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晚上不冷,云层很亮,但已经看不见月亮。
水舒收回看向阳台的视线,他先前上楼重新换了件黑色的睡衣,又吹干头发才坐在这里和季环说话。
他很困,没什么耐心:“怎么不陪白宁,跑我这里了。”
白宁应该很生气才对,毕竟他把他耍得团团转,现在也不知道躲在哪里偷偷生气地掉眼泪呢。
炽亮的水晶吊灯下,水舒那张漂亮的脸没什么表情,但了解他的人都清楚他现在心情很好。
戏耍他们所有人成功后,恶劣的愉悦。
季环很早就知道,水舒是个很恶劣的人。
初中时候有个男生很幼稚,总是别扭地用欺负来表达喜欢。有一次男生故意把水舒关在空教室里,想要水舒开口求他开门。结果水舒硬是什么也没说,等男生担心地憋不住开门,水舒就顺势把男生推进教室锁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才有人发现。
怕那男生提前出来,水舒还特地喊了两个保镖在附近守着。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季环没看过水舒吃亏。
“说话。”
水舒靠着沙发,双腿交叠,t恤下锁骨深陷,浅金色发丝缠绕在后颈。
季环顿了顿,生硬地开口:“过几天,同学聚会你去吗?”
“你来这里就想问这个?”
“没,亚瑟生病了。”季环拿过桌子上的水杯,银发遮住眼眸。
水舒很早之前在郊外购置了一座庄园,养了一只捷克狼犬取名亚瑟。五年来,亚瑟大概是唯一不接受白宁,独属于水舒的东西。
出院后水舒就去看过亚瑟,亚瑟根本没事,还用脑袋蹭水舒。
“你知道你说谎的时候,眼睛会不敢看我吗。”水舒掀了掀眼皮,习惯性地去踢季环小腿,“到底想说什么?”
季环沉默。
他也不知道自己犯什么病,和白宁吵了一架,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想到先前在门口看见林霁月的车,猜测林霁月应该是出门找白宁去了,神差鬼使地按了别墅门铃。
等到后悔已经来不及,水舒开门,他还是第一反应去看水舒后背。
季环很烦。特么的,正常的拜访都被他搞得像地下党偷晴。
小腿附近隐约的酸麻感,他很多次被水舒这样踢过——提醒、催促,配合着水舒淡漠的视线,就像一条鞭子,轻轻抽打,桎梏他的锁链晃动,扼住他的所有情绪。
季环组织语言:“林霁月不是好人,沈秋予也不是好人,你别和他们斗,行吗?”
尤其是林霁月,现在只是水舒没有真正惹怒林霁月。林家和沈家,都不是水舒能惹得起的。水家重利不重义,只有水舒有价值,他们才会重视水舒。
水舒是很聪明,但他只有一个人。
说完这些话,季环又有点懊恼,他是墙头草?还是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总之,水舒不找白宁麻烦,他也不用总是哄白宁,也算是皆大欢喜的事。
“你说的话很莫名其妙。”水舒皱眉:“一开始就是白宁招惹我,我这是和他斗?我只是在反击。”
他才是身体被霸占的受害者,白宁还要一副他是小偷的可怜作态。
说起来,他在沈秋予和林霁月眼里大抵都是可以随意碾死的蚂蚁,那么还忌惮他干什么?
林霁月傲慢,沈秋予心思深沉,偏偏季环是个傻的。
仅仅坐着两个人的客厅静寂无声,水舒的腿离开了些距离,季环视线追过去,水舒弯唇笑,浅蓝眼睛阴霾得照不进一丝光亮:“你知道我很喜欢赌。”
“并且从没输过。”
——
林霁月一夜未归,约定好的钱倒是准时打了过来。后面的第二、三、四、五天,林霁月都没有回来,水舒不关心,还把亚瑟一起接过来住。后面几天阿姨倒是告知水舒,林霁月是出差去了。
出差呀。
水舒看着桌面上一摞不知道谁给他寄的照片明信片,密密麻麻的合照,偷拍照。
和林霁月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五天前,水舒也懒得发消息,只是把照片一起丢进书桌柜子里锁好。
反复使用的证据只会让人厌烦,这些照片已经没了价值。
兴许是清楚无法说服他,季环在那天后也没再来过。
不过同学聚会,水舒要去的。
水舒待的高中是国际高中,其中不乏有钱的少爷小姐,同学聚会也基本相当于同届的校友会。
临出门,出差的林霁月终于回来,水舒正在玄关换鞋,跟在林霁月旁边的金助理左右看看,默默抱紧公文包噤声。
水舒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西服,金发蓝眼,西服衬他,耀眼得像是养尊处优的小王子。
金助理偷偷瞄了眼,不由得感叹林霁月和水舒是真的般配。但现在,两个人似乎都是各玩各的。
不是说之前感情很好?有钱人的心思真难懂。
金助理目光飘来飘去,水舒已经换好鞋出门了。
别墅门重重关上,林霁月脱下大衣,淡声:“查一下他去哪儿。”
你刚才怎么不问,金助理心里诽谤,面上还是答:“好的。”
……
水舒到达宴会,傅斯年就跟开了自动锁敌的游戏npc,闻着味就过来了。
经过上一次,傅斯年老实不少。
傅斯年幽幽:“真的不解除婚约吗?林霁月可是带着白宁出去旅游了好几天。”
水舒随手从侍应生托盘里拿过一杯红酒,随意道:“解除婚约,你能给我无限制消费的黑卡?”
傅斯年:“可以砍价吗?”
傅斯年没那么有钱,但两三百万还是给得起的。
水舒:“不行。”
傅斯年:“……。”
不是谁都像林霁月那样有钱。林家只有一个,林霁月也只有一个。所以林霁月就像香饽饽,谁见了都想扑上去咬一口。
“小气。”傅斯年撇撇嘴,跟着水舒走。他今天穿了骚包的粉色西装,像只花枝招展的孔雀。水舒嫌弃,“别跟着我。”
傅斯年就不,明明那些人都是在看水舒,压根就没看他。
“听说你耍了白宁?”
“前几天白宁因为照片的事还来找过我,说我给你递了证据。”
傅斯年很郁闷:“那明明就是他让我给你的好吧。”就算他后面倒戈,那第一次的照片也是白宁为了羞辱水舒,让他送过去的。
水舒:“你吵死了。”
傅斯年停了停,又追上去:“小水,你好像更有魅力了。”
水舒:“……”死豆m。
同学聚会更像生意场,巨大的水晶吊灯照亮每个人的笑脸,像是虚幻的泡影,虚假得不可思议。
水舒在角落,傅斯年站在他身边,人群片刻骚动,沈秋予和季环出现,护着中间的白宁。
重要人物出现了。
水舒抿了口红酒,白宁表情放松,看来旅游回来后心情不错。
不少人迎上去,水舒很快看不见白宁的脸。
傅斯年嘀咕:“我之前是怎么看上白宁的?”
褪去在水舒身上的滤镜,脱离水舒身体后,白宁的本体也不怎么样。
水舒观察得仔细,大致断定知道白宁曾经霸占过他身体的人不多。毕竟这么离谱的事,白宁想说,别人也得信才行。
宴会好像在沈秋予到来之后才正式开始,人群里的交谈声比先前要更吵,水舒往阳台的方向走,傅斯年追上去:“小水,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来这场聚会?”
水舒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金发轻轻滑落,白皙的脸隐入黑暗里:“当然是有人邀请。”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被邀请的。
宴会在沈家的私人庄园举办,近处栅栏爬满藤蔓,一朵朵白色小花挨蹭着,远处针叶林起伏,月亮照不进的黑暗里仿佛蛰伏了凶狠可怖的猛兽。
傅斯年陪水舒,虽然水舒一直在玩手机没理他。
没一会儿,傅斯年收到条有人要买他画的消息,和水舒说了声,也离开阳台。
五分钟后,阳台走进另一个人。
水舒看了眼时间:“你让我等了十分钟。”
“我应该说抱歉?”
沈秋予从黑暗中走出,阳台适时拉上窗帘,形成一个绝对密闭的谈话空间。
也很适合作案吧。水舒扶着阳台栏杆,轻轻一推,就可以让讨厌的人消失在眼前。
“好久不见,小水。”
沈秋予温声,目光随之放在水舒身上。
他和水舒的最后一次见面,也许要回到五年前的最后一次学生会议。
“我记得那时候,你反驳了我提出的校园季方案?”
水舒:“费尽心思邀请我,就是为了叙旧么。”
让季环故意通知他,再让他来这里,不就是沈秋予的目的。
沈秋予笑了笑,“当然不是。我记得有个项目,你爸爸的公司是供应商。”
沈秋予高中时候就受欢迎,一张忧郁男二的脸让同级生母爱大发地给他写了好几篇人妻攻文。结果当然是被身为学生会成员的水舒收缴了。
水舒没把同人文交给沈秋予,当然不是出于包庇或者同情的心态。他最喜欢看笑话了,如果文里的另一个主角不是他。
成年的沈秋予更让人看不透,水舒在他身后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季环,目光撞上的那一刻,季环僵硬地别过眼。
沈秋予笑容温和,说完话的后半句:“因为你,白宁这几天都不太开心,你给他道个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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