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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不被自家丞相祸害就真的太好了。


    每年到了三月春会试前后的时候,京城里总比往常热闹,便是过年也没这个时候人多。


    出门随便丢一块石子儿就能砸中一个满口之乎者也的书生!有的书生三五成群,有的书生形影单只,但不管哪种书生,都是为了在会试拿下名次,?*?争取殿试的机会!


    会试前,有个不成文的传统,京城里各大诗社或文社之类会组织各种聚会活动,很多书生都会前去参加,如果能够在会试之前扬名的话,可能对之后的殿试有帮助。


    哪怕殿试没中,能够在京中扬名一把,说不定也能够被哪位权贵大官看重,收入府中当个幕僚,更好的是能走另一条被权贵官员举荐的路。


    还有书生可能话本子看多了,觉得没准能够被哪位千金大小姐看中,没准成了“贵婿”,前途一片畅通!


    瑜生和小郭先生二人就没这种太多余的想法了,两人一心只有读书。


    到京的第一日狼狈,第二日修整养精神, 第三日就已经聚精会神地躲在客栈房间里专心读书了!还有不久会试就要开始了!


    天子第一日整瑜生挺痛快的,后面几日他开始不怎么出门了,天子开始觉得没意思,也就懒得再整他了。


    他也不能真下狠手把书呆子弄坏了,否则以书呆子那脆弱的身体,万一折腾出个好歹来,再要生病了,累的伤心的还是秾秾。


    天子这边也从书呆子和同窗的对话中,知道他不是不准备带秾秾上京城,而是想安顿好之后再安排她上京城,天子虽然有些气气,后来仔细一想,站在书呆子的角度这么安排也没错。


    毕竟他也不知道,秾秾身后还站着个他!


    只要秾秾来了京城,就绝对不可能遇到他所想象的那些不便利或者意外什么的。


    天子就姑且再等上一等,再给书呆子一个机会,等考完,他再见不到秾秾,就把书呆子丢进护城河里喂鱼!


    第四日,有人上门送了封信,瑜生一看,是秾秾写来的!日期署的是他离开后的第十二日!能这么快收到应当是因为蔡氏商行周转,来得比他们自己赶路要快得多。


    瑜生把信带回屋里,满怀期待拆开看了,见了秾秾如今已经练得分外娟秀轻巧的字体,满足笑笑,他见了这字儿,就感觉满怀的相思缓解了大半。


    信一行行读完,读完后更倍加满足。


    当下不停歇提笔给写了回信,告诉秾秾他住哪里,吃什么,每日几点起床几点睡觉等等,一五一十事无巨细,他也不嫌烦,连客栈里大厨做的饭菜太难吃这种小事也在信里跟她吐槽。


    最后想了想说:“我已经打听了京城里租赁屋子的,因京都房贵,且正值会试,要租像从前那种小院是不太容易,等打听到合适的,再托人接你过来。”


    末了红着脸写了四个字:“思你甚之。”


    写完放在书桌上,准备明日拿去寄了,再买盒京城里的胭脂一道寄回去,那日逛街的时候,被老板拉住推荐,说京城里的姑娘都爱买这款,他趁着郭兄不注意,偷偷买了一盒。


    天子当晚过来,偷偷看了秾秾来的信,满脸微笑地看完,思绪一时飘到去年,还未曾见到过秾秾的那一段时间里,他附到书呆子身上无聊的时候,总是会偷看她寄来给书呆子的书信,看着看着,也通过简短的书信,在心里描绘着那一个姑娘的模样。


    天子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种感觉,还有偷偷画在信里的花儿和鸡腿,秾秾还给他也回了!


    这一次,又看了书呆子的回信,他看到末尾那句“思你甚之”,不屑又赌气般酸酸地把那四个字蘸了墨涂抹得看不见了,重新写上四个字:“思你若狂!”


    天子满意地放下笔,又瞧了瞧字迹,感觉与书呆子的字仿得挺像了,没有什么差别,满意地放进信封里,重新封好!


    隔日去寄信的时候,瑜生碰上了点意外。


    先是一个女子被人追着跑,差点摔他身上,他是有未婚妻的男子,不好与其他女子贴身接触,只好躲了过去,之后那女子又转过来一圈,找他求助,正好有巡逻的京兆府捕快经过,他帮着喊了那些捕快前去解救弱女子。


    只是不知为何,那女子好似有些不高兴?


    瑜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但回客栈的时候,又碰上那个女子前来投宿。


    又跟他打了声招呼,瑜生越想越古怪,匆匆跑上楼,找郭兄。


    小郭先生没见过人,不好说什么,只是让瑜兄好生读书,莫要因闲事闲人耽误时间,因为要不了多久就要考会试了。


    “况且,瑜兄虽然未成亲,也是有未婚妻之人,更应该注意言行。”


    瑜生当然知道这些,他都离那女子十丈远,连人脸都没看清楚。


    当晚两人下去吃饭的时候,那女子也在楼下,见了瑜生又打招呼,瑜生拱拱手,连忙躲到郭兄背后。


    小郭先生看了眼那女子,生得倒是好看,只是身上有些风尘气息,哪怕打扮得再贤良,那种眼神气质还是压不住的,他拉着郭兄连忙往外跑。


    到了外边,才把话说开。“说不定是故意赖上瑜兄的。”


    瑜生自觉自己什么都没有,只是个穷书生。


    小郭先生就分析了说:“虽然你现下什么也没有,但正因为如此才好赖上,你看那些当上大官的朝廷官员好赖吗?我以前听祖父说过,京城会试殿试期间,很多成绩好前途有望的书生都会成为一些人的“目标”。”


    “这些人里面,无外乎家世一般,但想嫁个有潜力的书生,以后能当官太太,另一些人则是一些特殊出身的女子,像青楼女子这种,如果能够与书生成就一段佳话,哪怕不能嫁给他做正头娘子,以后说不定也会借住书生的名气,让自己艳名远播。”


    “瑜兄你前头考了四元,没有哪一回不是第一名,这在所有考生里面都是独一份,你的名声其实已经早早传开了,这些日子在客栈都有人在讨论说云州府某个年轻的四元举人……如若不是你素来低调,从没有主动现身,现在这张脸早就人人都认得了。”


    瑜生听得惊讶又不好意思。


    小郭先生继续说道:“不过对那些有心人来说,想认出瑜兄还是容易的,这段时间你便在房里不要轻易出去了吧,饭菜我去外边打包回来屋里吃。”


    小郭先生还有更坏的猜测没说呢,他来京城时,祖父有说,一些心思毒坏的书生,为了减少竞争对手,有可能会使用各种计谋,对那些成绩好混出名堂,有望考取功名的书生下手。


    美人计就是其中一种,也是比较有效且毒辣的一种,自古美人乡英雄冢,试想很多没有见过太多美人的年轻才子,一旦陷入这种美人乡里,还能有几分读书的心?


    被捧一捧哄一哄,就已经丧失志气了,再叫他无法专心好好读书,到时别说提名,别提笔无力就行。


    更坏的还有哄着人去吃喝嫖赌的,坏了名声,科考资格都可能被作没。


    小郭先生对祖父讲的话深信不疑,更加坚定一定要好好看着瑜兄,莫让他去沾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瑜生跟他讲白日里的事情,说他看见一个女子摔在他面前不仅不扶着,还躲了下,感觉有违君子之道,很是愧疚。


    后面又说,幸好捕快在巡逻,女子求助的时候,他帮着叫了捕快。


    小郭先生被他笑死了,觉得瑜兄是比自己还纯种的书呆子!


    这么明显的美人计都没看出,没看出也就罢了,还让他给混过去了,愣是没碰人家一根指头,没入陷阱。


    “不过对方也算锲而不舍,都追到客栈来了,瑜兄可得当心。”


    瑜生忙不迭地地点头,“明日开始我就不出门了,饭菜麻烦郭兄了!”


    小郭先生点点头。“就当是回你未婚妻在乡试时的照顾之情,我也绝不能看着你被其他女子勾走啊。”


    瑜生:“……”


    书呆子气得脸都红了。


    正如小郭先生所说,那女子成日在客栈里转悠,甚至企图靠近瑜生的房间,被小郭先生见了,说怀疑她故意打搅考生读书,有害人嫌疑,要报官,才把她吓走了。


    历来考生考试期间是受到特别保护的,这种案子基本上一被报上去,就会被抓起来。


    过了几日,那女子就自动消失不见了。


    竺情听到回禀的时候,笑着摇头,叹道:“是个呆的。”


    他手下能找的美人,肯定有花魁之姿,这书呆子对人家视而不见,对那些招数全然不接招,再美也无法。


    “也罢,让人撤回去吧。”


    丞相心腹松了口气,他也偷偷调查了下,那书生是个品行学问样样好的书生,不被自家丞相祸害就真的太好了。


    但消息落到天子这边,哪怕暗卫说了,瑜生对那女子视而不见,为了躲开每天都躲屋里读书……天子还是抱着偏到天边的偏见,骂了一句:“苍蝇不叮无缝蛋!”


    暗卫:“……”


    京城里热闹的有,安静读书的也有,今秾收到瑜生回信的时候,恰好是会试开始的第一天!


    第52章 贺喜


    乡下的三月春,青山见绿水,田里一片忙碌景象,今秾给菜浇了水,突然想起今天应当是会试开始的第一天?


    会试同乡试一样,都是考三场,每场三日两夜,也不知道生哥有没有准备齐全,能不能坚持考完三场。


    今秾把手边的活儿做完,犯了春困,想进屋里睡会儿,这时听见有人敲门,来人她也眼熟,是郭家的一个小厮仆从。


    他拿着一封信和一封请帖,“小姐派我送来大婚的请帖,还有这是瑜公子寄来的信,我顺手带来了,您收着。”


    郭梨大婚还有几月时间,是先发了请帖,倒还不急,今秾把请帖收在箱子里,打开瑜生的信看。


    见他吃住都已经安排好,才放下心,让他同小郭先生一块去京城的这段时间,不管是她还是赵氏都很挂念,好在没出什么大问题,他也能好好照顾自己。


    看到信尾,今秾笑了出来,“思你若狂”?什么个若狂法?这倒不像是生哥的口气,难道是为了逗她开心?


    随信送来的还有一盒精巧的胭脂,颜色是桃粉桃粉的很鲜艳,适合春天的颜色。


    趁着小厮在堂屋里喝茶,还没走,今秾赶紧写了回信给他,应该在会试出榜前后能送到生哥手上。


    又托他给郭梨带话,说下月去看她,当面给她贺喜。


    京城这边,三天一场,考完三场,瑜生和小郭先生已经成了咸鱼干了。


    两人拖着最后一口气,从考场里出来,互相搭着有气无力找了辆早早等在考场门口招揽客人的马车,回了客栈。


    到了客栈,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比起乡试时,有今秾在身边样样准备得细致,考完之后有热乎乎的饭菜补汤吃着,这回会试两人是什么也没有,都是自己仓促准备,回来还没有热乎乎的饭菜吃。


    一人灌了一壶茶水,勉励洗了澡洗了头,把一身咸鱼干的臭味洗去后,又得搭伴出去外头找吃的,客栈那厨师的手艺,就算他们肚子饿扁了也不想再尝第二次!


    两人找了个平日吃得比较顺口的餐馆,谁知道到了那位置都满得做不下了,到处都是刚从考场里出来,在吃的书生。


    有的书生还特不讲究,不像他们那样特意回客栈洗了澡再出来吃,那些书生直接从考场奔到餐馆里吃一顿新鲜热乎的,导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又酸又臭的味道,混合在饭菜香里,那滋味难以言表。


    瑜生和小郭先生连找了几家客栈都是这样,不但人满为患,且气味不佳,最后捂着肚子随便在小摊上吃了碗热乎乎的饺子,就回客栈睡了。


    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两人睡得昏天暗地,像是要把这些天没睡好的觉都补回来,直到第三日才醒。


    醒来后,小郭先生满血复活,去找瑜生的时候,发现他又病了……


    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半点精神没有,嘴唇没有血色又干燥,见他进来,幽幽叹了口气,“郭兄……帮我倒杯水。”


    小郭先生:“……”


    他只好给他倒杯温水,看着他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靠在床头上,小郭先生没有照顾过病人,也不懂要怎么照顾人,只能去叫小二找个大夫过来,再去外面给他们打包两份饭菜过来,都睡了两天没吃饭了,他自己这样的正常人都饿了,瑜兄肯定更饿了。


    小郭先生踌躇了下,还是连忙背着瑜生给他家中写了一封信,希望今秾姑娘能来京城,他发现瑜兄没了未婚妻,真的不行。


    大夫来给把了脉,问了几句话,说是寒气入体,伤了风寒,得好生将养,这种病身体强健的人说不定好生吃喝睡几天就好了,身体差如瑜生这样的就得小心一点,一不小心也是能要人命的。


    瑜生这次没太发烧,只是断断续续低烧,倒是一直咳嗽流鼻涕,很是嗜睡,每日除了醒来吃点东西喝药,基本一直都在睡觉,小郭先生照顾了几天,感觉比科考还累人。


    心里盼着今秾早点来京城,他真的承受不来!


    天子丞相也知道书呆子又病了,天子都不太敢睡觉,怕一不小心就又去了书呆子身上,替他受罪。


    瑜生这场风寒,养了快一月才逐渐好转,这时候已经快到会试放榜的时候了。


    京城会试因在每年春考的,所以也叫春闱,放榜之时又逢杏花盛开的季节,所以也叫杏榜。


    杏榜放榜那日,风有些大,瑜生怕病快好了又着凉,没出去看榜,小郭先生便打算一人前去看榜。


    他前脚刚踏出客栈大门,后脚就有官差敲锣打鼓放鞭炮,前来报喜,问瑜老爷在哪里?


    小二掌柜连忙上楼喊人,四月春算是不冷不热的季节,寻常人都是穿薄款的长袍,瑜生裹了一件大袄棉服下来,脸色苍白地说:“是我……”


    官差见他这样,差点没敢认,这样一个病秧子竟然就是今年会试的会元老爷???


    惊讶归惊讶,正事没敢耽搁,跟瑜生报了喜,说他考了这次会试的头名,也就是春闱会元!


    “听说这次几乎所有阅卷考官都对您的文章推崇备至,是实至名归的第一!小的先祝您之后殿试高中!”


    瑜生微微一笑,面上不见如何欣喜,从怀中掏出一些喜银分给官差,就转身上了楼。


    围观的客栈小二掌柜还有一些客人、路边来凑热闹的百姓,以及报喜的官差,都觉得这位会元老爷真是非常人,这般不以物喜的心态,很有高人的风范!


    只是没想到会元老爷是个这么年轻的,且身子看着还很差的病秧子。


    小郭先生看完榜回来,已经听说了瑜生中了会元的事,因为京城里很多人都在讨论瑜生这个名字,有人扒出他是云州府的人,又说他先前就一路考中四元,此一次又加了一元,变成五元,如若殿试表现好些,说不定还能再中一元,成为本朝有史以来第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


    瑜生因为前头战绩都太辉煌,没有人怀疑他的学识,只是因为现下太出名了,很多人都对他很好奇,想认识结交一下。


    有了官差报喜的事一出,瑜生住哪里也瞒不住了。


    小郭先生回来的时候,客栈已经人山人海了,被很多赶来想结识瑜生的书生学子们包围了。


    他好不容易上了楼,先恭喜了瑜兄再中一元,就忍不住说:“到殿试之前我们是别想安生了。”


    殿试时间还未通知学子,因为这要看皇帝的安排,皇帝若有时间,半月后就殿试也正常,若无时间,推迟一两月也是有的。


    瑜生苦笑,问道:“郭兄考得如何?”


    小郭先生露出腼腆的笑意,满脸喜色,“托你的福,我虽然不如瑜兄你次次考中头名,但这次也名列榜中,在约莫二十多名的位置。”


    能在会试杏榜上名列二十多名也算靠前的名次了,且成绩很是不错,这回会试只录不到三百名,在这三百名当中,还取得了前三十的成绩,这基本已经很稳了,再努努力说不定能在殿试的时候取得前二甲进士的好成绩。


    小郭先生对自己的发挥算是满意的,考前就已经预设过,会试艰难,同乡试难度又上了一阶级,以他的水平如果落榜虽是意外但科考场上意外重重所以也能接受。


    假使考了前百名就算发挥正常,前五十就是超常发挥,至于再靠前就没敢白日做梦。


    没想到这回能考到二十多名。


    他祖父也常说,人不要给自己定超过自己能力的目标,把目标压低一点,往往能收获意想不到的结果,他还常让自己不要同瑜生相比,瑜兄这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他能考中前几名都是正常操作,考不中才奇怪。


    这样的人只有一个,比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因为来看新鲜出炉的会元老爷的人太多了,瑜生和小郭先生迫不得已换了一家客栈住。


    这次出榜后,落榜的学子很多都已经回乡了,京城里吃住不便宜,多留一日就是多花一日银钱,因而客栈空出不少房间来。


    瑜生和小郭先生选了一家比较安静的客栈,这家客栈虽大,但因靠近大官府邸,所以行人都不太敢喧哗,总是显得很安静。


    出榜后,瑜生收到了秾秾的回信,满怀欣喜看完后,就把自己中了会试会元的好消息写在信上回了过去,还说等他考完殿试,再亲自回乡接她好了。


    瑜生没料到之前自己从考场里出来又伤了风寒,他的好知己好同窗急得把消息传回去,这会儿今秾已经在准备来的路上,收拾了行李,雇了马车,因不放心今秾一人上京城,连他刚刚新婚的三哥三嫂都来了。


    会试考完后,礼部这边在请问天子殿试的时间。


    天子一直犹豫不决,是早点殿试,还是晚点殿试?如果殿试早了,别秾秾还没来,就考完了,到时候书呆子会不会就考完直接自己回乡了?


    如若殿试晚一些,书呆子正好打算等殿试完再接未婚妻呢?那岂不是越等越久?


    第53章 天子什么时候来了考场,他竟然毫无所觉!


    小郭先生寄来的书信上说不清楚,只说会试考完,瑜生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没说病到何种程度,有没有请大夫,大夫怎么下的诊断……


    收到信后,今秾把信一读,全家人都开始担心了,赵氏连夜给她打包行李,让她赶紧去趟京城,还叹气说她那个儿子真的离不了未婚妻,一离了秾秾,就病倒了。


    如果瑜生的身体像个正常人那样,偶尔病个一次两次,他们也不会慌里慌张,但他自小就大病小病不断,上回院试考完烧热几日还历历在目,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今秾原本还打算等生哥考完再做打算,没想到生哥会突然又病了。


    会试考完还得殿试,今秾就怕到时候病久了,影响殿试上场,更担心他的身体一病总是难好。


    因为匆匆要上京,蔡家商行最近没有去京城的趟儿,最快也要再等几日,时间赶得紧就没走蔡家商队了。


    赵氏思来想去,路途遥远,让今秾一个人去京城肯定是不安全的,于是把自己三儿子三媳妇也拉上,让他们陪着秾秾一块去京城。


    今秾一路上没什么心情欣赏风景,都在想瑜生的病情,想多了就容易往坏处想,后来干脆拿着诗经读,转移转移注意力,新嫁进来的三嫂是会拨算盘,识些数,但不像今秾这样,会识字会读书,听她读书听得津津有味。


    今秾就给她解释解释诗中的意思,一路就这么打发时间。


    ……


    天子最终还是下了决定,在会试出榜后的半月考殿试,朝廷下达了殿试时间的通知,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时间算是早的,但对于一些盘缠用尽赶时间的学子来说也算是好事,瑜生因之前病过,是想多休息些时间的,还有半月就考殿试,他病还未好全,不知会不会影响备考,如若能在殿试之前把身体彻底养好是最好的。


    殿试时间出来后,小郭先生就紧张得投入备考当中了,瑜生则是一边养病一边读书,没敢熬夜读书,心态上也尽量让自己放松,好利于养病。


    他这种摸鱼读书法,不知为何效率还挺高,往日里一些想不到的点这会儿读着读着就自然而然浮现上来,试着写了几篇文章,感觉比先前下笔写的层次上更上升了一层。


    有了这样的意外提升,他干脆把心神都用在练习写文章写策问上,因为殿试也只考一篇策问,写得好才有机会面圣。


    瑜生把能想到的所有策问题目,都试写了一遍,有些经久不衰的议题,甚至反复从不同角度写了多篇,然后自己评出最好的那篇,反复修改,丰富论点。


    半月时间还是太短,一眨眼过去,殿试就到来了。瑜生与小郭先生特意换了身最干净最体面的衣裳去参加殿试,因为万一能碰见天子,岂能仪表不整洁?


    因着是在皇宫里考试的,检查程序比之前多次考过的任何考场要严格得多,从哪一道门进宫也都有说法,只许考生携带证明身份的相关考证,不准带其他任何物品,包括笔墨纸砚都是宫里会提供的。


    一名考生头上冠发用的钗子由于过于尖锐,也让摘了下来,用发冠重新束发。


    还有一个考生腰上的腰带拆下来竟可以成鞭子,被搜查的士兵黑着脸没收了,好在宫里对这些情况都有所预料,给重新提供了一条普通腰带,这个考生才免于因仪容不整被逐出考场的下场。


    瑜生会试是排在第一的,所以他是第一个进宫,第一个接受检查的,那些检查的士兵,看他是考了会元的大才子,且生得瘦弱俊秀,传言会元老爷是个年轻病秧子,都对他比旁人客气温柔几分。


    他排在前头没看见后面那些状况,检查也都一遍过,小郭先生排在中间,目睹这个状况,那个状况,自己紧张得不行,连忙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多余饰品。


    他本来想缀个玉佩,被瑜兄劝了下来,说进宫是为了考试,不是为了选美,只要仪容干净整洁,不必有多余的装饰,险险地过关了。


    他看见本来检查的士兵是有稀奇古怪形状的装饰物才会让取下没收,后来可能见多了,就烦了,干脆一刀切,后边的不管身上佩戴了什么,只要是衣服除外的物品,全让摘下来,等考完再去领回来。


    还有个不知道脑子里长了什么的书生,竟然在靴子里插了一把短匕首,直接被认为要行刺皇帝,被当成刺客带走了,这下不但不能考殿试了,且可能之前的成绩也会被取消,还有牢狱的风险。


    那个学子哭着说,昨晚去吃了烤羊肉,这匕首是切肉片用的,忘了取下来,但不管他如何辩解,带了利器进宫,就是有天大的借口也会被定罪。


    小郭先生很羡慕瑜兄的排名,他只管排到第一去,后边发生什么都看不着,也不会被吓着,不像他一路检查进来,都是心惊胆战的,一会儿哪有精神再专心写出好文章?


    到了保和殿,不及欣赏宫殿的精美华丽,头也不敢抬头乱看,按照会试的名次,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每张考桌上都已经放好了空白的卷子、笔墨纸砚,然后主考官在前头的板子上写下了殿试的策问议题。


    要求考生们按照题目写出一篇不少于千字的策论。


    “你们有一整天的时间来写,不必着急落笔,慢慢思考,如若写坏了可重新找小太监要新卷重写,日落前收卷。”


    “不可偷看,不可张望,只能盯着自己的卷子,左顾右盼者会被逐出考场……”


    主考官说完,同几个副考官说了一声就出去,不知去哪里,兴许是去向皇帝禀报。


    严格说来,殿试的主考官只有一个就是天子,但天子政事繁忙,他老人家也不是真有整日时间来盯着学子们考试的,所以这些工作都是由大臣代劳。


    他若有空了,只要出来象征性转悠一圈,露个面就行,哪怕不露面也无妨,没人敢说什么。


    等到学子们考完,考官们会统一阅卷,几个大臣一起评出写的比较好的几份卷子,送到天子面前,让他审阅,再依次评出前十名或者前五名,全看天子的心情,心情好了多看几份卷子,心情不好了,大臣们评完让天子过眼一遍就行。


    瑜生刚进殿的时候,还想着今天不知道能不能见仰慕已久的天子一面,坐下来后,乱七八糟的杂念都抛到天边去了,满心就只有试题了。


    这次的殿试议题是经史时务策,采用一策多题的方式,他也不着急落笔,想了想这些日子所写的策问,又思考了题意,其他学子陆陆续续已经落笔,他倒巍然不动,只是闭目沉思,大约快一个时辰后,才蘸了墨落笔。


    考官看在眼里,他是会试的第一名,桌子排位本就明显,深受考官们的视线关注,见他这样沉得住气,不少人都捋捋胡须,频繁点头。


    只是再一看他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又是叹气,听说会试的会元考完后就病了一场,病秧子的名号也广为流传,官差报喜那日,他穿着大棉袄出来迎接,说话有气无力的,很多人都看在眼里,传来传去,甚至还传出了一个病秧子会元老爷快活不成的消息了,让人啼笑皆非。


    一个礼部的考官跟另一个翰林院的学士考官咬耳朵:“看来传言不假。”虽然病得不那么严重,但身子不太强健一定是真的。


    翰林院学士点点头。


    这样的人就算学识再好,其实也不适合当官,尤其是当大官,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好的精力,怎么能为皇帝分忧呢?纵使再多才干,发挥不出来,也是无用。


    瑜生一心沉浸于自己的文章当中,不知道考官心里已经对他有了第一印象的评断,他虽落笔的时候比旁人晚了很多,但因胸有成竹,下笔的时候不需要思考,一切思路早已凝练在心,不多时就写了满满的半篇。


    中午,太监们送来了饭菜,学子们停笔吃饭喝水。


    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吃宫里的饭菜,很是稀奇,瑜生也有些好奇,送来的饭菜是一汤一饭三个菜,其中两荤一素,打开的时候还算热乎,这样的伙食比之前考过的什么乡试什么会试好得多了!


    之前的考试甭管学子要在里头待几天,都得自己自备伙食,带进考场的怕馊了坏了,只能带些干硬的食物,没有炉子的考生连口热乎的水都喝不到。


    现在有宫里御膳加成,再对比之前吃过的,这些食物一下子成了人间仙品,各个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瑜生倒是没这种滤镜,他如平常吃的那样,尝了几口,感觉味道是比外面吃的要精致可口几分,但也只是这样,要说有多美味,谈不上。还是秾秾做的更好吃些!


    把饭菜吃完后,休息一会儿,又提笔开始写文章。


    临着落日前一个半时辰,瑜生就写完了。写完后,自己检查了两遍,没有错别字,没有偏题,题意清楚,论点明确,通篇无错误,确认后直接交了卷子。


    这时候才有心思到处看。


    瑜生一抬头,就看见对面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俊朗男子坐在高座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目光深邃锐利,处在高处的阴影中,像一只蛰伏许久的猛虎,盯着待宰的猎物,思索着从何处下口比较美味。


    瑜生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忽然反应过来,那是他崇拜已久的天子!


    天子什么时候来了考场,他竟然毫无所觉!


    第54章 天子暗藏肮脏心思,假意提点


    瑜生总觉得皇帝的眼神不太对劲儿,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可能天子看人都这样吧……


    不敢再看天子,这么干坐着又浑身不对劲儿,只好低头思索刚才写完交上去的文章,片刻后提笔,开始默写下来,准备拿回去给老师看。


    静心默写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把天子强烈的存在感消除了,等他默完整篇文章,刚巧考官宣布结束,让太监把卷子都收上来,他再抬头看时,发现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去。


    考完,瑜生和小郭先生从皇宫里出去,回客栈等待参加三日后的传胪典礼。


    所谓传胪其实就是宣布殿试结果的唱名,也就是今年会试殿试之后走到最后赢家们的典礼,前十名还能得到天子的亲自召见,这对任何学子来说都是莫大的殊荣,也有一种说法说这才是真正天子门生。


    小郭先生紧张得当日晚饭都有些吃不下,他觉得以自己的水平要考前十名有些难,哪怕这次写的策论议题刚好是他以前经常练习过的,很有把握,但仍然不觉得自己能得到面圣的机会。


    这时候就难免羡慕学神瑜兄了,因为他这样的人不需要担心名次,前几名是铁定的了。


    拍着他的肩,说:“瑜兄,若是你见了陛下,一定要替我看看陛下长的什么模样,为人是和蔼还是严厉。”


    瑜生无语,严厉是有可能,和蔼是个什么词,陛下的年纪……还和蔼不起来吧。


    “陛下问话的时候一定要当心再当心,莫要说错话了,这也是祖父要我叮嘱你的。”


    瑜生点点头,心里思索考场里见到的天子那一面,好像……是挺吓人的。


    殿试只写一篇文章,要阅卷不难,难的是评名次,这会儿阅卷大臣们争得面红耳赤,只为前几名的名次定论。


    第三名与第二名甚至与第四名的文章都难以较高低,各有各的好,大臣们也都喜好不同,你说这篇好我说那篇好,争了半天直到丞相拍板才定下来。


    更难的是第一名的文章。


    这篇文章不论其他,只从文章本身出发的话,任何大臣都觉得这篇文章是写得最好的,只是最后揭了名,发现是?*?会试的会元瑜生所写的文章之后,就有大臣持有不同意见了。


    “他还太年轻,没有资历,没有学问见识上的沉淀积累,不足以当状元,应该把状元让给年纪稍微年长一些的,以他的年纪当个探花郎差不多。”


    “说得极是,况且瑜生身体不好,这样的身体素质如何能为皇上分忧?担不起大任啊。”


    反对瑜生这篇文章当状元的大有人在,从他的年纪轻和他的身子差两点说事,尤其是礼部尚书等人,更觉得应该要有资历见识更深的人来当状元。


    最后又吵到丞相面前,竺情懒懒抬眼,“就他吧,阅卷只以文章论名次,不牵扯个人,定名次就让天子自己做决定吧。”


    虽然如此,但是历来把前十名的文章交给天子看,里面也是有门道的。


    天子有兴致的话,把每一篇文章都看了,看完根据自己的心意定优劣定名次,但天子若是没空或者不耐烦看的话,很有可能看都没看,就按照大臣排好的文章顺序定了名次。


    历来天子是很少更改大臣所排好名次的,一来是给阅卷官面子,二来,嫌麻烦。


    除非真有惊天才华天子极为欣赏的人让他特别关注到。


    而且天子也少有每份文章都看完,排在越靠前的文章,越有可能被天子详细翻阅,这种时候,受到天子赏识的机会就越大。


    虽然争议再大,但既然丞相已经放了话,其他阅卷大臣也只能依了丞相的意思。


    天子收到阅卷大臣交上来的文章,十份文章,他果然没有兴趣一一翻看,只是翻了翻前头几名的名字,果然看见瑜生的文章排在第一份。


    他翘了唇角,从到看到尾,这个书呆子,也没有辜负他想给他状元的心,再看看下边几份文章,确实写得不如他好,比他务实的不如他才华横溢,比他有才华的,不如他观点独到犀利,这家伙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


    天子早就想好了要给书呆子状元,历来像他这么年轻的学子考殿试,很有可能在名次上会吃亏,因古话总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都尚未及冠就考了状元,自然不在“牢靠”之列,那些古板的大臣都不会赞成让他当状元,之所以会排在第一,应当是丞相的意思。


    只是天子觉得,一来书呆子的水平能当得起状元,二来更重要的是,他有意在书呆子考了功名之后,留他在京中任官,历来状元郎进翰林是传统,进了翰林就得熬资历,少说也得在京城干个几年。


    天子没想过之后要怎么做,只是想把书呆子先放眼皮底下再说。


    传胪大典这日,清晨一大早,瑜生和所有的准进士们都穿着统一制式的公服,头戴顶冠,排着队候在皇城大门外等候召见。


    之后有鸿胪寺的官员引着他们进宫,到金銮殿前,文武百官皆在列,瑜生和所有准进士们一样,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一直等到辰时,天子才姗姗来迟。


    这次瑜生不敢随意乱看了,老老实实见了礼,站好。


    等一系列仪式过去后,有官员开始宣布殿试的名次,也就是唱名。


    先唱到的有些意外也不出意外的还是瑜生的名字,他连忙跪了下来,位列于左侧第一的位置,之后榜眼则在右边稍后的位置,其余名次者依次往后排。


    小郭先生考完觉得自己不可能排在第十名,结果却排在了第十,也就是二甲第七的名次,算是个好位置。


    传胪大典结束后,天子亲自召见了前十的进士说话。


    朝臣们纳闷的是,天子这次还挺有耐心的,他不先从状元榜眼问起,反而从第十名的书生开始问话。


    小郭先生紧张坏了,受宠若惊,好悬没有因紧张出丑,当场作了一首诗蒙混过关。


    之后第九第八至第二,天子所提的问题各有不同,有的让作诗,有的问了些时政方面的问题。


    轮到瑜生的时候,天子忽然说:“你是云州府金诚县人?”


    瑜生点点头。“回陛下,是的。”


    之后天子又说,“朕听说你自幼被誉为神童,这一路考上来,也次次考了第一名,算上状元,六元及第,是本朝第一位六元状元。”


    瑜生被夸得不好意思。“学生惭愧,学生自幼家贫,按理是读不起书的,好在开蒙时得陛下于各地开设义塾之故,方能上得起学,且学生因早产体弱,也是学生家人及未婚妻悉心照料,方能有今日。”


    天子:“朕听闻你的未婚妻,温柔贤淑美名远扬……”


    瑜生点点头,没错他的秾秾确实极好,无人能及。


    只是书呆子忽而疑惑,他的秾秾有美名远播吗?名扬到天子都听闻的程度?


    不及思索,随后天子又问:“此次金榜题名后,想做什么?”


    瑜生连忙拱手:“学生、学生想接未婚妻来京城游玩一番。”


    天子顿时满意了,不枉他给的状元,书呆子还算识相!


    丞相竺情在一旁看着天子和书呆子的对话,忽然来了兴致,明知故问道:“状元郎的未婚妻在哪儿?”


    瑜生连忙回道:“我来京城赶考前,家中母亲病了一场,未婚妻本想随我来京城,因母亲病了之故,才代我留在家中照顾母亲。”


    竺情:“这么看来,状元郎的未婚妻的确是难得一见的温柔贤淑的女子,然而却本官很好奇,在状元郎的心中功名与未婚妻孰轻孰重?”


    书呆子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未婚妻。”


    丞相却愈加为难道:“有了功名就可以为陛下效力,莫非在你眼里陛下还不如你的未婚妻?”


    瑜生吓得连忙跪下,“学生没有这个意思……”


    天子瞪了丞相一眼,他虽然也看书呆子不顺眼,但他还需要暂时由书呆子来照顾秾秾,将她接来京城,又不是要治他的罪。


    他素来知道竺凡德此人性情恶劣,没想到这个平平无奇的书呆子也让他起了作弄的兴致。


    天子给新科状元郎解了围,“既然没有就起来,丞相逗你的,不必当真。”


    竺情低头抠指甲,玩味笑了笑,天子这也算是“爱屋及乌”?


    瑜生擦了把汗,差点就被丞相坑了,还好天子是个明君,没有计较。


    他偷偷看了丞相一眼,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过丞相,他从前也未见过丞相大人,谈不上得罪之处?何况外界明明说丞相是个大度高洁之人。


    恰巧碰到丞相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书呆子:“……”


    其他大官看天子这态度,看来是很喜欢新科状元了,为了护着,连丞相的面子都不给,虽然丞相确实看起来像是有意为难人。


    有个会来事的大臣,问道:“状元郎刚刚金榜题名,既然与未婚妻感情好,什么时候成亲喜上加喜?”


    书呆子不好意思地说:“约莫、约莫不久后……”


    其他大臣都笑了起来。


    天子:“……”


    丞相漫不经心的表情也微变。


    天子狠狠瞪了一眼多事的大臣,准备赶明儿给他找点事做,闲死了,话那么多这么会讲,不如派去塞外当个使臣,跟将军作伴去!


    天子让书呆子金榜题名可不是为了要他得了功名马上娶秾秾的,为了让书呆子把这事儿忘了,把婚期越往后推越好!


    金銮殿上,天子暗藏肮脏心思,假意提点:“婚姻大事不可草率,年轻人应先立业再成家!”


    “专心替朕做事,朕自然看在眼里,等到官爵加身,有了更高的官位,能为夫人挣来诰命,再成亲不迟。”


    天子话语里充满了暗示,意思是只要你好好做事,过几年我就给你加官进爵,成什么婚!不要成了!


    他觉得自己暗示得够明显了,书呆子这么会读书,应该能听得懂。


    试问哪个考功名的读书人不想要加官进爵,前途无量?


    谁知道状元郎红着脸说:“学、学生想快点成亲。”


    他的秾秾已经等了他许久许久,他怎么可以让她继续等?


    既然考了状元,就要风风光光迎娶她,让她成为状元夫人!


    至于以后,那就以后再说叭!


    书呆子虽然害羞,但语气分外坚定。


    满朝大臣听了,顿时哄堂大笑。


    感情状元郎还是个满脑子只有未婚妻的不折不扣的情痴!


    天子:“……”


    第55章 状元郎与未婚妻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见完天子,瑜生和新鲜出炉的榜眼探花从正阳门出来,骑上宫里备好的骏马,他穿上一身状元大红袍,跟着仪仗队一路游街。


    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沿路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像是早有经验,每到了会试殿试这年的春日,金榜出来后,京城里的百姓就会跑出来看状元探花游街,至于榜眼虽然是第二名,但相较于第一名的状元郎,传闻总是比较俊俏的探花郎,榜眼总是比较不起眼。


    这回的榜眼探花其实都差不多,榜眼是个三十几的五官端正的中青年书生,探花则是个年纪更大约莫有快四十的老书生,可见刻板印象要不得,天子和考官们可没有把又年轻又俊俏的状元郎安排到探花的位置。


    沿路有姑娘觉得状元郎太过年轻俊俏,很多未婚姑娘都把早早准备好的篮子里的绢花和手帕往状元郎身上丢,瑜生被扔了个满头满脸,香气扑鼻,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脸都红了。


    其他人见状元郎这么可爱,越发来了兴致,有些已经成婚的媳妇大婶也故意往他身上扔花扔帕子,瑜生一时间被鲜花帕子吞没了。


    其他两个榜眼探花羡慕地叹了口气,状元郎虽然还没成婚,但刚才在大殿上说有一个感情甚好温柔贤淑的未婚妻了,现在游结还受到大小姑娘的欢迎,真叫人羡慕!


    瑜生手忙脚乱的时候,听着周围的恭贺声,喧嚣声,敲锣声打鼓声,这样的热闹场景,很遗憾没让秾秾看到。


    他还记得以前曾跟秾秾约定好,想让她一日看尽长安花,可惜这次因为事出有因,没让秾秾一起来京城,现下又有些后悔,等事情过后,哪怕他描绘再生动,也不如亲眼所见。


    没有人知道马上的状元郎在这样风光的时候,满心都在惦记着家中的未婚妻。


    今秾的马车进京城时,只觉得不愧是京城繁华得很,他们先去之前瑜生去信说过的那家客栈里找,掌柜说人已经搬走了,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掌柜给他们指了路。


    “会元老爷不但会试考了会元,且殿试也拿了状元,现在估摸着正在游街呢,你只管往主道上几条大街去,准能碰见。”


    今秾和三哥三嫂闻言,惊喜地直问:“他中了状元?”


    “当然是真的!你们是状元郎老爷的家眷?要看热闹得赶紧,过一会儿就没得看了!”


    今秾心里高兴极了,也大大松了口气,能考上状元,说明身体应该没有大碍了,所以才能赶得上会试。


    没想到他们过来会赶上生哥游街仪式。


    三人又连忙让车夫赶车过去,掌柜说尽可能往人多最热闹的地方走,那一定是状元郎游街的地方。


    人越来越多的地方,马车是行驶不进去了,今秾三人只好下车,让车夫找家客栈停车,他们一路往前走,问了路人,说状元郎还在后头,还没过来,今秾想快点看见生哥当上状元的样子,没在原地等,而是一路往前挤。


    敲锣打鼓声越来越近,人群瞬间沸腾起来,哪怕有官兵维持着秩序,仍然一下子骚动,今秾被挤得和三哥三嫂分散了,自己狼狈地在人群中被挤到前方去。


    这时仪仗队已经到了近前,仪仗队的官兵喊道:“前方的速速退避!”


    今秾想往后退,但因为后边的人太多了,挤来挤去都挤不进去,突然一声惊喜悦耳的声音唤道:“秾秾!”


    今秾抬头一看,才看见她家生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骑马到了跟前,他是状元郎,他一停下来仪仗队也跟着停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路中间的两人。


    今秾喊了声生哥,然后见马背上的红袍少年红着脸向她伸出了手,“秾秾,上来,与我共骑。”


    仪仗队的主事小声提醒状元郎:“从来没有女子与状元共游,这恐怕不合规矩……”


    状元郎看他一眼,虽眼神温和,语气却不容置疑,“她是我的未婚妻,没有她我便走不到今日,与她共骑又何妨?若坏了规矩,只管找我。”


    这么大好日子,状元郎六元及第登科正是气焰最风光的时候,仪仗队的领事也不敢得罪他,加上榜眼探花也帮着说话,只好不提了。


    今秾伸出手,被他一把拉上去,坐在他身前。


    瑜生骑术一般,体力也一般,平常时候是不敢带今秾骑马的,秾秾的骑术说不定都比她好,但跨马游街只是慢悠悠地骑在马背上让马驮着走几条街,不太费劲,瑜生才敢说要带她共骑。


    许久不见的心上人就在自己怀中,还在自己高中状元的时候,同自己游街,享受最风光的时候,瑜生心里说不出的满足,以至于下巴搁在她脑袋上,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用只她听得到的声音说:“秾秾,今日的长安花可满意?”


    今秾连连点头,满面霞光,她一坐上来后,明显感觉到扔给瑜生的帕子花朵都少了,不由取笑:“生哥伤了多少姑娘的心肠?”


    “秾秾会不会坏了你的好事?”


    状元郎气得羞赮,又怕未婚妻真的误会,笨拙地解释:“那只是凑热闹的,我、我心里就你一人……”


    今秾被他一本正经的解释逗乐,在马背上在他身前,笑得花枝乱颤,少女貌美娇俏,在状元郎怀中笑颜如花的样子也被映入了这副游街图中,成为很多人心中的风景。


    有人打听了,说那是状元郎的未婚妻,遗憾的有,赞叹的也有,都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状元郎年少才高,他的未婚妻貌美如花倾城之色,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本来一些准备榜下捉婿的权贵人家见了,也不由得生了退意,虽然很大原因是因为在金銮殿天子亲口问了他家中未婚妻的情况,让这个未婚妻摆到台面上来,就不敢随意捉婿,被天子知道了恐怕没好处。


    但因为瑜生实在优秀,年纪轻轻就六元及第中了状元,深得陛下的欣赏,日后定然有好前程,说不定还能进内阁呢,一些有意思的权贵就想着,状元郎从乡下来的,没什么见识,肯定也没接触过多少女子,让他见识见识富贵窝里养出来的富贵花,他就知道乡下那朵小家花同真正的富贵娇艳的牡丹花的区别了!


    只要状元郎自己生了心思,天子也管不了那么多。


    没想到,状元郎游街,他的未婚妻会忽然出现,且还与他共骑共游,更没想到的是,他的未婚妻纵然看得出风尘仆仆尚未梳洗精致打扮,仍然能看得出倾城的娇美颜色,就算与京城最美的千金相比也丝毫不逊色,甚至更甚人家。


    “状元郎不是出身乡下吗?哪来这么漂亮的未婚妻!乡下的姑娘都这么好看了吗?”


    状元跨马游街结束后,这些问题成为新的京城话题,火遍大街小巷。


    天子也知道了,原来秾秾进京了!


    他把没用的暗卫一通训斥,又派人到跟前保护,怕被发现,叮嘱暗卫不要一直盯着,离远一些,要有距离有空间的保护。


    暗卫满脑门问号,领命而去。


    “……”


    天子在自己的宫殿中,看折子没了心思,看书也没了心思,不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


    突然秾秾离他这么近,只要他出个宫,不出一个时辰,就能见到人,这样的距离,让他有点无所适从,之前总盼着人来,真来了,自己反倒不知做什么了。


    丞相那边也收到了消息,他听仆从说,状元郎带着貌美未婚妻游街的事情,说京城大街小巷已经传开了,说状元郎未婚妻如何如何貌美好看,两人感情如何如何好,很多人都把新科状元郎列为年度大赢家,羡慕死人。


    丞相比天子干脆多了,他装作出门散步,自己牵了马出门,故意往状元入住的那家客栈门前那条街上走。


    说回今秾这边,游完街之后,今秾就随着瑜生还有一路追上来的三哥三嫂回到他住的客栈,另外又开了两间房。


    洗漱后,一家人叫了饭菜到房里吃,说话。


    三哥夫妇是有眼色的,恭喜了四弟,说了几句高兴的话,就借口说路途劳顿回房休息了。


    只剩今秾和瑜生在房里。


    两人手牵着手,对视许久,忽然齐齐笑开。


    今秾就说起,自己当时收到郭家兄长的信有多紧张,一天都不敢耽搁,直接收拾行李上京了。


    “还好生哥没事,而且还考上了状元!”


    “我一直觉得生哥能高中,真中的时候,感觉来得挺突然的,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她伸出自己手,“你摸着是不是感觉手心里还有汗?”


    瑜生把她的手捧手心里握着,先前在外面不敢表露的得意欢愉也露了出来,“虽然也告诉自己如果不中没关系,名次靠后也没事,但真的中了状元,让秾秾享受到游街的风光,享受到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美妙,还是觉得很开心。”


    今秾捧着他的脸,在他侧脸亲了一口,“这是庆祝生哥考上状元的!”


    书呆子一下子脸成了熟透的红虾。


    两人聊了会儿话,瑜生问今秾累不累,想不想回房睡?


    今秾摇摇头,“倒是还好,跟你游过街之后,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现在我可能高兴得半夜都睡不着了。”


    “那正好,秾秾晚上陪我去宫里参加琼林宴吧,我听礼部的大人说,宴会上是可以带一两个家眷的。”


    第56章 他的桌案与丞相的桌案是相隔的


    今秾


    第1回 参加宴会,还是琼林宴这样盛大的场合,听说很多文武百官都会参加,加上登科的士子,甚至皇帝都可能亲临。


    既有些期待,又多了两分紧张。


    女子总是注重外貌多一些的,一提到参加宴会,就立马想到自己似乎没有特别适合参加宴席的衣裳。


    她的衣裳本就是日常穿着,无论在乡下还是在府城,都没有特意做过比较精致的,而且这次来京城,因来得匆忙,就只带了几件平常换洗的衣物。


    她把包袱拿出来翻了翻,眼睛眨啊眨:“生哥……”


    瑜生笑了,“无论秾秾穿什么都好看,莫管旁人眼光。且宴会是晚上办的,灯光昏暗,不如白日明亮,旁人只看见秾秾那张脸就魂不守舍了,怎么会注意到秾秾穿什么?”


    今秾觉得来京城一趟,生哥变得油嘴滑舌了,捏了捏他的脸,“生哥……陪我去买衣服叭?”


    瑜生哪招架得住心爱未婚妻的撒娇,立刻就投降了,拉着她的手出门去。


    京城有家很出名的成衣铺,里面什么时兴款式的衣裳都有,瑜生也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京城很多有点闲钱的老百姓都喜欢去那里买衣裳,还有的人去里面逛一逛,只看不买,学了款式回来自己做。


    那家店离客栈也不是很远,两人干脆走路出门,顺便带秾秾逛一逛京城的街道,让她开心开心。


    二人从客栈里出来,俊秀少年牵着貌美的小未婚妻,两人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容,门口的小二打了声招呼:“状元爷带未婚妻出门逛逛啊?”


    瑜生笑着点头。


    小二偷偷嘀咕,这状元爷住这里不是一天两天了,殿试前就已经搬过来住,一直给人感觉冷冷淡淡,半死不活,没有半点精神气,听说是病过一场,在养病。


    现在未婚妻一来,病就好了?没听过病好了还会连带性格都活泼起来,想来是因为未婚妻的缘故吧!


    小二羡慕地想,我要是有那样一个貌美如花的未婚妻,我也得整天乐呵啊!不乐呵一辈子都亏。


    两人高高兴兴出门,丝毫没有察觉后头跟着一人。


    那人把手边的马交给仆人,自己背着手,优哉游哉地逛着街散着步,因他身材高挑相貌出众,很惹人注意,又故意从街边摊贩中买了一顶狐狸面具戴着。


    竺情离得远,看不清楚昔日“梦中”少女的长相,只看到她被书呆子牵着,落后小半步半边身子被遮住。他随手又从另一个摊贩中买了一串烤羊肉串,边走边吃,任谁也想不到这是名满天下,高洁矜贵的丞相大人,竺家之主。


    这会儿天还亮堂着,太阳都还没落山,不过街道上就已经香气扑鼻,酒楼饭馆坐满了等着上菜的客人,街边的小摊小贩也在做着吃食,今秾闻着闻着就有些饿了,分明出来前还同三哥他们一起吃了顿饭。


    瑜生感觉也饿了,衣裳不着急买,他特意找了几家京城有名的饭馆和小摊,专门做京城里才有的地道吃食,别的地儿是吃不到的,这几家他之前有吃过,都觉得不错。


    京城里实在太过热闹,饭馆摊上生意也好,人来人往,以至于完全没有警惕性的两人都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样。


    他们凡是进了一家店,后边就跟着另一个人也进去,那人衣着低调奢华,虽然戴着面具,但仍露出半边俊逸的下巴,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只是这位贵人也看不出像是跟踪人的,他一路上也吃个没完,手上总拿着一串什么在吃,更像个贪玩贪吃的贵公子。


    跟着两人进了餐馆,看着少女吃饭,他才总算看见那张脸,一时有种梦中人来到他面前,来到他现实的世界,这种恍惚感。


    忽而又笑了。


    狐狸面具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暗沉沉的。


    他喜欢这种能看得见摸得着的感觉。


    他甚至少女喜欢吃哪样,多吃了几口,他就跟着点那样,满怀兴致的品尝,原来她喜欢这样的口味。


    今秾胃口不大,本就吃过一顿,所以也就吃了两家,已经饱肚了,且吃得小肚子滚圆,她拉着生哥的手摸摸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问:“这下怎么办,吃得多,等会儿买衣服穿着不好看了。”


    瑜生耳根都红了,连忙左看右看,看看有没有被人注意到这个举动,“秾秾穿什么都好看!”


    今秾用力捏他的手,“你只会这句,男子是不是从来在女子买衣服的时候,都只会说这句啊?下回不来点新鲜的,我可不听。”


    瑜生红着耳根,拉着她走进成衣铺。


    身后跟着的那人看到这一幕,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眸色深沉,过了会儿,没有跟着进去,而是转身离去。


    不知牵着马去了哪里的仆从,像是长千里眼一样,眨眼就已经牵着马到他跟前,男人骑着马离去。


    再从成衣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今秾选了一套衣服,款式颜色都是她喜欢的,只是做好的成衣哪怕拿了最小号,腰肢那里还是过于宽大,于是又让店里的绣娘帮着修改,这才多等了会儿。


    从成衣铺离开,经绣娘提醒,瑜生又带着未婚妻,去首饰铺里买了一对镶着白玉的银色耳环,极为素净雅致。


    绣娘说这套衣裳要配着耳环才好看,耳环比衣裳还贵,几乎花光了瑜生带出来的所有钱,但他见秾秾戴上,就觉得美得像天仙,天仙都没他的秾秾好看!


    今秾是舍不得买这么贵东西的,因为一套衣裳就花了不少银子,生哥还未授官,也就是还没到能领俸禄的时候,且在京城还要花费一些,但生哥坚持给她买,她也不好弗他的心意,想着自己话本子稿费挣了不少,这回出来也都把存的银子都带来了,坚持到回家应当不成问题。


    到了客栈,今秾洗漱一番,换上新买来的衣裳,戴上生哥买的白玉耳环,白玉就比豆子大丁点儿,难得的是雕刻成了莲花的形状,缀在银色耳环上面,虽不华丽,却透着一种很精巧素雅的感觉,配上新买的这套浅鹅黄衣裙,有种步步生花的美感。


    她把生哥先前给她买的胭脂,在唇上和腮边轻轻涂抹,唇上的多涂一遍,腮上的薄涂至瞧不见妆容感,隐约的红晕,让肤色显得更白皙,气色更好。


    等今秾弄好这些,瑜生就来敲门了。


    天色已经快黑了,宫里的马车来接人了。


    今秾打开门,“生……”


    就见门外的书呆子已经成了石塑,瞪圆了眼睛。


    她伸了手在他眼前晃,“生哥?”


    瑜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偷偷牵了未婚妻的小手,赞美道:“秾秾真好看……这衣裳穿你身上,是它的福分,瞧你把它穿得像天上宫装一样……”


    今秾被夸得很高兴,一会儿又听书呆子未婚夫说:“可是……秾秾,我现在又不想带你去宫宴了,你这么好看,我怕被人瞧了去。”


    书呆子口气酸酸的,酸得活似喝了一缸醋。


    今秾:“……”


    宫里的人果然很有职业素养,今秾下楼的时候,看呆了掌柜小二和不少客人,但宫里派来赶马车接人的太监却只愣了下,就回过神,说请状元郎和状元郎夫人上马车。


    今秾还未成婚,是不能叫夫人的,但太监也不知道叫什么,他又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儿,反正左右都要成亲,不如就叫夫人吧。


    一声状元郎夫人,让瑜生没心思酸了,自己羞得不行,暗里欢喜。


    马车行驶在京城的街道上,一路向着皇宫而去,路上碰见不少同样赶去参加琼林宴的书生,可惜宫里派马车接的只有状元郎有这个殊荣,其他人都得自己想办法,坐马车骑马都行。


    到了宫门口,看见小郭先生等人已经等在了宫门口,见他携了未婚妻下马,都跟他打招呼。


    瑜生走了过来,他们才看见状元郎未婚妻的模样,满目惊艳。不由揶揄:“状元郎好福气!”


    瑜生很害羞,还知道站出一步,把未婚妻挡在身后,免得过多男子的目光让她不适。


    小郭先生早就知道瑜兄的未婚妻有一张难得一见的容颜了,旁人对她熟悉得多,见了面也拱手打招呼。


    今秾亦是还礼,“恭喜郭家兄长登科。”


    几人说说笑笑,经过检查后,从宫门口走进去。


    皇帝派去暗里保护状元郎未婚妻的暗卫功夫不错,且藏匿本事极强,但他是个新人,经过十多年的训练,刚刚被批准进入暗卫营上岗不久,是个实打实的纯新人。


    他不知道天子为何派他去保护状元郎的未婚妻,更不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要求是为什么,自然也不知道自家天子是存了什么样的坏心思。


    他是个木讷的耿直的只有一根筋的愣头青,不会揣测主子的想法,虽然状元郎带着未婚妻进宫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没必要禀报给主子,因为主子只吩咐了他远远保护,没说要干别的。


    他就跟着进了宫,伪装成一个保和殿洒扫的宫人。


    他要是知道今日的耽误,让他未来莫名其妙被主子发配去挖金矿挖了三个月的话,他一定会立马跑去通知主子的!


    话说回来,今秾和瑜生等人进了宫,走了好长的路,有大半个多时辰都在步行,因为宫里不许人乘车骑马,只得靠双腿走路。


    为这儿,今秾小小把未婚夫崇敬的天子骂了一顿。


    好不容易终于到开宴会的保和殿了,今秾狠狠松了口气,这时候不由得佩服每日要上朝的文武百官大臣了,每天走这么长的路,身体想坏也难啊,天子肯定是为了自己臣子们的健康着想!


    没有一双好腿,想当官也是不容易。


    天清气朗,四月底的微风舒爽怡人,气候正好,宴会开在保和殿外,早早有宫人点亮了一排排一列列错落有致的灯笼,来回有巡逻的侍卫,十步两个站岗等吩咐的宫女太监。


    每个桌案上都摆着酒壶杯子、瓜果点心等。


    瑜生被引到左下首第二的位置,这是专门安排给新科状元郎的,仅次于丞相的位置。


    也就是他的桌案与丞相的桌案是相隔的。


    其余新登科的进士们专门安排在另一边,按照名次依序入座。


    同兄们都很羡慕状元郎,小郭先生不算很羡慕,因为因为那个位置实在太显眼了,就在丞相边上,四周都是权贵大臣,上首还有皇帝,若是他的话一定紧张得昏厥过去。


    换作平常瑜生确实会紧张,但这会儿,他只顾着照顾自己的未婚妻了,什么都看不见,想不到。


    第57章 莫打她主意


    新科进士们到齐入座后,不久文武百官也都齐齐入座,官位从下而上,越是地位高的越来得越晚,等所有人都到齐后,就只剩皇帝和丞相没来了。


    天子设宴宴请新科进士,但并不代表他一定会参加,有空就来,没这份闲心就不来,也是正常。


    不过丞相很少缺席这种场合,等到宴会开始奏乐了,前菜快上了,丞相才姗姗来迟。


    太监在外面唱道:“丞相大人驾到。”百官便齐齐站了起来,无一人例外,可见他在朝中积威甚重,连一些不是一个阵营的武官也都站着,等丞相入座才会坐下。


    瑜生和今秾随着大流一块起立,瑜生早先已经见过丞相了,还差点被他坑沟里去了,对丞相并不好奇,今秾就有些好奇了,因为她原先写话本子的时候,专门查过当今官场上的资料,其中有一本大半篇都在写这位丞相,全是吹捧他如何如何好的。


    以至于她写出来的反派太师也参照了这位丞相大人,一个好名声,虚伪的大佞臣……


    瑜生余光瞧见那人身穿一袭月牙白的长袍款款而来,一双靴子绣着银色金丝边,矜贵雅致的风格却透着一股遮掩不住的奢靡华丽。


    果然像极了丞相这个人。


    他连忙伸手压了压未婚妻的头,小声在她耳边说:“不要看。”


    他没有得罪过丞相大人,却已经吃过他的?*?亏了,谁知道偷看他一眼会如何,他听说丞相大人不喜欢被看。


    男人越走越近,步伐却越来越慢。


    瑜生见那双镶着银丝边的靴子越来越近,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直到他站定在旁边的位置,瑜生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座位有多么不妙!


    偏偏他还把未婚妻放在自己右手的位置,方便照顾她,只希望今晚丞相大人没那闲情,不要作怪,不要像那日在金銮殿那样,突然为难人。


    瑜生拉着未婚妻的手,随百官见了礼,听见边上男人带着一丝笑意的悦耳声线,说了免礼,坐下时手心里都出了汗。


    今秾被他牵着手,也感觉到了生哥的紧张,悄悄凑近问他:“怎么了?丞相大人这么可怕?”


    瑜生连忙捂住她的嘴巴,“这个位置不好,莫要说闲话,乖乖坐着吃点东西……”


    旁边的男人戏谑笑道:“状元郎跟未婚妻偷偷咬耳朵说什么呢?莫非是说本官的坏话?”


    瑜生


    年少的状元郎耳根都红透了,不是羞的,是吓的,气血上涌。


    他连忙拱手:“学生未婚妻没出过远门见过世面,胆子小,学生跟她讲点规矩。”


    丞相:“哦?”他的眸子落在少女身上,眸色隐在昏暗的灯光下,以至于少年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看不见他眼中隐隐要他身旁少女吞噬的神色。


    今秾觉得不愧是丞相,威压感存在感很强,仅仅是坐在这个人边上,就感觉半边衣裳要着火了,全身很不自在。


    但现在已经入座,再换座就是对丞相的不尊敬,也显得没规矩,今秾只好乖乖地跪坐着,低头捧了一杯水喝,喝进去了才发现那是果酒,非茶水……


    今秾:“……”


    丞相叹了口气,“莫怕……那是果酒,酒力极浅,寻常女子喝上两壶都不会醉。”


    果酒比起二锅头这种烈酒是差了许多,但少女是个见了酒就上脸的体质,她转过头来,一汪水眸漾着浅粉色的红晕,双颊如熟透了醉人的红桃般。


    男人愣了瞬,喃喃自语:“竟是不胜酒力的体质……”随后嘱咐道:“状元郎既然带了未婚妻来参加宴会,就应该照顾好你的未婚妻。”


    瑜生连忙答应。


    然后赶紧找边上伺候的宫女要了温凉的白水,哄着秾秾喝。


    今秾其实没醉,就是有点点微醺的感觉,这种微醺感并不难受,还能缓解紧张,甚至有种想再来一杯的冲动,不过思及上回的醉酒,这次就克制很多,不敢贪杯。


    丞相自己举杯喝了杯酒,他桌上的酒是宫里珍藏的顶级美酒,却如何品也品不出美味来,吩咐宫人拿来果酒,方才她也是喝的这款?


    味道甜滋滋的,带有点青梅的酸感,酒味儿很淡,想到就是这样一杯酸梅酒让少女脸颊红成那样,他不由浅笑出声。


    一阵风吹来,少女身上的馨香混着果酒的香味弥漫鼻间,他深深吸了口气,越发觉得今晚风景正好,月色迷人。


    当时以为是梦境,现在梦中人就坐在他身侧的位置,若是忽略掉两个桌案之间的距离,他与她之间近得几乎同坐一张桌子。


    须臾,一个太监过来传话,瑜生见过,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


    他手拿拂尘,先是跟丞相等人见礼,然后说了天子的口谕,说陛下人不太舒爽,就不来参加宴会了,让学子们吃好喝好,好好欣赏歌舞,若有作画写诗者,可呈上去给天子过目,写得好的通通有赏。


    新科进士们都有些失望,天子原来不来啊……好不容易能在天子面前刷刷存在感,这也是他们中进士后也许人生唯一一次机会能离天子这么近了。


    一个四品官员跟边上的新科进士说:“你们算幸运的了,陛下还愿意欣赏你们字画呢,还不快写诗作画?万一哄陛下高兴了,也会传唤你进宫说话的。”


    “我们以前登科那会儿,赶上天灾,皇上心情不好又忙碌政事,不但琼林宴没参加,且传胪大典也未来,都是丞相代为操办,连当年录的进士名额都比往期少了快一半,你们就知足吧。”


    新科进士们打起精神,随着宴会的开始,正式的菜品一一上来,歌舞奏乐也一曲接着一曲,未曾停歇。


    今秾开始还有些沉迷于宫廷美食,小嘴巴里吃个没完,她虽然吃得小口小口,很优雅很慢,但一直未曾停歇,后来逐渐沉迷于美丽的歌曲舞蹈中了。


    心下不停感叹,不愧是宫里培养出来的舞姬乐师,跳出来的舞蹈奏出来的乐曲,跟人间仙乐似的。


    当皇帝可真好啊。


    偏偏这样的好歌好舞,他也看腻了,根本没有来赏眼的心思。


    旁人忽然有人问:“姑娘在想什么?”


    今秾看歌舞看入迷了,不假思索说:“在想皇上为何不来。”


    瑜生拉了拉她的衣服,今秾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跟谁说话,慌乱之中对上丞相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她本来很紧张的心情,因为话本子的太师突然冒出来变成对面的丞相,突然就不紧张了,甚至玩笑似的央求:“请丞相大人当做没听到叭……”


    丞相笑意更深,“姑娘是否在想,这么好看的歌舞为何天子不来欣赏?”


    今秾老实点了头。


    丞相饮了一樽酒,大笑道:“他不来才好呢。”


    “来了,就有人要被叼走喽。”


    今秾不太明白丞相大人在说什么,只当他在开玩笑,也笑了笑,转头继续捧着下巴欣赏歌舞。


    瑜生看着这场对话,好悬松了口气,“秾秾,你小心点丞相……”


    今秾觉得丞相看着不太像个坏人,身上也没有恶意,好像个寻常人那样与她说话,并不见如何高高在上,但既然是生哥的提醒,就乖乖点了头。


    宴会开始到三分一的时候,陆续有官员喊话,让状元郎一桌一桌敬酒去。


    这也算是个惯例,状元郎带头从第一张桌子敬酒到尾,算是跟顶头这些前辈官员们混个脸熟,后边榜眼探花等进士也一样跟着敬酒,这样琼林宴开着才有意义。


    瑜生连忙多吃两口菜,怕一会儿不胜酒力,先醉倒了。


    离座前跟秾秾叮嘱:“千万不可再喝酒了,多吃点菜和瓜果点心,好生欣赏歌舞,到点了咱再回客栈睡觉,还有……少和丞相大人说话,不要惹他生气。”


    今秾都一一应下,“生哥放心,秾秾很乖哒……”瑜生看着她比平常还软乎的样子,哪能放心得下?不过那边已经在催促还是只得离座敬酒去。


    瑜生酒量一般,算不上什么好酒量,平时也很少饮酒,他从丞相这桌开始敬酒,本来拿了果酒,丞相调侃:“莫非状元郎要糊弄我们?”


    瑜生哪敢啊,连忙换成另一种酒,只是这种酒浓度比果酒高了不止一倍,闻着酒味芬芳浓郁,比民间的酒好喝得多。


    他换了这种酒,丞相才放过他,瑜生一桌敬一杯,四品以上的官员只要在京城的没差事的几乎全来了,少有缺席的。


    才敬到一半,瑜生就已经有些醉醺醺的感觉,思维开始迷糊,官员们见此,干脆来玩行酒令,这样喝的酒会少一些,不至于一个人一下子就灌个十几杯醉倒了。


    问丞相要不要来玩,丞相摇摇头。


    有心人注意到,丞相在看歌舞的同时,似乎还不时跟状元郎的未婚妻说上两句什么,脸上笑容比平常时候添很多。


    不由感叹,丞相大人心情好的时候,其实也是个极其平易近人的人,因状元郎离座敬酒应酬的缘故,还帮着邻座的状元郎照顾他的未婚妻,丞相大人不愧是最体恤下属的好官!


    瑜生在行酒令之前已经灌了一肚子酒,早就快醉成醉虾了,后面行酒令几轮玩下来,也喝了几杯,越发感觉不胜酒力。


    频频看向未婚妻,见秾秾果然乖乖坐在座位上,也没有跟丞相说话,就安心了。


    瑜生哪里知道,只要他不看这边的时候,丞相就找他家未婚妻说话,他的声线本就悦耳好听,喝了酒后刻意压低,更有种让人迷醉的感觉,今秾不得不注意到他说话,然后跟他越聊越多。


    她发现丞相真的没有生哥说的那样可怕,也不像她话本子里写的太师那样虚伪。


    他很善解人意,往往她想什么他都能说出来,且见识高远,谈吐彬彬有礼,实在是个让人很难不心生好感的人。


    她偷偷对丞相致歉,之前是她小人之心了,以为名声毫无瑕疵的人一定好名声,积威甚重,旁人才不敢说他坏话,没想到他是真好。


    “今秾姑娘此次来京城要待多久?”


    “还未作打算,也不知道生哥会被授什么官,约莫他去哪里秾秾就去哪里。”


    “这样也好,夫唱妇随……”男人凤眼深沉,夫唱妇随四个字几乎是轻轻地呢喃出声。


    今秾没听清楚,“丞相?”


    竺情没有解释上句,而是接着说:“今秾姑娘来自哪里?”


    今秾摇头,“我自幼七八岁大的时候,就被生哥从河中救起,没有了之前的记忆,来自哪里也不知,对我来说,生哥的家在哪儿我就是哪里人。”


    竺情虽然也附身过书呆子,但这种话题两人从未提起,他不知道今秾的来历还有这样一番曲折。


    他沉吟了声,问:“秾秾姑娘可要我帮你查查家世?”


    今秾有些心动,但她跟丞相大人不熟,不好麻烦人家这种费时费力的事情,觉得应该跟生哥商量才对,摇了摇头。


    少女的心事实在好猜,竺情一下就看懂了。


    还欲跟少女说些什么的时候,见书呆子突然从行酒令那一圈走了过来。把少女抱到另一边坐着,自己坐到他边上,那双黑沉犀利刻板的眸子,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个人!


    远在边塞的大傻个!


    他端了酒杯,要跟他干杯,丞相也不说破,饶有兴致地跟他干杯,两人一饮而尽。


    男人的语气让书生的嗓音变得低沉,“莫要打她主意,她是书生的未婚妻!”


    早先的猜测现在得到证实,竺情却不显得如何高兴,意兴阑珊地懒懒饮酒,“哦?我做事要钟离兄你管?”


    一语点破了书生身体里男人的身份!


    第58章 将军日日夜夜窥伺人家,见时欢喜,不见暗里思慕?


    钟离隐没想过隐瞒自己的身份,他知道以竺凡德的聪敏,只要他到了书生的身体,与他碰了面,他无需开口,他就已经明了一切。


    同样的,他能到书生身上,另一个与他身份相似的人约莫也能,因为两人与天子同源。


    钟离隐方才到书生身上的时候,书生已经隐隐要醉得不省人事了,只是心里还惦记着未婚妻所以一直强撑着没醉死过去。


    他转头一看,就看见熟悉的那男人眼里的神色。


    那种眼神他很熟悉,熟悉到立刻生了警惕。


    竺凡德私底下总说,天子性情如恶劣的霸王龙,霸道到什么都要掌控在自己手心里,看上什么东西就要占为己有。


    他自己表现一副什么都无所谓,只有钟离隐才看得清楚,竺情与天子是同一种人,只是天子是明着来,他是暗着来,两人没有什么不同。


    竺情勾起了唇角,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莫非将军日日夜夜窥伺着人家小姑娘,见时欢喜,不见暗里思慕?”


    “现在,看我得了小姑娘欢心,与她说话,生了醋意?”


    男人握着小小酒樽的手几乎青筋暴起,片刻后,他压下翻滚的浪潮,“未曾。”


    “我与秾秾、秾秾姑娘保持着距离,未曾有过逾越之举,我只把她当别人的未婚妻看待。”


    秾秾?叫得真亲切,男人心下哂笑,却故意问:“当真?”


    一片乌云飘过,短暂地遮住了明月的光芒,也掩盖了两个男人眸中的神色。


    一个探究戏谑,一个暗自隐忍。


    钟离隐深吸了口气,斩钉截铁:“当真!”


    过往附在书呆子身上的一幕幕从脑海中飘过,少女在牢里受了鞭刑人事不省的时候,他克制着礼节,替她敷药,喂她吃药喝粥……


    书呆子回乡的那个夜晚,少女做了噩梦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颤抖的哭音娇缠着他要他读诗经给她听,在他腿上毫无防备地趴着入睡,他抱着她到床上,那个夜晚……他心里压抑着一头恶魔。


    ……


    “那我就信了,钟离隐,这话你记住了,往后别后悔!”


    他闭了闭眸子,再睁开时,月光大盛,他的眸色比月色亮得刺人,直直盯着他,“你答应我,不要碰、她。”


    竺情第一次看见大傻个这样的神情,他垂下眸子,盯着杯中的酒,“钟离,你知道吗?人生如杯中酒,放着不喝再香醇的美酒也会散了味儿。”


    “何意?”


    “我做事从来随心,我不会答应你的,死了这条心吧!”


    大约是两个人聊了太久,边上的少女趴到钟离隐背上,探过脑袋,“生哥和丞相在说些什么呀?”


    两个男人默契地摇头,钟离隐不习惯笑,也不会说很多漂亮的话,只是坐直了身子,撑住少女的重量。


    竺情看着他的举动,目光又落到他克制的脸上,笑道:“只是在说些官场上的事,姑娘也想听?”


    今秾是挺感兴趣的,但她会看脸色,感觉生哥并不是很想让她跟丞相继续对话,就摇了摇头,坐回原来的位置。


    气氛一时寂静,突然,太监唱道:“皇上驾到!”


    在那道明黄色身影到来前,两个刚才还剑拔弩张,暗潮涌动互相较劲儿的男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


    时间推到一刻钟之前。


    太监总管回了皇帝寝宫,跟天子汇报宴会上的情况,表示已经安排好了,丞相在场与百官还有新科进士们推杯交盏,气氛极好,行酒令都开始耍起了,又说还有些进士已经在写诗作画,准备讨陛下欢心了。


    回禀完,天子点点头,并未说什么,他还在想着,秾秾突然来了京城,要何时出宫去见她一面,也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名义见她,是不是要乔装打扮?


    别吓着她了。


    要不然就偷偷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要授书呆子什么样的官,把他留在京城里……


    思索着这些问题,太监说什么,也不太在意,只是点点头挥挥手让他下去。


    太监见天子心情还算不错,就笑着说了句:“状元郎的未婚妻名不虚传,确实难得一见的美貌,这样的好颜色老奴以前在先帝爷的后宫也未曾见过。”


    天子忽然思绪凝住,半躺的身子坐直了起来,“你说什么?”


    “老、老奴说状元郎的未婚妻……”


    “她来了?”


    “陛下谁来了?”


    “朕问你,状元郎带了自己的未婚妻来宫里参加宴会?”


    太监总管摸不着头脑,但既是天子问话,就点了头。


    不免想到白日在金銮殿的时候,天子就当众提过状元郎的未婚妻,还好心提点他不必着急成婚,男子应以立业为重,莫非陛下这样关心新科状元?


    看来状元郎非同小可,前途不可限量。


    太监总管想到天边去了,没有注意到上首的男人,星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随后不悦地皱眉,这个暗卫派去保护秾秾,这么重要的事情没说,看来是不中用了!


    他暂时没心思处置不中用的小暗卫,站了起来,“去保和殿。”


    太监总管惊了,“您要去参加宴会?这都过半了……过会儿您该歇息了,明日还早朝呢。”


    天子不耐,大步往前走,边走还边整理了自己的衣领发冠,其他伺候的宫人见了,连忙跟上,帮整理天子的仪容,因他没有停下脚步,大步往外走着,宫人只能小跑着,边跑边帮他擦鞋,整理衣襟,一时间手忙脚乱。


    太监总管连忙吩咐了龙辇伺候,自己也跑着跟上。


    天子哪怕行踪匆忙,他一出宫,身后还是阵仗极大,跟着一连串的宫女太监,又有成群的侍卫跟随保护,到了保和殿,已经跪了黑压压一片的人。


    原本喝得醉醺醺的文武百官一个个突然都清醒了,跪姿极为标准。


    “拜见皇上……”


    明黄色的高大身影,缓步的上了台阶,慢悠悠地进来。


    他原本来时很着急,只想着见她,她都到了宫里,等于到了他的窝里,他怎么能放她随意就走,不去见她一面?


    可到了保和殿,天子就忽然慢了步伐,不知是做给别人看,还是心生紧张。


    今秾先前见丞相只是俯身见礼,现下见了皇帝,就得跟其他人一样跪在地上行礼,她还未曾见过天子是长什么样子,寻常百姓连提天子都满脸敬畏,莫非他真是一条恶龙?


    今秾虽然好奇,但也知道皇权大如天,不敢随意抬头窥探,只是隐约感觉一道黑影从自己跟前走过的时候好似停了瞬才抬脚,低沉的嗓音带着弦乐般的磁性深沉。


    “免礼……”


    众人站了起来,见天子站在上首,他也未走到上首自己的座位,而是站在离着丞相座位不远的位置。


    天子未曾入座,百官也不敢入座,就这么站着。


    天子目视前方,实则余光一直落在边上的少女身上。


    她今天穿的衣裳很美,很适合她……


    当众天子没有特意多看谁一眼,只是为了离她近一些,站在那里说了些场面话,问宴会如何,众卿家吃喝如何,歌舞如何,酒菜如何,新科进士们可还习惯等等……


    因天子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在场众人都受宠若惊,新科进士们不了解天子的脾性,还以为天子当真如此体恤臣下,威严不失温和,实乃明君!


    一个个感动得当场跪下给天子磕头,大赞宴会特别好,酒菜歌舞都特别好,日后一定好好努力报答天子的恩德等等。


    进士们都跪了,今秾不得不随着未婚夫再次跪下,难免心里吐槽这些进士们的小题大做,天子只是说了几句话,你们就感动得恨不得肝脑涂地,至于?


    今秾还在吐槽,忽然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脑袋上,只是一瞬又移开了,问她身旁的生哥。


    “状元郎呢?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宫人伺候得可还周到?”


    “瑜生”中规中矩地回道:“回陛下,无,极好的。”


    天子习惯了书呆子的腼腆,点点头,他并不在意书呆子的感受,之所以问他话,只为了光明正大看秾秾一眼。


    只可惜秾秾碍于规矩,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只能看到她可爱的后脑勺。


    天子满心的柔软,随后想了想,假装不知,问:“状元郎边上的人是?”


    其他大臣见陛下心情不错,有心思问闲事,肯定是心情极好了,一个个都笑了起来。


    “陛下,状元郎好福气呢。”


    “状元郎有个美貌如花的未婚妻,中了状元就忙不迭地带出来炫耀。”


    钟离隐知道书生不是这样的性子,尽管他爱极了自己的未婚妻,但会带她出来,恐怕只是为了讨她欢心,让她见见更多天地世面。


    他努力学着书呆子的口气,“学生未婚妻,名叫今秾……”


    突然,他顿住了!


    他与竺情都能附身在书生身上,见到他的未婚妻,身为主意识的天子又怎么可能见不到?


    如果天子早就知道秾秾,又为何刻意装作不识?


    竺情那样的人都对她起了心思,天子……


    他跪在地上的膝盖,隐隐地颤抖。


    第59章 哪有什么如果呢?


    天子并不愿意看到秾秾跪在地上,于是就说道:“这是琼林宴,在宴会上君臣同欢,诸位爱卿不必多礼,新科进士们也都随意畅饮。”


    众人谢恩起身。


    今秾站起来时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子,身子一歪正要跌倒。


    她身边的“瑜生”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他。


    丞相看见天子跨出的那一步又若无其事收回去,唇角轻轻拉扯。


    已经站了许久,再站下去,恐怕文武百官都会心生惶恐,天子转身走到高位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太监给他斟酒,他举起酒杯与百官进士共饮。


    今秾也因此喝到了今晚的第二杯酒,而且还是大臣们都在饮的白酒,非方才喝的果酒!


    这酒是宫中专门酿制的,比起民间的粗制滥造,显得香醇得多,酒味也更浓厚……因是皇帝举的杯,今秾不敢杯中剩酒,一口气喝完,顷刻间就感觉到一股热气往上窜!


    她放下酒杯,双颊酡红,偷偷吐了吐舌头。


    天子一直在关注着今秾,见少女一杯酒喝下去,这般的状态,无奈笑了,早知应让宫人照顾女子些,倒果酒或茶水就好……


    可见她那副模样,自己又忍不住心生热意。


    宴席上,天子不敢太过关注少女,也不敢一直叫瑜生答话,这样会让大臣起疑,素来枪打出头鸟,瑜生才刚刚中了状元,不宜太过出头,否则哪日就无声无息被犯了错误,即便他是天子,想一直保他在京城里安安稳稳当个小官也不容易。


    他还需要瑜生一直留在京城,且当着京官,这样才能让他时时看着秾秾,又不让她在生活上受苦。


    不过即便是用余光关注着少女,天子嘴角的笑意也未曾停歇,任谁都看得出来天子心情极好。


    不时地吩咐宫人加菜,见少女喜欢吃哪道菜就多上一遍,又觉得女子应爱吃甜食,瑜生那桌上了不少甜点,什么糯米团子,桂花糕,杏仁燕窝羹等等。


    只是可怜御膳房那些甜点师傅了,本该早早下班回去歇息的,被迫加班。


    今秾觉得天子人真不错,她又误会了一个大好人!


    他来了之后,宴席上的菜品越来越好吃了,甜点也好吃得不像话!都是新鲜现做的,用料都是宫里专用的,什么燕窝都是贡品,外边吃不到这个品质的,加上御厨的手艺,让美味更上一层楼了。


    她这辈子还没吃得这么开心过!


    哪怕有些醉意了,还是吃得很香,又有顶级歌舞看着,顶级乐师奏乐,新科士子们高声吟诗献给天子……


    无论哪一样,都是人世间所能享受的顶级了。


    看她高兴,吃得香看得欢乐,天子心情也高兴,哪有不高兴的,这种感觉就好似他把少女请到了家中做客,使劲了手段逗她满足开心,而她也真的开心真的很满足了,这种感觉让天子眉眼舒畅,即便看见丞相那个碍眼的混账到现在还不走也不觉得如何了。


    宴席末尾,天子实在耐不住了,问丞相:“爱卿还不回家?朕听说丞相素来注重养生,睡眠规律,从不晚睡,今日怎么还不回去?”


    丞相站起来,长身玉立,微微一笑,“回陛下,您不走臣怎么敢走?”


    天子:“朕批准你可以先走了。”


    丞相又是一笑:“臣不敢……”


    两人上下对视一眼,唇角笑意更深,眼中却不见笑意。


    天子就纳闷了,这厮可不是一个真正谦卑恭敬的人,他素来只顾自己的享受,只顾自己的心情,就算他在这里,他也能寻个借口离去,他可不认为这厮会喜欢这种宴会。


    还不如回府斗蛐蛐。


    丞相怎么会走?书呆子醉去了,现在醒着的是钟离隐,他对钟离隐的人品是极放心的,但他担心钟离隐应付不过来,会被天子发现异常。


    更何况如果天子突然起意,不要脸了要把今秾留在宫里,钟离隐这个傻大个怎么应付得过来?


    他微笑着又饮了一杯酒,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少女,她双眸明亮水润,脸颊泛红,更加美得不可方物,没看席上已经有不少人偷偷看她了?


    即便是状元郎的未婚妻,是有主的姑娘,但爱美是人之天性,男人更甚之。


    天子就这么待着待着,没有要走的意思,太监总管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急得不行,几次提醒他该回宫歇息了,宴席也已经到了结束的时间,再晚下去,明日君臣都不用上朝了。


    提醒了多遍后,天子只好站起来,宣布宴席结束,各回各家。


    朝臣们其实也早已不胜酒力,盼着回去了,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呢,闻言松了口气。


    任谁也没想到,一场平平无奇的琼林宴,天子待到了宴会结束,这是前所未有的!当今天子不是那种喜好玩乐的,莫说只是琼林宴,便是每年的年宴都不见得他会待半个时辰以上,这次不仅来参加了琼林宴,且还待到了宴会结束,让所有文武百官都大为惊讶。


    天子知道自己不走的话,朝臣们进士们是不敢先走了,只能先摆架离去,若不是还有几分理智,他真想下个旨,让状元郎带着未婚妻在宫里住上一晚,秾秾都醉成什么模样了……


    可正是因为理智尚存,天子没这么干。


    他离去前,特意嘱咐宫人把醉酒的人都平安送到府上,不得有误,最后看了少女一眼。


    恰巧少女正好抬起头来看他。


    两人目光相接了一瞬。


    今秾愣住。


    天子也愣住。


    他忽而笑开,大笑着离去。


    文武百官拜别天子后,也都准备各自散去。


    “陛下今晚心情不错……”


    丞相的马车是在宫里的,在保和殿外,他是唯一一个拥有马车进宫特权的人。


    看着今秾在钟离隐的搀扶下,还要随人一道走到宫门坐马车,忍不住掀了马车帘,叫住了她。


    “状元郎与未婚妻已经醉成这样,不如坐我的马车?”


    钟离隐视线与竺情对视了片刻,点头。


    他也不忍心让今秾一直走路,夜风凉且醉着酒,容易着凉。


    钟离隐先把秾秾扶上马车,自己才跳上去。


    上去后,马车里。


    竺情笑意不停,钟离隐则一直板着脸,一声不吭,身上散发着沉郁疏离的气息。


    今秾已经醉得不行了,那杯酒的后劲儿极大,对于她这种不善饮酒的体质来说,没有一杯就倒下,全赖了宫里那些菜和甜点的功劳,因为吃了不少,食物分担了酒力。


    让她还能稍微醒着。


    上了马车后,整个人就瘫软下来,靠在生哥的身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她睡着后,马车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车轱辘压在马路上的咯吱声。


    钟离隐这时才抬头,与对面男人对视。


    两人几乎就这么盯着对方看,足有一盏茶时间。


    钟离隐先开了口:“不要碰她。”


    他的话老调重弹,竺情并不买账,懒懒倚在座位上。


    他虽不言,钟离隐却知道他的答案。


    竺情勾勾唇角,看向他怀中的少女,“这么抱着她,是不是心里美得很?”


    “是不是想着,若她是我的未婚妻该有多好?”


    他又笑着摇摇头,“阿隐人品正直,道德极高,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是我瞎说了。”


    钟离隐脸色铁青,一直暗自忍耐。


    怀中少女温软的体温却让他愈加备受煎熬。


    好不容易到宫门口了,他才松了口气。


    离去前,不知道以后是否还能在再书呆子的身上恰好见到竺情,就再度警告:“我不介意杀了你。”


    丞相没有了,天子就是会受伤一段时间,又不是真会死。


    竺情看着他眼中的神色,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是真的敢带兵围了他的丞相府,不经过天子的意思,就把他杀了。


    何况他支黑甲骑兵,天下无敌,即便偷偷潜入京城把他杀了,也不见得能查出来。


    他却没有丝毫担忧的意思,附在他耳边,轻轻说:“她身上是桃花香味儿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钟离隐已经站在马车旁,抱着少女要离去了。


    脚步一顿,恨不得一拳打在他的眼睛上。


    终是忍了下来,抱着少女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赶车的太监在恭维:“状元郎得了丞相的青眼呢……”


    他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少顷睁开眸子,手指轻颤,在她睡着的面容上,将她几缕碎发捋开。


    低低叹息一声。


    若……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呢。


    到了客栈,将少女安置在她房里的床上,打了一盆温水,拿着干净的帕子替她擦拭脸颊,洗了手,盖上被子。


    脸上的妆容被清水拭去,少女更显肌肤白皙,芙蓉满面。


    她的睫毛轻颤,显得睡得不是很安稳,他只好在被子上轻拍,“不怕……好好睡,乖乖睡……”


    她还是蹙着眉,像是做了梦。


    他思及那晚,她做了噩梦的样子,于是默背着诗经,嗓音低沉柔和:“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读到这里,他顿了顿。


    长夜渐深,少女在他低缓的声音下,缓缓地睡去,眉头不再紧皱,眉眼舒展,呼吸轻缓,显然睡沉了。


    他方起身。


    书生的房间就在隔壁,只要出了门,拐个弯几步路就能到了。


    可他站在少女的床前。


    脚却沉重得像钉在了地板上,迟迟无法抬起。


    竺情话虽难听,却戳破了他暗藏的压抑在内心深处,从不敢细思的想法。


    月光隐去,一阵风吹进来,脆弱的烛光耐不住风的摧残灭去。


    房间越发暗了下来。


    男人俯身,手指在她额间轻轻抚过。


    第60章 凡权势金钱可及的,皆不值钱。


    宿醉后的痛苦萦绕在脑袋,瑜生头疼地按了按额头,灌下了一大口茶水,才感觉稍微缓口气。


    他半眯着眸子,想昨夜的事,可只记得自己敬了众多官员的酒,后来又被拉着玩了行酒令,然后就喝醉了,再往后就不记得了。


    约莫是喝醉酒断了片。


    他隐隐有些自责,宫廷里那样危险的地方,面对这么多陌生的官员,也不知道秾秾后来与他是怎么回来的。


    他敲敲秾秾的门,发现她还在睡,嘟囔着困。


    他苦笑一声,秾秾比他还喝不得酒,只喝一小杯果酒就起不来床了。


    瑜生哪知道后来今秾又灌了一杯白酒。


    今秾起不来,瑜生自己也难受,干脆回屋接着躺,不一会儿又睡着了。等到下午两人才陆续起来。


    今秾给他说了后来的事,瑜生是真不知道自己醉酒之后,还能记得把秾秾平平安安带回来,?*?他不由佩服“自己”。


    今秾趴在他肩头,说起后来的酒菜甜品,“天子来了之后,上的菜都极好吃,很多道御厨拿手的硬菜都上来了,我吃得肚子都装不下了,还是当皇帝的好,若不是他,我也吃不到这么好的菜和甜品。”


    瑜生笑着说:“那你可高兴?”


    今秾点头,“自然是高兴的。”


    “高兴就好,以后再有这样的场合,秾秾若想去,我再带你去。”


    今秾笑着点头,“也不知道天子会授你什么官职,我看他昨夜一点也不可怕,像是温和得紧,脾气好得不行,对待臣下也很温和体恤,是个好皇上。”


    瑜生觉得未婚妻太过天真,但也不愿意打破她心目中的纯真,何况天子纵使脾气没有看起来这么好,也的确是个实打实的明君!


    瑜生也很期待自己的会被授什么官。


    “生哥想当什么官?”


    今秾笑着自问自答,“生哥这么厉害,也许日后真的能当个权臣大官,就像丞相那样。”


    瑜生笑着摇头,“我哪儿当得了什么权臣大官?秾秾,我还没上京赶考前,以前我总在想,倘若日后中了科举,我便想当一个地方的父母官,带着秾秾爹娘住在衙门的后院里,我们一家人关起来过日子,秾秾你就当个县令夫人或者知府夫人,只要能够养活你们,让你们轻松享点福气,还能为百姓做一点实事,我便满足了。”


    今秾听着听着,突然觉得这样也好,她抱住了他,“生哥,那若是皇上派你当外官,秾秾就随你去,我们去把你爹娘接过来,就像你说的那样,一家人在衙门后院里过日子。”


    瑜生也笑了起来,觉得那样的画面非常美好。


    不过到底天不遂人愿,皇帝早就存了心思,打定主意要把书呆子留在京城了,哪可能给他派到外地当官?


    何况状元郎历来进翰林院才是正道,外派的都是一般的同进士居多。


    于是第二天,瑜生被宣进宫,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授为“翰林院编修”,一个正七品的小官,官职虽小,却因翰林清贵,有句话说内阁出翰林,不走翰林非正道。”


    意思是很多内阁大官内阁宰辅幼年期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翰林出身的,读书人做翰林院的官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翰林又是与书籍学问相关,不沾染名利权利,不结党营私,故而清贵。


    状元郎被授官内阁也是常理之中,与他一同进翰林的还有同期的榜眼,探花因年纪过大没能进翰林,去了外地当官。


    瑜生被授官之后,更加难得的事,天子体恤他出身遥远的乡下农家,出身清贫,所以赐了一座状元府给他,还赐了一笔不小的安家费。


    瑜生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秾秾只见过天子一面,就一直在说他好了,天子是真好啊,他感激得不得了,因为他现下确实很发愁,不知道要怎么在京城安家,眼下还都是住在客栈里。


    可客栈花钱如流水,也不是常住的办法,现下秾秾陪着他一起在京城了,他总得想办法弄个地方住,本来准备去找个便宜的地方先租住下来,再想别的办法。


    至于爹娘更不可能接来了,只能等他攒够了银子,买了一座小宅院,有了家之后才能把爹娘接来。


    可他那点俸禄估摸着只够养活秾秾,给她买点衣裳胭脂,要想攒钱买宅院得等上好些年,升了官领的俸禄更多了才行。


    天子确实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天子哪是为了他,他是为了秾秾!他可舍不得她受苦,所以才想办法先以状元的名义赐他一座宅院,虽然这种情况少,也不是没有先例,不会引起朝臣注意。


    安家费是临时起意的,朝廷本来也有一笔给新晋官员的安家费,但是不多,最多花用两个月,他特意用赏赐的名义把这笔安家费另外给了,每个人都有,只是状元郎的额外多很多。


    所以每个同期进士们都很羡慕站在中间的瑜生,以前总听说状元是不一样的,读书人都想考状元,现在才知道到底特殊在了哪里!


    感情天子眼里只有状元郎,过分赏识状元郎!


    又是宅院又是大笔安家费,除了得了一个翰林院的好官,瑜生这也算发了一笔大财,引得下朝后,不少同期进士都在他身边围着,纷纷恭贺他。


    虽然心里羡慕嫉妒酸,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天子很喜欢这个状元郎,非常赏识他才会赏赐宅子,这有点像是要一直留着他在京城里做官的意思,日后瑜生只要不犯错误,铁板钉钉就是能一直升官的人!


    这个时候不巴结更待何时?


    同期进士本就是一份天然的关系。


    瑜生被人一路从宫里恭贺到宫外,好不容易摆脱人了,丞相大人的马车还拦了他,笑着说:“状元郎觉得天子怎么样?”


    瑜生还记得这位丞相大人的变化莫测,谨慎着也是诚实地说:“陛下温和宽厚,是为臣者的福气。”


    丞相:“书呆子,本官奉送你一句话,不管是天子还是普通人,无缘无故待你好的一定是有所图谋。”


    书呆子不理解,笑了笑,“我出身清贫,一无所有,唯有这身所长,又有何可图谋的?何况天子富有四海……”


    丞相笑着离去。


    “这世间,最珍贵之物,往往不是外在之物,凡权势金钱可及的,皆不值钱。”


    瑜生回去后,还在想着丞相这句话,可他思来想去也不明白丞相在说什么,但他是个心思纯净之人,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他不觉得天子会害他。


    状元府位于京城西边,周围全是大官权贵的宅院,再往里就是紫禁城了。


    这一座宅院原先是天子还在当皇子时候的一座闲置宅子,应当是先帝随手赐给他的,当了皇帝之后,也一直闲置着没有赏赐出去,现在变成了状元府。


    皇子的宅院,哪怕只是一所没有住人的“财产”,仍然大得惊人,远远超出了一个状元一个翰林七品官应该住的规格,可这是皇帝钦赐的,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所以瑜生了这栋宅子的时候,不少官员都羡慕,很多混迹京城多年混到四品甚至三品官的都不一定能住这么好的宅子。


    天子的宅院,自然少不了平时打扫的奴仆,瑜生和今秾搬进去的时候,里面一花一草一木都伺候得相当周到,桌椅床架都非常精致,没有一丝的灰尘。


    今秾看着这些,感叹,自己只要拎包入住就好了,最多再去添置些日常用品。


    只是她与瑜生住这么大宅子,感觉稍显清冷些。


    当然,能住大房子是一件好事情,今秾把整座宅院都逛了一遍,前面有个花园,后面还有个更大的花园,她已经在盘算着要种什么花种什么菜苗了,往后还能在花园里看看书,写写话本子,听听鸟儿的叫声,夏天听知了蝉鸣,不知多快活。


    更难得的是还有一个不小的小池塘,池塘里种着荷花,这个季节正开得娇艳欲滴,水里隐约还有鱼儿在游动。


    她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天子这个人好到了极点!再没有这么好的皇帝了!


    “生哥你一定要好好当官,为天子效力,报答他的恩德!”


    瑜生点头如捣蒜。


    当日两人豪气地买了一辆马车,逛遍了京城,买了许多日常用品回府,一一安置。


    瑜生总觉得应当要找两个仆人婢女的,因为这么大宅院,秾秾一个人肯定是打扫不了的,何况他已经当了官,就不想要她再做事干活了,想让她轻快些,每日只要吃吃喝喝好好睡觉开开心心就好。


    今秾想到了当年在府城里的那个叫小丫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在蔡府里,她当时曾经承诺过,若有朝一日生哥高中了,家里宽裕些了就把她要到身边来。


    至于打扫做粗活的仆从,从牙人那里雇两个就行。


    天子晚间得了暗卫的回话。


    他问暗卫,秾秾可还喜欢那个宅子?


    暗卫回想状元郎和状元郎未婚妻的表情,表示很喜欢。


    天子又问,他们情况如何,缺什么没有?


    暗卫都一一照实回答,说他们去买了一辆马车,买了很多日常用的东西,像被子啊柴米油盐什么的,还做了一顿香喷喷的晚饭,现在好像还差人。


    “差什么人?”


    “状元郎怜惜未婚妻,说想找几个仆从给她干活。”


    天子沉吟了会儿,看着暗卫,“你带几个人乔装打扮,上门应聘,不对,你们要签卖身契,往后便听她使唤吧。”


    暗卫小头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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