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论阿蒙,已经是个重量级,是那种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的重量级。就算有一天阿蒙对我说,他给我们准备好了陵墓,我都只会觉得这人大概是要憋个大的,修陵墓能算得上什么大动作,不日常操作吗。
娜布比他要更加重量级,让我认真想象是想不出来的,最多只领悟这又是一个死亡也无法让你我分离。
她的那些眷属在我面前从不多嘴,只是有问必答,不问就是个哑巴。
我说它们看起来很漂亮的,就是不理人,娜布只接了前半句,“漂亮吗,夏夜里我让它们带些萤火,你会更喜欢吗?”
她可以在现在给我描绘夏夜的盛景,将所有想要同我做的事逐步做完,却只会让镇灵过分尊敬我,不会接近我。
若我非要她回答呢?
她脸上先是怔松,再是重新勾起的微笑,明媚背后隐约可见阴影,“因为嫉妒。在爱之前,恶劣的心绪会比明澈的情感更容易习得。”
“我现在是最冷静的时刻,那些心绪尚且不会影响到我。我需要为我的眷属早做打算。”
“爱是会让一个人彻底疯掉的。”
女性的身躯要更加柔软一些,依偎在我身旁,声音逐渐如同呓语,“再多同我说会儿话吧,你现在是能约束我的准绳。”
花朵的香气清雅,在我的身边盛开,作为点缀的是静静盛开的睡莲和偶尔会泛起波纹的溪流。
一个适合安睡的夜晚。
亦是我应当回到住所的时刻,但陷入美梦的娜布,握着我的手臂,身上花的香气让我升起了点食欲。
——喂养显然是她跟阿蒙都选择的最能拉近我跟他们关系的方法。
效果显著。
我现在可以被食欲硬控几秒,几秒后,还是坚决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臂,说自己要回去了。
“人应当是要回家的。”
她眨了眨眼睛,柔声软语:“明天见。”
此时,她没有试图让我不回家。
因为我记得回家是个很让她喜欢的品质。
尤其是她跟阿蒙合作为镇灵建了一座月女城,我口中的“家”成了月女城后,她常常会对我说:“早点回家。”
月女城的住址是我选的。
花神的苗圃和阿蒙为我种成的果园,要迁移谁时,作为下决策的人,我选择了折中。
我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但可以让所有人都不满意。
我指了一个双方都平等的需要迁移一大段距离的地方,落下时,阿蒙握住了我的指尖,娜布牵上了我的手腕,“不再想想吗?”
“不是我做决定吗?”
娜布率先松开了手,“那就这里。”
阿蒙很平稳的继续握着,还得寸进尺,将握指尖这个动作爬成了十指相扣。
娜布依旧在笑。
双方看上去意见不太统一,其中阿蒙对娜布的排斥已经快要具象化了,然而,他们的意见非常统一。
娜布要我的亲近和好感。
阿蒙要跟我的十指相扣。
双方都在表达对我指定的地方的意见。
即:不赞同。
那地方他们折中不了。
月女城可以不建,我可以只将阿蒙这边当家,无外乎是一切如常,但若是在我选择的地方建城,我离千树之王的森林就太过接近。
他们更改过的我的食谱,我能因此与他们亲近,身为世界树意识化身的千树之王,就已经先天站在了绝对高度。
我无法拒绝世界树的主动靠近。
我只会下意识的揣度猎物,放任她的接近,然后咬上一口世界树,再陷入饱食后的昏昏欲睡。
娜布和阿蒙不会让我过早的见到她,他们将她当做最后挽留我的手段。
我指第二个时,阿蒙才放开了我的手,我等了一会,让手上裹着的属于他人的温度散去,才缩短了距离,去指了一个他们都能接受的地方。
就算那离千树之王的距离依旧比现在要近一些。
但他们只会提出一次异议。
月女城在魔神的力量下,最耗费时间的不是如何平地起高楼,而是如何让它的结构兼具美观和实用性,能让属于我的元素跟他们均等的贴近。
“我能有什么元素,虫子吗?”
花、沙与虫子?
是我的菜单,果园和苗圃里都有一部分我爱吃的,他们在平和的匀出来一部分,确保我在各自的领域里,不会吃不到自己想要的口味。
就只是这一件事,其余的,在保证结构坚固美观上,除了我们各自的住处,其余的都可以让眷属们随意发挥。
“真的吗?”我的表情全是“我不信”,他们的每一次看似亲民的政策下,确实都非常亲民,除了不怎么亲我,可以有效减少我在外不着家的时间外。
就是有种坐在坚硬的板凳上,因为太过坚硬,所以会不想多坐的感觉。
没建月女城,但维持合作关系时就这样,现在建了月女城,果不其然,又是熟悉的一套。
我在建好后,于城内逛了一圈,那种坐硬凳子的感觉又来了。
我要是神情恹恹不想出去,就咸鱼躺着醉生梦死,他们也不愿意,非要以节日庆典的名义让我出来透透气,以免我醉生梦死着,就进入漫长的休眠期。
庆典时,倒是亲我了,各个方面都亲我,喜欢我在庆典时跟他们并肩走一整天都精力充沛。
二者之间微妙的变化,我的智力就算够不到聪明的边儿,那也是个正常人吧。
「有驱虫花吗?」
「不是苦一点的味道就可以了吗?还有木质纤维的感觉。」
我吃全素对我的精神伤害还是太大,让我永远也忘不了有意识后第一口古木的味道。
苦涩,木质纤维在嘴里干嚼。
月女城里这些能让我联觉的木头不多,只是为了避免我走在大街上突然饿了,冷不丁就啃了别人的房梁一口(?),所以,那些有木质存在的结构,都做了一些处理,不会唤醒我的食欲。
镇灵们是月女城里最主要的居民,因而这座城的名字叫做月女城,就是月夜的女儿,娜布的称谓里有一个“鲜花与月夜的女主人”,而镇灵诞生于娜布流血的伤口。
城外,才是人群的聚落,只有庆典时,月女城才会对他们敞开大门。也只有庆典时,那些经过处理的木质结构才会更替成未经处理的木头。
……
他们到底是在我的食谱上研究出来一些东西,又恨不得给我生造出来一个恋家的习性来。
我被x2的软饭噎着的次数太多,在又一次被灌饭时摆了摆手,说“不用这么麻烦,我精神状态不佳不是食谱没丰富,是我真吃不下了。”
真是活久见,向来只有行割肉饲鹰之事的人会被损害,有朝一日,我这成了鹰的差点没被撑死,而损害自身的却还或神采奕奕的或轻声慢语的问我“够不够还要吃什么口味”。
谢谢,真吃不下了。
这段我险些被软饭撑死的时间算是难得的宁静,他们都在担忧我的精神状态,在我的健康面前选择抛弃了暂时的沉重念头,没空计较别的,最多只有内耗。
奈何我的轻松要用我的精神状态开换,我跟系统吐槽这是什么机制,三个人里我正常他们就不正常,我不正常了他们就正常。
「就没有三个人都正常的时候吗?」
「没有。」
在这段时间里,雪上加霜的是,娜布的好感度抵达了49。
她好感度增长的那天,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额外的事,她只是从夜晚醒来,很安静的看了我一段时间。
从她醒来的那刻,到我醒来的那刻。
也是头一次,她说的“早点回家”,不是指宽泛的月女城,而是指她的身边。
“我现在能够理解,什么叫做时日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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