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就说定了,顾上将,三日后见。”皮克斯恭敬送走顾承砚,这些日子奴颜卑膝弯下的腰终于直起来了。回到办公室,坐在躺椅上,老神在在地把腿翘到桌面上。何飞推门进来,殷勤地为他倒了杯红酒。
皮克斯两指托着高脚杯左右摇晃,放在鼻尖轻嗅,闭眼品味高档红酒为他带来的远超其本身的权欲味道。
“恭喜老板,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皮克斯阖目“嗯”了声,交代:“把那个beta准备好。”
他轻哼:“没想到这小子还有点用处,但到底不如omega,可惜了,咱们准备好的都没用上,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给顾上将看看,跟我们合作是多么一本万利的生意。”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吧,alpha就是这种生物,情绪的奴隶、哪怕是帝国上将也不能免俗,瞧着吧,等见到被开发好的耿诺,他会彻底一头扎进去无法自拔的。”
何飞连连恭维,随后迟疑了下,有些忧虑地问道:“可是,就这样让顾上将插手进我们的生意,会不会……”
是个人都会忌惮顾上将的雄威势力,连皇帝陛下都不能免俗,现在把他拉入伙,会不会养虎为患呢?
“有什么好担心的?”皮克斯掀起眼皮白了他一眼,十分嫌弃他的瞻前顾后,一点都没有成大事的气候,“顾上将不过是另一个莱特侯爵罢了,如果他老老实实合作,就能尝到权利巅峰和盆满钵满的畅快,如果不老实,那就是下一个冯行长。”
冯行长正是不久前拟上任的裴斯曼帝国银行行长,为了一个omega冲昏了头,身败名裂……算算时间,这会儿命应该也没了。
“不管狂鲨的合伙人变成谁,这些贵族高官,不都还是给我打工的?哼哼……”这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皮克斯看来,他的伪装是多么精妙,只要装作顺从地对这些位高权重的alpha们卑躬屈膝,时刻投其所好地捧着他们,就能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如今成功把顾承砚上将拉入伙,狂鲨俱乐部低迷半个月的流水很快就能恢复巅峰。他相信,只要顾承砚尝到甜头,就一定会为他带来更多尊贵的客人。
——与那些酒囊饭袋的世袭贵族不同的、行业翘楚与军事新贵。
“那个beta就交给你了,这点小事可别给我办砸了。”皮克斯交代。
何飞赶忙殷勤笑道:“您放心。”
·
裴斯曼帝国皇宫。
卫海跟着顾承砚前去谒见穆迩陛下。
顾承砚对着身着白色长袍的近侍总管点点头,“周总管,我来见陛下。”
周鸿躬身应道:“顾上将,陛下在政务殿等您。”
刚启步,不远处放灌木丛另一侧传来一些窃窃私语。
一个声音说:“什么?捉奸?皇后殿下终于忍不住去捉奸了?”
另一个声音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是皇帝陛下捉奸!”
“我才听说陛下偷偷纳了位花皇妃,怎么又变成皇后偷人了?”
“是啊是啊,听说一大早被陛下堵在寝宫抓个正着,闹了一早上呢!”
顾承砚和卫路都没当回事,没想到周鸿听了却脸色一变,微微倾身低声道了句:“让上将见笑了。”随后快步从灌木丛后走过,显出身形,两个年轻宫人瞬间吓得两股战战,浑身直打哆嗦,舌头也捋不直了。
“周、周总管……”
周鸿不听他们的辩解求饶,当即让人把这两个嘴碎的宫人拖下去严惩。
卫海眉梢一挑,对周总管的雷厉风行并无二话,只是乐呵呵地提出一个疑惑:“有必要这么严厉吗?”
周鸿神情严肃。
卫海瞬间了然,面色讶异。
这次居然不是安排好的。
宫中关于帝后的种种传闻数不胜数,不管是恩爱有加还是两相厌憎,又或是皇后侍宠生娇干涉皇帝决策等等等等,基本上都是两人达成交易后互惠互利的计划,而这次声势浩大的捉奸传闻,按理来说也应该是计划的一部分。
毕竟闹得那样大,又是皇帝纳妃又是捉奸皇后,怎么看都是用疯狂的炒作掩盖一些真实目的。
可现在这封口的态度……
顾承砚问:“计划出了什么岔子?”
周鸿叹了口气,“不是计划出了岔子,而是这件事根本不在计划之内。”
“什么意思?”
周鸿简单解释道:“希洛殿下的旧友柯恩少爷回来了,这些天两人有些私下交往……”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顾承砚已然心中有数。
帝后互相闹脾气,希洛不让穆迩回寝宫,穆迩就不让希洛出寝宫,两人在互相较劲。八成是希洛在寝宫接见了那位传说中的“竹马”,皇帝醋包炸了,不顾场合当众撒泼,苦了周总管跟在屁股后面疯狂封口。
这就是所谓的“捉奸”。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政务殿的前庭。
“陛下不是新纳了皇妃?怎么不借此机会把新皇妃带过去刺激一下?”顾承砚眼中带着兴味。
“哪里拿得出手。”周鸿无奈地摇摇头,抬手往边上一指,“新晋的花皇妃在那儿呢。”
跟随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只花皮大狸猫正在太阳底下慵懒地舔蛋蛋,姿势十分不雅,毫无成为皇妃的自觉。
周鸿一脸没眼看。
卫海十分放肆地确认了一下,“是个公的。”
动物没有abo分化,只分公母,类比来讲,这位皇妃和陛下是同性中的同性。
“没关系。”周鸿声音中饱含接受现实的沧桑,“陛下已经赐它omega性别了。”
顾上将十分没同情心地笑出了声。
上了二楼,皇帝办公室的门半开着,穆迩正坐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顾承砚曲起手指在门上轻叩两下。
“所以,尊贵的陛下,您还好吗?”
没有人回答他。
穆迩工作时总是蹙着眉,看起来严肃又正经,和那个在寝宫外撒泼的皇帝迥然不同。
他早就从眼尾余光注意到了顾上将的造访,但并未抬头,专心致志于桌上厚厚一沓文件。
顾承砚被忽视也丝毫不在意,带着卫海踱步走进来,他今天穿着一身板正的军装,胸口象征至高荣耀的帝国羽翼勋章闪着光辉,大摇大摆地坐在穆迩陛下对面,慵懒地翘着二郎腿,整个人透着股邪痞气。卫海则站在他身后。
“别把你那副市井流氓习性带到皇宫。”穆迩终于无法忽视顾承砚的存在,忍无可忍道:“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一进宫,那些宫人都过来偷瞧你,私下还会模仿你的行为举止。”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的风评和人气这么高了。”顾承砚放下腿,“不过现在宫人们恐怕正专注于帝后新鲜出炉的八卦。”
一声嘶哑的猫叫传来,穆迩这才注意到顾承砚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花皇妃捞怀里抱上来了。
“……大胆。”穆迩眼角抽搐,堪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顾承砚耸耸肩,还在火上浇油,“多好的一副好牌啊,希洛殿下差点就动容了,可惜对手是人,不是猫咪。”
捏着花皇妃的后颈皮提到眼前,天蓝色的瞳仁竖起,干巴巴地“喵”一声,收获了顾上将的嫌弃,往旁边一扔,拍拍手,劝慰道:“打不过的,放弃吧。”
关你屁事!穆迩终于想起自己还有皇帝的权威能让顾承砚闭嘴,恶狠狠地把资料往桌上一扔,梗着脖子硬声道:“够了,让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顾承砚淡淡微笑:“正有此意,陛下。”
卫海上前向皇帝陛下作了报告,穆迩的神色愈发严肃。
“也就是说,狂鲨俱乐部明面上是为贵族提供娱乐泄欲的享受之地,背地里却做着贩卖人口的勾当。”
卫海点点头,“皮克斯为了拉拢顾上将,已经全盘托出,甚至将账本拿了出来。狂鲨最大的幕后交易就是像贵族输送孤苦伶仃的omega以供享乐。他们有一种药物,可以控制omega,将其随意调.教成喜欢的样子,我们推测这种药是一种神经类的新型毒品,吃下这种药的omega会失去自我意识,对主人言听计从,是比人工智能更高级的傀儡,至于下场,不管是疯掉还是被折磨死,基本上都消失在贵族的后院。”
“数量有多少?”
顾承砚道:“预计有上百人。”
卫海补充:“这些omega的身份都是被筛选过的,要贫困潦倒、举目无亲。”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消失上百名omega却没在帝国产生丝毫震动。
穆迩攥紧双拳,怒意难掩:“我们不得不承认,在裴斯曼帝国治下,仍有数不尽的黑暗,帝国的子民仍不断遭受着流离失所的痛苦,活在这种境况中的omega甚至会沦为‘货物’供他人玩乐,这些……这些肮脏的贵族。”说到最后已经咬牙切齿。
“冠冕堂皇的演讲留到正式场合吧,民众会为你沸腾。但是对于这些酒囊饭袋可不管用,恰恰相反,给别人造成痛苦很大程度上会让他们愉悦,能让‘权力巅峰’的帝国皇帝为此悲愤交加,恐怕会让他们比自己当上皇帝还兴奋。”窗外的轰鸣声还在持续,机械臂高高举起,重重挥下,顾承砚起身走到窗边,政务殿周遭的地面千疮百孔,犹如这个苦苦支撑几千年的破败帝国。“这份徒枉的正义和慷慨激昂还不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
顾承砚微微侧头,看向穆迩,后者背对着他,华贵的椅背遮去了他大半身躯,置于桌面的双手正死死攥紧成拳。
“三日后为迎接我入伙,皮克斯安排了一场盛大的晚宴。届时会有一些''''''''老主顾''''''''出现的,你打算怎么办?”
穆迩抬起头,眼神坚毅狠决,犹如利刃的目光直直穿透高墙厚垒,没有一丝动摇。
他说:“杀。”
顾承砚勾起唇,正合他意。
转身靠在窗台,想起了什么事,抬了抬下巴示意卫海,“关于狂鲨俱乐部的那群工作人员,说一说。”
卫海心领神会,递给皇帝一份文件,汇报道:“狂鲨俱乐部从上到下都在参与这桩人口买卖的恶行。”
穆迩翻看那份文件上的记录,皱起眉,“说下去。”
“在狂鲨做服务生的人无一例外都要交一份投名状,那就是为狂鲨提供‘货品’。‘货品’以贫困潦倒、举目无亲的omega为佳,交上投名状,就能留在狂鲨,交不出投名状,就会沦为‘货品’。皮克斯以业绩为饵,让留下来的人继续招揽‘货品’。”
文件上的“业绩”触目惊心,但据卫海所说这只是冰山一角,时间紧迫,他们并没有拿到全部的账本,而且从皮克斯言语中透露,很多东西不会留下详细记录,因为事关这些有头有脸的贵族,当然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围剿时可以把资料全部拷贝,但是被彻底销毁的恐怕难以恢复。”卫海道。
穆迩:“无妨。”
顾承砚说:“可以从到场的贵客身上反推,他们的家中总会留下些痕迹。”
穆迩点点头,“如果有幸存者,一定要解救出来,如果真的枉死在这些渣滓手里,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忖度一会儿,想起一件事,“那些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你打算怎么处置?”
顾承砚似乎有些意外,反问道:“还能怎么处置?”
穆迩挑了挑眉,神情较之刚刚从容不少,甚至有心情打趣,“不留个活口?”
“有必要吗?”顾承砚淡淡瞥去一眼。
穆迩耸耸肩,不置可否。
卫海左右看看,皇帝和上将在打哑谜,但他也大致能猜出他们的谈论对象。
——那个beta服务生,耿诺。
出于私心,卫海也不想让他死,不管怎么说,这个长得像omega的beta能让上将破戒,留着总会有些用处,就这么杀了实在有些可惜。
但既然上将心意已决,那便不容置喙。
兴许和他一样想法的人不止一个,皇帝陛下那日也在场,着实被顾上将计划外的“逢场作戏”吓了一跳,穆迩摇摇头,饶有兴致地问:“他在你眼中算什么?”
顾承砚思考了几秒,耸耸肩,淡漠得好似在谈论一个素昧谋面的陌生人。
“算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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