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精心挑选的好戏,从头到尾,她表情可谓精彩。
可就是,没一个是他想看的。
她竟一点也不害怕,不惊慌,不绝望。
他便看得兴致缺缺。
谢衡敏锐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女人的表现,她所做的事情,通通超出了他的预想。
简单来说,她什么都干了,唯独没干‘正事’。
难不成,她的作用仅仅只会用在毁掉谢家的那件事?
优雅清净的包厢,响起敲门声。
一下一下,似担心惊扰了里面人,力道很轻,一听就猜得出是女子。
谢衡神游中,柏萱只得唤了声‘进来’。
门一开,确实是个女子。
一身素净的浅蓝色百褶裙,外面裹着同色系的披风。清丽面庞略施粉黛,眉毛描得细腻,恰到好处地衬出了那双眼睛的漂亮。
她的声音打扮和戏台上大相径庭,但柏萱一眼就看出,她就是被众位男看客倾慕的花旦。名字不用问,戏曲落下帷幕时,场馆里人声鼎沸,全在喊‘莲鸢’。
柏萱疑惑花旦为何会来此,一双明亮有神的杏眼不免好奇地打量。
纤瘦如柳的女子好像有点社恐,被柏萱看得不自在,害羞地低下头,声音轻柔地解释来意:
“莲鸢见过贵客,还请两位莫要怪罪。千音阁里的规矩,落幕后要抽签,今晚莲鸢抽到的是二楼风雪阁,这才前来给贵客斟茶。两位若是不喜,莲鸢这就告退。”
还有这种规矩?
楼下那些男看客迟迟没离场,莫非都是在等这抽签结果?
柏萱不禁看向谢衡,听闻他最近经常往千音阁跑,难不成也是为了等这位花旦抽中他?
看不出来,这整日摆着张厌世脸的狗男人,也有着世俗男子的雅兴。
谢衡淡淡扫一眼门口杵着的人,女子弱柳扶风,却又站得笔直,隐隐可窥骨子里的倔强可骄傲。被他盯着,亦不卑不亢,沉静等他吩咐。
斟茶?谁要喝茶!
柏萱没听到谢衡接受莲鸢提议,反而发现他一声不吭地起了身。
今天的戏应当不符合他的胃口,看这么久,别人越看越沉浸,他呢,是越看越失望。意识神游天外,表情沉冷如霜,满脸地不耐烦。
走到门口,后面的人仍没动静。
谢衡有些烦躁,猛地回头:
“还没喝饱?”
看两场戏,她又是喝茶又是吃点心,偶尔还会鼓着腮帮朝戏台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赏,向他夸赞戏角演得好,深入人心,丝毫不觉哪里不妥,更没体会到他的用心。
亏他做了那么多,到头来,白费功夫。
凶谁呢凶?
柏萱头一偏,面朝窗外,拿后脑勺对他。
“怎么会,就算喝不饱,也被你气饱了!”
她发誓,再也不会跟谢衡一起看戏!
冷暴力不说,还当着花旦的面给她甩脸色,显摆什么啊显摆!
小夫妻吵架,莲鸢非常体贴地退出了房间。不过,此时无人注意到她。
谢衡已经不觉柏萱如此猖狂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这才是她对他该有的态度。就该是这样,而不是方才那样,像个面对自己男人的正常女人。
心底那股燥意好似随着她的发怒而平息了些,他道:
“那还不走。”
“你先走,我不想跟你一起。”
和不喜欢的人一起看戏,就是这种下场。
不欢而散,两看相厌。
哦。
谢衡走了。
外面余热未退,热闹又嘈杂。
柏萱已经懒得去想谢衡为何总是无缘无故发火,独自下楼,走在街上。
夜幕降临,各家灯火照亮世界。
京都的街,入了夜后更为热闹。满街人来人往,相互拥挤。道路两旁摆满小摊,幽深小巷从主干道通向不知名的角落。
今日没带下人,谢衡先走了,还特别没道德的把马车给带走了。
可恶!她让他走,没让马走!
柏萱只能用脚赶路,她一直走明亮的显眼的地方,经过阴冷黑暗的角落,便立马加快脚步,迅速通过,并在心里把谢衡骂个一万遍。
路过两家卖泥娃娃的摊铺,柏萱没多看一眼,因为这两个小摊后面是一条狭长阴暗的巷子。
她默默提速,刚迈出脚步,胳膊被人猛地一拽。
什么鬼!这里还两家摊铺呢!
柏萱正要大喊,就见那俩打扮普通的摊贩对视一眼,将两个小摊相互推近,合并,彻底挡住了巷子口。
他们是一伙的。
拽着她胳膊的人力气很大,她刚喊一声,就被捂住了嘴。再加上外面有那两人的掩护,她跑不掉了。
柏萱又将谢衡骂了十万遍。
一直到巷子最深处,她才听到男人粗狂的声音:
“你要是再大声嚷嚷,我就让你在这叫一晚上。懂爷我的意思吗?要是听懂了,就点点头。”
柏萱点了下头。
男人似是很满意,抓着她的力道松了些:
“这就对了,爷也不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就怕遇到不懂事的女人。”
话落,不知从哪又冒出两个下流的男人,黑暗掩饰不住他们的恶心丑陋,几道黏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放肆游走。几人缓缓靠近,流里流气地嘲讽:
“听闻你不得夫君喜欢,没想到,这么不喜欢。”
“就这么孤零零地被抛下,那俩用来拆散你们的人都派不上用场了。”
“正好可以过来一起玩,小娘子长得真漂亮,我们会好好疼你的。”
他们是有备而来,专门为了抓她。
会是谁呢?
柏萱被松开了,她没精力去想这是谁的手笔,因为对面几个人在解衣服。
三个加上正在赶来的两个,无论怎么分析,逃跑的可能性都是零。若是因此激怒他们,只怕她的下场比戏台上那细作还要惨。
她悄悄拔下头上金簪,内心很平静。
上辈子奋斗过,这辈子享受过。即便时间很短暂,她想要的都拥有过,没什么遗憾的。
或许是对于她的乖乖就范很满意,几人还有闲心说荤话,听到巷子里的脚步声,下-流地吹口哨:
“呦呵,来得挺快啊。你俩属狗吗?闻着肉香就来了。”
柏萱闭了闭眼,要是还有机会穿越,下次让她穿进修真界吧。正派反派炮灰都行,只要有一身本领,让她可以死前先杀了用这种下三滥手段欺负女生的畜生。
细细长长的簪子对准了喉咙偏右的位置,手贴上去,还可以感受到颈动脉的跳动。
柏萱上过无数次手术台,拿手术刀的手,一向很稳。即便在这种绝望的黑暗环境里,依旧没有一丝颤抖,稳稳刺进皮肤。
然而,就在这时,巷子里响起一道凉凉嗓音:
“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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