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人摆了一道,还蛰了满头包,这事陆思蘅觉得丢人,也没敢回府,不然按她祖母那心疼劲儿定惹得皇宫里都知道。
是以当天陆思蘅独自去了别院,悄悄地请了个大夫,这事便不声不响地过去了。
隔了两日,陆思蘅才回去。
陆老夫人牵挂孙子呢,拉着他的手边撸脑袋边慈祥地问:“乖孙孙,你这两日去哪了?”
陆思蘅说朋友建了座新园子,里头好玩就住了两天。
往回陆思蘅玩得疯了几日不归家的情况都有,陆老夫人不疑有他。她心里头还记着阮家的事呢,又问:“你那天去赔罪,阮家人怎么说?”
“伯父伯母都是开明的人,孙儿诚心赔罪,他们没计较这些。”
“哦,那阮三丫头呢?”
“阮三......”陆思蘅提到阮三就笑得不大正常,咬着后槽牙:“阮三好着呢,活蹦乱跳的,没死。”
“你这孩子。”陆老夫人拍了下他脑袋:“祖母是问你,阮三丫头原谅你了没?”
陆思蘅眉头一挑:“她敢不原谅?”
她摆了他一道狠的,还敢得寸进尺?
陆老夫人放下心来,劝道:“我就说阮家是通情达理的人家,你虽犯了错,但不是故意臊阮三丫头的脸。赔罪了说清楚了,就好了。”
“往后可别再闹了啊,你看阮三丫头多好的姑娘啊,人家前头还气得想死,后头你赔罪了就原谅了,说明人家姑娘明事理。这么好的姑娘你打着灯笼都难找,还退婚做甚?乖孙孙呐,听祖母的,娶了这阮三丫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嗯。”陆思蘅点头:“祖母,孙儿想好了,孙儿娶她。”
“诶?”
他改变这么快,倒是令陆老夫人错愕。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劝说,没想到他自己想明白了。
随即笑起来:“这就对啦!我乖孙孙出去一回就这么懂事,我高兴呐。明儿我就入宫跟皇后娘娘商量,先把聘礼定下,回头再看个好日子,争取明年让你们成亲。”
“明年?”
“明年太早了?那后年也使得。”
“不,我今年就要娶她!”
陆老夫人一愣:“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反正明年太久了。”陆思蘅心里还憋着口恶气没出呢:“祖母,我等不及了,能不能快点?”
陆老夫人喷笑,笑得牙不见眼的。
“原来乖孙孙是看上那阮丫头了,急着把媳妇儿娶进门啦!”
一旁的庄妈妈也跟着笑起来。
待陆思蘅离去,陆老夫人稀奇又欣慰地歪靠在软榻上,庄妈妈给她捏肩。
“阮家风水就是好,小侯爷去这一趟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还晓得要快点娶媳妇了。”
陆老夫人点头:“我就知道,阮家那丫头旺我家思蘅,这门亲事还真是看对了。”
听得此,庄妈妈又问:“不过老奴有些好奇,老夫人怎么独独看中了阮三姑娘?阮家未出阁的也还有两个呢。”
“你不懂,思蘅这孩子脾性燥,一般人治不住他。我看这阮三丫头就不错,是块管人的好料子。你是不知道,年初我在宫宴上听见她训斥胞弟,那嘴皮子是相当利索。当时我就想呐,思蘅要是娶了这么个媳妇我可就放心了。”
庄妈妈笑:“都说娶妻娶贤惠温柔的,怎么老夫人还反着来?阮三姑娘的性子老奴也听说过些许,看起书来整个人能呆成只兔子,旁人喊都喊不动她。可若是训起人来,那嘴巴子厉害得很,半点亏也不吃。你就不怕她进门了成天跟小侯爷闹?”
陆老夫人笑呵呵:“闹好啊,闹点好。咱们这府邸太大了我还嫌冷清,有两个闹腾的多有趣啊。”
说罢,她笑容又缓缓落下来:“思蘅打小就没父母,我自己年纪大了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也不知道还能陪他多久,总是担心去了后思蘅一个人孤零零地没人照顾。虽说现在有皇上护着,可将来呢,一朝天子一朝臣,思蘅这性子得有人管着,不然易惹祸。我挑来挑去啊,还是觉得阮三丫头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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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阮韵知坐在书房里看书,看着看着忽然停下来。
“茗香,今儿是什么日子?”
茗香正端茶进来,站定傻了会,赶忙跑去翻日历。
“哎呀,奴婢也忘日子。”她翻了会,抬头说:“今儿是四月二十六啦。”
平日阮韵知只顾看书不记闲事,晨起一头扎进书房里天黑才出门的时候常有,连今夕何夕都不大记得。
茗香受阮韵知传染,忙完自己的事也爱捧着书看,主仆俩一个赛一个地忘性大。
听得今儿已经是四月二十六,阮韵知不禁惊讶。
都过去十天了?那陆思蘅怎么没动静?按理说,她摆了陆思蘅一道,他不可能这么安静才是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茗香,”她问:“你去打探打探,这些天陆思蘅在做什么。”
“好勒。”茗香去了。
一炷香工夫后又跑回来。
陆思蘅的事不难打听,这位是京城最显眼的主儿,天天带着帮纨绔子弟前呼后拥地招摇过市,想不知道他的消息都难。
“小姐,”茗香说:“听说陆小侯爷这几天都在马坊里赌马呢。”
“赌马?”
“嗯呐,皇上赏了陆小侯爷一匹西域的汗血宝马,叫什么振威将军,他成天起劲着跟人比赛呢。”
阮韵知越加稀奇了,难道陆思蘅真的像那天所说,心中有愧所以不予计较了?
她想了许久也想不通,索性懒得再想。放下书,准备出门。
“小姐上哪去?”
“去父亲书房,听说他得了本诗集,我去借来看看。”
到了书房门口,却恰好撞上一人,她愣住。
对方刚从书房里出来,瞧见阮韵知,也停下脚步,痴痴地望着。
“程师兄。”
阮韵知对他福了一礼。
此人程俞安,仅仅大阮韵知三岁,是阮兴和的得意门生。
程俞安十四岁拜入阮兴和门下,他机敏好学,才思过人。学问在短短几年间突飞猛进,前年更是以兖州解元的身份在士林中崭露头角。如今正在备考明年春闱,若是再得魁首,便是大翚国立国以来的头一位三元及第。
此荣耀不可谓不激荡人心,就连阮兴和也极其看好这位徒弟,时常喊他来府上提点学问。
因着程俞安常入府,有时还会跟阮韵知碰面,这一来二去的,两人惺惺相惜生了些情愫。
程俞安才华横溢,虽寒门出身却风骨清正,不骄不躁不矜不伐,作的文章也颇令她欣赏。两人默契非常,又趣味相投,于阮韵知而言是最满意的夫君人选。
曾经以为,她兴许会嫁给程俞安,可现在.......才不过月余,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
阮韵知这会儿心里酸楚得很。
“程师兄近日可好?”她问。
“知知......”
程俞安动了动喉咙,落寞笑道:“我一切安好。”
听得他这么说,阮韵知反而更难受起来,一股酸意直冲鼻尖,她赶忙低下头。
隔着两步的距离,一对小儿女相望无言。
不远处,正悄悄翻上墙头的陆思蘅也瞧见了这一幕,低嗤了声。
程俞安他当然听说过,明年春闱魁首他呼声很高,且又拜在阮兴和门下,士林当中属他最得意。外头还有传言说阮兴和很满意程俞安,就等着程俞安高中状元捞进府当女婿呢。瞧这模样,阮韵知估计也是喜欢得紧的。
一个穷书生而已,就算高中状元又能如何?值得她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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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韵知借了书,抱着书本闷闷地回自己的小院。走在路上,听得几声咕咕叫,似鸟非鸟,似人非人。
她狐疑抬眼,就对上坐在墙头吊儿郎当的陆思蘅。
他身后是一树梨花,开得鲜艳,衬得他一身锦袍贵气逼人。皮囊倒是好看,就这身混不吝的气质煞风景。
阮韵知鄙夷地哼了声:“陆思蘅,你属耗虫的?大白天翻我家墙头做什么?”
陆思蘅随手摘了枝梨花扔在她脚下,也回怼道:“阮三,你属狗的?干吗总低着头走路?”
“哦,我知道了。”
他跳下墙来,故意拉长了声音说:“你嫁不了心上人,心里不得劲了是吧?”
阮韵知瞪眼:“你胡说什么?”
“咦?阮三你敢做不敢承认啊,我刚才都看见了。”陆思蘅学着阮韵知的声音阴阳怪气地说:“程师兄近日可好?”
阮韵知脸色涨红。
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架子,上前就是恶狠狠地踩他一脚。
这一脚下了死力,踩得陆思蘅嗷地跳起来。
他三两步追上阮韵知:“阮三,你怎么不敢承认呀,不就是喜欢程俞安吗,难怪嫁不成他想寻短见。”
“陆思蘅,我劝你别太过分。”
“想打我?来来来......你打啊!”
阮韵知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陆思蘅反而来劲儿:“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哈哈,你难受我就高兴。对了,我这还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陆思蘅你没脸没皮的,私闯我家就算了,还在这出言不逊。快走,再不走我就喊我爹爹来了。”
“不急,等我说了这个消息再走也不迟。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消息?”
“从你嘴里出来的能有什么好的?”
“你说得对,”陆思蘅点头:“确实不是什么好话,但我高兴啊。小爷今天心情好,特地来告诉你这个消息呢。”
陆思蘅背着手,大爷似的徘徊了两步,然后龇牙一笑。
“阮韵知,小爷决定了,娶你回家。”
阮韵知顿时惊雷滚滚,目瞪口呆。
“陆思蘅,你之前不是说不想娶我吗?”
“不,小爷改变主意了。”陆思蘅笑意假得不能再假:“小爷觉得你挺对胃口,虽然长得丑了点,但命硬啊是不是?”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见阮韵知要气哭的样子,他舒畅得很:“哦,我这次是来通知你的。我已经跟皇上说了,让钦天监快点看日子成亲,或许过两天日子就能定下来了。”
“阮三你放心,等成亲了我一定会.......”他对阮韵知露出个“友好”的笑,举起拳头,骨头捏得喀喀响:“好生待你。”
阮韵知身子晃了晃,仍不敢相信陆思蘅会改变主意。
“陆思蘅,你疯了吗?”
“没啊,我正常得很。”陆思蘅得意:“啊,你不会是高兴得想哭吧?”
话落,他忽然哎呦地惨叫起来。
阮韵知气极,用尽全力一拳砸在他腹部。
“陆思蘅你听好了,”阮韵知气得牙齿打颤:“我阮韵知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这个废物。”
说罢,她转身离去。
陆思蘅躬身捂着腹部,龇牙咧嘴地疼,脸色缓缓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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