拿着把二胡有些茫然。


    “你随便拉一个就行。”戴老师说的很诚恳,她像是考虑了一番似的又接着鼓励,“现在教室里没有别的人了,你大胆的拉。”


    温把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其实挺想再重复一遍,其实她二胡拉的真的不错,但看戴老师的眼神,总觉得说了也没什么用。


    唢呐,真的是一个小失误。


    她本来就是想说个音乐教室里面没有的乐器,这样就避免了当场表演的尴尬局面,但是没想到学校穷归穷,乐器还真不少,连唢呐都有。


    温把酒翘起一条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上,腰背放松,执弦轻拉。


    她的二胡是高风亲手教的,算是学魔术之余的乐趣。


    高风不仅家里装修的和古代皇帝似的,平日里的爱好习惯也挺有古韵,二胡古筝都很擅长。


    可高风这人点子特怪,就喜欢出一些自觉创新的主意。


    两个徒弟一男一女,一般人教,那肯定是女孩子弹古筝,男孩子拉二胡。


    但他不一样,他觉得这是世俗偏见,所以他教温把酒拉二胡,教高宽弹古筝。


    教了两个月,高宽受不了天天缠指甲,况且一个大男生弹古筝多少有点娘们唧唧,光明正大地就逃课了。


    温把酒紧随其后,觉得拉二胡也不太符合她文静淑女的追求,也跟着逃课,结果因为和高风住得实在太近,逃课回家就被逮住了,愣是考完了二胡业余7级才算勉强放过她。


    温把酒现在拉的是《春江花月夜》,难度中等,是一首总体风格算是古色古香、韵味十足的曲子,但她拉的太过流畅,像是加了点随性恣意的情怀进去,整首曲子的风格都为之一变。


    她没有全部拉完,拉了两三分钟意思意思了两下就停下。


    “戴老师还成吗?”


    本以为耳朵要受罪的戴老师惊地瞪大了双眼,诧异十足,“你二胡拉的*这么好?那课上怎么没展示二胡?”反倒是吹了个能送人走的唢呐。


    温把酒挺淡定地接道,“因为我是高手。”


    戴老师:?


    “高手都是深藏不露的。”


    深藏不露的高手温把酒表演完了一小段二胡终于算是赶在下节课之前到了教室。


    她到了教室就发现,本以为又要翘课走的沈肆竟然乖乖来上课了,甚至连课本和黑笔都整齐地放在课桌上。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盘着核桃,整个人都慵懒至极。


    温把酒瞧着,总觉得他像是睡眠不足硬撑着来上课。


    这节课是数学课,讲课的是班主任徐亦菲,走的不是朱时那样温柔和蔼可亲的路线,温把酒数学满分,也不太敢在她课上光明正大地斗地主。


    她从草稿本上撕了一张纸下来,在上面写了一行字,朝旁边课桌推了推。


    沈肆瞧了眼推过来的草稿纸,上面的字乱七八糟地躺着,连工整都算不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


    [肆哥,你这么困的话,今天下午怎么不回去补觉啊?]


    沈肆右手在盘着核桃,不大方便,他干脆用了左手拿笔,在下面接着写了一小行字。


    [今天要给羊洗澡。]


    给羊洗澡?


    温把酒皱着眉思索了会儿,终于想起放羊守则上的规矩了,每个月要给羊洗一次澡,因为他们是高二,给羊洗澡的事情也是他们开头打个样。


    沈肆如果不提这茬,温把酒都快忘记了,算算时间,今天确实要给羊洗澡了。


    她一点一点抽过草稿纸,继续写字偷偷聊天。写了一半感觉嘴巴有点干,又偷偷摸摸地从抽屉里掏出个小橘子慢慢地剥。


    讲台上的徐亦菲声音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讲起了题。


    [肆哥,羊和你的身体比起来,还是你的身体比较重要,羊我可以一个人去洗,你想睡觉就睡觉啊!]


    沈肆眼神好,在温把酒写的时候随意一瞥就看到她写的是什么了,唇角弧度刚刚勾起,就见温把酒剥完橘子后,继续着狗爬字转行又写——


    [睡觉真的很重要!肆哥,你继续这样下去,很有可能年纪轻轻就猝死了!!!]


    沈肆的唇角瞬间变平整,面无表情。


    温把酒还想要继续写,想要再次提醒一下沈肆她之前三位倒霉同桌的经历,并且勉励他去翘课,她正想方设法地组织语言中,就听到突然耳边有高跟鞋的声音,并且越来越近。


    雷。达系统瞬间感应,她立刻停笔藏纸,可还是慢了一步,草稿纸被徐仙夺走了。


    徐亦菲向来对成绩好的学生有所优待,比如沈肆,哪怕他一学期翘课不来,只要他最后考试都是第一,她也绝对不会阻拦,甚至还会为他开绿灯。


    两校合并后,她作为7班的班主任,对于同样拥有优异成绩的温把酒也是同样有所优待,连她在她课上偷偷吃橘子都忍了。


    成绩好的学生,课上一时嘴馋了她能理解,没关系。


    但是,在她的课上公然传小纸条是怎么回事?


    徐亦菲也算是教学经历十分丰富的人民教师了,当然知道校园恋情很多都是从同桌开始。


    再加上沈肆和温把酒两人的样貌又极为出众,成绩也相当匹配,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早恋的可能性都极大。她一直有所担心,现在课上公然传小纸条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温把酒她不了解,但沈肆她了解,根本不是和女生传小纸条的性子。


    这两人,绝对有猫腻。


    徐亦菲怀着终于抓到把柄的想法,缓缓拿起那张草稿纸,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十秒。


    困,羊洗澡,年纪轻轻猝死?


    徐亦菲准备了一肚子杜绝早恋的话一下子就被堵在了喉咙口。


    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要批评的话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理由。


    沈肆困了没回去睡觉是因为要给羊洗澡,而安排让他们俩放羊的又是她这个班主任,怎么批评似乎都不太对劲。


    徐亦菲咳嗽了声,习惯性地敲打道,“上课就好好听讲,试卷分析认真听,又不是满分,上课怎么还传小纸条聊天?”


    温把酒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徐老师,我数学是满分。”


    “……”


    徐亦菲不说话,面带微笑地盯着温把酒。


    一秒,两秒,三秒。


    全班安静,气氛有点尴尬。


    温把酒眨了眨眼,愣了一秒,后知后觉地望了眼沈肆,“肆哥,你不是满分吗?”


    沈肆声音平静,“也是满分。”


    气氛微妙了起来。


    徐亦菲教了十多年的课,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尴尬打脸的事情。


    她刚才一时嘴快,忘了这两个学生之前都是各自学校的第一名。


    场面有点难堪,甚至下不来台。


    徐亦菲深吸一口气,扬着微笑望着温把酒,“就算是满分,上课也不该偷偷剥橘子吃。”


    温把酒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她这么隐蔽地在抽屉里剥橘子了还能被看到,整个人都傻了。


    徐亦菲继续道,“温把酒你不是第一次上课剥橘子了,朱时老师也和我反映过,你在他课上还会斗地主。”


    “作为成绩优秀的学生更应该做到表率作用,你把你带过来的橘子到讲台上都剥了,所有人都引以为戒。”


    “……”


    温把酒抱着一袋子小橘子走上了讲台。


    她带过来的橘子有点多,总共有十二个,虽然剥橘子不费事儿,但一下子剥十二个,手都要剥累了。


    温把酒剥到第六个时候就停住了,她本来是想要短暂地歇一歇,但徐亦菲却以为她是自尊心受挫难受了。


    徐亦菲站在教室最后,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沈肆说吗?”


    徐亦菲的本意是想要让她说一些悔过的话,诚恳地反思错误,比如说和沈肆说,上课传纸条是错误的,我们就算是数学满分也不能骄傲,上课也要认真听讲之类的话。


    沈肆是个傲气的,徐亦菲也知道他不可能说这些反思的话,也只能旁敲侧击地让温把酒说了,顺带给沈肆一个警醒。


    但讲台上,温把酒显然没有能够理解到徐亦菲的话,她迷茫地睁着眼望向徐亦菲,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半晌,她试探性地举起自己刚刚剥好的一个橘子,真诚问道:“肆哥,你要来吃个橘子吗?”


    第37章 八九不离十


    肆哥,你要吃橘子吗?


    温把酒的问话诚恳真挚,眼睛眨了眨,迷茫又无辜。


    全班有一瞬间的安静,就连徐亦菲都站在教室最后一排不说话。


    而后,陡然间,不知道从哪先开始,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笑声,整个班级的人都笑得前仰后合,有人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沈肆也笑了,笑容并不夸张,一手撑着额头,他现在连那一星半点的困意都没了,抬眼望向温把酒,双眸里满是笑意。


    台上的小姑娘还懵着,呆愣愣地还举着那个剥好的橘子,剥的很仔细,连上面白色的橘络都剥的干干净净。


    中指和拇指浅浅地拿着,因为剥了太多个,指尖都染成了淡淡的橙色,泛着明黄,更加显得手指葱白如玉。


    她也未免太可爱了点。


    沈肆眯着眼笑,声音带着点不自知的愉悦。


    “吃啊。”


    “你剥的我能不吃吗。”


    他的话音被一部分的笑声掩盖了些,但还是能清清楚楚地传到教室的每个角落。


    还在鹅笑的人不知不觉地就降低了声音,像是被连续按了降音键,一度一度地降低,而后突然陷入安静,面面相觑。


    沈肆的这话,听着似乎没有哪里不对的地方,但细品,似乎哪里都不太对。


    说这是正常同学间的友爱对话,说得通,但说这里面有点暧昧,貌似也能说得通。


    心思细腻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呼一口。


    班主任徐亦菲站在教室最后一排,敛了笑容,表情有些严肃。


    她是资深人民教师,虽然不教语文,但人际交往上的语言对话细节她多少能揣摩出来点。


    这两个成绩优异的学生之间的关系肯定是相当好,但到底有没有好到互生好感甚至恋爱的程度,那就不可知了。


    徐亦菲清了清嗓子,对着讲台上的温把酒招手,“坐回去认真听课,下不为例。”


    “谢谢老师。”


    温把酒茫然地走下讲台,乖乖坐回去,然后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干净塑料袋,将剥好的小橘子放进去,而后略歪了歪身,直接将那袋剥好的小橘子塞进沈肆的抽屉。


    一瞬间的靠近,隐约能闻到沈肆身上的檀香味,带着佛庙里的香火味,宁静幽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还听到了沈肆的一声低笑,就在她耳边,笑得叫人耳畔发痒。


    塞个橘子而已,有什么好笑的?


    不是他自己说的要吃的吗?


    温把酒弄不明白,她拧着眉正准备瞪回去,不期然间一个抬头便又和徐亦菲的眼神对视上了。


    徐亦菲的眼光带着审判,直直的,如同一根冷钉。


    温把酒立马端正坐姿,目光盯着黑板,一副认真听讲的派头。


    徐亦菲收回目光,拿起试卷继续讲解题目,因为这一耽误,她后续讲课的节奏也加快了,板书的字也更加简洁。


    温把酒全程目光呆滞,抓着只黑笔,时不时地画个五角星假装在认真听讲。


    下课铃一响,她整个人身形都一松,终于熬到了下课。


    徐亦菲是讲究效率的老师,基本上不拖下课时间,听到铃声便放下了粉笔,宣布下课,教室里也陆续响起收拾试卷的声音,吵吵闹闹了起来。


    温把酒人朝椅背上一靠,上了一节数学课,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靠了没一会儿,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个弹起,从抽屉里掏出剩下六个没剥的橘子。


    她欢欢喜喜地带过来,设想的很好很天真。


    白天一个小橘子,晚上一个小橘子,抽空上课剥一个,满满维C过周末。


    结果谁想到这一袋小橘子,一堂数学课,已经让她剥了过半。


    温把酒觉得自己短期内,应该是不太想要再看到橘子了。


    她又剥了一个橘子,泄愤似地塞了一半进嘴里,一边的腮帮鼓鼓的,像只仓鼠,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肆哥,下课了……恰,恰橘子。”


    沈肆“嗯”了声,看着温把酒,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吃慢点,一下子塞这么多干什么。”


    温把酒没说话,努力地嚼了好几下,想要一口吞下。


    她手里还拿着另一半的橘子,眼睛直直的看着橘皮,嘴巴努力地嚼着,神态认真的像是在处理一件非常棘手而伟大的事情。


    沈肆笑了,从温把酒给他的那一小袋橘子里拿出了一个剥好的橘子。


    因为剥了有一段时间了,橘子上面的表皮水分丢失显得有些脆,有些干。


    他胃不好,对待饮食上的事情总是会挑剔,不喜欢在路边摊吃饭,不喜欢吃不新鲜的水果。


    这样的橘子若是过去,他连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浪费。


    可今时不同往日,沈肆轻轻一掰,将橘子分成了好几瓣,一瓣一瓣地慢慢品尝起来。


    还有五个橘子,温把酒抓了两个掉过头给颜梦佳,“吃橘子啊。”


    颜梦佳正抓紧着下课的这点时间发帖子,手里抓着手机在抽屉里来回捣鼓,被温把酒冷不丁地一回头给吓得差点手机砸地。


    “谢、谢谢温温。”


    说话结结巴巴,眼神闪躲的厉害。


    温把酒觉得她这反应挺奇怪的,“你怎么了,怎么结巴了?”


    “没什么。”


    颜梦佳哪里敢说自己在贴吧里压了温把酒和沈肆恋爱是真的,这不是讨打吗?


    她眼珠子来回转动,飞快地找了个借口,“就是江格格嘛,他不是团委吗?负责下周女生节的礼物,他过来问我卫生棉的事儿,我就是觉得太尴尬了。”


    这理由似乎听不出破绽,合情合理,温把酒信了。


    她感叹道,“又是卫生棉?能不能有点创意,有点诚意?哪个女生想要女生节收到这礼物!唉,真是的,送个花也行的啊。”


    女生节的礼物是女生间不会中断的话题,颜梦佳跟着也吐槽了起来。


    沈肆还在一瓣一瓣地吃着橘子,懒散地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清贵慵懒的模样,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旁的对话。


    7班是重点班,需要上晚自习,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大部分学生都朝食堂跑,抓紧时间赶在人多前排队吃饭,省出来的时间就可以多做一道解答题。


    这是重点班学生的常态,想要获得高分,就得比别人更加努力,更加拼命。


    温把酒等班上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从座位上起来。


    “肆哥,我们是先吃晚饭还是先去给羊洗澡?”


    沈肆没正面选择,“你饿吗?”


    温把酒摸了摸肚子,她课间吃了四个橘子,还吃了点小面包和饼干,现在倒是不饿。


    “不饿。”


    “那就先给羊洗澡。”


    实验中学买回来用作清理杂草的羊是绵羊,性格温顺,除草能力也强。颜值也高,可以算是实验中学的新门面。


    很多下课放学后闲得无聊的学生还会专门去摸羊,羊脏了,丑是一回事,要是学生摸了后得了皮肤病就不好了。


    所以,在《放羊指南——实验中学版》里,给羊一月洗一次澡,就是个必须执行的规定。


    温把酒和沈肆去给羊洗澡的时间有些迟,其他的五只羊都在中午时候被洗干净了,衬托得唯一一只没洗澡的羊脏兮兮的,平白比旁边的羊灰了好几度,像是一团棉花糖里挤进去一块巧克力。


    温把酒站在羊圈外,边拍手边对着那只巧克力羊招呼。


    “流氓!过来啊流氓!”


    流氓就是这只巧克力羊的名字,就因为上次她不小心摸了一下沈肆的腰,这羊的名字就被定下来了。


    一开始温把酒还试图反抗过,毕竟这只羊理论上是五个班级十个人共同饲养,所有人都有起名权。


    但沈肆组织了一次短暂地放羊人见面会,就确定了羊的名字。


    他扫了一圈人,声音平静,“都认识我吗?”


    高一的小鸡仔们都纷纷点头,只有几个大高个没动作。


    沈肆眯着眼瞧着那几个没动作的,压低了帽檐,很浅地笑了下。


    “我叫沈肆,真不认识我?”


    那几个之前没点头的面面相觑,迟疑了一瞬后连连点头,像是小鸡啄米似的。


    沈肆“嗯”了声,懒洋洋地指了指分到这一组的羊,“这羊叫什么我定,可以吗?”


    高一小鸡仔们没有任何犹豫,继续点头。


    沈肆像个闻名远扬的暴君,压根没给高一的学弟学妹们提出意见的可能,也没给温把酒提出反对的可能。


    于是,这羊的名字就很草率地定下来了。


    就叫流氓。


    流氓是只好吃懒做的羊,温把酒叫它,它慢吞吞地咩了一声,脚动也不动,最后还是负责管理羊圈的周叔叔给牵了出来。


    “给羊洗澡的地方在那边,刷子什么的东西都有,刷之前记得先戴手套。给羊刷干净之后就拿管子去冲,冲干净了拿毛巾擦,擦完了吹干就行了。”


    周叔交代内容很快,说完了就将牵绳递给温把酒。


    “好的,谢谢周叔。”


    温把酒好歹也算是个放过几次羊的放羊官了,牵着流氓哒哒哒地就到了目的地,沈肆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牵着羊边跑边乐。


    给羊洗澡的地方其实还是在旧停车场这一片,把之前专门洗车的地方稍微改造了改造,就成了个简单的给羊洗澡的地方。


    水泥砌成的简易置物桌上放满了各色各样的工具,有剪刀,有类似肥皂沐浴露样的东西,还有各种颜色的刷子,有点像是低配版宠物洗澡店。


    温把酒从小到大就没养过宠物,唯一一次和小动物亲密接触可能要追溯到她打狂犬疫苗那次,被猫划了一爪子,留下了代表从此和猫无缘的伤疤。


    她觉得给羊洗澡这事儿专业性应该还挺强,像她这种菜鸡连工具都弄不明白,怎么洗?


    温把酒把目光放在沈肆身上,她记得之前在寺庙那遇到时,沈肆就在河边钓鱼,周围还拥着一圈野猫。


    她试探地问道,“肆哥,你养过宠物吗?给宠物洗过澡吗?”


    沈肆眼皮一掀,“没。”


    那就有点难办了。


    温把酒忧愁地将羊系好,蹲在边上摸着流氓身上的毛,摇头叹气。


    “流氓啊流氓,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就硬洗了啊!”


    沈肆“啧”了声,挑眉看她。


    简易小羊洗澡处有两根长塑料管,温把酒随便捡起一个,拧开水龙头,对着灰扑扑的流氓就是一顿猛浇。


    羊是不喜欢洗澡的,草原上游牧民族养的羊大都也是药浴,很少像实验中学这样,当个宠物羊似的洗澡。


    流氓不愧是好吃懒做的羊,刚开始被温把酒浇了两下时还挣扎着反抗,过了会儿,可能是意识到被绳子系着也逃不掉,干脆瘫下来自暴自弃,任由温把酒冲水。


    冲完了水,温把酒从工具篮里面挑了一把大刷子,挤了一大坨类似沐浴露样的东西抹在上面。


    沈肆负责按住流氓,得戴一次性地橡皮手套,防止直接接触引起皮肤感染。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四根手指先对准手套后再伸拇指,最后将手腕处的部分拉到袖口处,压紧。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如同外科医生戴手套一般干净利落。


    温把酒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就意识清醒。


    掩饰性地咳嗽了声,“肆哥,你按住流氓啊,我给它刷羊毛了。”


    沈肆应了声,两条长腿跨在流氓身上,按住羊的后半身。


    温把酒动作快,操起大刷子就对着流氓来回刷,偶尔力气用得大了,流氓还会突然抬腿去踹,但又会立马被沈肆更凶悍地按下去,只能发出委屈地咩咩声。


    给羊洗澡比想象中的要累的多,等终于刷完整只羊后,沈肆的白衬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弄上了一堆泡沫。


    “没事,冲了就行了。”


    沈肆对衣服上的泡沫不甚在意,到水龙头处简单清理了下便拿着干毛巾走回来。


    温把酒正蹲在地上休息,一个抬头就看到沈肆半身湿透地走过来。


    现在天气还不算热,但沈肆没有穿外套的习惯,几次见到基本上都是穿的衬衫或是卫衣。


    像现在,他清理完衬衫上的泡沫,水渍却顺着重力流动朝下,慢慢朝四周浸润,将整个腹部处的衣物都浸湿了,贴着肌肤,隐约间能看到里面的风光。


    温把酒眨眨眼,突然问,“肆哥,你看过学校出的《放羊指南》吗?上面说想要成为合格的放羊官,就要和自己的羊聊天或者说自己觉得美好的十个词语。”


    那本《放羊指南》沈肆当然没看,发下来后就被他不知道丢到哪处了,当然也不知道这上面是不是有这样的内容。


    他笑了声,“学校老师真这么写的?”


    温把酒郑重其事地点头,“是啊,但是我今天已经给流氓说了九个我觉得美好的词语了,比如微风、晚霞、奶茶、第一名这些。”


    沈肆总觉得这里似乎埋着坑在等他,但他还是顺着温把酒的话继续问。


    “那你最后一个词是什么。”


    “原本是想不到了啊。”温把酒故作可惜地摇头,“不过就在刚刚,我想到了。”


    “什么。”


    “白衬衫。”


    温把酒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夕阳打碎了揉进了河里,波光粼粼。


    “肆哥你穿白衬衫可真好看啊!”


    第38章 八九不离十


    温把酒说这话时很真诚自然,尾调拉长,惊叹意味十足。


    像是个小迷妹,一发直球打过来,坦诚地让沈肆有一瞬间的晃神。


    “这话谁教你说的。”


    “嗯?”温把酒一时之间没明白意思。


    《放羊指南》上的话是真的,她今天也确实在牵羊的路上和流氓说了自己觉得美好的词语。


    当然,也真情实感地觉得,沈肆穿白衬衫可真好看。


    腰腹劲瘦有力,肌肉线条并不夸张,浸了水的白衬衫贴着肌肤,有种欲盖弥彰的朦胧感。


    “没人教啊,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夸人还要教?”


    这又是一个直球打过来,一击即中。


    沈肆轻笑,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只能看到他不断上扬的唇角弧度。


    “怎么这么可爱。”


    温把酒距离离得远,没听清,迷茫地“啊”了声。


    “肆哥,你说什么?”


    沈肆答的很快,“说你会夸人。”


    温把酒自信点头,微微昂了昂下巴,神情有些小得意。


    “当然啦!我这人拍马屁一绝!”


    沈肆轻笑了声,没否认。


    给小绵羊流氓的洗澡工作继续,用干毛巾简单擦完羊毛后,剩下的工作就只剩下吹羊毛。


    学校的工具十分简陋,只有两把吹风机,还是一看就是很老式很陈旧的吹风机。


    温把酒一按开关键,没留神,对着沈肆的脑袋就是一吹。


    沈肆的头发比同龄男生要长,后面还续起了狼尾,前面的额发碎长,半遮住了眼。被温把酒猝不及防拿着吹风机一吹,他的双眼和额头完全显露出来。


    眼眶深邃,双眼皮褶皱宽而深,眼尾的线条是轻微向上的,带着点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和傲气。


    温把酒“哇”了一声,由衷地感叹,“肆哥,你眼睛原来这么好看啊!”


    虽然之前也知道沈肆皮相骨相都好看,但温把酒也是今天才这么近距离地看沈肆的眼睛。


    她一拍大腿,语气万分痛心,“肆哥,你为什么不把你前面的头发剪一剪?把你的眼睛露出来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懒得去剪,头发自然而然就长得这么长了。”


    沈肆被温把酒脸上那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给逗乐了,他确实是不会特地花时间打理头发,之前头发更长时甚至蓄过长发,一切都只是图方便。


    “你想看我的眼睛?”


    “昂!”温把酒用力点头。


    “啊?不对——”


    “行,我剪头发。”


    温把酒话没说完就被沈肆的回答给堵住了,她有点懵地“啊”了声,后知后觉地发现沈肆这个问题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


    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劲她又想不明白。


    给流氓擦了羊毛,又吹干之后,已经到了晚自习的时间。


    温把酒的家庭作业早就在课间完成了,今天晚自习又是朱时来上,她理所当然地翘了晚自习回奶茶店里吃饭。


    温温的茶一般营业到实验中学下晚自习,晚自习结束后会有一波学生来买奶茶,这是一个小高峰期。


    店里唯一的员工涛涛已经下班回家了,他脑子比常人笨一点,天晚了回去田沁月女士也不放心。


    温把酒在店里边吃饭边同田沁月女士闲聊,将今天白天吹唢呐拉二胡的事儿当乐子同她说。


    田沁月女士只嘴角含笑,安静的听温把酒叭叭叭。


    “对了,爸爸最近很忙吗?怎么都没见到他来店里了?”


    温原律师的工作时间非常固定,除非有特别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到点下班,下了班就会过来到奶茶店帮田沁月女士的忙,但是这段时间,温把酒每次翘晚自习过来,都没看到温原大律师。


    “你爸爸最近在忙一件案子,魏雨心的案子。”


    说到这事儿,田沁月女士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下去。


    温把酒夹菜的动作一顿,几乎温原接手的所有案子她都有所了解,但也只有魏雨心这个名字让她最为印象深刻。


    这个案子还有之后秦莓的事情,几乎让温把酒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低迷状态,就像是之前和沈肆去草莓园摘草莓,看到一个未成年女孩甘愿和一个有钱的成年男子在一起,都让她觉得气闷和无力。


    有一些女孩子遭遇了无妄之灾,光是每天努力地活着都要耗尽全身力气;可同时,却有一些女孩甘愿放弃自尊,低下头颅。


    或许有些人是有难言之隐,但相当大一部分人却只是因为贪财虚荣,想要那一点黄白之物。


    温把酒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开口,“她怎么了?是想要给她爸爸减刑吗?”


    田沁月女士摇头,“不是,她要告对方强。奸。”


    温把酒一愣,有些不可置信。


    魏雨心当初不是没有机会去告对方,但是错过了最关键的时机,她第一时间就去洗澡,洗掉身上的印记,一星期之后才回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最后也只能败诉。


    “她之前都败诉了,现在如果没有新证据的话,怎么可能上诉成功?”


    田沁月女士叹气,“是这个道理。所以你爸爸最近这段时间都是和她找证据,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要怎么找的。”


    温把酒不说话了,闷头吃饭。


    “吃完了收拾一下,我们回家。”


    “不开店了吗?”温把酒直愣愣地问,“不是都要到九点半晚自习下了才关门?”


    “我们家的小宝贝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啊。”


    田沁月女士笑了,眼角的鱼尾纹浮起。


    “妈妈开奶茶店不就是因为你爱喝奶茶?开到九点半也不是为了多赚点钱,只是因为我们家温温正好下课而已。”


    温把酒眨巴了两下眼睛,忽然笑了起来。


    无数次她都在庆幸自己有爱自己的爸爸妈妈,能够拥有完整幸福的快乐童年,拥有足够多的爱,能够抵挡住过去和以后,已知和未知的黑暗。


    “好哇!我们回家吧妈妈。”


    今天的回家路程似乎比往常更短,更加轻快,田沁月女士将蓝牙耳机分了一只给她,她开着沈肆送的小蓝玩具车,好像是骑在音符上慢慢回家。


    温把酒心情一好,自觉性都会高许多,回到家就开始刷卷子。


    虽然她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前列,但也并不是什么都不需要付出仅仅靠着一点聪明就能得到第一。


    哪怕是满分的卷子,她都会拆开知识点分析,思考可能延伸出来的考点。


    温把酒不是死学靠勤奋的学生,她比谁都讲究效率,同类型知识点吃透后,不管以后出题方式如何变化,她都不会失误,这一点在理科上面表现的更加突出。


    至于文科,温把酒拿着手里的唐宋诗词集,突然想起沈肆的那份语文月考卷。


    字好看不说,会的字体还多,后面的作文更是引经据典写了篇文言文,被语文老师拿着卷子狂吹了一刻钟。


    看着自己写在笔记本上的狗爬字,温把酒沉思了两秒,觉得自己和沈肆差距的那7分里,少说有两分是扣在了她的卷面上。


    是时候找个字帖练字了。


    温把酒在社交软件上戳了戳沈肆,[肆哥在吗?你练字都拿的什么字帖啊?推荐几个呗,汉字的和英文的都要。]


    沈肆那边回的很快,几乎可以算是秒回。


    [要练字?]


    温把酒有理由怀疑他是明知故问,[对啊,要尽量减少因为字写的不好看造成的卷面分丢失。]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要简单能上手的字体,太难的不太容易练成。]


    沈肆回了个[行]随即又发了一行字来,[我明天带给你。]


    温把酒本意就是想要他推荐几个字帖,然后她自己去买就行了,但是听沈肆这话的意思,好像要干脆给她买好了送来。


    似乎有点太麻烦人了。


    温把酒的良心来回挣扎后决定放弃。


    兄弟之间客气什么?


    说不定沈肆家里就有很多本他小时候练字多出来的字帖呢?这不正好了废物利用?


    [好的!谢谢肆哥!]


    沈肆收到温把酒社交软件发来的消息时,正坐在理发店的椅子上挑发型,连理发围布都围上了。


    托尼小哥叭叭叭推荐,“帅哥像你这样的颜值,还有这头发长度!虽然做什么发型都能迷倒万千少女,你看看图册,我推荐你选我们的招牌男款法式短发,只要399,绝对划算!”


    懒洋洋地翻了两页,沈肆没大瞧出来这些发型的亮点在哪。


    他皱着眉,合上发册本,略停顿了两秒,问道:“现在的女生喜欢什么发型?”


    “女生喜欢的发型?高中女生吗?”


    托尼小哥秒懂,笑容更加殷勤,手速飞快地翻着发型册,点了点其中一个发型推荐。


    “这个发型附近好多高中生都过来做的,后面头发弄个字母,非常酷!”


    沈肆分出眼神看了眼,是个刘海半遮面的高级非主流发型,后脑勺还剃了个两个英文字母,也不知道意义在哪。


    “……”


    “*平头,谢谢。”


    从理发店出来,沈肆又去一家巧克力知名品牌的旗舰店,一家文具店。


    晚上徐举案过来串门的时候,沈肆正一手盘核桃,一手拿着钢笔写字。


    “肆哥你在写家庭作业?”


    徐举案一脸震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肆哥竟然也会乖乖写家庭作业?


    他认识沈肆这么多年,别说写作业了,就是去上课,这人都是皇帝似的,隔三差五才去一趟。


    “唉!早知道肆哥你今天写作业,我就把作业带过来抄了!”


    徐举案非常后悔,非常痛心,他肆哥难得一次写作业,他竟然没抄!


    “不是家庭作业。”


    一页写好,沈肆将钢笔微微斜着,掀开下一页,继续写字。


    他手指骨长而细,握笔姿势放松,行云流水一般,写出来的字轻轻松松便如铁画银钩、入木三分。


    “那肆哥你在写什么?佛经吗?”


    但是抄佛经不都是拿的毛笔写的吗?


    况且肆哥最近这几天睡眠质量不是好些了,不抄佛经了吗?


    徐举案有些疑惑了,尤其是沈肆现在这么心无旁骛写的样子,更加让他好奇了。


    他凑近了去看,就见沈肆在一个田字格样的本子上写字,竖着写的,一行一个字,正楷字体。


    旁边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本子,封面上写着“小学练习簿”五个大字。


    徐举案真的困惑了,“这什么东西?”


    “字帖。”


    “字帖?”


    徐举案更加困惑了,他印象里的字帖是一层宣纸印下来,顺着抄写的玩意,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像是能听到徐举案心中的话一样,沈肆盘核桃的速度加快了些。


    他突然轻笑了声,“给小朋友写的,不一样。”


    第39章 八九不离十


    周四早上的晨读是语文时间,但语文老师昨晚上喝了啤酒,又受了风,一早起来就失声了,早读课是朱时来代的。


    每天的早读课尾巴都是默写时间,现在语文老师不在,不用默写了,大部分学生的心都散了,没有太多的紧迫感。


    朱时对学生的松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讲台上时不时地嘬一口豆浆。


    嘬了一会儿,他捧着豆浆将温把酒喊到教室外的走廊上。


    早上的记忆力是最好的,温把酒正捧着作文素材一目十行地浏览,冷不丁被朱时一喊,还有点懵。


    她先自我反省了一下,是不是自己这两天哪里太过分了?


    但想了两秒钟,温把酒自我感觉还挺良好,况且刚刚早读课也有在认真学习。


    “找你两个事儿。一个是校庆表演的事情,我和你们音乐老师谈过了,估计要你和另一个班的女同学合起来表演一个节目,你负责拉二胡,她拉大提琴,曲子好像叫《鸟之歌》?”


    说到这个曲子时,朱时也是一脸不确定。


    温把酒对音乐上的事儿也不是太精通,鸟之歌也没听过。


    她“噢”了声表示知道了。


    朱时继续说,“还有另一件事,作为你这次物理考的很好的奖励,老师请你吃早饭。”


    这话说完,朱时突然将手里的一根玉米递到温把酒面前。


    是煮好的玉米,黄灿灿的,用一个薄薄的塑料袋装着,看着很是软糯可口。


    “啊?”


    温把酒目瞪口呆,抬头望望朱时,低头又看看眼前的这根玉米棒子,觉得写奥数题都没这么为难过。


    她在朱时手底下快两年时间了,对这位温和的人民教师算是比较了解了,知道他比较擅长和学生打成一片,但从来没想过某天竟然能从他手里拿到一根玉米。


    心情多少有点复杂。


    沉默了有两三秒的时间,温把酒委婉拒绝,“朱老师,其他同学都在学习,我在走廊外啃玉米,这多不合适。”


    朱时眼睛眯成一条线,对于温把酒的推辞完全没听在耳里。


    “你还和我装,你在我课上斗地主时候怎么不想别的同学在学习?我又不是让你现在吃,你下课吃也行啊。”


    确实是这个理。


    温把酒又短暂的沉默了。


    “但是朱老师,我这也不是第一次物理考的好了,真不用了。”


    “不是,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请你吃早饭啊?”


    朱时见温把酒一直推辞,有些吃惊,他举了举手里的豆浆,“这样,我给你个提示。”


    朱时的那杯豆浆其实已经快见底了,但他还是抿着吸管又嘬了两口。


    然后他目光期待地问,“现在懂了吗?”


    “……”


    老朱年轻时候和朋友玩你画我猜这种游戏,肯定没赢过。


    温把酒觉得她现在的表情,应该和眯着眼满头问号的小黄鸭表情包差不多。


    她努力回想分析着,朱时之前完全没有嘬豆浆的习惯,到底是从哪天开始的习惯?


    好像是昨天开始?老朱上课突然就开始嘬豆浆了。


    那昨天老朱上课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道亮光突然在温把酒脑海里闪过,她的目光缓缓上移,最终停在朱时露出来的牙齿上。


    一个大胆的猜测萌发在她的小脑袋里。


    “是因为朱老师您的……牙吗?”


    温把酒小心谨慎地试探询问,又指了指玉米,“毕竟牙口不好,啃玉米还是费力了点,只能勉强喝喝豆浆。”


    “……”


    朱时想,他有点能体会到被学生气到想打人的感觉了。


    三十秒后,高二7班所有在认真早读的学生,都听到了朱时暴跳如雷的澄清三连声明。


    “我牙好着呢!好着呢!啃得动玉米啃得动玉米!”


    “请你吃玉米是因为这玉米是徐老师和我打赌输了给的!不是因为我啃不动玉米只能喝豆浆!”


    “我的牙!它很好!它好的不得了!”


    ……


    在朱时亲切温和的提醒中,温把酒终于回想起来,月考前朱时亲切地叮嘱她物理要好好考的事儿了。


    朱时和徐亦菲两人拿她和沈肆打了赌,分别下注了物理和数学,结果她和沈肆数学都是满分,沈肆物理因为跳过程太多被扣了两分。


    所以这赌约徐亦菲就输了,得给死对头朱时天天带早饭。


    温把酒终于将事情理通了,也终于明白这两天朱时为什么时不时地就要刻意喝一口豆浆。


    原来是在暗戳戳的炫耀赌约赢了。


    唉,中年老处男的心思真难懂。


    沈肆是卡着点来学校的,掐着早读课结束的时间到教室。


    才拐到楼梯口,就看到温把酒一个人站在教室外的走廊边,双臂撑在栏杆上,一边忧愁地望着远方叹气,一边拿着玉米啃,一口下去,一小片玉米消失的干干净净。


    颇有种在借啃玉米消愁的感觉。


    沈肆走过去,就站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手里拿着两本小学练习薄。


    “没吃早饭?”


    “吃了,但是我现在啃的不是玉米。”


    温把酒听到声音没立刻回头,举了举已经光秃了大半的玉米,语气沉重地转身。


    “是忧愁、是苦闷,是——卧槽!”


    温把酒伤春感怀的矫情词语还没显摆完,一转身就发现沈肆原本的狼尾短发变成了板寸,惊地都结巴了。


    “肆、肆哥你剃平头了?!”


    “嗯。”沈肆低声应了句,突然弯腰凑近了距离,“不好看?”


    温把酒立马飞快回答,“好看的好看的!”


    如果说平头是检验一个男人颜值的标准,那沈肆的颜值完全可以到优秀,耐得住打。


    他续狼尾的时候,碎长的头发会挡住他一部分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让他的气质更加柔和,再加上沈肆这人总是慵懒睡不醒的样子,让他的气质更偏向清冷矜贵。


    可现在,沈肆剃了个平头,他脸部轮廓的立体感和凌厉感便更加突出,像是一把藏锋的利刃,从深锁的木柜中拿出,得见天光,锐不可挡。


    温把酒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刚刚转身回头的时候,甚至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


    “不过肆哥你怎么剪这么短了啊,我还以为就是稍微修剪一下长度。”


    温把酒缓过神来,又啃了一大口玉米。


    “剪的太短很容易就又变长。”沈肆微垂着头看她,嗓音又低又散漫,“挡着你看我了怎么办?”


    温把酒咀嚼的动作一顿,她怎么感觉这话哪里不对劲?


    但是似乎说的又挺对,她确实想要看沈肆的眼睛,想要看沈肆。


    她就是色胚。


    温把酒脑袋里短暂地捋顺了后,察觉到的那一丁点异常感也便消失不见。


    她啃着玉米,和往常一样和沈肆聊天,将今天早读课被朱时友情赠送一根玉米的事儿说给他听。


    因为下课时间只有十分钟,温把酒怕时间太赶,边回教室边同沈肆说。


    教室的前门正好有班长和团委在搬新校服,两大箱纸箱子里堆满了衣服,堵在门口,只能选择从教室后门绕回到座位。


    坐在后排的学生都是在班级里成绩倒数的学生,徐举案也在最后一排。


    他早就暗戳戳地等待了,手里捧着一本单词本假装在看,眼神飘忽不定偷偷看。


    虽然朋友间聊天很正常,但温把酒和他肆哥在走廊外这聊天的样子怎么感觉就不对劲呢?


    尤其是他肆哥,平日里对他都没什么表情,怎么和温把酒聊天总是带着笑?


    是因为他不是女生吗?


    而且他肆哥手里拿着的小本子,怎么就这么像他昨天写的那本“小朋友”字帖?


    徐举案凭借他敏锐的雷。达侦查系统,觉得里面有点猫腻。


    等温把酒和沈肆正巧从他座位经过时,徐举案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温把酒的脚步顿住,话头也停了,“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要邀请你来参加我生日。”


    徐举案话虽然是对着温把酒说的,但身体早就悄无声息地慢慢倾斜,看清沈肆手上被挡住的小本子。


    小学练习薄,还是蓝色的封面。


    没错,就是昨天的那两本“字帖”,给小朋友的字帖。


    徐举案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点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你生日?什么时候啊,我当然去啊。”


    听到温把酒的问话,徐举案回过神,“就是下周日,有个生日宴会。”


    “没问题,一定去。”


    回座位,温把酒啃完了玉米,顺手扔进教室前面的垃圾桶,回来时候桌上却突然多了两本小学练习簿。


    蓝色封面,上面还画了两个手拉手的卡通小人。


    “肆哥,这是你的吗?”


    “你的。”


    “我的?”温把酒懵了。


    “是字帖。”沈肆解释。


    温把酒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确实是找沈肆要了字帖。


    但是这字帖怎么和她想的不大一样?不是在透纸上印着字抄写的吗?


    脑子里这么想着,温把酒的手已经先一步打开了那两本练习簿。


    一本英文的,一本中文的,都是拿的小学生专用写字本写的,四线格和田字格。


    英文的比较简单,沈肆似乎只是将英文字母按顺序抄了一遍。


    练汉字的田字格本子上就有点复杂了。


    他是竖着写的,一行一个字,后面留出来的空格大概是要给她按照前面的模仿。


    但开头就是“温把酒”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肆哥,我练字,你怎么把我名字写在最开头啊?”


    沈肆看了她两眼,“如果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那其他字还怎么写好?”


    这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温把酒被说服了,继续翻页朝后看,看着看着就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肆哥,你后面的是抄了什么文学作品吗?”她一字一句地念,“从纪元开始,经历了整个中世纪,现在是文艺复兴……”


    后面还有,但温把酒没继续念了,看着像是介绍历史文化的文学作品。


    “嗯,随便抄的。”沈肆回答的漫不经心,浑不在意,“也不知道是什么文学作品。”


    第40章 八九不离十


    周四上午的第一堂课是数学课,上课铃响起,班主任徐亦菲踩着高跟走进教室,手里还捧着一个精致的茶杯,和早读课捧豆浆进来的朱时宛若两个画风。


    徐亦菲将茶杯和教案放下,没有立刻上课。


    “两件事情说一下,一件事情是关于学校新校服的事情,班长和班里几个男生已经从办公室搬回来了,下课后大家按照自己之前填的校服尺寸到班长这里登记领取新校服。”


    “第二件事情,关于校庆,学校要求除了高三年级不需要准备任何节目,高一和高二的学生,每个班每个年级都需要准备至少一个节目作为备选。”


    “班级的节目已经交给温把酒同学了,但是年级的节目人选还没有定。年级主任的意思是搞个大合唱,每个班出三四个人就行。我们班的人选我和你们朱时老师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晚上群里发通知宣布。”


    听到自己的名字,温把酒下意识的抬头,认真听了会儿,总觉得这个大合唱的人选有点猫腻。


    听徐仙的口气是已经确定了人选,但为什么现在不说,非得要晚上在群里宣布?


    温把酒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


    徐亦菲说完了这两件事情就开始上课,还是讲的月考试卷,因为之前课上被温把酒剥橘子耽误了时间,讲解试卷的进度也拖延了。


    温把酒听了两分钟,就光明正大地打开字帖,拿出黑笔,认真临摹起沈肆的字。


    她昨天晚上已经将各科试卷完整分析过一遍,数学试卷上的几何体甚至还用了三种解法。


    这份卷子对她来说,可能就是最后的大题需要稍微听一下徐亦菲的讲解,看看有没有新思路新解法,听前面的内容有点浪费时间,还不如抓紧时间拯救一下她的狗爬字。


    沈肆的字确实好看,她以前看别人写正楷字,总觉得顿笔的太多显得好扭捏,字如其人,要是写个字顿笔这么多,那八成得有颗林黛玉般的七窍玲珑心。


    但她看沈肆的正楷,却觉得是恰到好处的顿笔,颜筋柳骨,像是word文档里打出来的标准字体,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温把酒拿着黑笔认认真真地仿照着沈肆的字,一笔一划地写。


    她顺着写了一排,停下笔看了眼,突然觉得原来也能勉强看的狗爬字,好像勉强不了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这字在沈肆旁边就像是弄着玩儿似的。


    知耻而后勇,温把酒一堂数学课写完了三页字帖,但是肉眼可见,似乎没什么明显的进步。


    下课铃响了,温把酒沉重地叹了口气,因为用力握笔,她中指指节上有一小块皮肉都凹陷进去了,泛着血液不通的淤青。


    “肆哥,你看看,我这字有没有进步。”


    温把酒将写好的字帖推过去,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微小的距离,拉长尾音着重强调。


    “一丁点的进步也行。”


    沈肆接过那本小学练习簿的字帖本,掀开一页,看了眼里面满满当当的狗爬字,略挑了挑眉,视线望向身旁。


    却见他的这位同桌已经略弯着背,双臂交叠放在桌面,小脑袋枕在手臂上,眨巴着一双眸,眼巴巴地看他,眼里的期待满的要溢出来,就差将“求鼓励求表扬”写在脸上。


    沈肆的喉结不经意间滚动了一下。


    他想,眼前的小姑娘肯定不知道,对一个男生这样眨眼,是种撒娇。


    “红笔给我。”


    温把酒立马从文具盒里拿出一只红笔。


    沈肆拿了笔转了两圈,而后便细致地批改起来。


    他没评价温把酒的字进步还是没进步,只是在每一排里挑出一个温把酒写的最好的字,然后在旁边画上一个五角星。


    像是小学老师在批改作业一样,还会在她写的不足的地方画个圈。


    “你写字不注意结构。”


    “嗯?”


    温把酒的目光还在作业本上,一个晃神间,没想到沈肆就批改完了。


    “什么意思呀?听不懂。”


    沈肆拿红笔在温把酒写的一个字上划了个“十”字,“就像是一个人的重心,你的字重心偏了。”


    “所以这才是肆哥你给我的字帖是田字格练习簿的原因?”温把酒忽然间悟了,“那怎么快速了解汉字的结构啊?”


    “四角号码。”


    温把酒懵了,“什么?”


    “一种汉语词典搜索检字的方法。”


    沈肆顿了顿,思索如何讲的更通俗易懂些。


    “将汉字放在一个标准的田字格里,分成四个部分,然后用四个数字表示。”


    温把酒其实还是有些没听明白,但是她那股子该死的骄傲支撑着她,沈肆都讲了这么多了,如果还说听不懂,那岂不是说明她是个笨蛋吗!


    小聪明蛋温把酒认真且严肃地点了点头,“我听懂了。”


    实验中学的校庆如火如荼地准备着,但实际上这个校庆多少有点水分。


    一中和师大附中已经合并成一个新学校了,但实验中学的这个校庆还是按照建校历史最悠久的一中来,搞了个建校六十六周年的校庆活动。


    温把酒有理由怀疑,明年学校还会按照师大附中的建校历史,来个三十周年的校庆活动。


    或许是学校领导重视的态度感染了徐亦菲,这位一向信奉“学习为重”的人民教师,特地给了温把酒不用上晚自习的特权,让她专心和艺术班的同学练习校庆节目。


    晚上七点,温把酒提着把二胡到音乐教室,还没走进去,就先被里面传来的悠扬大提琴曲给吸引住了。


    像是安静地躺在森林里,偶尔阳光穿过树叶,零星斑驳的光点撒在眼皮上,舒缓又宁静。


    演奏者的技巧和经验都很丰富,至少肯定比她这个半吊子的拉二胡水平好太多。


    温把酒轻轻推开门,大提琴音也戛然而止。


    偌大的音乐教室里,最后几排的桌椅都被清空,整齐地排列在教室两边。


    一位穿着银灰色长裙的女生抱着她的大提琴,对着温把酒莞尔一笑。


    “你好,我是这次和你一起演奏《鸟之歌》的艺术班学生。”


    温把酒一愣,有点意外。


    这次安排和她一起表演节目的竟然是艺术班的裴佳敏,追求沈肆多年,求而不得,暗恋到学校贴吧都有她的帖子。


    “我是温把酒,把酒问青天的把酒,7班的。”


    “我没忘记你呀,我之前还向你借过一瓶水的,想要送给沈肆的,就是最后没送出去。”


    裴佳敏嘴角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有点俏皮地对温把酒眨眼。


    “我们现在开始配合练习一下?”


    温把酒短暂沉默了两秒,试探性地打了个预防针,“我可能拉的不太行。”


    “没关系,我拉的也不好。”裴佳敏温柔鼓励。


    温把酒觉得这位漂亮姑娘大约是谦虚过了头。


    “好吧,那我试试。”


    温把酒拖了把椅子坐在裴佳敏旁边,将二胡放在腿上,准备破罐子破摔。


    她其实还没拉过这首《鸟之歌》,昨天晚上忙着分析月考试卷,今天白天也给忘了这茬,二胡都是中午回家了一趟拿的,好在还记得将曲子打印出来了。


    《鸟之歌》开头的这部分是温把酒来拉,后面才加进大提琴。


    自从考完级,温把酒碰二胡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按弦轻拉,不出意外,第一个音就错了。


    没关系!还能救!


    温把酒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硬着头皮继续拉,短短十多秒又拉错了一个音。


    裴佳敏的大提琴加了进来,掩盖住温把酒失误的地方。


    她对大提琴的掌控相比同龄人,确实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


    磕磕绊绊终于拉完整曲,温把酒的额角已经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挠了挠脑袋,温把酒觉得有点尴尬。


    “不好意思,我水平有点臭。”


    “这没关系呀,我本来就是因为是你才主动和戴老师说要参加这个节目的表演的。”


    裴佳敏停顿了两秒,扬起她的招牌笑容,好奇地歪头问,“我听说你和沈肆是朋友,是真的吗?”


    “这,算是真的吧。”


    温把酒不太高的情商也隐隐明白了对方的暗示。


    这位漂亮少女,是隔山打牛,想先拿下沈肆身边的朋友,然后再通过朋友拿下沈肆。


    “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可能有点冒昧。”


    温把酒不擅长言语上的推辞,对方这么客气的说,她只能微微点头答应。


    “你问。”


    裴佳敏握着大提琴的手不动声色地紧了紧,“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啊?”


    温把酒微张双唇,又惊又诧异,“当然不是啊,我们是兄弟。”


    “别误会,我就是看到学校贴吧里你和肆哥物理考试同时提前交卷,还有你们放羊的那张照片,然后就多想了些。”


    裴佳敏缓缓地呼了口气,笑容真情实感了许多。


    “毕竟我想要你帮我追沈肆嘛,要是你也喜欢沈肆那多尴尬。”


    温把酒凝眸望着她,短暂地沉默了下。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的少女心眼儿似乎有点多。


    先是问她和沈肆的关系,清楚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后,又试探地询问她喜不喜欢沈肆。


    温把酒眉头一皱,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大好处理。


    她在脑海里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委婉地拒绝。


    “我觉得追人这种事情,还是得亲自上才显得真诚,况且我和肆哥也没熟到那种程度。”


    “我没说不亲自追呀!”


    裴佳敏笑如蜜糖,从书包里掏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粉色信封。


    “我就是想要你帮我把情书放进沈肆的抽屉里面,这个应该不为难吧?”


    她笑眼弯成月牙,说出的话却叫人无法推拒。


    作为沈肆的同桌,帮女生转交一个情书确实不是什么难事,这事甚至是个7班的学生都能代劳。


    温把酒神情尴尬,她缓缓接过这封情书,恍惚间觉得有些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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