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芝欢的感冒来得快,去的也快。经过一个周末的休息,又神采奕奕地迎接新一周的第一个工作日。
今天延续了周末的好天气,梁芝欢神清气爽地走进公司。
她住得近,一向来得早。刚把包放下,一个眼熟又陌生的男人径自走进总经办。梁芝欢像见到鬼一般惊叫,将那男人吓一跳。
“你、你找哪位?”梁芝欢声音有些哆嗦。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刚刚从上海归来、决定洗心革面的二世祖潘柏雷。他收住惊色,蹙眉打量他的助理,原来真人长这个样子......
模样清秀,可惜穿着打扮太呆板,只比照片上好看一点点,远远不够惊艳。倒是确有几分像那位老兄口中的“正经女孩”。
胆子也够小,他有那么可怕?
潘柏雷翻了翻眼睛,报上大名:“我就是潘柏雷。”
潘……
梁芝欢表情瞬间凝固,记忆里某个片段不由自主涌入脑海。
“潘,叫得真亲昵......”
仿佛又看到那位新娘子说这话的神情,愤怒地扯下头纱,叫嚷着解除婚约……
“喂,见到总经理有这么惊讶吗?”
看她整个人像吓傻了,潘柏雷觉得好笑,手掌在她瞪得滚圆的眼睛面前晃了晃。
“总、总经理?”又一个惊人的事实贯穿梁芝欢的耳朵。
头上仿佛有什么东西炸了,大脑被震得短路......
见助理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潘柏雷摇摇头往里走。推开那扇深色的木漆大门,回过头吩咐:“给我倒杯咖啡来。”
.......
梁芝欢摸了摸头上的发髻,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正装,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
新郎!
总经理!
这巧合也太狗血了吧!
梁芝欢一边兀自震惊,一边去到茶水间。熟练地往咖啡里倒了牛奶,再加入一袋砂糖,搅拌均匀。
幸好她这样子没被认出来,否则会不会---
“就是你这个女人搞砸了我的婚礼!”
臆想中,总经理脸色难看地指着她鼻子:“你还好意思在我眼皮底下晃荡?还不滚蛋!”
画面飘过眼前,梁芝欢手一抖,差点把杯子里的咖啡搅出来。
“早---”
“啊---”背后冷不丁冒出的声音又把她给吓一大跳。
回头看到echo的脸,梁芝欢尴尬地挤出一丝歉意的笑容。
“那个.......总经理回来了。”
“哦。”echo表情没任何变化,一如往常平静淡然。
“董事长九点开会,你叫潘总准时来,他要作报告。我发给你的资料,打印七份带到会议室。”
“好......”梁芝欢赶紧端着咖啡回到总办。
初次跨进这扇木漆大门,只见总经理站在落地窗前,静静眺望远处。
梁芝欢把咖啡放在老板桌上,毕恭毕敬地按echo的称呼叫了声“潘总”,“echo说等会九点董事长要开会……”
“你上班是坐地铁来的吗?”不等她说完,他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梁芝欢不明所以,机械回答:“我是……走路上班的。”
他转过头来,脸上浮现一抹意外的笑容,继而朝她走来。梁芝欢心虚地低下头:“echo还说……”
“等一下!”
梁芝欢心中一紧,下巴扯得更低。
潘柏雷在她面前站定,目光落下,伸手端起桌上那杯咖啡。试探地抿一口,微皱眉头。
“记住,一半糖,八分之一的牛奶,ok?”
“哦,记住了。”梁芝欢连连点头。
“要开会是吧?”
“恩,您还要做报告。”
听到这里,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什么报告?”
“我马上把资料给您。”
梁芝欢立刻奔回自己的座位,迅速打开邮件,把echo发过来的资料打印一份出来,整理好后拿给他。
潘柏雷草草翻完一遍,整个人更加烦躁,一把扯下领带,粗生粗气吩咐:“把电子版发给我。”
*
八点五十五分,梁芝欢去叫总经理开会,他正在不紧不慢地系领带,跟刚刚焦躁的样子判若两人。
可梁芝欢着急啊,再不过去要迟到了!
“潘总,我帮您吧?”没顾上忌讳,她走上前,三下两下利落地替他系好领带。
“还有三分钟。”这下连声音都急得不行。
潘柏雷压下心里的一点好奇,拿上笔记本大步走出办公室。梁芝欢抱起七份文档,踩着五公分高的高跟鞋,快步跟在后面。
会议室里十分安静,显然大家在等他们。
梁芝欢在每人手边放下一份文档,默默地坐去总经理旁边---因为看见echo坐在刘董旁边。
端坐在首席的是一位年约六七十的男性,戴着金色边框眼镜,两鬓花白,但精神矍铄。
梁芝欢在公司网页上见过他的照片,镜头外的董事长比照片略显沧桑。
“应超,你来主持会议。”董事长虽然面带不悦,但语气尚算平和。
进入正题前,刘应超先介绍了她和董事长的高助理,然后才说:“今天是临时会议,主要是跟集团公司汇报一下公司上半年的经营情况。柏雷,你来做汇报。”
于是梁芝欢看总经理打开了投影仪,将一个ppt文件投射出来,开始做汇报。
她马上发现,这是早上发给他的word文档,被他重新调整架构后用ppt格式呈现出来---就在刚才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
ppt在他从容不迫地陈述,条理清晰地展现在每个人眼里。梁芝欢瞥向那张认真的侧脸,这是她听说的那位不务正业、放浪形骸的二世祖吗?
那边董事长听着报告,不时翻看手边的文档,表情严肃,一言不发。
文档是梁芝欢整理的,她很清楚公司上半年的销售情况不太理想。但刘董看上去倒是很淡定,甚至脸上还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不知道报告结束,董事长会如何评价?
约莫半个小时光景,汇报结束。刘应超补充了几句话,特别提到因为夏季是销售淡季,所以业绩受到影响,但随着三季度销售旺季来临,业绩增幅会较大。
但这些话似乎仍然未能让董事长满意,他看了下腕上的手表,决定结束会议。
结束之前,冷冷地说了一句话:“业绩靠数字说话,而不是花哨的ppt。”
董事长离席,其余人也纷纷离开,剩下总经理。梁芝欢就坐在他旁边,刚好没错过桌面下攥紧的拳头。
潘柏雷起身的时候,拳头慢慢伸展,尔后把手放进西裤口袋,大步走出会议室。
梁芝欢一面回收桌上的文档,一面心想“果然父子关系欠佳”。
虽说业绩是靠数字说话,但比起这份打印的文档,总经理的ppt无论从架构性、条理性各方面,显然更能直观以及客观地呈现既定事实啊。
貌似,总经理几十分钟的心血,就这样被董事长毫不留情地抹杀了。
*
阳光透过大片落地玻璃窗洒满进办公室,潘柏雷整个人陷进黑色的老板椅中,扶手几乎快要贴到玻璃窗上。
他出神地看向窗外,好似沉浸在单独的空间。
这个礼拜一的早晨虽然格外晴朗,室内阳光正盛,但他颓唐的背影落在梁芝欢眼里,却透着一种无法被温暖的凄凉。
把留在会议室的笔记本放在桌上,梁芝欢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轻轻退出去,带着一种无能为力感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种感觉很糟糕。记忆中有一次刻骨铭心的经历,那是她决定结束与黄治的感情前夕。
她心里清楚,即便知道他有了太太那一刻,她仍然爱他、不想离开他。可是面对一个非a即b的单选题,她找不到其他的可选答案。
要么舍弃她的底限,要么舍弃她之所爱。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令她痛苦,且纠结良久。但起码这次不同,她应该可以尽力做点事情。
梁芝欢打开那份文档研究起来。
虽然话是冰冷的,但“业绩靠数字说话”是真理。她对公司的业务还没完全熟悉,正好借此机会摸清楚。
因为太过投入其中,以至于潘柏雷站在面前拍她桌子,梁芝欢才从一堆数据中脱离出来。
“做什么这么认真?叫你都没听见。”
刚才的落寞表情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他的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笑容。
“我……在分析报告的数据……”
他凑过来看了下显示屏,又看了看她做的笔记,不可思议地说:“上半年的分析报告已经有了,你干嘛还自己分析?”
“……是吗?”她哪知道有,更不知道哪里可以看。
他想了想,恍然大悟。
“哦......分析报告只有高管有权限,你想看用我的笔记本。”
“不用不用!”梁芝欢连忙摇手,“既然公司有规定,最好还是遵守。”
“公司有些规定本来就很愚蠢!”
这话梁芝欢可不敢苟同。起码她脑筋还算清楚,总经理可以质疑公司规定,她这个小助理没资格。
“自己分析一下也不错,可以熟悉业务。”
她一脸认真,潘柏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是因为有兴趣才认真的,还是因为认真才有兴趣的?”
突然跳脱的一句话,梁芝欢听得懵懵懂懂,不过又好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
她其实是因为对贸易感兴趣才来面试的,可随着了解逐渐深入,兴趣在一点点减少。她发现这份工作并不如她想象那样有趣,不过她没想过退缩,还是很认真、很努力地适应,然后感觉兴趣似乎也回来一点点,于是她继续坚持。
虽然这个过程不是那么的舒服,但也许熬过这一段由生到熟后,一切就会豁然开朗吧?
所以,梁芝欢不太确定地回答他。
“有时候兴趣是因,认真是果,有时候嘛……可能恰恰相反.......”
听了她的答案,潘柏雷拧起眉头思考一会儿。
正当梁芝欢又因为他的长久沉默开始坐立不安的时候,他猛地把双手往桌上用力一拍。
“好,月底去展会!”
“你帮我打电话约供应商和客户,名单我邮件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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