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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除了造船之外, 排在目前待办事宜最前面的，就是制药术的升级。


    艾尔维拉如今成了自己“印制”低阶魔法卷轴的工具人，不需要她再亲力亲为地绘制魔法卷轴, 可以释放出一些时间来，希雅就忍不住开始研究怎样能将制药术的技能等级提高到中阶。


    否则那些存放在空间里的火焰龙龟兽血液和上次魔兽潮时收集到的各种魔兽血, 要是不尽快地炼制成药剂，再过一段时间其中蕴含的魔力元素消散之后，就彻底变成了垃圾，顶多能做成肥料养地。错过这些材料，想要给龙鳞马提纯血脉升级可就难上加难了。


    光是刷红药蓝药的制作已经没什么用了, 从以前做上两组就能感觉到自己对这种药剂的配方了如指掌，有了一定的提升, 几每做一次就能感应到获得成功带来的经验和知识提升。


    如果像前世的游戏里那样能将每个人的信息数据化, 她应该就能看到自己身上的各种变化。


    就比如做一组药剂, 那就是处理草药, 调配草药, 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提纯，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工作, 根据制成药剂的品质，就能感觉到自己的经验条蹭蹭地往上涨，不断地冒出+1+2+1+5+8……的小气泡。


    可现在，别说做一两组低级魔药, 再多做十倍也无法感觉到那种清晰无比的数据提升感, 看不到脑中模拟出来的++++游戏，呃, 干活的动力瞬间就消失了。


    希雅感觉真是完全涨不动的经验条，就需要换个复杂一点的配方, 才能继续刷技能熟练度升级了。


    翻翻捡捡地在老祖宗留下来的魔法笔记里找了个遍，希雅最终决定还是先刷强化药剂。


    这是初阶魔法药剂里，配料最简单，也正好符合现在需求的。


    正版的高等强化药剂，需要用巨人之骨、兽王鬃毛和雷神之血。据说这种强化药剂能够增强体力和力量，强化自身□□，原本属于战士和骑士们都可以用的身体强化药剂。


    可现在上哪里去找巨人兽王和雷神啊，别说是她，就连三百年前的冰雪女巫也找不到，于是就换了低配的材料进行实验，冰雪女巫的笔记里，就是用各种魔兽的骨、毛、血来搭配炼制，所用的魔兽材料等级越高，炼制成的药剂效果就越好。


    这也是希雅决定先炼制强化药剂的原因之一。


    雏鹰出壳时吸引来的魔兽潮，真是让女巫领的仓库一波肥，却也剩下了大量的魔兽材料没法处理，正好用来炼制强化药剂刷制药术的熟练度。


    失败+1点熟练度，成功+2、+3、+2……


    希雅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上数据化标准，就仿佛前世玩游戏一样，这种有即时反馈的数据化指标，很容易让人忘记重复劳动的无聊和机械，甚至还能主动地调整提取材料中魔力元素的手法，来测试最佳配比方案，从而得到最高的熟练度……


    炼制出来的强化药剂，她没敢直接给人吃，还是学着另一个世界的实验室，用小白鼠，哦不，魔鼠来做测试，毕竟这种低阶魔兽数量多繁殖快，作为试验品是最容易取材不过的。


    第一款魔药，就是用魔鼠的同类配制成的最最最低阶版强化药剂，用的是魔鼠骨、魔鼠毛、魔鼠血，希雅想着同类的排异性应该不会太大，就是强化效果可能也不怎么样。


    结果……效果的确很显著，拳头大的小魔鼠被灌下去一小支魔鼠版强化药剂后，就跟吹了气的皮球一样，膨胀了足足两倍不说，最后“啪”的一下，炸成了肉糜，送去做了花肥。


    希雅忽然想起来先前听要塞士兵说过，当初魔兽潮来临的时候，就有中阶魔兽驱使着低阶魔兽互相吞噬，那些低阶魔兽在吞噬同类后迅速提升实力和体型，却出现了发疯发狂的现象，几乎是见什么咬什么吃什么，最终活活把自己给撑死撑爆。


    魔鼠也就罢了，如果是自己手下的士兵出现这种问题，那可就麻烦大了。


    难怪大多数魔法药剂师都是走前人走过的路，自己创新可能造成的后果实在是太可怕了。就像那个塞西尔主教，不就是走火入魔，拿孤儿们做实验，甚至不惜拐带小孩，最后把自己也变成了魔兽的寄生体。


    于是希雅开始稀释药剂浓度，减少药剂服用量，调整材料配比……


    终于在第101次实验后成功地让小魔鼠体型增大30%，耐受力和抗性增加了大约20%左右，依然还保持原有的正常生活习性，并没有发疯发狂，只是稍稍变得更暴力了一点，和别的小魔鼠在一起就变得好斗，欺凌弱小。


    好吧，魔兽本性就是弱肉强食，变得强大了的魔兽，或许本能就体现在了掠夺和争斗上吧！


    可以换一种魔兽试试了。


    其间，她也将这强化药剂给几匹普通战马用了一点点，生怕这些普通战马经受不起，都是稀释后用了一两滴的量掺在草料里，没两日，果然发现吃过强化药剂的战马骨骼更加强壮，体型也足足大了一圈，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比其他的战马更甚一筹。


    希雅还生怕这些战马强化状态只是一时效果，又等了几日，见它们依然活蹦乱跳，只是比其他驯养得乖顺的战马更活跃一些，一跑起来就轻易不肯停下，好胜的样子倒像是变回了野马。


    亚历山大族长就笑她太过紧张，“魔兽想要进阶，那都是九死一生的事，可如果不进阶，浑浑噩噩也就活上十几年顶多几十年，倒不如拼一拼说不定就能彻底改变。”


    它活了四百多年，见过太多的人类和魔兽，哪一个不是为了进阶拼死拼活，别说九死一生，哪怕是百死一生，也有无数人前赴后继，那一线改变命运的机会，是多少人和魔兽如何想都得不到的，这个女巫却是心肠软得连这点危险都怕，若是那些魔兽也像她这样，恐怕没一个能进阶的。


    希雅被它教训了一番，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


    “如果是它们自己找到的进阶机会，是死是活都是它们的命运，与我无关。可这是我炼制的药剂，我为了测试药剂而用它们试药，当然要尽量避免危险，既是为它们着想，也是为以后服药的人着想。”


    她的药剂，可不仅仅是给魔兽用，还要用到人的身上，普通人可没有魔兽那么强大的生命力，稍有疏忽，那就是一条人命。


    就算到了这个异世界，知道这里的残酷之处，平民和奴隶命如草芥，就算贵族，在面对更高等阶的贵族和国王时，也一样卑微，可她仍然还有着原本世界的道德观，做不到无视危险地用魔兽和人类来试药。


    亚历山大白了她一眼，“你信不信，你说这药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强化身体，甚至能刺激魔力元素吸收，就算失败会死，也多的是人和魔兽争着抢着来要。”


    “能活下去进阶是他们的运气，死了也只能认命。因为就算没这个机会，很多人和魔兽，也未必能活多久。”


    它叹了口气，发出长生种才有的叹息，“等你见得更多，看到那些朝生暮死的种族，为了多活一分一秒付出的努力，知道活着有多么不容易，就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类和魔兽，为了活着而不惜自相残杀。”


    在它看来，希雅还是太年轻，才会那么心软。


    像它见过太多生死，从同龄的伙伴，到那些夭折的幼崽，到如今同龄的只剩下它孤零零一个，在意的也只有族中的幼崽，但就算如此，若是能让它们有机会变强，哪怕真有危险，也会拼命去尝试的。


    因为不尝试，无法升阶，就无法活得更久，无法保护族群，在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越是怕死的往往死得越快。


    亚历山大族长霸气地一挥翅膀，“既然这些马吃了都没死，那就多拿些来，让我们族里的雪鹰先尝尝，看看有没有你说的效果！”


    希雅目瞪口呆，“族长，我可没法保证药效……”


    亚历山大族长满不在乎地说：“你连魔鼠骨那种垃圾材料都能炼成药剂，给我们的，当然要上好的材料。你放心，我们需要的强化药剂，材料当然我们来出，不用你的。”


    这这这……希雅原本只是想从它这里求证一下强化药剂的药性，可没想到这位一听药效，再看了看那几只明显强壮了许多的战马，立刻就来了精神，甚至想要亲自以身试药……就让她彻底无语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这药性不稳，万一有什么问题……”


    “吃肉还会塞牙，吃鱼还会卡刺，喝水都会呛着，万一的话，就算走路都可能踩坑，难道就不吃不喝不出去了？”


    亚历山大族长豪爽地用翅膀拍拍希雅，“你可不知道，就算没你的强化药剂，族里那些不省心的家伙，逮着什么就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也没少吃，可真正能强化提升的没几个，还不如试试你的药呢！”


    差点被拍倒在地上的希雅，终于无奈地接受了这位送上门来的“试药”鹰。


    在炼制强化药剂之前，她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份看着毫不起眼的初阶魔法药剂，在这些高阶魔兽的眼里都如此重要，那其他人类呢？当初的冰雪女巫留下这份药剂配方，笔记上也说了没有找到配方里的材料，用那些低配材料配制出来的，到底有什么效果也没记录，才让她根本没把这份药剂配方当回事，直接就拿出来刷制药术熟练度。


    现在……突然反应过来，这片大陆在冰雪女巫离开后，恐怕不止是威斯特家族失去了女巫传承，其他的女巫和魔兽也失去了很多，加上魔力元素的不断减少，才会让高阶魔法师和高阶魔兽越来越少。


    就连个初级强化药剂，居然都没人能炼制出来，成了如此稀罕的东西，连雪鹰们都眼巴巴地等着求试药。


    是了，亚历山大族长说完就兴冲冲的离开，当时希雅还以为它就说说而已，哪怕回去找那些雪鹰们，也未必会像亚历山大族长这么“豪勇”，就回去继续研究其他魔兽材料组合配药了。


    结果没过多久，就有雪鹰陆陆续续赶到她的药剂实验室来。


    这个扔下个巨大的骨架，据说是埋在雪原里上千年的巨魔之骨，那个哗啦啦扔下张巨大的毛皮，差点将整个实验室都盖住，说是珍藏的狮王皮毛，希雅看着眼熟，感觉好像是当初在亚历山大族长的巢穴里看着垫窝的那张。


    最后还有两只雪鹰一起抓了只巨大的雷牛飞了过来，那头雷牛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头顶的一对牛角上电光闪烁，时不时发出一两道雷光，打在雪鹰身上，那两只雪鹰却像是挠痒痒一般，压根没在意，顶多是抖抖翅膀，又飞了几道风刃给它。


    雷牛被重重地扔在了实验室外的草地上，四蹄乱蹬，想要翻身，却被几只雪鹰轮流踩上几爪子，用风旋将它困在地上，别说翻身，就连头顶牛角上的电光都越来越弱，完全没有了平时在草原上领着牛群称霸一方的气势。


    希雅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雷牛她是知道的，原本是生活在帕瓦尔山东南山脚下的草原上，因为牛群的头领有这天生的雷力，差不多相当于中级魔兽，导致附近的魔兽都不敢招惹，这牛群就越来越大，成为东南草原一霸，就先前的蝗虫来袭时，也被这雷牛引来的雷电之力给烧得绕道而行，居然保住了那片草原。


    先前缺粮的时候，希雅也曾经打过那群牛的主意，那一头野牛就足足能有两千斤重，而那片草原上上万头野牛，能让多少人吃饱啊！


    可偏偏里面的雷牛首领极为厉害，有雷电远攻不说，野牛那一对牛角，更是锋利无比，成千上万的野牛冲出来，就算是威斯特城堡的骑兵也挡不住，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满地牛肉跑来跑去的干流口水。


    现在，牛群的大头领，那头最大最威风的雷牛王，就这样被几只雪鹰给抓来扔在她的花园里等着放血。


    雪鹰们也没办法，它们喜欢吃新鲜的猎物，当然不会存魔兽血，所以族长要它们去弄点雷系魔兽的血，它们就干脆把这头雷牛抓过来，现用现放血，保证新鲜够用。


    希雅已经麻了，默默收下，就对上了雪鹰们一双双满含期待的大眼睛，顿时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没办法，明明是凶猛无比的高阶魔兽，偏偏长着个圆头圆脑毛绒绒的大脑袋，猫儿似的尖尖三角耳朵，还有一双又大又圆的大眼睛，乌溜溜地转动时，认真地盯着你看，任谁都没法说出拒绝的话。


    萌成这样而不自知的，简直太犯规了！


    “赫尔曼，你还是带着它们出去玩吧，不用等在这里。我一做好药剂就会通知你们的！”


    希雅被这群萌物盯得真·压力山大，不得不硬着头皮让赫尔曼带它们离开，免得自己分心，这次要是制药失败，那浪费的可就是高级魔兽材料，太浪费了啊！


    赫尔曼立刻来了精神，出去挥舞着翅膀将那些大雪鹰往外赶，“去去去！赶紧走，别在这里添乱，影响领主大人炼药。”


    那只叫拉里的雪鹰就不干了，“要走一起走，你赶着我们走，自己留在这里，是不是想等领主大人炼好药你第一个吃啊？”


    赫尔曼被它说破了心思，顿时也恼了，“你们在这里吵吵嚷嚷的，领主大人炼不好药，谁都没有！就算先给我，也是因为我在这里帮忙最多啊！”


    拉里翻了个白眼给它：“雷牛是我和肯德尔抓来的！你就从族长的巢穴里拿了张狮王皮过来，还有脸说自己做得多，啧啧！”


    平日里和谐友爱的雪鹰们，这会儿也开始争吵起来，赫尔曼扑上去跟拉里打了起来，你一翅膀我一翅膀的，呼呼扇风，其他雪鹰在一旁看着热闹，简直把威斯特城堡的后花园当成了角斗场一般。


    先前因为测试火药配方时炸炉次数太多，希雅才特地把实验室改设在威斯特城堡最偏僻的后花园角落里，这边有山有水，取材方便，地方宽敞，距离主城堡也远，不至于影响到其他人。


    可现在雪鹰们打起架来，是一会儿上天一会儿落地，翻来覆去，大翅膀掀起的狂风一阵阵卷的整个后花园好不容易被迪丽丝催生出的花朵都被蹂躏得七零八落，看得希雅额头青筋直蹦。


    萌物什么的，果然都是假象，越是会卖萌的，就越是会拆家，看看这一个两个的，都跟拆家的哈士奇差不多！


    她干脆从窗口探出头去，冲着它们大喊一声：“我数三声，还在我视线范围内的雪鹰，就算炼好药也没得吃！”


    “三——”


    “二——”


    “一！”


    话音未落，刚刚还在窗外打得翻天覆地得两只雪鹰是跑得最快的，其他雪鹰也跟着一哄而散，除了半空中缓缓落下两片不知是谁的羽毛，根本看不出这里刚才还有一大群雪鹰的存在。


    就连俯卧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雷牛王，这会儿也瞪大了一双牛眼，满脸茫然地望着天空。


    它是谁？它为什么在这里？刚才那群该死的鸟，到底在发什么疯？


    希雅有些抱歉地看了眼那头雷牛王，刚才已经从它的脖子上取了近两升血，足够她今天炼药用的了。她是不打算直接杀牛取血，若是能驯服了它，留在这里可以长期取血不说，那边的牛群失去了头领，也可以让卡尔带人去捕猎一些回来给要塞的士兵们加菜。


    就像亚历山大族长说的一样，森林草原都需要有个平衡，牛群没有天敌一味扩大的话，早晚从草原那边扩张到她的牧场甚至农庄里来，这次雪鹰们去抓回这只雷牛王，恐怕也是老族长指使的吧！


    巨魔之骨，狮王皮毛，雷牛王之血，基本上是目前这个大陆上能找到的最顶级的强化药剂材料，哪怕这只是初级药剂配方，那也是初级药剂里最难的配方，没有之一。


    光是从那被冻在冰原里上千年之久的巨魔之骨里提取骨质素，就累得希雅满头大汗。


    没办法，巨魔已经属于在这片大陆灭绝的生物，雪鹰们送来的这两根大腿骨足足有数百斤重，从上面刮点骨粉下来，都得费不少力气，要不是希雅能控制水火两种魔力元素，反复浸泡后再灼烧炙烤，确保提取出来足够纯度的骨质素，尽管被冻在冰原封存了上千年，依然蕴含着强大的魔力威压，绝不是一只小魔鼠能过相比的。


    小心翼翼地将骨质素用天平称出了一百克放入坩埚里，然后开始处理狮王皮毛，还好魔兽们并没有人类那些处理皮毛的手段，这张狮王皮虽然年份也不小了，可因为一直被放在雪峰之巅的族长巢穴里，倒是保存得十分完好，皮毛里蕴含的魔力元素也没怎么流失。


    希雅剪下一小簇狮王毛放进坩埚，然后倒入雷牛王的血，开始控火加热。


    对于普通的药剂师来说，炼药第一难得是提取药物精粹，关系到处理药物的手法和技巧，如果没有名师指点，自己贸然摸索，势必会浪费很多材料，而有了前人的经验，不光可以避免浪费，而且能够提高效率和炼药的成功率。


    经验可以借鉴，可这控火能力，却并非每个药剂师都能拥有的。


    这也是为什么魔法师中火法最多的原因之一，在魔法师开启元素亲和之门时，固然有的事血脉天生属性，可更多的是取决于人类对自然的感应力。


    最初这个世界的人类，开始改变世界之初，就是源于一枚火种，有人称之为从神灵那里偷来的火种，也有说是神明赐予的火种，但无论是偷是赐，都说明，人类文明的启蒙，或者说魔法知识的起源，都是来自于这枚火种。


    故而绝大多数人类只要想，或多或少都能有点控火能力，绝大多数魔法师觉醒后学习的第一个法术就是火球术，但要想走得更远，就得选择与自己更为契合的魔力元素方向。


    而药剂师作为魔法师的副职业，十个有九个是火系，剩下一个是水系，那是因为水系魔法本身带有一些治愈类属性不说，有些药物不需要经过火炼，直接用水浸术和萃取术就能合成药剂，这也使水系魔法师成为药剂师中虽然冷门但绝对有力的一个分支。


    正好，希雅两种都有。


    看着冰雪女巫的魔法笔记里，她炼药还要那位威斯特家族的火焰骑士老祖宗给打下手控火，而希雅完全可以一个人搞定，这火是随心如意，想大就大，想小就小，谁都没她控制的这么熟练。


    毕竟，一般的药剂师，在她这个年龄，根本没机会拥有那么多低阶魔法材料来炼制低阶药剂刷技能熟练度，想要升级到中级药剂师，没个十年二十年的功夫根本不可能。


    这种繁琐复杂又枯燥乏味的重复劳动，不光消耗材料，还消耗人的耐心和控制力。


    一般人就算有时间，也无法忍受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又十遍百遍千遍的制作工序，而且还要守着坩埚一刻都不能离开，仔细盯着里面药物的反应变化，才能在融合完成的时候及时关火取出，早一点晚一点那都不是差火候的问题，而是直接失败炸锅的结果。


    可希雅是什么人？当初玩游戏时，为了刷个挂件，能把一个副本单刷几百遍，能把桃花岛的成千上万桃花瓣都收进包袱，为了刷各门派任务甚至将十大门派各体型角色都建了小号，号称全门派全体型全图鉴的人。


    区区一个生活技能练到满级，对她而言，那都是小case。


    生活玩家从来只怕掉率不够刷不到材料，而不会担心熟练度不够技能不满。


    只要有充足的材料，那当然是刷到技能全满熟练度升无可升为止啊！


    强化药剂的炼制熟练度，早就被希雅用那些低阶魔兽材料刷到满级，现在换了高阶魔兽材料，也就是硬度高了点，魔力元素多了点，血液里的雷电噼里啪啦的响了点……


    没什么难的！


    希雅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控制着火候，看着坩埚里的骨质素和狮王毛融解在雷牛王的血里，原本殷红的血冒着泡泡，每个泡泡里都会炸出个微小的电光，将骨质素和狮王毛彻底炸开分解，融入血液之中。


    在这个过程中，坩埚里的血液渐渐蒸发，却又被希雅用魔力控制着，并未脱离坩埚范围，只在锅里循环往复，变得越来越浓稠，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冒出一个个小小的漩涡，最后汇成了一个大漩涡，开始吸收着空气中的魔力元素，颜色也从一开始的深红色，变得越来越浅，越来越淡，最后几乎变成了透明的色泽。


    “就是现在！熄火起锅！”希雅看到那清澈透明的啫喱状药剂，顿时大喜，赶紧熄火，打入了几道魔法手诀，是封存、保鲜、稳定……直到将它们倒进了十支试管，塞上了软木塞以后，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谢天谢地，总算一次成功，没有浪费这些珍贵的材料……她看了眼还剩下一根半的巨魔腿骨，还有大半张狮王皮毛，以及取之不尽的雷牛王血，忽然有种自己好富有好满足的感觉。


    想想当初玩游戏时，不管哪款游戏，炼制药剂的谁不曾材料匮乏而头疼不已，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用不完的材料的一天。


    这幸福感，简直拉到满点！


    “领主大人！我来了！”窗户上忽然探进个毛绒绒的大脑袋来，却是她的小雪，正两眼放光地看着她：“我闻到了好香好香好香的味道，是我的强化药剂做好了吗？”


    呵呵，还真是不客气啊！不过小雪是她的契约伙伴，她的就是它的，这么说也没错。


    希雅点点头，笑着说：“先做好了十支，可我不敢保证药效如何。你要不要等其他雪鹰先吃了以后，看看效果再吃？”


    小雪顿时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族长说了，强化药剂就第一次最有效，我当然要第一个吃！”


    希雅一头黑线，试图说服它：“第一次是每个鹰的第一次，并不是所有鹰的第一次，你先吃后吃没什么区别的……”


    “不！我是领主大人的契约伙伴，我当然要第一个吃！”小雪倔强地挺起胸膛，圆溜溜的大眼睛怀疑地看着她，忽然带出了几分委屈地问：“难道领主大人不爱我了，想要别的雪鹰伙伴了吗？”


    “没有的事！我只有你，小雪才是我唯一的雪鹰伙伴！”


    希雅赶紧解释，生怕被误会成脚踩N只雪鹰的“海王。”


    “你要吃，那就在这里吃，如果有什么问题，我随时可以看着你——”


    她刚从桌上拿起一支试管想要递给小雪，哪知道小雪已经迫不及待地从窗口钻进个脑袋来，对着桌上张开大嘴就是嗷呜一口，一道小旋风直接卷起桌上剩下的试管，全都朝它的嘴里飞去。


    “放下！不能吃那么多！”希雅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抢，可是小雪的速度更快，哪怕她抢了回来，那九支试管里已经有三支被倒了个精光，只剩下了六支。她顿时气恼地连同手里的那一支一起收进了空间里，赶紧把小雪的大脑袋推出了窗口。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一下吃三支……快吐出来！快吐——”


    她从窗口跳出去，掰着小雪的尖尖嘴，使劲催它将刚才喝下去的药水吐出来。


    可那药剂滑溜溜凉爽爽的，几乎入口即化，小雪连味道都没品出来就进了腹中，哪里还吐得出来，只能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咕咕咕咕地叫个不停。


    希雅急得汗都下来了，“哎呀你怎么都吃下去了，怎么办？赫尔曼！赫尔曼快请族长来！”


    赫尔曼早就在一旁等着，只是碍于她先前发的话，没敢出来冒头，可没想到居然被小雪给抢在了前面，早就气得不行，这会儿听到她急成这样，也只能先去找族长。


    “我去我去，你可别忘给我留一支药剂啊！”


    希雅点了点头，又紧张地看着小雪，召唤出一个水球喂进它的嘴里，“喝点水进去，看看能不能吐出来——”


    小雪平时再怎么喜欢喝水泡澡，这会儿也不想一口气被灌进去这么大的一个水球，勉强喝进去，打了个嗝，只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肚子里朝着全身蔓延，似乎连每一块骨头在跟着咯咯作响，忍不住展开双翅，用力舒展了一下身体。


    “啊！”希雅惊呼了一声，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小雪用力展开翅膀，伸展的时候，整只鹰的身体像是充气一样，生生被拉长了一小半，就连那圆嘟嘟的肚子，都鼓鼓涨涨得快像个充满了气的皮球。


    她顿时就怕了，脑海中浮现出那小魔鼠忽然暴涨后炸成肉泥的模样，吓得她浑身冰冷，赶紧抱住了小雪，用手抚摸着它的肚子，试图将里面的魔力引导出来，生怕它也会变成那小魔鼠的模样。


    “小雪，赶紧把魔力释放出去，不要憋着！”


    “咕咕——”小雪浑身的毛都跟着炸了起来，一边叫着，一边试图用翅膀安抚希雅，结果反而把她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它只得吐出一个又一个小旋风出去，释放体内到处乱窜的魔力元素。


    而希雅的手放在它的肚子上，一股冰凉的魔力从她的手上进入它的体内，舒缓了它浑身的燥热不说，那柔和的治疗之力也在治愈着它体内被暴涨的魔力撑开的经脉血管，让它快要爆炸的脑袋也跟着慢慢凉了下来。


    舒服得让它冲着希雅咕咕地叫了两声，表示自己没事。


    希雅却紧张得不行，“怎样了？疼不疼？涨不涨？还能吐出去吗？”


    小雪摇摇头，低下头来用大脑袋在她的脸上蹭了下，差点把希雅给蹭倒在地上，它这才发现，主人好像又变小了？它疑惑地歪着脑袋望向希雅，“咕咕，主人，你怎么变小了？”


    希雅气得不行，抬手在它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什么我变小了？是你自己变大了！叫你贪吃，差点连命都没了知道吗？”


    “咕咕！主人不气！小雪知道错了！”可下次还敢！


    小雪讨好地用尖嘴蹭蹭她的手，骄傲地抬起翅膀来，得意地冲着半空里挥了挥，“我现在觉得自己力气好大好大的，能一翅膀打飞了赫尔曼呢！”


    “你抢了我的药剂还想欺负我！族长！你看看小雪啊！”


    赫尔曼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直接一个雪鹰扑地，朝着小雪扑了过去。


    小雪却一翻身，一翅膀朝他拍过去，直接将它掀翻了出去。它原本比赫尔曼小两岁，体型也比它小一大圈，可自从抢先认了希雅为主，这近一年来吃好的好喝的好，魔晶石管够，整只鹰从头到脚每根羽毛都锃亮发光，看着就十分精神。


    而现在，它一口气炫了三支强化药剂，整个身体迅速拉伸长大，现在甚至比赫尔曼还要大了三分之一，力气更是出奇的大，原本和赫尔曼顶多势均力敌，现在居然能轻而易举地把它扇飞出去。


    亚历山大族长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喜得一双眼都快笑得开了花。


    “好啊好啊！继续打！”


    希雅看着他，彻底不想说话了。


    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显然就是了。


    第42章


    赫尔曼气得快要发疯, 尤其是看到小雪变大的身体和力气后，更是恨不得把它翅膀上的毛都给拔下来。


    它辛辛苦苦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一支药剂，小雪这个蠢货居然一口气喝掉了三支, 怎么就没撑死它呢？


    可现在真是打不过啊打不过，小雪的力气变大了不是一点两点, 尤其是整个体型变大以后，完全将它压制住，让它根本没有翻身之力。


    魔兽跟人类不同，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搞那么多招式术法, 魔兽之间的厮杀搏斗那都是实打实的肉搏战，全靠身体本能进行战斗, 自然是谁的体型大谁的力气大谁就占优势。


    原本差不多年龄的两只雪鹰, 一只突然强化变异, 身体暴涨了一大截, 还正处于魔力满溢无处释放的阶段, 自然是完全压制了另一只。


    小雪从未跟赫尔曼打得如此酣畅淋漓（压倒性胜利），快活得大叫, 恨不得飞上天去扯下几片云来给希雅做裙子，或者干脆把她带到天上去，让她看看它现在能飞得多高多快。


    至于赫尔曼，已经完全不是它的对手, 小雪已经不在乎它了！


    飞落在希雅的身边, 小雪低下头，亲昵地冲她咕咕叫着“上来上来, 我们去扯片白云给你做衣裳！”


    这一场打下来，它身上满溢的魔力元素发散出去, 也就没有先前那边躁动的感觉，愈发与希雅亲近起来。


    按照希雅的说法，那应该就是好感度爆表了吧！


    希雅无奈地摸摸它的头，原本有些方的脑袋，这会儿羽毛更加丰满柔顺，手感更好，“你自己去玩一会儿，我先把药剂给其他小鹰发下去，乖！”


    就赫尔曼被打落在地上，羽毛乱糟糟趴在那儿不肯起来，满脸哀怨地看着她，让她怎么忍心丢下它们跟着小雪去玩呢？


    甚至还有点心虚，原本是打算给小雪一支药剂的，结果这孩子太激动，一下子不小心吃了三支，还差点搞出鹰命来，好在最后结果是好的，小雪平安无事，还真的强化了不少，否则，她真是没脸面对亚历山大族长了。


    “赫尔曼，这支强化药剂给你。”希雅有些抱歉地递给赫尔曼一支药剂。


    “咕——”赫尔曼急迫地一口咬住药剂瓶，连木塞都没打开，直接囫囵咬住，咔嚓咔嚓咬开就咽了下去，然后继续眼巴巴地看着希雅：“还要——小雪都吃了三支！”


    都不用希雅拒绝，亚历山大族长就直接一翅膀拍在了它的脑袋上，“吃什么吃！给你一支就不错了，你以为你跟小雪一样，有女巫领主的血契，能够让领主替它分担魔力冲击吗？你要是贪吃下去，直接就被撑死了！”


    希雅恍然大悟，难怪她刚才感觉到小雪十分危险，才出手帮它梳理那些狂暴的魔力元素，并给它治疗，当时也只是情急之下病急乱投医，可没想到真的歪打正着帮着小雪纾解魔力冲击，没让它被突然暴涨的魔力元素给撑爆。


    亚历山大族长打趴下了赫尔曼，毫不客气地朝着希雅伸出翅膀，“还有几支，都给我吧！”


    希雅干脆地将剩下的四支药剂都给了它，“这次先制成了十支药剂，等我精力恢复以后，明天争取再做十支，不过下次我得留下两支，给我的人试试。”


    这原本就是人类魔法师留下的魔法药剂配方，想必也是给人类准备的，而冰雪女巫将它放在了初阶魔法药剂里，理论上来说，在原本魔力充沛，材料充足的情况下，这本来也不是什么高难度魔法药剂。


    问题就是经过了千百年之后，不光是原材料基本上灭绝了，就连这片大陆上的魔力元素也在不断消散，魔法师女巫越来越少，从主宰大陆的超凡者，变成了被教廷狩猎的对象。


    只要这种强化药剂能够实现药剂配方上说明的一半的药效，那么希雅就能够用它来武装自己的战士们，如果能激发出更多的魔武骑士或者魔法师，那就更好了。


    当然，魔法师的概率比较低，毕竟这强化药剂配方说明是强化身体和力量，而不是强化精神力，也就是说主要是物理方面的强化，对于战士和骑士更合适。


    魔兽除了天生的魔法技能之外，大多还是要靠身体本能战斗，所以也适用这种强化药剂，从小雪身上看，效果还真不错。


    赫尔曼也大叫了一声，飞上半空中，翅膀舒展开来，被拉伸得暴涨了几分，小雪吓了一跳，就被它追着又打了起来。


    赫尔曼虽然只喝了一支药剂，却也增长了约莫有30%以上，它原本就比小雪大一点点，如今比长了一半的小雪也就小一点，可是彪悍之气随着先前的满腹委屈和怨气发泄出来，竟是翻身把小雪追着打。


    两只雪鹰打得上天下地，丝毫没耽误亚历山大族长和希雅达成协议。


    目前回归的雪鹰数量并不多，而繁育出来的小雏鹰目前也只有六只，就算加上那些未成年的，亚历山大族长这一支雪鹰族群的数量依然不过百，按照希雅的速度，要不了半个月就能炼制出足够雪鹰族群使用的强化剂。


    从小雪身上可以看出，这种强化药剂也就是第一支的效果最强，第二支衰减，第三支基本上没多少用处，反而会因为魔力过剩而容易撑爆了身体。


    所以这些就足够雪鹰使用，再多就浪费了。


    可亚历山大族长让人送来的材料，远远超过了这些药剂的价值。


    虽然亚历山大族长并没有要她退还剩余材料，默许这些算成加工费，可希雅不能就这么白白占雪鹰的便宜，哪怕是伙伴，若是没完没了占人家的便宜，那双方的关系也很难长久维持下去。


    更何况，亚历山大族长给了她太多支持和帮助，要不是有雪鹰们在威斯特领地坐镇，她也没那么容易对付得了北方联盟军和奥兰王国军。


    有来有往，才是朋友的相处之道。


    希雅向亚历山大族长承诺，除了提供雪鹰们所需要的强化药剂之外，以后她炼制出来的各种药剂，只要雪鹰们需要的，都优先供给它们，其他多余的材料，希雅会按照市价收购，折算兑换成雪鹰们需要的其他物资。


    公平交易，互惠互利，双方都很满意。


    有了雪鹰们的试药效果，威斯特领的骑士们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求领主大人恩赐一支强化药剂。


    第一个服用强化药剂的依然是卡尔，不仅仅是因为他对女巫领主的尊崇敬仰，是经过了原主认证过的忠诚之心，更因为他身怀大地之熊血脉，原本身体素质就非常好，若是在强化过程中出点小问题，也更容易抢救。


    若是一个体弱多病的，服用强化药剂，很可能身体根本经不起如此强烈的变化，在血脉扩张骨肉暴涨的过程中很可能就直接被活活痛死，根本无法测试出药剂对人类身体的效果。


    卡尔身体强健，意志坚定，服下药剂后还能清晰地按照希雅的要求，说出自己的感受，而不像小雪一样，只会咕咕乱叫就开始到处飞啊飞的只顾自己长身体，而不会给希雅提供实验数据。


    “啊……不疼……”一开始卡尔还咬着牙，坚持说不疼，希雅就冷了脸，告诉他，如果不说出真实感受，她就无法确定药剂对普通人的用量，那样对于后面使用药剂的人来说，十分危险。所以他必须坦白说出自己的每一处感受，一点都不能掺假。


    这种时候，坚强和隐忍，是毫无必要的。


    她需要的是最真实的数据。


    卡尔只好红着脸说：“是很疼，就像被无数只蚂蚁在咬，马蜂的刺在扎，有种很涨的感觉……”


    他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希雅却能清晰地看到，他身上的肌肉胀鼓鼓的，骨骼在咯咯作响，脸上的青筋暴露，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可怖。


    可那种强大的魔力元素在他的周身涌动，土黄色的光盾笼罩在他周身，随着他的骨节拔高，身形变大，那暴涨的魔力光环才见渐渐变得浅淡，最后消弭无形。


    卡尔身上的痛苦也渐渐减弱，因为他与小雪不同，希雅没有血契相连，不敢轻易给他用治愈术治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自己扛过来。


    “喝！”卡尔最后大吼一声，脚一跺，地面裂开了一道长达七八米的裂缝，他整个人在短短一个来小时的时间里，长高了足足二十多公分，骨架也粗大不少，只是这会儿肌肉没跟上，依然显得宽肩债腰，高大威猛。


    他原本是骑士学徒，激活血脉魔力后成为魔武双修的正式骑士后，加上伙食和营养补充，不断吸收魔晶石去种地铺路，导致他长高了不少，本就是骑士中的佼佼者，如今再暴涨了一大截之后，再看昔日的同僚，简直有种俯瞰众生，一览无余的感觉。


    就更让大家羡慕嫉妒，眼热不已。


    有了卡尔带头，确认这药剂虽然有些猛，但只要看顾得当，还是效果不错的，希雅就先给上次魔兽潮中觉醒的七位骑士队长一人分了一支药剂，至于其他人，则按照各人的军功来兑换药剂，哪怕现在没有足够的药剂，只要军功足够，也可以慢慢排队等着。


    有这种希望对他们而言就足够了。


    看到这种效果，希雅就知道，这正版的强化药剂是没法卖了，


    那弱化魔鼠版的虽然也有强化作用，但只能强化不到三十分钟，之后就会浑身乏力，像是透支过度一样，足足休息两日才能恢复正常。


    就算如此，也有不少士兵想要。对于他们来说，这能够瞬间增加战斗力的魔法药剂，简直就是在绝境中的救命药。如果在生死搏杀之际，有这么一支魔药，就算事后虚弱两日，能捡回一条命来也是不易。


    高级魔兽版的强化药剂制备不易，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力，那些材料也是绝迹了的，所以希雅就打算留着只给自己的人用，而那些低级魔兽材料制成的低等强化药剂倒是可以拿出来换几艘船。


    如今已过了盛夏的雨季，有希雅疏通水道，领地内并未发生水患，倒是将河道又扩宽了不少，足以让那些大船直接从蓝达港抵达贝尔曼小镇的码头。


    既然人家的船能来，希雅也想拥有自家的船，到时候就不必被困于领地之内。


    况且，只要有船，就可以在上面增加各种重武器，变成一个移动的战争堡垒，加上女巫领内的河道畅通，她自己又是中级水系魔法师，就算王国军再来，她也不用担心自己领地的兵源不足，机动性不够了。


    在这个时代，水军的威力尚未得到充分挖掘，主要是大陆上的魔法教廷垄断，而火药尚未研发出来，没有火炮的战舰，和有了火炮的战舰，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存在。


    她已经能隐隐感觉到，自己制药等级，在彻底炼制完亚历山大族长提供的高阶魔兽材料后，应该就差不多冲到中级制药师，到那时，就可以尝试炼制血脉升级药剂，提升战马和其他人的血脉等级。


    女巫领主炼制出强化药剂的事，根本瞒不住，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领地，那些外来的商人，无论是从蓝达港来的，还是王都来的，都已经收到消息，飞快地派人回去，告诉那些一直关注着女巫领的大人物们。


    消息传到王都时，奥格玛五世尤其震惊。


    “那个希雅？她才觉醒女巫血脉多久？几个月吧？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炼制强化药剂？这消息有没有告诉三位宫廷魔法师？”


    菲利克斯点点头：“已经都通知了。”他想想送来的信里说到强化药剂的效果，也是一阵心热。


    “如果我们有足够的强化药剂，那就能尽快结束南方战争，收回兵力。”


    “呵，你倒是想得美。”奥格玛五世的眼神冷冷地，扫了自己的三儿子一眼，原本还以为这是个有脑子的，可自从四王子路德维格死了之后，就开始嚣张起来，不光是接收了不少路德维格原来的骑士，还跟一些贵族勾勾搭搭的，以为他不知道？


    “你觉得那女巫会把真正的强化药剂卖给我们吗？”


    菲利克斯嘴角抽了抽，干笑了一声，眼里闪过几丝阴狠之色。


    “只要她卖出来，我们就能拿到。更何况，那几位大法师，难道就不想要威斯特家族的传承和宝藏？”


    他们想要算计的是威斯特家的财富，女巫的血脉传承，是他们想要而得不到的。可那些宫廷法师，一开始还看不起威斯特家族的女巫，认为这种术士血脉的魔法师，就算是觉醒时的起步点高，但受限于血脉，也很难突破高级魔法师。


    可现在人家还能炼制魔法药剂，从一开始的治疗药水和魔力药水，到现在居然连强化药剂都炼制出来了，那就说明冰雪女巫留下的绝不止是一般的魔法传承，甚至还有一份相对完整的药剂师传承。


    血脉传承无法掠夺，可这药剂师传承，却是魔法师也无法抵挡的诱惑。


    现在他们算是明白，为什么当初的威斯特家族，能够从一个小小的普通男爵，成为奥兰王国的不败战神，若不是火焰骑士执意要娶一个女巫，恐怕也绝不止限于一个侯爵的爵位。


    威斯特家族能够有那么多强力士兵和高阶骑士，恐怕就是因为那位冰雪女巫不光自己有着高阶魔法，还能够炼制出这些强化药剂吧！


    奥格玛五世都说不出自己心里有多少悔意，若是早知道……好吧，恐怕在觉醒之前，威斯特家族自己也不知道老祖宗还留下这样的传承吧！


    否则他们怎么可能不用这些强化药剂配方来给自己换取更多利益呢？


    这个蠢货，连累得自己如今真是进退两难。


    父子俩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去传话的侍从回来，得知三位宫廷魔法师得知女巫领的那位女伯爵炼制出了强化药剂，也是十分震惊，正在商议由谁去女巫领一趟。


    奥格玛五世长出了口气，“他们肯去就好。”


    菲利克斯又忍不住说：“若是他们能打败那个女巫，不知能不能活捉回来。听说血脉女巫的后代，十有八九也能有传承魔法……”


    “你想都别想！”奥格玛五世瞪了他一眼，警告他：“管好你自己！别去招惹那些女巫，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件事，那些魔法师肯出面，就交给他们，你千万不可以再掺和进去。”


    “是。”菲利克斯嘴上答应着，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痒痒的，他素来风流，在王都招惹过不知多少少妇少女，情人无数，却偏偏被希雅拒绝，这越得不到的，就越是让人心心念念，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奥格玛五世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哼一声，“别忘了，女巫可是会诅咒的，有些诅咒，就算人死了也一样会存在，甚至连累到子子孙孙。”


    这个提醒倒是真的吓到了菲利克斯，连连点头的同时，感觉真是当头一桶冰水浇下来，后怕不已，就连背上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可是听人说起过路德维格最后的死状，那叫一个惨，最后甚至连骨灰都没留下。


    这个女巫，还真是招惹不得啊！


    “强化药剂？难道真的有人找到了巨魔之骨、狮王之毛和雷兽之血？”阿尔文·克拉姆看着王国密探送来的情报，有些疑惑不解地望着另外两个宫廷魔法师。


    德里克·布尼斯果断摇头：“不可能的，巨魔和雷兽早就已经灭绝了上千年，不可能再留下任何材料。”


    兰斯·布雷福德皱着眉头，已经算过了无数遍，“这不对啊，就算用低阶魔兽材料替换，想要炼制成功，至少也得中级制药师才行。可那个威斯特家的女巫才觉醒了多长时间？”


    德里克脸色阴沉，黑得几乎要滴下水来：“最多半年吧！是教廷的泽菲鲁斯去，没把人净化了，反而自己死了个干净。”


    兰斯哼了一声：“教廷那些废物，除了求神祈祷，还能干什么？没有神明赐福，他们现在连教廷的光明神殿都不敢走出半步！”


    三人对视了一眼，阿尔文犹豫地问：“教廷那边……真的出了事？”


    “当然。”兰斯幸灾乐祸地笑了笑：“要不然，以那边的脾气，泽菲鲁斯死了，那个塞西尔主教被做成了血肉荆棘城墙的魔力源，你以为教廷的圣骑士为什么不出来讨伐女巫，替他们报仇？只要女巫领存在一天，这教廷的面子就丢得干干净净，他们真是不想报仇吗？”


    “听说就在女巫领里，有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觉醒的时候，竟然降下了圣光！”


    “哈哈哈哈，成天被教廷追杀的女巫，拥有了圣光之力，反倒是教廷的主教，被黑暗吞噬，成为血肉恶魔，真是打脸打得漂亮啊！”


    哪怕是出身贵族的宫廷魔法师，得到王国承认，在教廷的默许下生存在王都，却也会受到诸多限制，尤其是他们发现的魔法种子，哪怕是自己家族的，都得先经过教廷的挑选，否则就不能由他们自己私下培养。


    包括他们自己在内，在这个魔力元素日渐减少的大陆上，都生存的极为艰难，被教廷各种打压，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受国王聘用，成为守护王宫魔法阵的御用魔法师。


    可对于一个真正追求魔法真理的魔法师而言，他们想要更多的资源，更多的学生，更多的材料，才能帮助他们更进一步突破等级桎梏。


    尤其是他们三个如今都已经到了高级魔法巅峰，距离魔导师也就是一步之遥，偏偏这一步，可能就得踏过无尽之海去到海那边的大陆上。


    一个至今所有人都有去无回的地方。


    “你们说——冰雪女巫，”阿尔文顿了顿，有些小心翼翼，“她还活着吗？”


    三人都沉默了许久。他们如今都已经超过两百岁，年纪最小的阿尔文也有两百零九岁，年纪最大的德里克已经有两百三十四岁，他也是距离冰雪女巫存在的时代最近的人。


    火焰骑士活了一百六十岁去世的，听说冰雪女巫和他的年龄相仿，也就是说当初她离开的时候绝对超不过两百岁，三百年过去，如果她还活着，也快要五百岁了吧？


    如果还不能突破魔导师，他们的寿命将会终结在两百五十岁，到现在，德里克·布尼斯还没有找到布尼斯家族一个足以继承他魔法师笔记的族人。


    到时候，如果他死了，他的一切财富和知识，都将随着他的死亡化为虚无。


    “我想去一趟女巫领。”沉默了最久的德里克第一个开口，他也是药剂师，可是足足两百年，才能够升级成为中级制药师，却无法炼制成功一次真正的强化药剂。


    至于那些低配的强化药剂，哪怕他也能做出来，可是副作用太强，基本上是狂暴五分钟就要命的那种，根本不敢让自己人用。


    他就想不明白，一个才觉醒了几个月的小女巫，听说才刚过十六岁，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炼制出强化药剂，还是那种没有致命副作用的？


    一定是个骗局，要不然怎么光听人说，却没有一个真正带回强化药剂来的呢？


    尽管如此，他还是打算去女巫领看一看，传说路德维格就是死在那边的魔兽潮里，连他给路德维格护身的恶魔之心都没能挡住，肯定会有高阶魔兽的存在。那就算女巫领的女巫是个骗子，他也能去猎取一波高阶魔兽，充实一下自己的材料库。


    阿尔文十分纠结：“我也想去。”


    兰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不想去吗？可如果我们都走了，王宫的防御阵就没法打开，万一出点事……”


    阿尔文：“能出什么事？现在教廷那边连光明神殿都不敢出，就算出事也是女巫领，如果我们在女巫领，王宫这边还有谁敢来？”


    兰斯想了想，“那倒也是。”他刚想说去，可是莫名地感觉一阵心悸，又皱起眉来，“可我们当初承诺过，要守护王都魔法防御阵，如果都离开了，恐怕不大好吧！”


    德里克点头，“那你留下，阿尔文跟我去。”


    他年纪大了，哪怕实力在三个魔法师中稳居第一，可心思也最是深沉，去打材料这种事，当然有人帮忙更好。又阿尔文一起，就算那个冰雪女巫给后代留下再多魔法造物，他们两人合力，也不惧一个小小的中级魔法师。


    兰斯看了阿尔文一眼，在三人会议时，永远是年长的德里克占上风，他就算有什么想法，现在说出来，德里克也未必会听，反而会以为他想要跟他争抢，倒不如让他们先行，去探探女巫领的虚实。


    “那你们也小心些，那个女巫领主行事肆无忌惮，说不定冰雪女巫真的给她的后代留了什么厉害的魔法造物或药剂。”


    “好，”阿尔文兴致勃勃地说：“我带几个学生一起过去，看看那地方到底有什么特别，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觉醒了好几个女巫。”


    说到这一点，他们三人其实都已经派人关注了女巫领很久，从路德维格上次送信回来，得知女巫领居然在短短几个月里，觉醒了四五个女巫，就觉得里面肯定有问题，故而都在家族中挑选合适的魔法种子，准备派去女巫领寻找觉醒的秘密。


    既然如今国王都派人送信来，他们也就不用再守着当初和王国签订的契约，守在王都等消息，而是可以亲自带人走一趟。


    就连兰斯也厚着脸皮说：“既然你们都去，我一个人留守王都，那我们布雷福德家族的小辈，就要有劳你们多多关照了。”


    阿尔文笑眯眯地说：“那是自然，听说你们家族里有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天生火系元素亲和，你一直让人藏着掖着，没送去教廷当圣女，这次是打算让我带去那边吗？”


    兰斯叹了口气，流露出几分愤恨之色，“晚了。先前老威斯特伯爵出事之前，教廷曾经让他把女儿送去做圣女，他拒绝了。我们家的人……呵呵，把人送去了。”


    老威斯特伯爵拒绝了教廷和国王，然后他就死了。于是布雷福德家族的人，哪怕有他这个老祖宗还在王宫当宫廷魔法师，还是害怕被教廷迁怒，落得威斯特家族那样的下场，就将那个才十二岁的小女孩送去教廷当了圣女。


    阿尔文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谁家还没几个不肖子孙呢，别生气。你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冥想，没时间教导小辈，他们见不到你，会担心也很正常。一个小姑娘……算了，你们布雷福德家族的子孙多，以后还有机会。”


    兰斯痛苦地闭了闭眼，他擅长星象之术，预言不能说十分准吧，也有六七分把握，那个孩子是他近两百年来算过最接近高阶魔法师的种子，偏偏被送去了教廷。


    圣女，呵呵，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活了两百年的老东西难道还不知道教廷里的圣女都是什么吗？


    那个才十二岁的小女孩啊！想起来他就心痛，那群愚蠢的后辈们，还妄图求得他的庇护和原谅，让他现在都懒得多看他们一眼。


    至于教廷……呵呵，他就要看看，没了光明神庇护的教廷，还能够嚣张到几时。


    **


    光明神殿中，王都红衣大主教康斯坦丁·克伦威尔面色惨白地看着位于圣水池上方那只镶嵌着七彩宝石黄金圣杯，繁复华丽的花纹布满整个杯身，一股神圣的光明之力在这些花纹间缓缓流转，散发着令人不敢逼视的神圣之力。


    这就是神明给与教廷的赐福，能够流淌出圣水的光明圣杯。可是从某一天开始，这只圣杯里流出的水，却不再带有圣光治愈力，变成了普普通通的清水。


    到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天了。


    神殿给予信徒的圣水，传说中能医治百病，都是从这只圣杯中流出来的。


    以往哪怕普通的井水，经过这只圣杯后，也能化为圣水。而各地的教堂里，则需要神官和主教们施展圣光术，将圣光之力注入清水中，才能让“圣水”达到治愈效果。


    正是因为这些能够治愈伤痛的圣水和神官们的治愈术，才能让那些普通人信奉神明，成为教廷的信仰基石。


    可是为什么，神明忽然之间抛弃了他们这些信徒，转而将圣光之力赐予了一个女巫！


    这个让教廷的神官和主教们都惊疑不已，十分不安的消息传来后，他们就很快发现，不仅仅是圣杯出了问题，就连他们的圣光治愈术也出了问题。


    圣杯无法凝聚圣水，他们就用圣光术注入水中，再倒入圣杯，发放给信徒们。尽管需要神官和主教们每日辛辛苦苦地往水中施法，消耗大量的神力和精神力，可只要能维持下去，就还有希望。


    可当他们的圣光术无法施展出来，无法治愈伤痛，那圣水就成了毫无用处的清水，再也无法让信徒们相信神明的存在于恩泽。


    于是康斯坦丁只能借口修缮神殿，暂时关闭了大教堂，让所有在王都的神官和主教们，连同圣骑士一起，都在光明神殿日夜向神明祈祷。


    祈求神明重新赐福，给予他们治愈之力，净化之力，让他们为神明铲除邪恶与黑暗势力，将光明神的光辉传播到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圣光真的抛弃了他们，他们身上的圣光之力会渐渐消失，昔日高高在上的大主教，神官，圣骑士，都会沦为普通人。


    甚至，有可能连普通人都不如。


    以往征收的光明税，净化过的女巫，让那些人不敢言说的事，以往都轻飘飘如同一片羽毛，他们只需要挥挥手便可以吹走，可如今若是一旦被翻出来，都将是压死他们的巨石。


    “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们不仅仅有女巫觉醒，甚至还有了一个觉醒了圣光的女巫，如今又炼制出强化药剂，再等下去，等到他们说身上残存的圣光之力彻底消散，那将是他们的末日到来。


    “裁判所的圣骑士团去女巫领，带回圣女，将其他女巫净化。这是我们捍卫神殿最后的机会，如果做不到，我们都将被神明遗弃，永远沉沦在黑暗之中！”


    “为了光明，我们将不惜牺牲，勇往直前，用我们的血肉之躯，燃尽大地上的所有邪恶，让光明照耀每一寸土地！”


    “为了光明！”圣骑士们高高举起骑士剑，向着神殿宣誓，脸上都充满了狂热的神色。


    他们的的确确可以为了光明而牺牲，从小到大所有艰苦的训练和日夜苦修，都是为了这个可以向光明神奉献一切的时刻。


    高举着长剑，闪亮的银白色铠甲在阳光下无比耀眼，犹如一股银白色的钢铁洪流，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女巫领的方向前进。


    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到他们的口号：


    “为了光明！消灭女巫！”


    第43章


    阳光下的艾斯米亚河波光粼粼, 只是没有了原来那么多的鱼虾在河底嬉戏。


    那是因为近来航行在河面上的船只日益增多，繁忙的河道上船来船往，人声鼎沸, 日夜不休，让这些生活在河底的小家伙们都纷纷避开, 以免船上可怕的人类一网子下来，就会拖走不少它们的同类。


    码头处桅杆林立，赤着上身的苦力从船上抬着一个个巨大的木箱，哼哧哼哧地喊着号子一步步走上岸，将沉重的木箱放下时, 身上的汗水四溅，混合着鱼腥味, 充斥在这片热闹的空气中。


    奥古斯特看着这热闹的场面, 十分满意。


    作为第一个与女巫领签署贸易合作的布里斯奇商行负责人, 在这个过程中不但获利丰厚, 在家族中的地位也进一步提升, 可以说是一步登天，引来无数人的羡慕和嫉妒。


    冰箱只是个开始, 后来的魔法药剂，才是让他们大赚特赚的产品。


    从先前治疗药水和魔力药水，到现在的临时强化药剂，都是外界求之不得、有价无市的药剂, 现在他就成了最大的批发商, 贝尔曼夫人不愿意理会那些喜好钻空子的海商，就干脆利落地将药剂都批发给他, 再由他出去分销，这样以来, 她省心省事，也让其他商人看到，想要跟女巫领合作，就得像布里斯奇家族一样，拿出真正的尊重和平等交易态度来。


    就算先前那些海商以自由贸易为名，推举奥古斯特去向女巫领主申诉，可奥古斯特听女巫领主一解释，就立刻同意接受女巫领的规则，反水反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让那些打着自由平等交易旗号的商人们都傻了眼。


    可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原本就是他们算计在先，撺掇着推举奥古斯特去，也是因为他最先跟女巫领交易，出尽风头，占尽便宜，让大家羡慕嫉妒不已，这种时候当然要先让他出面。可他明白过来翻了脸，手里却握着魔法药剂的分销权，让大家想恨都恨不起来，还得拉下脸来求他给货。


    要不然别家有货自家没货，哪怕只有几支药剂当门面，也好过一点光都沾不上，连带着其他货物都会被人质疑，跟着滞销。


    奥古斯特得了女巫领的好处，自然也更加尽心尽力为女巫领提供各种便利，按照女巫领主大人列出的采购单，从各地搜寻来她所需要的货物。


    这也是希雅选择他的原因之一。


    像布里斯奇这种跨国贸易商行，见多识广不说，还有一些特殊的贸易渠道，能够购买到一些无法再市面上找到的特殊材料和商品，除此之外，其他方面的消息也十分灵通。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哪个世界都适用。


    更何况，这些消息关系到女巫领，就是关系到他的生意，由不得他不上心。


    这次带来贝尔曼小镇的三艘船，正是布里斯奇家族用来交换第一批强化药剂的货物，而船上的货物，有些是贝尔曼夫人点名要的，有些则是他带来的私货，准备放在这边的商铺里售卖的。


    强化药剂的事一传出来，收到消息的商人们就沸腾了。


    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商人，不是自己家族有爵位的，就是挂名在某些贵族名下，否则很难在这片大陆上行走贸易，光是各地贵族的税收就能收得你倾家荡产不说，还有遍地的盗贼和强盗，没有强大的武力庇护，简直寸步难行。


    而贵族之间的和平，这几百年来也只是表面上的和平，相互之间为了争夺水源和猎物，领地边界划分，都会时不时发生小规模冲突。


    最近几年，则是因为王国陷于南部丛林的征战，征调了大批贵族率兵前去支援，可前线死伤无数，打了几年还陷于僵持之中，有些贵族甚至因此家主战死而引发内乱，倾覆也是一夕之间的事。


    早期还有教廷的神官随行，帮助前线将士治疗，提升士气，可是这两年来教廷的神官去的越来越少，前线的伤亡则不断加剧，就导致各地贵族都心生怨气，却又不得不服从国王征召，派族中子弟去前线战斗。


    这种时候，希雅推出的治疗药水就成了大家的救命稻草。哪怕那魔力药剂一般人吃了没什么用，可那些骑士们却觉得魔力药剂里蕴含的魔力让他们喝了以后精神百倍，隐约也能感觉到魔力元素的存在，就觉得这样喝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摸到大骑士巅峰上的门槛，故而买起魔力药剂来，比治疗药水还舍得花钱。


    就让原本以为魔力药剂不好卖的希雅很无语。


    这些魔力药剂还是因为最近没有大的工程项目，茱莉娅和安娜都不需要用魔力药剂补充，日常冥想恢复就可以，所以这些先前为了刷技能炼制出来的魔力药剂就多了出来，本以为没有治疗药水好卖，却没想到，那些贵族们居然挖掘出了魔力药剂的新用法。


    还是奥古斯特私下里悄悄问她，这魔力药剂是不是还能促进男性某些方面的特殊功效，怎么最近一些贵族都跑来找他买魔力药剂，还开出翻倍的价格。


    希雅听得一头黑线，不得不服。


    看来不管哪个世界的男性，总是会将魔力、强力等等功能，与某些方面联想到一起去，明明是补充精神力的，他们却用在那些颜色运动上，果然是永远的繁殖脑，越缺什么就越是想要什么。


    她果断否认，别说本来就没这方面的功效，就算有，她也不想承认。


    至于那些低配版的强化药剂，如果他们愿意强化五分钟，虚弱两三天的话，那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她也管不着。


    就是为了避免跟那些贵族打交道恶心到自己，希雅才让贝尔曼夫人选了奥古斯特这样一个分销商，要不然，贝尔曼夫人除了处理小镇的日常政务之外，再去处理那些商人和贵族们的交易，未免也有点太过压榨下属。


    曾经深受社畜之苦的希雅，时刻都在提醒自己，哪怕自己上岸了，也不能做一个成为恶龙的屠龙少年。


    布里斯奇家族送来的三艘船到的非常及时，希雅为此还多给了他一百支低配版的五分钟强化药剂。


    正式高配版的强化药剂，并不对外售卖，不光是仅限于领地内驻军以军功兑换，还要在她和安娜的照看下服用，本是担心会有人出现药物反应，一时魔力失控，却被当成了领地将士们独有的福利，让人羡慕不已，除了一些本地平民主动要求从军不说，甚至还有些外地来的流浪骑士想要投靠入伍。


    前者希雅收下了，后者则编入了贝尔曼小镇的临时巡逻队，先考察一下再说。


    战争肯定会来，只是时间问题，扩军也肯定会扩，只是她并不打算盲目扩军，而是更想从军备物资和个人实力上来提升现有女巫领将士的实力。


    在这个有神明赐福和超凡力量的世界里，普通士兵在真正的大战里很容易就成为炮灰，个人武力值提升后不仅可以以一当百、甚至千人敌万人敌的都有，那么盲目扩充数量，倒不如先提高已有士兵的个体实力和整体实力。


    前者有强化药剂，而后者，就得从这三艘“战舰”的改造开始了。


    希雅一开始要求购买战舰，蓝达港那边根本没人敢答应她，看到女巫领发展的迅猛势头，那边哪里敢卖战舰给她，就怕前脚卖了战舰给她，后脚她就开着战舰上门来了。


    最后还是奥古斯特婉转了表达了蓝达港的忌惮，建议她买了商船回来自己改造，以女巫们的魔法实力，应该能改造出更好的战舰，又何必去买蓝达港那些又贵又不实用的战舰呢？


    毕竟，蓝达港的战舰是对外海运时，对付那些海上的海盗船，抗风性能要求极高，可希雅这边身处内陆，要走的事河运，船只的体量上不去，战舰开过来吃水太深，反而不便作战。


    希雅听他这么一解释，就明白他猜到了自己要购买战舰的用意，很是干脆地答应了他用三艘大型商船换取五分钟强化药剂的要求，甚至答应，可以给他的儿女免费提供一次真正的强化药剂，不过得在她的领地，在她的监护下服用。


    这让奥古斯特更是激动不已，他的长子已经有十五岁了，还是个骑士学徒，按照他请来的老师说，这孩子的天分并不算高，很难成为大骑士。可如果能够服用强化药剂，不光晋升有望，以后或许还能组建自己的骑士团，打拼出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来。


    哪怕他再有钱，原本在布里斯奇家族也只是个二线的商人，根本轮不到他继承布里斯奇家族的爵位，更何况，布里斯奇家族最高也就是个伯爵，分封出去的子弟大多也就是个男爵，可如果自己的儿子能有出息，将来的前途可就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分封男爵了。


    他可是亲眼见识过女巫领的那些魔武骑士的威力，那些可以释放出火系魔法剑气的大骑士，成为天空骑士或大地骑士指日可待，就连那些普通骑士，在服用了强化药剂后也得到很大提升，怎能不让他心动。


    所以这次的三艘商船是他特地挑选出来，适合改造成战舰的大型商船，为了掩人耳目上面装满了各种货物，由他带着布里斯奇商行的护卫队亲自押送过来。


    等到交割完毕，他再带着各种魔法药剂返程，至于他的儿子，已经派人秘密地接到了贝尔曼小镇，就在他买下的商铺里住着，等候女巫领主的召唤。


    希雅倒不是故意拖延时间，而是想要先收集更多人的强化效果或，再调配出合适的药剂给那孩子。


    毕竟，身经百战的老兵和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身体基础条件不同，能够承受的药剂分量也绝不可能一样的。


    这是对那孩子负责，也是对自己的名声负责。


    除此之外，就是在跟艾尔维拉一起研究战舰的改造方案。


    这个时代的战舰，已经开始装备巨型弩和投石器，听奥古斯特说，还有一些大型战舰上，会配备魔能炮，只是那种炮要消耗魔晶石，在奥兰大陆一枚魔晶石就能卖一百五十枚金币以上，所以这种昂贵的魔能炮不光数量少，炮弹更少，一般小型战舰整艘船可能还没一台魔能炮的价格高，根本配不起也打不起。


    果然，魔法师的存在，也就是瞒着底层贵族和平民，真正的高层贵族，王室，甚至这些交游广阔的大商人都知道，各种魔法造物也只有这些贵族和富商们才能买得起，所以像希雅这样，将魔法冰箱和魔法药剂以那么“低廉”的价格推向市场的魔法师，还是十分受中小贵族和商人们欢迎的。


    毕竟，在希雅出现之前，这些魔法造物都是被教廷和王室垄断，随便一个小东西或者治疗药水都能卖出天价去，可大家又没法讨价还价，普通的魔法师和女巫根本没来得及成长和学习炼金术或制药术，就已经被收编或打压猎杀，这个市场就根本不存在竞争者。


    直到希雅的出现，女巫领的独立，彻底震惊了整个奥兰王国。


    大家原本还等着看王室会如何处置这个叛逆的女巫，教廷会不会雷霆震怒请下神降，直接灭了女巫领。


    结果等啊等啊，奥格玛五世居然让四王子去册封了女伯爵，承认了她对威斯特伯爵领的继承权，甚至连四王子路德维格在协助女巫领对抗魔兽潮时战死之事，都没有再追究女巫领的责任，反而悄无声息，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就连分封给路德维格的北岭公爵领地，都彻底搁置在那里，交给几个管家打理，根本没派兵前来驻守。


    就有人怀疑路德维格之死，到底是真的死于魔兽潮，还是死在了女巫希雅手里。


    可苦主奥格玛五世都没追究，别人就更没有追查的资格了。


    现在女巫领开始推出各种魔法药剂，也让他们看到了女巫领的实力，就越发不敢轻举妄动。


    就算如此，希雅也没敢放松，不论多贵，既然奥兰王国有魔能炮的存在，王室也拥有御用魔法师，那么她要面临的就绝不可能仅限于普通的骑士征战，而是随时可能到来的超凡之战。


    她的战舰上，首当其冲的就是防御魔法阵，上次从那只火焰龙龟兽身上扒下来的龟甲她都留着，用龟甲做成魔法阵的阵盘，用火焰龙龟兽的血合成魔法墨水绘制成的防御魔法阵图，安放在战船上，就有了火焰龙龟兽自带的火系魔法抗性，对于这些以木料为主材的船只来说，就抵御了最大的危险。


    艾尔维拉还按照她的要求，给战船的外侧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属护甲，希雅在上面又绘制了各种防御魔法符文，预防和抵御重弩穿刺射击等等。


    然后就是攻击类武器，除了正常的床弩之外，希雅还安放了几架特制的投石机。


    只不过别人的投石机投的是石块，而她特制的投石机，投射的是火焰晶石弹。


    魔能炮她还没见过，也不清楚原理，如果制造火炮的话，需要消耗的钢铁太多，在目前还没有完成炼钢高炉之前，全靠艾尔维拉一个人凭借魔法提炼矿石，徒手搓出来的兵器，着实太浪费。


    反正火焰晶石弹也不需要火药推进动力和爆炸力，只要发射出去，那是落地就着，一碰就炸，操作简单，使用方便，小朋友用弹弓都能打得，更何况投石机。


    威斯特领地里原来就有会打造投石机和弩车的工匠，艾尔维拉带着他们，连着赶工了半个多月，总算给三艘战船都装备上了巨弩和投石机。


    如此一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三艘战船的改造就基本完成。


    当它们驶出船坞后，通身银白色的金属外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船头蹲着一尊巨大的投石机，给人带来强大的压力。船身两侧的巨弩和小型投石机间隔摆放，锋利的弩箭带着逼人的锋锐之气，箭身足有鸡蛋粗细，让人可以想象这一箭若是射出去，射到人身上定然是个透心凉，若是射到战马或者城门上……


    见过的人光是想象一下那副场景，都觉得不寒而栗。


    而且，由这三艘战舰，大家都能看出女巫领主的野心来。


    顺着艾斯米亚河往南，顺流而下，除了已故四王子的公爵领之外，还会经过两个伯爵领，若干子爵领，最后抵达蓝达港入海口。


    这一路上所有的领地，如果面临着三艘战舰的攻击，恐怕都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更不用说，这三艘战舰上，每艘战舰都能装载五百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加起来就是一千五百名战士。


    看似不多，可普通的贵族领地一共才有多少人，多收护卫队，里面大部分还都是临时征召的农民兵和奴隶，平时菜鸡互啄时看不出问题，可若是跟威斯特领这些常年抵御北方联盟军的百战老兵比起来，那就是只有送菜当炮灰的份儿。


    更何况，女巫领还有强化药剂。


    虽然她们对外卖的都是那种强化五分钟，虚弱两三天的低配版强化药剂，可挡不住她手里还有高阶货啊！若是她把自己的战士们都用强化药剂提升过，那成百上千的骑士大骑士冲出来，让这些普通的贵族杂兵怎么挡？


    有人忧心战争带来的灾难，就有人期待战争带来的机遇。


    尤其是刚刚在魔兽潮里发了笔横财的士兵们，深刻体会到军功的重要性。


    只要勇猛作战，就能获得军功，获得军功才能兑换强化药剂和各种高阶武器，有了强化药剂和高阶武器后提升个人体质和武力，就能获得更多军功。


    这个良性循环的前提，就是得有战斗的对象。


    魔兽潮过去之后，他们想要立战功，原本指望着北方那些部落联盟打过来，结果没想到自家的领主出去转了一圈，就带了几只雪鹰，愣是将人家的首领俘虏过来，几万部落人现在都成了矿工，被关在帕瓦尔山脉里挖矿煮盐修路盖房子……


    平日里想要找几只魔兽打都变得千难万难，以前担心王国军和教廷军打来，现在却变成了翘首以盼。


    毕竟，那来的不止是敌人，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军功啊！


    尤其是以卡尔为首的，第一批服用了强化药剂的魔武士们，现在他们已经不光是鸟枪换炮，自己强化了不说，就连那些龙鳞马也被希雅强化了一番，完全可以搭载这些重甲骑士们冲锋更长的时间。


    希雅如今正式升级成为中级制药师后，就开始研究龙鳞马的血脉提升药剂配方，这可是连冰雪女巫当年都没有涉足过的领域，全靠她自己摸索。


    就像亚历山大族长所说，魔兽们的血脉提升，完全靠撞大运，不但要能撞到合适的能够提升血脉的材料，还要能在提升过程中熬过血脉提纯的痛苦，其中的风险极大，可是一旦熬过去，那就是真的脱胎换骨了。


    在希雅看来，那就是因为单纯直接服用药材导致药性过强，缺少平衡搭配的药物，才会导致如此之高的风险。


    短生种的人类之所以比长生种的魔兽在魔法之道上走得更远，就是人类在不断研究自身的同时，也会不断研究这些药物的药性和搭配平衡之道，就如同她前世所知的中药的君臣佐辅之道，就是为了平衡药性，在最大程度发挥药性的同时，减少和避免各种毒副作用。


    这种测试需要深厚的药剂学知识作为基础，还要熟悉这里的各种魔法草药和魔法材料搭配，加上各种魔力元素的冲突，与原来世界的药剂学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花费了希雅大量的时间精力。


    卡尔则带着他的重甲骑士团每日在贝尔曼小镇外的马场里开始训练。


    他原本挑选的五百名重甲骑士，装备的都是从路德维格王子带来的皇家骑士团重甲骑兵的装备，这些重甲穿上之后，他们连人带马都变成一个个铁罐头一般，普通的箭矢根本射不穿，五百重甲骑兵同时行进，几乎能踩踏得地面震动，百兽避走，所过之处，能直接踏平一条大道出来。


    可那样对龙鳞马的要求很高，平日里他们都对这些龙鳞马照顾的十分精心，除了训练之外，都不让它们去负载那些铁甲，可就算这样，在第一批骑士团成员服用完强化药剂后，就尴尬地发现，不光是原来的铁甲穿不上了，就连他们的龙鳞马也驼不动他们了。


    卡尔一开始还没注意，等他骑上马背，忽然发现自己双脚还没离地，而龙鳞马踉跄着走了两步就哀鸣一声跪在地上，吓得他赶紧跳下马来，请来兽医好好检查了一番，幸好他反应快及时下马，否则时间一长，这匹马就得被压断了脊背彻底废了。


    把他心疼的将自己的治疗药水给龙鳞马灌了一瓶不说，还请了安娜来给它用圣光术治疗了一下，看到它恢复元气重新站起来之后，他才安下心来，赶紧去向希雅汇报。


    希雅听得不由无语，也就是卡尔这莽汉，连看都不看自己的变化，就去骑马，其他人可都没敢这么冒失。


    可龙鳞马的强化就势在必行了。在血脉提升药剂炼制出来前，先给它们用一波强化药剂提升一下也不错，只有身体强健，达到目前的巅峰状态，在提升血脉时，才更容易抵抗那种脱胎换骨时的痛苦和魔力冲击。


    有了雪鹰在先，要塞士兵们在后的上千个实验数据后，希雅对于强化龙鳞马的配方调试起来已经十分驾轻就熟，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完成了这五百龙鳞马的强化过程。


    龙鳞马对强化药剂的接受程度甚至比普通骑士更强，或许是因为它们本身就具有稀薄的龙血血脉，哪怕没有正式晋升魔兽之列，那也是只差血脉提纯的临门一脚，对于接受这种程度的强化，完全没有问题。


    几乎每匹龙鳞马都长高了近半米不说，自身体重也超过了一千五百斤，重新装备上由艾尔维拉改造后的装具铁甲后，整匹马就如同一只庞大的铁甲怪兽，若是撞在人的身上，那果断就是个筋断骨折，甚至直接粉身碎骨的下场。


    若是放在皇家骑士团，重新给五百重甲骑士团打造骑士和战马的装具，都得至少一年以上时间。


    可是女巫领有女巫啊！艾尔维拉这段时间除了指点那些工匠打造投石机和弩车之外，就是亲手改造这些重甲骑士团的人马装具。


    她亲手炼制出来的重甲，比原来的重甲要轻薄一些，但韧性更强更坚硬，别说是普通的刀剑砍不穿，弩箭射不穿，就连那些骑士长矛都很难将其刺穿。


    至此，这五百重甲骑士团，在上马之后，连人带马足足有两米五高，两千多斤的分量，完全就是人形装甲车，这一排人马冲锋过去，无论对方什么人都得被直接杀穿。


    说来也巧，就在重甲骑士团正式装备完毕的当日，希雅收到了光明神殿派出裁判所圣骑士团前来女巫领进行“圣战”的消息。


    “终于来了啊！”希雅有种“楼上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下来了”的感觉。


    她这大半年来，几乎没有一天睡觉超过五个小时，甚至有时候靠着冥想一边恢复魔力一边休息，没日没夜地炼制魔法药剂，督促军备，催生粮食，采购物资，训练士兵，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只是她还是高估了教廷的效率和国王的胆量，虽然有了足够的时间来准备这些物资，可一直这样挂在心上，也是件让人十分焦心的事。


    尤其是领地的士兵们，在扫荡干净了要塞周围的魔兽后，发现在巡逻范围内已经找不到可以捕猎的魔兽，原本敌对的北方部落人又都成了给他们打工的，明明提升了实力，却找不到对手的感觉，让他们也变得有些焦躁起来，甚至主动写请战书，请女巫领主准许他们去收复周围的领地。


    在他们看来，那些被国王划分给路德维格王子的领地里，其实原本有不少是属于威斯特伯爵的封臣领地，只是因为老威斯特伯爵死后，那些人欺负希雅是个年幼的少女，又被国王打压，就干脆投奔了其他伯爵领或者干脆自立。等到希雅觉醒成为女巫，宣布女巫领独立后，这些人又被贝尔曼子爵之死吓破了胆子，纷纷逃往王都，宁可用自己的封地换个王都附近的庄园，这才让国王得以收回领地分封给了路德维格王子。


    如今既然路德维格已经死了，国王都承认了希雅对威斯特伯爵领的继承权，那么他们当然也有理由去收回那些原本就属于威斯特伯爵的领地。


    看到他们写的请战书，还说得真是有理有据，希雅都不得不服。


    随着女巫领的人口越来越多，无论是来经商的，还是流浪骑士，以及一些逃难来的难民，女巫领也的确需要扩张领地，而周围那些“无主之地”，原本也是她的下一步目标。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想好借口，这些骑士们就替她想好了理由。


    正大光明，完全占据道义和贵族规则之上。


    就算国王也不能斥责她收回背叛者的领地。


    原本圣骑士团不来，她就准备让那些每日在连马场跑马已经快要挡不住他们马蹄的重甲骑士们去收回周围的领地了，现在好了，圣骑士团要来了。


    卡尔为首的重甲骑士们闻讯都为之振奋不已。


    他们等待已久的战斗，终于要来了。


    这一等……等啊等啊……就又等了半个月，等得卡尔他们都不耐烦地将外围的道路踏平了好几条小路出来，眼看着夏天的尾巴都已经过去，秋风吹来，树叶都开始发黄掉落，才再次收到了圣骑士团的消息。


    原来，圣骑士团的圣骑士们，这次足足召集了三千人。


    三千名圣骑士汇集在王都，足足用了一周的时间，才正式装备完毕。


    然后，每个圣骑士都需要带至少两个扈从，来替他们拿武器和装备，包括且不限于甲胄和干粮等。


    一人三马都是圣骑士的标配。


    结果说是最少两个扈从，就没有一个圣骑士是按照这个最低标准来的，基本上都带了三五个扈从，甚至最多的带了十个扈从，连行军帐篷都带的是那种可以隔间成两室的，甚至连浴桶都带上了，零零碎碎的东西装了足足两车，确保这位圣骑士老爷就算再野外行军时，也能够度过一个温暖舒适的夜晚。


    如此一来，整个圣骑士大军，总人数就超过了一万人。


    而这一万人的吃喝拉撒，都需要强大的后勤指挥，教廷已经很久没有打过这样的大战，而国王那边能征善战的将领如今都陷在南方丛林战中僵持不下，根本没法撤回来帮忙。


    于是光是整军出发，有花费了一周的时间。


    等到正式开拔之后，他们才发现，圣骑士的速度的确快，但并不代表整个大军的速度就能跟上。


    就如同木桶盛水的容量取决于最短的木板，大军行军的速度同样取决于最慢的队伍，辎重和粮草队伍落在最后，导致圣骑士军团也无法快速前进，脱离了他们，没有甲胄和兵器的圣骑士军团就成了赤手空拳的普通人。


    再加上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还要收取今年因为灾情没有向教廷交税的贵族的税金，这速度就更不用提了。


    希雅派出去的哨探来回跑了两趟，发现他们日行不到五十里之后，干脆就分成了三班倒，一拨人留在那边盯着他们，一拨人休息，一拨人回来送信。


    就这样，速度都比圣骑士军团快了几倍。


    圣骑士军团虽然来得十分缓慢，可另外一拨“客人”却比他们提前一步抵达了贝尔曼小镇的入口处。


    宫廷魔法师阿尔文·科拉姆和德里克·布尼斯带着他们的六个学生，坐着马车一路行来，最终停在了血肉荆棘城墙之外，打量着这道血腥恐怖的血肉城墙。


    塞西尔主教那颗圆滚滚的头颅依然活生生的，瞪大了猩红的眼睛看着前方，只是张开的嘴里，耳朵里，以及脖子下面，都有无数根荆棘生长出来，缠绕着生长成为一道看不到边际的城墙，足足有近三米高，那些红的发黑的荆棘上，还能看到野兽留下的皮毛和人类的骨骼。


    每隔一段城墙，就能看到一个骷髅被挂在城墙上，空洞的眼窝处有的长出了几片叶子，有的还开出小花来，让人看着就觉得脊背发凉，而那荆棘上肉眼可见的红色血丝，如同流动着的血液，在每一根荆棘上流淌着，最终汇集在塞西尔主教的头颅处，让他的头颅变成鲜红色，不断地有血液流进去，保持着里面的魔力流动。


    德里克·布尼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就算这个塞西尔犯过什么错，这样的惩罚，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啊？”


    城墙后传来个女人的冷笑声：“那就让你尝尝他曾经做过的事，再来说他该不该受这样的惩罚如何？”


    第44章


    迪丽丝已经在贝尔曼小镇守候多日了。


    从收到圣骑士军团即将来犯的消息后, 她就放下了手头其他所有事，连新开垦的田地都不管了，将自己和领主这几个月来搜集到的各种魔植种子小心翼翼地种在了城墙外围, 就等着敌人的到来。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月。


    等得艾拉头顶的小花都蔫哒哒的没了精神。


    或许是从来一遍的缘故，加上有充足的营养和魔晶石供应, 艾拉长得很快，剥离血咒后变成一岁多的身体，不到半年的时间，长高了约莫有十来公分，完全能够自己独立行走, 已经像个两三岁的孩童。


    可她依然喜欢赖在妈妈的身上。


    喜欢妈妈的藤蔓将她绑在后背上，那些藤蔓和她头顶的小花有着一样的气息, 让她有种和妈妈连在一起的感觉。那是比哥哥还要亲近的感觉, 可以一整天都霸占着妈妈。


    因为同属木系, 又有藤蔓相连的缘故, 艾拉能感觉到妈妈的心情, 妈妈的心情好，她的心情也好, 妈妈等得焦虑，她的小花也蔫哒了，妈妈现在很生气，她也一样跟着很生气。


    阿尔文·科拉姆大魔法师不理解里面的人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可还是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魔力从城镇的围墙上方蔓延开来, 那是木系魔力元素的波动，还不是一般的初级魔法师能够拥有的魔力强度。


    他微微一惊, 还没出手，就听到身边的人已经接招。


    “破！”德里克·布尼斯大魔法师抢先出手, 他虽然年纪最大，可火系法师的暴躁脾气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仗着火系对木系的克制，毫不犹豫地出手就是一道火墙术。


    这是4阶的火系魔法技能，最开始是在施法距离内释放出一面火墙，火墙内侧的魔法师不受火焰伤害，而火墙外侧10尺内所有生物将遭受持续火焰伤害。


    虽然这只是个中级魔法技能，但在高阶魔法师手中施展出来，火墙术的长度和持续时间都会随之提升。


    随着德里克的魔力注入，火墙迅速蔓延开，朝着那道血肉荆棘城墙扑去。


    在他看来，塞西尔不论犯下多大的过错，受到的惩罚已经足够抵消罪恶，而这种邪恶的魔植就应该一把火烧个干净。


    当然，也少不了他想给对面的女巫们一个下马威的意思。


    熊熊火焰一碰到血肉荆棘，那上面塞西尔的人头就发出凄厉的尖叫声，跟着，那些被扎在荆棘上的骷髅也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犹如从地底深渊传出的亡灵哀嚎，直击人的心灵。


    德里克冷哼一声，他在放出火墙的同时，就已经开启了魔法护盾，将自己这边的三驾马车和十几个人都护在其中，就是为了防备这一手。


    从看到塞西尔的头颅和荆棘上的那些骷髅开始，他就在提防着这种黑魔法系的邪术，灵魂尖叫这种初级亡灵法术攻击，吓唬下普通人和骑士们还成，但对他们这些专精冥想提升精神力的魔法师而言，根本没有效果。


    反倒是那血肉荆棘被火墙术烤得劈啪作响，猩红的枝叶开始变得焦黑卷曲，散发出焦糊的恶臭气味。


    迪丽丝有些着急起来，可她的藤蔓怕火，在她身后曲张蜿蜒，却是不敢伸展出去。


    “领主大人，荆棘城墙快要被烧毁了，现在怎么办？”


    “烧就烧了吧。正好城里的地方不够用了，借此机会可以重新建个新城墙。”


    希雅倒是不在乎，原本就打算扩建领地，想要吸引更多的人来女巫领落户经商的话，外面这道血肉荆棘城墙从原来的抵御和震慑外敌，已经渐渐变得有些碍事，反正只要塞西尔主教的人头还在，想要重建一道城墙，无非就是把他的脑袋挪个地方，再浇点“肥料”上去，很快就能重新长出来。


    至于肥料，相信那些圣骑士军团很快就会送来大批肥料，无需她花一个铜币。


    至于面前这位火系魔法师，看着那几辆马车上的家族族徽和王族徽记，希雅微微挑了挑眉，“看来是宫廷魔法师来了，安娜，茱莉娅，这次就考考你们，看你们多久能将那道火墙熄灭。”


    “好的老师！”安娜和茱莉娅答应得十分爽快，她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立刻上前两步，站在了城墙的最前端的箭塔里。


    这些箭塔的位置比城墙稍微靠前一点点，上面覆盖有防御魔法阵，能够让弓箭手在不受干预的情况下发射弩箭，当然也更方便小魔法师们的远距离施法。


    沙化魔法！


    这是化石为泥的弱化版，可以将板结的土地沙化，比化为泥土所需的魔力元素还要少一点，但因为砂子的特殊属性，使得这种法术有了另外一种特殊效果：


    流沙陷阱。


    若是对于人来说，茱莉娅现在能释放出来的流沙陷阱范围并不算大，而且施法动作明显，地面上的土黄色光圈十分显眼，里面的土壤沙化过程至少需要一分钟以上，足够看到的人从容闪避，不至于落入流沙中被坑死。


    可人是活的，火是死的。人可以挪走，那些落在地面上的火墙却只会衍生而不会自己长腿跳开。


    而这些流沙的灭火属性丝毫不亚于水，对于这种魔法火焰尤其管用。


    看到火墙下方出现的土黄色光圈，地面变成流沙，缓缓流动间，将火墙吞入其中，彻底覆灭，德里克大魔法师脸上露出几分意外之色。


    他能够感应到前面的小镇城墙上方的几个魔力源，那恐怕就是女巫领的女巫们了。最高的也不过是中级巅峰魔法师，其他的几个不过是初级魔法师，按道理说，她们就算召唤出水墙术，也没法对抗他的火墙术，可没想到，这些小女巫居然想出从火球的底部做文章，将地面化为流沙，以砂灭火，哪怕是低阶魔法技能，一样也能克制住中阶魔法技能。


    可他是高阶魔法师，所拥有的力量，是这些才刚刚觉醒不到一年的女巫们，根本无法想象的强大。


    “流星火雨！”德里克念动咒语，举起魔杖，朝着城墙上方那个白色的身影释放出高阶魔法技能。


    你们能从地下破坏我的火墙术，我就让你们尝尝来自天上的爆裂打击。


    数十道火焰流星从天空中飞速坠落，朝着贝尔曼小镇的城墙上砸落下来。


    可还没等到这一颗颗足有人头大小的火焰流星落下，半空中忽然响起一声鹰唳，一道巨大的灰白色影子如同一片云翩然而下，双翅挥动之间，一股股旋风朝着那些火焰流星扑去，带得它们偏离了方向。


    偏离的也不算多，顶多也就七八十尺吧。


    正好是血肉荆棘城墙外，那三辆载着大魔法师和学生们的马车上空。


    这下就连阿尔文也变了脸色，连忙激活了身上的几个魔法道具，连续三层魔法护盾张开，笼罩在一行人的头顶上方。


    “轰！轰！轰！——”流星火雨重重地砸落下来，连续震散了三层魔法护盾，好歹没有一颗流星火雨砸穿第四层护盾，而是顺着护盾外围爆炸后，散成无数碎片，犹如绽放的烟火般绚烂夺目，却又一闪即逝。


    德里克的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一般，自己召唤来的流星火雨没能砸到对方头上，却落到了自己头上，真是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感到羞辱的事了。


    下马威没能耍出来，这闭门羹和反噬魔法倒是都让他们吃了个饱。


    阿尔文连忙冲着城墙上高声喊话：“我们是奥兰王国的宫廷魔法师，是来跟你们领主洽谈魔法药剂之事，并无敌意，还请停手。”


    希雅冷笑一声，“先动手的可是你们，没有敌意？我也没兴趣跟你们谈什么魔法药剂。”


    当她是傻子吗？这些人一来就拿塞西尔当借口施展魔法技能，不就是想要吓唬人，以为他们只需要亮出真招来个下马威，她们就会乖乖听话地予求予给？


    真是想得比他们长得美一万倍！


    德里克收到了阿尔文使来的一串眼色，终于放下了架子，厚着脸皮说：“方才不过是误会。我只是觉得这些黑暗魔法荆棘生长在此处，多有不便，若是领主大人想要开放商贸，留着这些东西，会吓到来往客商。倒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希雅呵呵一笑，“真正有心和我们女巫领交易的客商，才不会害怕这些东西，反倒是那些心怀不轨的，才会害怕。宫廷魔法师，呵呵，奥格玛五世不是跟教廷联合猎杀女巫吗？怎么还会供奉你们这些邪恶的魔法师呢？”


    阿尔文·科拉姆亮出国王赐予的徽章，哪怕相隔数十米，这上面的魔力波动只要传出去，城墙上的女巫想看，只需要用一点魔力牵动，便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领主大人肯与我们交易强化魔法药剂或是其他魔法材料，出于公平原则，我们也愿意向国王引荐你加入宫廷魔法师的行列……”


    呵，这是招安的来了吗？希雅笑了笑。


    “我若是不肯呢？”


    “那我就自己进来取。”德里克的面色阴沉，声音暗哑，却十分清晰地传入城墙上每个人耳中。


    几乎在话音刚落的同时，他的身形从马车上漂浮而起，朝着城墙上希雅所在的位置放出了火箭术。


    瞬时间，千万道火箭齐发，朝着希雅疾射而去。


    “轰！轰！”


    火箭在城墙前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直接炸开，化作千万朵灿烂的烟花。


    德里克冷哼一声，挥动法杖，又是一波火箭术飞射过去。


    魔法防御护盾，这东西他们也有。甚至就连奥兰王国王都和王宫的魔法防御阵都是由他们三位大魔法师联合维系的，足以抵挡禁咒级以下的魔法攻击。


    这片大陆的魔力元素限制下，能够施展禁咒级魔法的大魔导师和传奇魔法师根本无法生存，所以那些高阶魔法师在晋升魔导师之后都会想方设法跨越无尽之海，离开这里，前往传说中的魔法大陆。


    在魔导师以下，就是他们这些高阶魔法师最强。


    他就不信，区区一个中阶魔法师，能够在他的狂轰乱炸下死撑到底。


    贝尔曼小镇里的居民和商人们都开始惊惶起来，贝尔曼夫人让巡逻队的人维持秩序，传话让大家都回到屋里去，以免在外拥挤踩踏受伤。


    至于刚才那些从天而降的流星火雨，不是已经被雪鹰族长挡下了吗？就连现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火箭，也无法射穿领主大人布下的结界，大家完全可以当做一场烟花秀来看。


    她说得十分轻松，语调平稳得没有一丝一毫作伪的痕迹，让大家都不由信任了几分。再回头去看前方城墙处炸开的一支支火箭，果然就像是在放烟火一样。


    还蛮好看蛮热闹的呢！


    领主大人果然厉害，连外面那些自称是宫廷魔法师的人，都完全拿她没办法。


    阿尔文也忍不住有几分焦躁起来，原本他们计划着先礼后兵，若是能直接与女巫领交易，买到强化药剂或者是高阶魔法材料，那也不用真的动手。反正奥格玛五世也明说需要他们动手铲除女巫，那毕竟是教廷圣骑士军团的事，与他们无关。他们只需要在圣骑士军团踏平这里之前，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行。


    可德里克却不这么认为。


    他给路德维格的恶魔之心就是落在这个女巫手里，如今路德维格死了，没法给他带回魔兽材料，他想要的，当然是先震慑住这里的女巫之后，再让她们乖乖地双手奉上。


    在他看来，对这些女巫，根本无需讲什么贵族的礼节，火球术所到之处，皆为真理。


    谁的魔法厉害，谁就有道理。


    当然是要先打过一场，才能让这些女巫们乖乖听话。


    可没想到，这些小女巫，竟然还敢阻拦，甚至还敢反抗？！


    德里克已经有近百年没有看到过敢在他面前反抗的人了，上一次这样做的人，最终都被他烧成了灰，一点渣都没留下来。


    现在这个小女巫，仗着祖上留下来的魔法造物，竟然嚣张到这种地步，对他们完全没有丝毫尊重之情，那他也绝对不会客气，一定要将这魔法防御护盾彻底打破，让她们知道厉害才行。


    希雅看这火箭术没完没了的释放着，也有些恼怒起来。这些道貌岸然的老魔法师，分明就是想打她的药剂和材料的主意，还说什么让她加入宫廷魔法师，用这种手段逼迫她就范，真以为她只能靠着魔法阵防御没法出手了吗？


    她拿出只哨子出吹了一下，一只巨大的雪鹰从半空中滑翔而下，飞过城头时，希雅轻巧地一跃而起，正好落在了它的后背上，摸了摸它的后颈，轻声说：“小雪，带我出去给他们也来一场流星火雨——”


    “咕咕！好啊好啊！”小雪欢快地应了两声，一个盘旋就朝外面飞去。


    它可是还记得当初带着主人去红枫镇时，用流星火雨炸了那边的镇长府，烧了大半个小镇，那些大烟花放起来可是比下面这个魔法师的小火苗要好看得多呢！


    德里克听到雪鹰的叫声，看到了希雅跳上雪鹰背，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怎么？挡不住就想逃了吗？难道堂堂的女巫领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骑着雪鹰的希雅并非向远处逃走，而是转了个圈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方百米高空盘旋着，忽然从上面落下了数十颗火红的弹丸，急速朝他们的马车飞来。


    德里克的眼睛一缩，瞳孔几乎缩成了一条线，失声惊呼：“火焰晶石？！”


    这怎么可能？！


    这种火系魔力结晶十分罕见，只有在百年以上的火山腹中，有魔晶石矿脉和活火山魔力的联合作用下，经过百年以上才能形成魔力结晶。


    在如今魔力消散的大陆上，别说这种活火山很少见，魔晶石矿脉就更少见，二者合一能形成火焰晶石的，他还是在以前的大魔法师留下的魔法笔记里看到过记载，据说早已随着那座活火山沉入海底而消失。


    可现在女巫领主扔下来的，分明就是火焰晶石！


    说时迟那时快，数十枚火焰晶石砸在了最后一层魔法护盾上，终于让那魔法护盾彻底破裂，火焰晶石也炸成了一团团爆裂火焰，朝着马车落下。


    阿尔文赶紧释放出魔法护盾，这次已经不可能放出能护住三辆马车的大型护盾，只能呼叫着让车上的学生们都下车躲避火球。


    这些学生们身上也有各种魔法道具，及时释放出魔法护盾挡住火球，可那三辆马车和拉车的马匹就遭了殃，被炸得四分五裂，被烧断了缰绳的马儿们惊得四处逃散，根本不去理会车夫们的呼喊。


    德里克气得差点七窍生烟，火红的头发也像是冒出了火焰一般，“你居然用火焰晶石来炸我？！”


    他若是有这些火焰晶石，肯定用来吸收里面的火系元素精华，提升自己的魔力池，可这个女巫领主，竟然用如此珍贵的火焰晶石来当□□，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可他连续射出的几个火箭也好，爆裂火球也好，向上发射的结果，根本无法抵达百米高空，连希雅和小雪的一根毛都碰不到，反倒是那些火箭和火球力竭之后坠落下来，又落到了他们自己人的头顶，搞得那些学生们手忙脚乱，叫苦不迭。


    这些跟着他们出来“游历”的学生都是宫廷魔法师家族中的子弟，他们特地挑选的都是已经觉醒了的魔法师，最差的也是初级魔法师，可现在看来，这些人比起那些女巫来，简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啊。


    就连他们这两个高阶魔法师，此时此刻，忽然也发现自己竟然面对这个中阶魔法师无计可施，浑身力气打出去，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哦不，应该是说魔镜上，因为还会反弹伤害……就让人十分抓狂。


    “别打了！”阿尔文连连劝阻德里克，“你这样下去，打不到她，反而会伤到我们自己人的。”


    德里克吹胡子瞪眼：“你没见现在是她在打我们吗？不打回去，你以为还能进得了这个城门？”


    阿尔文满腹牢骚，却又无可奈何，“好吧，我把她拉下来，好好商量，你别再急着动手了。”


    他念动咒语，一道光线从他手中的魔杖射入空中，犹如一条游走的光蛇，缠绕在小雪的爪子上，顺着它的鹰爪朝它身上蔓延而去，变成了一张绳网，捆住它的翅膀，要将它拉下去。


    “咕咕咕咕咕！主人救命！”小雪大吃一惊，拼命挣扎，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挣脱这可怕的网子，翅膀被牢牢捆住，庞大的身体就那么朝下直接坠落而去。


    它现在的身体足足有数百斤沉，翼展已经超过了二十米，若是砸在地上，恐怕连城墙都能被它给砸塌了。


    希雅没见过这种魔法技能能，刚想要使用魔法驱逐束缚，可那光绳竟然还在长，朝着她身上缠绕过来。


    这不像是一般的魔法技能，倒像是某种魔法道具。


    “凝冰术！”她在那道光绳之前释放了一道凝冰术，可是只冻结了不到两尺光绳，后面的光绳一甩，干脆地断开了那节被冻结后无法动弹的光绳，继续朝她扑来。


    显然，她的魔法等级比阿尔文差了不少，直接对上，根本无法将其彻底冻结。


    若是换成冰雪女巫，恐怕动动小手指，就能让这寒冰之气顺着光绳一直冻结下去，把那个大魔法师也冻成个冰人吧！


    解不开绳子，她就只能将手放在小雪的头顶上，“小雪，接受我的血契指引——”


    “咕咕！”小雪急不可耐地点头，瞬间感应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传来，吸引着它进入另一个空间。


    阿尔文眼看着自己的高阶魔法道具缚魔索已经捆住了那只雪鹰，甚至差一点点就要捆住那个女巫，结果忽然之间，光绳的那一端就落了空，偌大的一只雪鹰，竟然凭空从他们头顶消失了！


    这下就连他的眼睛也差点脱眶而出。


    火焰晶石他用不上，虽然看着眼热，但并没有德里克那么心疼到气急败坏。


    可现在这是什么？大变活鹰？消失魔咒？空间转移？


    他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还没有确定是哪一种，就听德里克惊呼一声：“空间法术？你怎么可能会空间法术？还是冰雪女巫给你留下的空间道具？”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代表着一笔巨大的财富。


    阿尔文心头火热，再看向从半空中正在缓缓朝着城墙那边落下的女巫时，已经不复先前的冷静。


    他们原本无视奥格玛五世对女巫领的动作，是因为跟教廷的宿怨，以及根本看不上所谓的冰雪女巫留给威斯特家族的宝藏。


    在他们看来，冰雪女巫也就是在三百年前占了魔力元素充沛的光，才能突破高阶魔法师屏障成为魔导师，可人都已经去无尽之海那边了，根本不可能回来。而她当初也没听说过用过什么厉害的魔法武器，怎么想也不可能给后辈留下多少魔法道具，就算有，那这些年威斯特家族苦守要塞，族中子弟死得所剩无几，怎么不见拿出来用？


    但凡他们用过，就会留下痕迹，可三百年了都没见他们用过，导致家族人丁凋零，最后就剩下了希雅这么一个孤女，就算意外觉醒了女巫血脉，还能厉害到哪里去。


    可没想到，这个根本没被他们放在眼里的小女巫，竟然一步步走得越来越稳，甚至还成为中级魔法师，炼制出魔法药剂对外出售，至于那个用冰霜术的冰箱，在他们看来只是最简单的魔法符文道具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


    直到她拿出了强化药剂，他们才意识到，或许冰雪女巫留下的最宝贵的，是这些传承魔法知识，还有各种魔法材料的来源。而他们已经很久没法找到这些东西了。


    于是他才跟德里克一起前来。


    现在他看到了什么？一个能装下如此身形巨大的雪鹰的空间道具？


    普通的空间道具根本没法存放活物，而能够存放活物的，相当于一个拥有生命法则的半位面空间。


    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魔导师能够拥有的！居然还会出现在一个中级魔法师身上！


    阿尔文和德里克几乎同时用上了漂浮术，朝着希雅冲了过去。


    这种至少是传奇等阶的魔法道具，无论谁都想据为己有。


    哪怕是平时关系再好的同僚，在这个时候也成为竞争对手。要看谁更快更先抓到那个女巫，抢到那个空间宝物。


    他们几乎都施展出自己最强大的魔法来，一个是化作光影的巨大手掌，一个是犹如火龙般的火绳，齐齐朝着希雅扑去。


    那进阶版的法师之手，也叫光影之手的，正是阿尔文的绝技之一，被他的影手抓住，哪怕只是触碰一下，留下印记后，就会有他的魔力如影随形，化作无数道光绳将人束缚，无法挣脱。


    而德里克这次是真的收敛了，哪怕那条火绳粗壮得如同一条火龙，可是里面的魔力主要是用来控制而非焚毁，是因为他担心希雅在面临生命危险时来个玉石俱焚，将那空间宝物直接炸毁了，那他们就落得一场空。


    下面的人见此情形，都快要把心提到嗓子眼里了，生怕领主大人被那两个魔法师抓住。可偏偏不知希雅为何反而朝着远处飘了过去，离城墙越来越远。


    茱莉娅急得跳脚：“老师快回来！快跑啊！”她们已经感觉到城墙内的魔法阵防御力的强大，若是希雅回来，那两个魔法师一时半会未必能打破防御护盾，就能让她逃过这一劫。


    可希雅偏偏不回来，好像是怕将那个暴躁的火系魔法师引入城中，造成更大的损失，可偏偏她跑得不够快，被身后的光影之手和火龙死死追缠，眼看就要抓住她……


    真的抓住了！


    那光影之手猛然暴涨了一大圈，将希雅整个人握在了手中，火龙也跟着上去绕了一圈又一圈，以防她从手掌缝隙里逃出来。


    茱莉娅急得差点就想跳出城墙去打那两个魔法师，却被艾尔维拉死死拉住。


    “别急，看清楚点！”


    阿尔文收回光影之手，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别说是希雅，就连希雅的一根头发都没见着。


    火龙噗的一下熄灭，德里克愕然地看着阿尔文的手，两人面面相觑，再朝着希雅刚才被“抓住”的方向望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希雅本人，也像那只巨大的雪鹰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心头一寒，莫名地感觉到几分危险。


    “咕！”一个有些熟悉的雪鹰叫声，近得仿佛就在他们而耳边响起，不等他们想明白为什么会在身边会有雪鹰叫声，就看到一只锋利鹰爪从阿尔文的胸口插了进去，生生撕开了他的魔法袍，刺穿胸骨，从里面挖出了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来。


    阿尔文目瞪口呆地看着鹰爪上自己的心脏，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


    他明明抓住的是那个女巫，明明那只雪鹰已经不见了，现在出现的……又是什么？


    “不！”德里克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一道冰锥却无声无息地从他的后背刺入，穿透他的身体，里面的寒冰之力将他身体内的火元素魔力尽数冻结，让他根本无法动用任何魔力，就被从里到外彻底冻结成了一个冰人。


    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刚一落地，就被一只鹰爪踩在上面，连着跺了几脚，顿时碎裂成七八块，就连里面的内脏滚落出来，也成为冰动的肉块，一踩上去就变成了血红色的冰渣子。


    阿尔文亦是仰面朝天地摔落在地上，这才看到希雅和一只更为巨大的雪鹰出现在半空中，这只雪鹰比他们先前所见的那只不仅大了许多，还有两条长长的雪白的眉翎，正是雪鹰一族的族长亚历山大。


    “高阶魔兽……你……竟然是高阶魔兽……”


    阿尔文瞪大了眼，胸口空荡荡的，感觉到生命一点点随着血液流失，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自嘲的微笑。


    “还是太贪心了啊……居然忘了……忘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彻底失去了气息。


    希雅看了眼他的尸体，又看了眼被亚历山大族长踩成了血冰渣的德里克大魔法师，轻轻地笑了一声。


    “是啊，就算是大魔法师，你们这种远程魔法师，一旦被近身作战，那也是肉体凡胎，一刀就死啊！”


    这片大陆上的魔法师，受到各种限制，缺少护甲防御，单纯靠魔法护盾又不能持久，才会被教廷的圣骑士军团克制，其中最重要一条就是因为他们的身体素质跟不上。


    希雅就是借着他们对冰雪女巫宝藏的贪婪之心，故意引诱他们上钩，当他们以为抓到了自己，想要剥夺空间道具时，就是她近身的最佳时机。


    更何况，她先前带出来亮相的是中阶魔兽的小雪，可在空间里等着和小雪交换位置的，却是高阶魔兽的亚历山大族长。


    若是放在平时，他们肯定不会让亚历山大族长靠近，更是不会轻易打开魔法护盾。


    可就在他们以为手到擒来，抓住了希雅，心神一分之际，亚历山大族长和她一人一个，直接近身物理攻击，击中要害，一击毙命，就是这么干脆利落。


    不得不说，老祖宗冰雪女巫留给她的寒冰匕首无声无息，杀人冻尸体，简直就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之物啊！


    再回头，看看那十个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缩成一团的中低阶魔法师们，希雅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奥格玛五世是担心我们对付圣骑士军团的人手不够用，才特地送了这些魔法师们来给我帮忙啊！”


    艾尔维拉也下了城墙赶了过来，看看地上的两具尸体，从上面翻翻捡捡的，最后摸出来了两个魔法腰包，都递给了希雅。


    “只是他们的魔法腰带，里面恐怕有不少好东西，领主大人你收着吧！”


    杀人不摸尸，等于白干一场。艾尔维拉从被教廷和王国军灭门追杀开始，就没少干这种事，对于这些摸尸的技巧十分熟练。


    希雅点点头，对于这种送人还送礼物的行为，她还是要好生给奥格玛五世点个赞的。


    “你带人把这些魔法师都领回去，问清楚他们的魔法类别，然后该安排去种地还是去矿场，就由你和迪丽丝看着办吧！”


    把这些处理俘虏的琐事交给手下去做，而她就可以去清点一下这些魔法腰包里的战利品了。


    亚历山大族长则是叼着刚刚被放出空间的小雪的脖颈毛，使劲地用翅膀拍打着它的脑袋。


    “平时叫你好好训练你不听，这次好了吧，被人捆成了个肉鸡，差点连命都没了！简直丢光了我们雪鹰一族的脸面——”


    被迪丽丝用藤蔓捆绑起来的十个魔法师听得差点想哭。


    你们雪鹰丢掉的只是脸面，可我们的老师，两位宫廷大魔法师，连命都丢掉了啊！


    第45章


    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


    希雅翻完了两个高级魔法师的魔法腰包，对着他们留下的遗产，深思不已。


    到底是自家老祖宗留下的遗产太丰富, 还是现在的高级魔法师太穷？或者他们根本没把身家宝物随身携带，而是留在法师塔或者家里了？


    她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几遍, 甚至连那两个魔法师的尸体残渣又检查了一遍，终于死心，确认他们并没有其他的储物空间道具，就只有这两个魔法腰包和里面的那点东西。


    当然，金币还是有不少的。


    可魔晶石只有少得可怜的几百块不说, 魔法药剂根本没几支，魔法道具就更不用说了, 阿尔文唯一拿得出手的高阶魔法道具就是他的那支魔杖, 剩下就是几个防御魔法道具, 什么手镯胸针袖扣之类的, 对她来说毫无用处。


    不过可以放进领地的军功兑换仓库去, 作为奖励发放的话，给谁不给谁都麻烦, 直接明码标价按军功兑换，公平公正公开，也省心。


    德里克的魔法腰包里东西更少，倒是有几张魔法药剂配方, 却没有成品, 其中一张就是强化药剂配方。可见这老头子惦记这种药剂很久了，只是自己配制不出来, 就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来了？


    还想得真美！


    金币倒不是说没用，对于采购商人们的日常用品金币的购买力还是很稳定的。可这两位不是普通人啊, 两位都是奥兰王国的御用宫廷魔法师，都二百多岁的人了，怎么还不能攒出个金山银山来？最有价值的，是金山银山都换不来的高级魔法道具啊！


    有些失望地放下了这两个魔法腰包后，希雅又让看了看艾尔维拉从那十个魔法师身上搜出来的物品清单，同样令人失望。


    这是个初级和中级魔法师，几乎都是踩着边界晋级，魔力池小的可怜不说，就连会的魔法技能也屈指可数。


    初级魔法师七个，基本上能掌握的魔法技能也就三四个，除了本属性的小火球小水球藤蔓缠绕之外，就只会些需要辅助材料的酸液飞溅、油腻术和光亮术了。


    检查过这些魔法师的技能和魔力池的希雅，还是有些失望的。原本想从他们身上挖掘点新的魔法技能和应用方向，却发现他们还不如自己手下的小女巫们，真正除了年龄长一点，就没其他强过小女巫们的了。


    “嗯……这几个魔法师，送去化工厂吧！”希雅点在那几个初级魔法师的名字上，“现在咱们得工厂需要制酸，油腻术那几位再研究下降低肥皂的成本，至于光亮术，尽快把魔法灯推广到每家每户……至少这个月底路灯装上了吧？”


    行政官贝尔曼夫人又是欣喜又是担忧，“工厂的确缺人，如果这几位魔法师都肯去的话，这个月底的领地内的路灯应该都能装上。就怕他们不肯好好干活……他们都是贵族，可以交赎金的……”


    “赎金？”希雅笑着摇摇头，“别的贵族可以走，这几位魔法师，你可以去问问，他们想不想走。”


    贝尔曼夫人有些意外。


    对于那两位宫廷魔法师的死，她并没有什么意见，两军对垒之际，谁心软手软那死的就是谁。


    但作为俘虏的贵族，却最好是遵循贵族的礼仪，允许他们用赎金赎回自由。就像当初的大骑士弗迪南德，哪怕他是王国特使卢修斯伯爵的守护骑士，可只要他投降，只要他愿意交赎金，放下武器之后，女巫领主不是照样没有杀他，还放他带着扈从回了王都。


    当然，他的坐骑铠甲和身上值钱的东西是被扒得干干净净，连路费和马匹都是从贝尔曼子爵领路过时，向当时的卡洛斯·贝尔曼子爵凭着王都使者令硬“借”来的。


    为什么能放走当初的大骑士，却不肯放现在的魔法师们？


    贝尔曼夫人不解，她担心这样处置会引起其他贵族的不满。


    放在以往，就算哪个贵族和王都有矛盾，只要国王没有正式下令征召各地贵族讨伐，大家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贵族之间除了世仇或者领地利益之争外，还是尽量会避免战争，在这生产力低下的世界，一场战争下来，消耗掉领地几年的积累都很正常。


    若是胜利者能拿到足够战利品弥补战争损失还好，可大多数菜鸡互啄的结果是损人不利己，甚至两败俱伤。谁也讨不到便宜不说，还有可能因为死亡折损实力，失去继承者之后，就会被国王收回领地另行册封。


    所以贵族之间就约定，战争中的失败者，可以用赎金赎回自己的性命，大家都留一手，输了也就是赔钱，不至于打得最后成了死仇，国王隔几百年都有可能换个家族当，可这些贵族有些传承了上千年，相互间联姻关系复杂得蜘蛛网似的，随便拉出个人来，往上数个几辈说不定还是一家的。


    利益之战，今天是对手，可能过几天又是盟友，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和自己的子孙后代百战百胜，如此人前留一线，以后大家都好见面。


    若是希雅执意不肯让这些魔法师赎身，势必要得罪这些人身后的贵族世家，这种破坏规矩的名声传出去，比得罪了国王还麻烦。


    明明上次希雅还很大方地放了弗迪南德，怎么这次就不肯了呢？说那些魔法师不肯……难不成女巫领主已经给他们下了什么诅咒？


    贝尔曼夫人没有觉醒魔法，并不了解这些诅咒类的魔法，只是知道当初塞西尔主教曾经给艾拉下过什么血咒，将她绑定为自己的奴仆，主死仆亡。最后还是希雅召唤树神降临，为艾拉重塑肉身，切割了近一半的血肉分出去应咒，才破了塞西尔主教的恶毒诅咒。


    她是亲眼见过这一幕的人，深深体会到魔法的可怕，这会儿一听希雅说放他们走都不肯走的时候，难免脑子就会想起那些可怕的诅咒来。


    希雅就算不用思维读取术，也能从她的脸色和眼神中看出她想到哪里去了，忍不住笑了笑。


    “你放心，我并没有对他们下任何诅咒魔法。只是他们看到领地里女巫们的魔法学习进度后，再看看自己的魔法等级和技能，就不打算离开了。”


    贝尔曼夫人一怔，难以置信：“他们……他们这是想偷学魔法？”


    希雅摇摇头，“也不算偷学。只要为领地做事的人，当然要学习相应的工作技能，对应他们来说，工作也是学习的过程。其实，真正的魔法师，更多的时候追求的事知识与真理。”


    “唯有真理能让人的思想长存。”当然，进阶过程中的确会带来寿命上限提高的“副作用”，但相比思想和精神的永生，后者更值得魔法师们追求而已。


    “我明白了。”贝尔曼夫人有些向往，可惜自己完全没有魔法感知力，丝毫没有觉醒魔力的可能，


    “我会让他们写封家书派人送回去，以免他们的家族产生误会。”


    希雅无所谓地点点头，“你看着处理就行。”在她看来，就算写了信，该不信的还是不信，甚至还会以为这些信是她们胁迫这些魔法师写下的。


    清者自清，爱信不信，反正这些人，得用他们的劳动来支付昂贵的魔法知识学费，在她的工厂里先打工打个十年二十年的再说吧。


    否则，是不是白费了她先前让他们旁观的那场魔法公开课？那可是让安娜、茱莉娅、迪丽丝和艾拉一起出场，四个低阶魔法师的各种炫技表演，当场就收获了那十位魔法师掉下的一堆眼珠子。


    至于那三个刚刚踏入中阶的魔法师，都不用炫技，让他们看一次艾尔维拉手搓魔能炮就已经足够了。


    是了，这次阿尔文大魔法师的遗产里，最大的贡献就是魔能炮图纸。这种装载在战舰上，靠砸魔晶石打仗的烧钱利器，原来就是阿尔文大魔法师的家族生意，最新款的魔能炮图纸还是他刚刚研制出来，尚未投入生产销售，就巴巴地送到了女巫领来。


    对希雅来说，这简直就瞌睡了天上掉下的枕头，当即就跟艾尔维拉一起研究了图纸，当着那三个中级魔法师的面手搓出一台魔能炮来。


    三个中级魔法师当场就傻了眼，其中一个还是阿尔文·科拉姆大魔法师家族的后辈，叫多米尼克·科拉姆，五十三岁，进阶中级魔法师已经有十五年，目前看起来还是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模样。


    他在家族中，原本就是协助阿尔文大魔法师工作的助手，新型魔能炮的设计他也参与了，光是这图纸他都画了不下十遍，早已烂熟于胸，可就算这样，看到艾尔维拉操纵着金属元素，用魔力将那巨大的铁锭和秘银等贵金属融合在一起，然后一点点按照图纸构建出魔能炮的模型。


    就好像那长达三米的魔能炮炮筒是从她的手中生长出来的一般。


    怎能不让人震撼惊骇！


    作为一个祖祖辈辈都在研究魔能武器，造出魔能炮的世家贵族，现在就算是拿鞭子赶着多米尼克走，他也不肯走了。他比其他人更清楚铸造一台魔能炮的难度，光是这一台新型模型炮，他和老祖宗阿尔文就花费了足足五年的时间，才算是初步完成构建，投入正式生产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炮筒的合成金属熔炼十分困难。


    魔能炮采用魔晶石作为能源，本就是超出了这片大陆正常的科技水平，完全要依靠魔法师来处理其中的各种细节问题。哪怕阿尔文经过无数次实验证明了这种合成金属的抗性十分高，足以抵挡魔晶石爆发时的魔力冲击，不至于在发射炮弹时炸膛或变形，但要合成这种金属，不光需要温度极高的熔炼炉，还需要十分精细的操作，少有差池，就会使合成后的金属炮筒过脆或过软，发射不了几发炮弹就会炸膛或变形。


    这玩意要是炸膛，在战舰上那就跟自爆差不多，一炸一大片，连自己船都能给炸沉了。


    光是因为卡在这个材料问题上，魔能炮的研发工作就十分缓慢，产量也一直跟不上需求，否则科拉姆家族才不会抱着这样一只金毛羊不让它日以继夜的下崽呢。


    而在女巫领，竟然一个中级金属系魔法师，就能操纵着各种金属，随意分割揉捏合成，要什么比例就按什么比例，轻松得跟小孩子玩泥巴一样。（正在玩泥巴捏瓷器的茱莉娅打了个喷嚏，迷惑地看了看周围。）


    多米尼克再看看自己同行的伙伴，那里也有个初级金属系魔法师，可他的能力，也就是让银餐具去除锈迹，变得锃亮，或者凭空让一支银勺子弯曲……就这样都要消耗掉他大量的魔力，稍微多几支叉子就没法扭曲了。


    同理，若有人拿刀砍到他的脖子上或是捅进他的后辈里，他也顶多是让人家的武器变钝一点，想直接弄断都很难，就更不用说还得从那些乱七八糟的矿石中提炼出相应的金属元素，然后再将其收复驯化，铸炼成全新的武器或护具。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还是留点面子，活着挺好的。


    多米尼克果断决定留下来，主动提出可以帮女巫领主将魔能炮改进，优化铸炼程序，还能亲自带人安装到战舰上去，这些工作他都很熟，完全不需要进行岗前培训就可以做。


    唯一的要求，就是请女巫领主允许他和艾尔维拉交流一下铸炼心得，他曾经实验过很多种合成金属材料，但碍于自家的魔能金属1炼造炉温度有限，总是无法达到他的要求。


    现在好了，只要有艾尔维拉一个人，就能顶上十台魔能金属炼造炉。有了这些合成金属材料，以往他的许多构想，才能化为现实。


    再牛逼的炼金术师，如果没有材料，那也只能当个空想家。


    所以，就算希雅赶他走，他都不肯走的。


    至于另外两个中阶魔法师，是德里克·布尼斯的弟子。御用宫廷魔法师中的第三人兰斯·布雷福德自己没来，他的族人和弟子也没有来的。


    他们两个若是回去，不但继承不了德里克大法师的遗产，恐怕还要被布尼斯家族的人问罪，追问德里克大法师随身魔法腰包的下落。布尼斯家族虽然没能培养出觉醒魔法师，可大骑士有好几个，这两个中阶魔法师也是因为擅长制药术，被德里克收为弟子，主要给他打下手，这次德里克带他们来本就是为了寻找强化药剂的配方材料，可没想到德里克大法师这出师未捷身先死，倒让他们两个落到空处。


    如今希雅留着他们，让他们负责炼制低阶魔法药水，她就能腾出手来炼制更多品种的强化药剂，先把自己领地的人身体素质都提上去，这样等到她研究出血脉升级配方后，也不用担心药性太过霸道他们无法承受。


    现在的女巫领才有几个女巫，名不符实啊！


    这十个中低阶魔法师虽然会的魔法技能并不多，但学识都十分扎实，基础知识牢固，等到从工厂历练出来，她让人盖的学校也差不多盖好了，那就可以开始进行招生，从娃娃抓起，要让现在的女巫领更加名符其实。


    贝尔曼夫人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工作要翻好几倍，安排好那些魔法师的工作后，就开始清点手上的账目。


    她的手下现在已经有三个会计和两个行政秘书，就这样，每天不断增加的工作量，仍然让她的案头堆满了永远批不完的文件。


    累了困了的时候，喝点魔力药水，解乏提神，哪怕没有觉醒魔力元素的，也能感觉到这种药水对精神力的极大好处，难怪会被那些贵族们趋之若鹜，当成兴奋剂一样的嗑上瘾。


    希雅还给她承诺，等调配出适合普通人用的强化药剂后，会免费给她和她的儿子一人一支，由她亲自看护着他们服药，肯定不会出问题。


    贝尔曼夫人自己是无望觉醒了，可还是对儿子抱有很大期望，哪怕他不能觉醒魔力元素，能够强化身体，不管是当个大骑士还是跟她一样做个行政官，身体越好，才能有更好的头脑和精力做事。


    否则就看看她手头的这些工作，一般人哪里能做得完。


    女巫领不光是贝尔曼夫人工作如此拼命，被人称为拼命贝尔曼，其他的女巫们也是一个比一个卷。


    劳拉经常看到安娜的身影，却再不敢上前与她打招呼。


    安娜的变化太大，若不是她在安娜第一次蜕变后见过一面，现在恐怕也跟安娜的父亲和兄弟姐妹们一样，完全认不出安娜的模样。


    这个总是面带天使般微笑，皮肤雪白，穿着一身白色衣袍的少女，身材高挑，总是背着一个大大的医药箱，奔波忙碌在每一个出现伤病员的地方。


    女巫领的许多人都曾经得到过她的救治，感激地向她道谢时，她却已经脚步不停地前往下一个病人处。


    大家都知道她是女巫领主的学生，是受到光明神眷顾的圣光女巫，就连那些昔日信奉光明神的虔诚教徒，在看到她用圣光为大家治疗时，都忍不住开始动摇信念，怀疑人生。


    明明教廷一直宣扬女巫是邪恶的化身，是与魔鬼做交易的人，必将为人世带来灾难与瘟疫，他们为了保护世人，才猎杀女巫，将这些邪恶的女巫用圣光之火净化灵魂。


    可现在，外面血肉荆棘城墙上的塞西尔主教，已经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向世人演示了真正堕入黑暗的结果，他所吞噬的那些孤儿的魔法种子，都成了他体内反噬的魔力，他只能不断释放魔力，催生出更多的血肉荆棘，才能让自己继续活下去。


    哦，他的头颅继续活下去。毕竟，他的身躯已经化作无数条荆棘，在不断增生蔓延，靠着吞食血肉生长，维系着他的生存。


    就这样的怪物，以前口口声声向大家宣扬着光明神的赐福，神爱世人，教廷是神明在世间的代行者，唯有信奉神明，献上自己的一切，才能够在圣光下洗清自己的罪孽，求得在死后灵魂可以升入神国，享受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他们缩衣节食攒下的铜币和银币，送去教堂，虔诚地祈祷，默默地忍饥挨饿，忍受生活的残酷折磨，就是为了求得死后的安宁与幸福。


    可现在看看那个塞西尔主教的模样，再看看被他们口口声声斥责为邪恶和污秽的女巫身上的圣光，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教廷的那些话没法信了。


    安娜施展圣光治愈术时，从来不避着人。希雅甚至跟她说，当着越多人施展越好。


    “这是你独有的能力，是你值得骄傲的能力，无需隐藏，无需回避，在女巫领的地盘上，你可以自由地生活，自由地施展你的能力，让所有人都看到你有多么耀眼！”


    安娜听到她这么说时，甚至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从小到大，在女巫领主将她从人群中找出来之前，她不会说话，经常也听不清别人说话，屡次被抛弃，挣扎着活在母亲的裙角下，是一个只能躲藏在阴影里艰难活着的孩子。


    那时的她不讨人喜欢，哥哥说她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胆小怯懦却又阴暗肮脏，父亲嫌弃她是个吃白饭的赔钱货，就连弟弟妹妹们，也不喜欢她这个又脏又臭的哑巴姐姐。


    是领主大人将她从阴影中带到了阳光下，帮助她觉醒了圣光之力，让她成为最受人欢迎和尊敬的治疗师，让她每天都生活在赞美和感谢声中，真正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活着的人，而不是阴沟里的老鼠。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对那些前来女巫领做生意的商人们带来多大的震撼，更不知道那些圣骑士团的圣骑士们，看到她时，最前面的圣骑士长差点一头就从马背上栽下来。


    是的，圣骑士团的圣骑士们，扛着光明大旗，历经二十七天的行程，终于抵达了贝尔曼小镇的城门外。


    “那是圣光？怎么可能会有圣光？”看到骑士长勒马停下后，他身边的圣骑士伊凡看到了站在城墙上的安娜，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揉了揉眼，有些怀疑人生。


    城墙下，这座小城的外围被一道血肉荆棘城墙包围，上面每隔十几米就有个骷髅头，当中还有个活生生的人头，圣骑士团里有认识这张面孔的人，都忍不住低呼了一声，“是塞西尔主教！真的是他，他居然堕落了……变成了这样还……还算活着吗？”


    恐怕这样活着，也是生不如死吧！


    有人在意塞西尔主教，可更多的人都在看那个在城墙上方正施展圣光术的女孩。


    那个女孩顶多也就十来岁，正在用圣光术给另一个少女身上加持了一层圣光护盾。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被圣光照耀得洁白无瑕。圆润的小脸蛋上露出甜美的笑容，还有一对小小的酒窝，就像是光明神殿中的小天使从画像中走入了凡间。


    圣骑士们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他们有多久没有见过如此纯粹而浓郁的圣光了？


    几个月前，就有传闻说教皇生病，红衣大主教和其他枢机主教们都在为教皇祈祷，就连光明神殿都暂时关闭，不再对外发放圣水，也没有神官再接受邀请去给人治疗。


    就好像一夕之间，因为教皇的病，所有的神官们，都不再给其他人治病疗伤，不再施展圣光术，甚至也不再捕猎女巫，将她们用圣光之火“净化”。


    甚至有人传言，说有神官触怒了神明，被降下神罚，导致教廷的神官们都在受罚，不能施展圣光术了。


    但说这话的人，都先被惩罚了。


    大家也只敢在私下里议论，可对神明的敬畏，依然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印记。


    在王都的光明神殿，就连圣杯中都无法流出圣水，可在这被红衣大主教成为邪恶之地的女巫领，竟然从一个小女孩身上，看到了纯净无比的圣光。


    圣骑士长亚瑟夫·奥尔科特眼神幽暗地看着那个女孩，终于明白红衣大主教在临行之前，再三叮嘱他，不要被邪恶蒙蔽双眼，所见未必是真，唯有光明意志能战胜一切邪恶，斩破虚妄的幻影。


    他用力握住手中的神圣骑士剑，高高举起，“那是女巫们制造的幻像，妄图用虚假的圣光欺骗世人！我们要用手中的利剑，刺破她们虚伪的面具，用她们的鲜血来净化邪恶——圣光箭，放——”


    圣骑士团里的每个骑士，除了剑术之外，还要练习弓箭，不说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吧，也都是能够使用铁胎硬弓的强弓手。而他们配备的箭矢，都是经过神官们用圣光术附魔的圣光箭，用来射杀邪恶向生物时，杀伤力几乎成倍增加。


    这种圣光箭的破魔穿透功效，远胜于普通箭矢，从圣骑士们手中射出，更是箭如流星，犹如暴风疾雨一般，朝着贝尔曼城头上的守军和女巫们射去。


    三千圣骑士军团，第一波就是一千弓手齐射，他们射完之后，第二波一千弓手跟上，又射出了第二轮箭雨。


    然而这些圣光箭并未落在城墙之上，而是撞在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上，发出一道道白光后，就无力地坠落在地上，须臾之间，两波箭雨在地面上都堆起了一座小山，可这么密集的打击，竟然都无法穿透那道魔法防护屏障。


    亚瑟夫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红衣大主教可没跟他说过，这些女巫居然连防御魔法阵都有。


    “魔能炮准备！开炮！——”


    所幸他们带的装备十分齐全，骑士们牵马让出一条路来，五辆马车拉着五尊魔能炮来到最前方，按照亚瑟夫的指挥，瞄准了城墙上的那个小女孩。


    这个虚假的圣光少女，一定要先打掉，才能破除他们内心的障碍。


    茱莉娅眼尖地看到了魔能炮，立刻叫了起来，“妈妈！他们也有魔能炮！”


    从前天艾尔维拉手搓出一台魔能炮并试炮后，看到那魔能炮可以一炮炸掉半个山头，茱莉娅就第一次喊了妈妈，到今天已经喊得十分熟练，丝毫不觉得别扭拗口，好像从来没恨过曾经抛弃她的妈妈。


    艾尔维拉听到她的喊声，依然无法抑制心绪波动，只是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多米尼克说过，科拉姆家族卖给教廷有二十座魔能炮，其中大部分都装在教廷的海船上，他们能带出五座魔能炮来，恐怕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他们这都是初级魔能炮，只能发射实心铁球，就算附魔之后，威力也远远比不上我们的火焰晶石弹。”


    多米尼克看到她们居然打算用火焰晶石当炮弹时，当时就差点晕过去。


    他们有钱都买不到的材料，就这样被她们当成炮弹打着玩，这一炮弹打出去，那燃烧的都不是炮弹，而是无数的金币和魔晶石啊！


    他一开始还反对，认为无需火焰晶石，普通的铁球通过魔能炮发射出去的威力已经足够大，以前他们试过，一炮就能射穿一艘二十吨载重的海船甲板，更不用说那些用土坯和木板做成的城墙和城门。


    可希雅只说了一句：“火焰晶石管够，我要的，是一炮就能炸掉圣骑士团的胆子，烧掉他们的信仰和勇气。”


    多米尼克默默在心底为那些圣骑士们划了个十字，算是尽到了一份心意，然后就义无反顾地投入火焰晶石炮弹的研发和制作中。


    因为火焰晶石这东西太易燃易爆，就算不用魔能炮，一个投石机扔出去，也分分钟会炸成个大火球，杀伤力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做炮弹时，反而要控制它的爆发力，不让它那么易燃易爆。


    多米尼克就建议让艾尔维拉给火焰晶石外面加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属弹壳，然后设计了一个弹簧机关，相当于保险扣，让炮弹只有在发射后崩出弹簧片，十秒后才会炸成大火球。


    这种延时爆炸方案给炮手们提供了更大的安全性，而且也更加难以防备。


    毕竟，曾经用过魔能炮的圣骑士们都知道魔能炮射出的是实心铁弹，只要能观察炮弹的弧度和落点，及时避开就行。普通人或许很难再那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可这些身经百战熟练各种武器装备的圣骑士们，却对此已经十分熟练。（那些练不熟的，早就已经在试炮的过程中成为炮弹下的冤魂了。）


    圣光箭射不穿的魔法防御护盾，他们就不信，魔能炮也炸不透。


    可当他们搬出五座魔能炮时，城墙上也露出了两个黑洞洞的炮口，竟然也是魔能炮，就让圣骑士们一片哗然。


    “女巫怎么可能有魔能炮的？”


    “难道科拉姆家族背叛了国王？”


    谁都不敢说，那城墙上的魔能炮筒看着比他们的魔能炮更粗更长，就不知道威力会如何。


    可若是她们敢开炮，那防御屏障一定会打开，那就看看谁家的炮火更猛烈，谁家的魔晶石更多！


    亚瑟夫毫不犹豫地下令后，五尊魔能炮齐齐发射，五枚实心炮弹带着一溜儿火光，直接朝着城门处轰去。


    魔法防御护盾上的蓝光一闪，晃动了几下，终于碎裂，化成万千光点，消失不见。


    还不等圣骑士们欢呼着准备攻城，城墙上方也发出两声巨响，犹如雷鸣一般，那声音那动静闹得比圣骑士团的五座魔能炮加起来还大。


    两枚炮弹从魔能炮口怒吼者飞出。


    只有两枚炮弹！圣骑士团成员立刻散开，他们久经阵仗，对这种炮弹早就有对应的方案，就连他们的战马都在骑士们的控制下不再害怕这雷鸣般的巨响。


    眼看着炮弹飞到了他们上方，落下，炸开——


    所有人的眼中炸开了一片红光，情不自禁地呆了一呆，怎么也没想到，这两枚炮弹竟然会在落地前突然炸开！


    而且那弹壳炸成了无数片碎裂的铁片，随着爆炸的气浪，犹如万千把细小的尖刀，朝着四面八方的骑士们疾射而去，根本不给他们反应和躲避的时间。


    而当中的火焰晶石则瞬间膨胀爆炸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将那些飞溅出去的铁片都烧得通红，只要沾上一点，那尖利滚烫的铁片，都能直接扎透圣骑士们身上的铠甲，深深地钻进他们的身体里。


    火球直径不过五六米，可那些火红炙热的碎铁片，最远的被炸出了几十米远，周围的圣骑士们哪怕在火球炸开的第一时间就举起了护盾，可还是有许多人中招，被那些铁片穿透甲胄，扎进肉里，烫得皮开肉烂，惨叫哀嚎声顿时响成一片。


    亚瑟夫连忙举剑高呼：“继续开炮！散开！散开！继续开炮——”


    可炮手们却在惊慌地大叫，“这地面变成了沙子——是流沙——魔能炮要陷进去了！”


    化土为沙的魔法技能，几乎在三天内就被茱莉娅刷到了满点熟练度。


    因为这实在是太好玩了，用来设伏坑人简直无往不利。


    而那些沉重的魔能炮，原本就是用马车拉到前方，安置时还特地加固，就生怕它立不稳移位会影响到炮击的准确性。如今被牢牢固定的地面，却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流沙陷阱，让这些沉重的大家伙，正在无可挽回地缓慢沉没进那流沙之中。


    想要挽回的炮手，只要一使劲，就连自己也跟着陷落下去，只能绝望地冲着圣骑士长大喊：


    “救命——”


    第46章


    “法术隔绝！”


    亚瑟夫祭出了红衣大主教授予的律令徽章, 那是一面红黄蓝三色盾牌形状的徽章，放出后展开了一片光幕，将圣骑士军团护持在里面, 再让人将陷在流沙里的魔能炮手拉出来，重新整军。


    在这光幕之内, 法术隔绝，所有魔力元素被禁止活动，形成一片禁魔区。


    可就算此刻的魔法失效，先前的魔法技能造成的后果依然存在。


    魔能炮依然陷在流沙坑里缓缓下沉，火焰晶石弹造成的熊熊烈火仍在燃烧, 被碎裂铁片炸伤的圣武士们正在咬着牙从身上拔出铁片，他们都是受过光明神赐福的圣武士, 这点皮肉伤, 本该分分钟愈合。


    是啊, 本该分分钟愈合的伤口, 过了十分钟依然没有愈合, 依然血流如注，疼得他们原本英俊的面孔都扭曲得狰狞可怖。


    什么骑士意志, 贵族荣耀，在这火烧火燎的剧痛下，根本无法维系所谓的仪表形态，恨不得在地上打几个滚扑灭火焰, 剜出那些滚烫的铁片。


    “圣光呢？治愈术呢？”圣骑士们开始惶恐, 不安的情绪蔓延开来，受伤的哀嚎不已, 没受伤的则是面面相觑。


    他们虽然不是魔法师，但有圣光庇佑的圣骑士, 自己也带有圣光治愈术，哪怕恢复力不如正式神官那么强效，可一般的小伤小病还是完全可以治疗。这也是他们与普通骑士不同，能够在称谓里带上一个圣光的“圣”字的原因。


    可现在，任他们如何努力，都看不到一星半点儿圣光出现。


    没有圣光，就没有治愈术，没有治愈术，他们的伤不但没法治愈，甚至还有可能恶化！


    圣骑士无所畏惧，圣骑士一往无前，圣骑士是勇气与无敌的象征……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圣骑士原本有圣光庇佑，身着重甲，还自带圣光治愈术，属于打不死的小强，自然敢打敢杀敢冲。


    从来都是怕死的打不过不怕死的，像他们这样原本有着“霸体”、“无敌”光环的圣骑士，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破防，也会受伤流血不止，也会……死？


    原本不怕死的前提是死不了，可这一但发现自己的“金身”告破，破防受到的打击，甚至超过了普通人。


    “光明神在上，虔诚的信徒祈求您的赐福，庇佑我们斩杀邪恶的女巫，清除这世上一切邪恶与污秽吧！”


    有人干脆跪下，开始虔诚地祈祷，甚至用手指蘸着自己伤口的血，在脸上画下十字和太阳徽记，表达对光明神的敬畏和崇拜。


    可还是有人忍不住怀疑，“骑士长，为什么那个女巫能够用治愈术，可我们的治愈术却消失了？”


    “圣光真的不再庇佑我们了吗？难道是我们做错了什么？”


    “我们能做错什么？我们都是听教廷的命令，除非是教廷的命令有误，是红衣大主教他们犯错……”


    剑光闪过，一个头颅滚落在地上，一双眼还睁得大大的，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鲜血从他的颈项里喷涌而出，而那身着光明铠甲的躯体，却依然屹立不倒。


    “质疑神明者，即为亵渎！”亚瑟夫的声音有些暗哑，却冷酷无比，“渎神者死！”


    圣骑士们哑然无声，就算心底还有些怀疑的，这时候也不敢再说话，只能默默地扶起身边受伤的同伴，为他们清理伤口，包扎止血，一时间，整个骑士团中只能听到战马的哀鸣声和铠甲碰撞摩擦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半点说话声。沉默得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


    亚瑟夫转头望向那座女巫之城，哪怕隔着防御罩，依然能看到城墙上那个小女孩身上的圣光护盾，与圣光道具发出的光不同，那圣光纯粹得有些刺眼，刺得他双目生疼，都忍不住想要流泪。


    伊凡震惊地看着骑士长，小声提醒他：“骑士长，你哭了……渎神者当杀，你不必这么难过……”


    “我没哭！”亚瑟夫噎了一下，没好气地说：“传令下去，撤退五十里，扎营！”


    “撤退？”伊凡转头看了眼巍然不动的城墙，还有陷落在流沙里的五座魔能炮，不由咽了口口水下去，“那些炮……怎么办？”


    亚瑟夫：“你要是能把它们挖出来带走，那就带上。”


    伊凡弱弱地摇头：“我不能……”


    亚瑟夫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那还废话什么？不走，难道等她们再发射刚才那种该死的火焰炮弹？”


    没有圣光护盾，没有圣光治愈术，他的圣骑士军团，在魔能炮的打击下，那就只有当炮灰的下场。


    他总算是明白，红衣大主教为什么只派出圣骑士军团，却连基本的随行神官都没有派，说得好听是相信他们的实力，说得不好听，那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拿他们当炮灰试探女巫领的真正底牌呢！


    他虽然执法严苛，但平时都是跟这些圣骑士一起训练，一起作战，十几年下来的感情，这些圣骑士就如同他的兄弟手足，比那些血脉亲人还要亲的那种。


    可现在看到他们一个个限于迷茫之中，浑身浴血却不知心向何处，他就知道这仗没法打了。


    开启禁魔法阵，除了抵御女巫们的攻击之外，就是打算撤退。


    “骑士长……”伊凡十分惊愕，在他眼里，骑士长是那种流血不流泪，死战到底绝不退缩的硬汉。可今天，连续打破了他认知的事情一再发生，就连圣光消失这种问题，在他心里都往后排了几位。


    “撤退的话，如果大主教追责……”


    “我一力承担。”亚瑟夫微微眯起眼来，“我们要为光明而战，但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炮火中。要写信回王都质问科拉姆家族，是谁向女巫们出售了魔能炮，是谁令我们的圣光失效，是谁——出卖了我们？”


    “骑士们随我出征，是为荣耀而战，不能死在恶毒的阴谋诡计之下。”


    他身边的侍卫们听得大为感动，眼神从先前震惊恐惧，到如今敬佩崇拜，更是加深了对这位骑士长的信赖之情，彻底消弭了先前对圣光的怀疑和对他斩杀“渎神者”的畏惧。


    “骑士长说得对，我们不能白白死在阴谋里，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勾结女巫，私自售卖魔能炮！”


    “我们先撤，等查清楚了叛徒，再来踏平女巫领！”


    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些因为圣光消失的圣骑士们，不再纠结是否畏战而逃的问题，内乱不平，何以外征。他们回去揪出叛徒是理所应当的事。


    撤退，也是为了收回拳头，更有力的出击。


    他们气势汹汹地杀来，热热闹闹地撤走，留下了一地狼藉，拖不走的伤残战马，还有陷在流沙坑里的五座魔能炮。


    艾尔维拉不由和女儿面面相觑。


    茱莉娅有些迷茫：“他们……为什么不打了？”


    艾尔维拉也不解，这些圣骑士不是都祭出了封魔防御阵，茱莉娅都说失去了对那片圣光笼罩下的土地感知力，无法再操控流沙坑继续扩大，她正在想要不要再打两炮试试这个防御阵的威力，就被多米尼克死死地拦住了。


    “圣骑士都已经撤了，再发炮就是浪费啊！”


    多米尼克心痛得快要滴血，这么大一个炮弹里的火焰晶石，比他以前几年时间收集的都多，轰的一下就炸没了，虽然炸出来的炮火很美，效果很精彩，但这都是钱啊是魔力啊不能这么浪费的啊！这些女巫到底懂不懂勤俭持家节约用料的实验原则啊！


    “他们为什么会撤？”艾尔维拉十分迷惑，“圣骑士不是以铲除邪恶为己任，为光明荣耀而战，宁死不退的吗？”当初他们焚毁她的家园，烧死了她的家人时，就是这样义正言辞地说，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与邪恶有关的罪人，并将其视为他们的天职。


    多米尼克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含糊地说：“说不定他们看到安娜身上的圣光，相信你们并非邪恶，所以自己退去了。”这话说得违心还有点恶心，连他自己都不信。


    可老实说，身为一个战俘，他一没挨打二没挨饿，还得到了许多以前梦寐以求的材料来做实验，身为一个追求炼金术真理的死宅魔法师，除了换了个地方以外，他现在做的事，其实跟在王都没什么区别。


    甚至……在这里才几天的时间里，他居然就吃胖了一点。


    有点没心没肺。


    没办法，他虽然是中级魔法师兼炼金术师，可一直都是在给阿尔文当助手打下手不说，就连他有什么想法，都会被上级打压，在阿尔文那里根本不需要他有什么创意，只需要他按照要求工作。


    没完没了的实验和没完没了的工作，让他已经失去了人生的大部分乐趣，原本以为除非熬到阿尔文老死或者升级魔导师后离开这片大陆，他才能有希望独立出去……哦，那也离不开家族的束缚，科拉姆家族培养了他这个私生子，他就应该感激涕零地用一生来报答家族。


    啊呸！他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并不想做科拉姆家族的人。


    在他被发现有魔法感知力之前，他不过是一个生活在妓院里的妓女的孩子，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就连他的母亲也在他出生后没多久就死了。是那些妓院里和他母亲同样悲惨际遇的女人们，你一把我一把地将他带大。


    小时候他唯一的记忆就是饥饿，从来没穿过一件新衣服，吃过一顿饱饭。直到有一天那些喝醉的嫖客将他扔进护城河里，看着他挣扎求生时，他忽然感觉到周围的河水里，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


    他觉醒了水系魔法。


    接下来就是很老套的故事，王都的御用宫廷大魔法师阿尔文·科拉姆感应到王都中的魔力元素变化，发现了他这个流落在外的科拉姆家族私生子，将他带回了家族，赐予他现在的名字，替他选择了新的父母来抚养他。


    他从一个妓院里没人要的小乞丐，一跃变成了王都中最有权势的贵族家族成员之一。


    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抚养他长大的那些人，都不见了。听人说，那片肮脏混乱的区域发生了一场大火，那家妓院和里面的女人们都葬身火海，无人幸存。


    他听闻那个消息后，呆了很久，终于放弃了过去的记忆，老老实实做个科拉姆的魔法师。


    只是，内心深处，依然忘不了那些被人骂做垃圾、污秽、臭虫的女人们。


    如果没有她们，他早就不知死在哪个臭水沟里。为此，他一直装作沉迷于炼金术，拒绝为家族联姻，拒绝成家生子，只是装着装着，好像就成了习惯，真的除了炼金术之外，就没有其他能让他动心的事物了。


    这次跟着阿尔文来女巫领时，家族里根本没人愿意跟着来，只有他，无牵无挂，还“忠厚老实”，吃苦耐劳，就理所当然地被推举出来成为阿尔文的助手。


    结果就成了俘虏，看到女巫居然能够手搓魔能炮时，多米尼克几乎是欢欣鼓舞地留在了这里。


    只要有用不完的材料，能让他继续做实验，研究爆炸的艺术，那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邪恶与污秽，因为他本身就是从人们眼中最污秽之地走出来的。


    现在看看那些狼狈“撤离”的圣骑士军团，再看看身边的几个女巫，多米尼克忽然觉得，自己这一次，似乎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呢。


    茱莉娅不知道他这一会儿心思就百转千回，只是很遗憾自己还没能多打两炮，那些圣骑士军团就跑了。


    “妈妈，你说我要不要召唤雪鹰来，骑着雪鹰过去给他们投几发火焰晶石弹？他们总不能带着禁魔法阵一起撤退吧？”


    从城门出去的路被禁魔法阵挡住了，普通士兵出去跟送死差不多，可她们几个若是出去被禁魔的话，也十分危险，所以希雅才让她们坚守城楼魔能炮，不得擅自出城。


    可现在圣骑士军团都撤退了，难道还不能追上去炸几下吗？茱莉娅可是早就想学着老师骑雪鹰扔火焰晶石弹的威风了！上次炸魔法师没有她的份，难道这次炸圣骑士团也不行吗？


    多米尼克一听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就是被希雅从马车上炸下来的，哪怕再喜欢爆炸艺术的炼金术师，也不喜欢自己的头上绽放炸弹之花。


    这女巫领主的学生，还真是跟她一脉相传啊！可惜有她的妈妈在身边，是绝对不会让她去冒险的。


    艾尔维拉果然拦住了茱莉娅，“你忘了领主大人是怎么吩咐的吗？你最重要的责任，是拿下那五座魔能炮，没有领主大人的吩咐，谁都不能擅自出城追击的。”


    穷寇莫追，这是希雅在战前再三向她们强调的，哪怕一时占据上风，可那些圣骑士军团都是身经百战老奸巨猾的家伙，不是某些冒冒失失直接上门死磕开打的魔法师，在城门附近是她们的领地，早就安排好了所有应对方案，自然来一个打一个，可若是追击出去，万一对方藏有后手，用什么高阶魔法道具突袭，那就算有雪鹰坐骑，希雅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要是有空中坐骑就能稳赢的话，老威斯特伯爵也不会战败身死了。


    现在女巫领看似强大，可实际上就那么几个女巫，还有一多半都是未成年，希雅可不愿自己的人因为一时大意而受伤甚至死亡，任何一个女巫的损伤，对她来说都是能免则免。


    至于那些圣骑士军团，她一直就骑着小雪在他们头上上方的千米高空俯瞰着，根本不曾疏忽放松。


    小雪上次被阿尔文的光之索给捆成了个肉鸡，差点就一头摔死，已经被亚历山大族长好好教训了一通，还被赫尔曼等同伴嘲笑了一番，这次就更加小心，绝对不会再让女巫领主和自己涉险。


    就算这么高，以它的鹰眼视觉加持，连地上跑过一只兔子都能看清楚，更何况是这么一大群圣骑士军团，无论跑到哪里去，都逃不过它的一双眼。


    它看到，就等于希雅看到，血契的链接，让她们不光能共享寿命，还可以短时间内五感相通，让希雅见它所见，听它所听，等于给她多了一双千里眼和顺风耳。


    看到圣骑士军团撤退时井然有序，还开启了各种防空护盾，希雅就知道，先前那两炮给他们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这都走出魔能炮射程了，还如此小心谨慎。


    不过也没错，这就让她捏在手心里的火焰晶石弹一直没能扔下去。


    毕竟，经过多米尼克提醒之后，她才知道，用火焰晶石直接做炸弹是怎样一种奢侈的行为。


    基本上跟用黄金当板砖的效果差不多，只是黄金板砖还能重复利用，这火焰晶石炸弹是一炸就没了，纯粹的消耗品。


    怪也只能怪她的老祖宗留下的宝藏物资丰富，让她以为大家都这么用的，直到拿到了那两位宫廷魔法师的魔法腰包，才知道，原来只有自家祖上家里有矿还藏着掖着，让雪鹰们守着，留给后代们慢慢挖掘，别人可没有这么大方豪阔的老祖宗，就算有点东西，也都花在自己身上，哪里舍得留给后辈。


    希雅甚至觉得，说不定冰雪女巫也没进过阿乌尤尼峰的火山山腹之中，并不知道那里还藏着一个魔晶石矿和满满一山腹的火焰晶石呢！


    不过按照火焰晶石的生长速度，或许是这三百年里才长出来的也说不定。


    总之，光是老祖宗留给她的这个传承空间，里面的财富和魔法笔记，就足以吊打整个奥兰王国的魔法师家族了。


    听多米尼克说，奥兰王国里除了教廷之外，王室和四大魔法师家族，其实都藏有魔法师传承。


    这些传承，让他们可以挑选出族中具有魔法感知力的子弟，帮助他们突破觉醒，成为一个魔法学徒，然后由老一辈魔法师教导，传授相关的魔法知识，如此世世代代，就能将这种超凡之力牢牢地掌握在他们手中。


    而教廷则是广撒网，在全国各地寻找魔法种子进行培养，哪怕不能觉醒的，只要有魔法感知力，也能将他们培养成为圣骑士，而魔法感知力高的，觉醒后的天才们，就是教廷大力培养的“圣子”、“圣女”。


    那并不是一个人的封号，而是一类人的封号。


    在这些人里的中高阶魔法师，其实也很清楚教廷猎杀女巫的原因。


    只是对他们而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与教廷作对，对他们也并无好处，甚至会失去重要的治疗药剂来源。毕竟，哪怕水系和木系都有治疗术，可治愈的效果，比起圣光治愈术来，无论是治疗范围还是治疗速度都要弱上一大截。


    按照神官们的说法，圣光可以治愈一切，水系和木系则更重于外伤和促进生长，并不能像圣光术一样，几乎可以拥有断肢重生般的神奇功效。


    这就是元素魔法与神术的区别。


    只是这一次能如此轻松地战胜圣骑士军团，恐怕还另有原因。


    希雅已经借助小雪的鹰眼，看到那些圣骑士身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跑出去三十多里地了，居然还没有进行治疗，甚至还有人重伤落马，严重影响了撤退的速度，导致他们不得不临时驻扎在了原本属于路德维格王子领地的红枫镇。


    这不巧了吗？上次被烧成平地的，就是红枫镇的镇长府，到现在还没能完成重建，既有路德维格死后无人打理的缘故，也有这里的平民和奴隶大量逃走，人口骤减之下，这些建设项目就很难完成。


    圣骑士团原本就将后勤补给人马都留在了红枫镇，负责安营扎寨，否则以现在红枫镇破落的情况，根本无法腾出能够安置三千圣骑士的住处，更不用说他们的仆从人马还要多上两三倍，这红枫镇里里外外，如今都已经成了圣骑士军团的营地。


    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营帐和人流，希雅有点头皮发麻。


    炸，还是不炸？


    对敌人当然不用心软，可火焰晶石弹不光贵，炸完了真的就是什么战利品都不用想了。除非带有防御属性的魔法道具，其他东西基本上都能被烧干净了。


    对于圣骑士团带来的战马和铠甲，她还是挺眼馋的。


    就算有了艾尔维拉，可也不能把人当成牛马般的使用啊，如今整个女巫领的驻军人数已经过万，魔武骑士和重甲骑士团的装备是由艾尔维拉亲手定制，其他普通士兵的装备，则依然用着原来威斯特领地的旧装备，现在都已经到了需要更换的时候了。


    上次那批皇家骑士团送来的战马，五百匹龙鳞马已经经过强化药剂的强化，等待她炼制血脉提升药剂看看能不能冲击觉醒成为魔兽级别的战马。


    但数量有限，觉醒过程中若是再有死伤，就很难凑齐一支五百人的重甲骑士团。


    还好，这次圣骑士们又带来了新的战马。


    这批圣骑士军团里，并没有皇家骑士团那种重甲骑士，所以也没有配备龙鳞马，可他们的战马，是清一色的白马，而且是类似血脉的那种白马，体质并不比龙鳞马弱，或许载重不如龙鳞马，但速度绝对比龙鳞马要快得多。


    卖相就更不是说了，典型的圣光系审美，浑身雪白，头角峥嵘，或许强化一下，再有血脉提纯升级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升级出一只来。


    那可是真正圣光系魔兽呢！


    就这样扔火焰晶石弹下去，炸死了圣骑士事小，炸死这些白马，是真的有些心疼舍不得呢！


    小雪在枫叶镇上空盘旋了两圈，都看到那些圣骑士开始卸甲进入营帐整休，有不少受伤的圣骑士正在清洗伤口，引起了不少骚动，可主人始终没有动手，等得它都有些焦急了。


    “咕咕！主人，怎么还不炸焰火？他们都在下面呢！”


    它还等着看那大火球炸开时的灿烂焰火呢！身为风系魔兽，常年住在雪峰之上，看这种漂亮焰火的机会可不多。尤其是先前刚被同伴们嘲笑过，这次陪着主人大炸特炸一番，回去就又有了向小伙伴们吹嘘的经历，它们可是想来都来不了呢！


    希雅犹豫了一下，“下面还有不少战马，炸了有点可惜啊！”被多米尼克改进过的火焰晶石弹炸开可不光是一团火，还有无数碎铁片，炸开后那简直就是擦着就伤，杀伤力和范围都大了许多，以前光是纯火焰的话，那些战马受惊可以逃走，可现在这种火焰晶石弹，就算战马再厚的皮也能扎穿，要是扎中要害直接就无了。


    这可都是宝贵的升级材料和坐骑啊！


    小雪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叫了一声：“咕咕！那边有人咬人了！”


    希雅一惊，立刻共享了它的鹰眼，视野扩展，清楚地看到了圣骑士军团营地正在发生的混乱。


    那是从两个受伤的圣骑士身上开始的。


    巴迪和比特斯是两个普通的圣骑士，这次运气不好，两人都被火焰晶石弹爆炸飞出的“弹片”扎伤，哪怕有全身甲胄，巴迪的脖子和下巴交接处的缝隙还是无巧不巧地扎进了一块碎片，那被火焰烧得发红的铁片犹如烙铁一般炙热，扎进下巴时他都能闻到自己皮肉被烧得焦糊的味道。


    当时他忍住了剧痛，本想着这种伤口很快就能愈合，可能麻烦的是那铁片如果被愈合的伤口包在肉里，可能还要用刀子划开伤口取出来。


    可是很快大家发现这次战斗的伤口无法愈合，圣骑士们居然无法施展圣光治愈术，这些小小的伤口一直在折磨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一回到营地，就赶紧脱下甲胄，开始处理伤口。


    比特斯是巴迪的同乡，都是从一个教堂的孤儿院里长大，同一年被选入圣骑士军团，这次他受伤的地方是大腿，完全靠巴迪扶着才能走回来。


    脱下甲胄后，比斯特的整条腿和巴迪的胸前全都是血，让他们自己看了都吓了一跳。


    以往如果受伤的话，以圣骑士的体质很快就能痊愈，所以伤口根本不会流那么多血。而今天只是几个不足一寸长的伤口，竟然会让他们流这么多血，难怪感觉有些头晕目眩，脚下发飘，看来治好以后的好好补一下身体才行。


    两人忧心忡忡地替对方清理着伤口，面上都带着几分恐惧，他们怕的不是女巫，而是失去圣光的眷顾。


    可是谁也不敢说出口，上一个怀疑圣光的“渎神者”，已经被骑士长当场处决。


    谁也没注意到，有两个骑士侍从在他们身边走过时，眼神落在他们的伤口上，竟然流露出垂涎之色，像是饥饿已久的人看到了美味大餐一般，绕着他们来回转了几圈。


    或许是那视线太过热辣，停留得久了，终于引起了巴迪的注意。


    巴迪不耐烦地瞪了那个侍从一眼，“看什么看？！”


    那侍从竟然走上前来，张开了嘴，流下一串涎水来，冲着他呵呵一笑，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朝他扑了过去，满口森森白牙，就朝着他下巴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咬去。


    巴迪惊呼了一声，“你想干什么？”他伸手向推开这恶心的家伙，可不知是因为自己失血过多导致力气变小，还是这人的力气太大，竟然将他死死抱住不肯松手，咬住他的伤口，大口大口地吮吸着他流出的血。


    比斯特也吓了一跳，正要帮忙拉开那人，可另外一个侍从也扑在了他的身上，毫不嫌弃地直接咬住他的大腿根，同样在吮吸他的鲜血。


    两人感到一阵眩晕，甚至能感觉到锋利的牙齿刺入肌肤，注入了一种让他们四肢无力麻痹不能动弹的毒素，让他们只能发出惊恐的叫声，却无力再进行反抗。


    这样的情形，不止在他们两人身上发生，在所有受伤的圣骑士周围，都围上来一些侍从甚至是奴仆，原本是留在营地的后勤人员，现在却变成了垂涎着圣骑士血肉的吸血恶魔。


    “砍掉这些吸血魔的脑袋！杀！快杀！”亚瑟夫第一个反应过来拔剑就抢先砍掉了身边一个吸血魔的头颅，一脚踢开之后，又冲向了另一个吸血魔。


    他杀得眼睛都红了。


    三千圣骑士，这一趟出去，回来后至少有三四百人受伤，他们在战场上流血，回来竟然被这些营地里潜伏着的吸血魔偷袭，猝不及防之下，这三百多人几乎无人幸免。


    整个营地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亚瑟夫反应及时，先带头斩杀了几个吸血魔之后，其他的圣骑士也反应过来，哪怕没有圣光庇佑，他们用骑士剑斩杀这些刚刚入魔失去理智的吸血魔还是犹如砍瓜切菜一般，转眼就将这些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怎么会这样？”副团长阿方索·莱维皱着眉头走到亚瑟夫身边，“难道是那些女巫捣的鬼？她们是不是在红枫镇下毒了？”


    亚瑟夫看到满地尸体和鲜血残骸，抹了把大剑上的血水，摇了摇头。


    “不知道，先让人清查营地，看看有多少人中招了。”


    阿方索莱维刚点了点头，就听到又有人惊呼起来。


    这次，是正在给那些被吸血魔咬过的人包扎伤口的圣骑士被咬了，咬他们的，正是刚才被咬伤口吸血的圣骑士伤员们。


    伤员们此时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张开的嘴里满是鲜血，拼命地抓着刚刚救了他们的同伴，朝着他们的脖子、手臂、脑袋……所有能咬到的地方咬下去。


    他们甚至比刚才那些吸血魔更疯狂，吸血魔一开始还只是吮吸他们伤口中流出的鲜血，而他们则直接用牙连啃带咬，甚至将皮肉都撕开咬开，凶狠地吞咽着正在疯狂流出的血液。


    阿方索莱维的眼睛都直了，“怎么会这样？他们都疯了吗？”


    就连远在千尺高空之上的希雅看到这场面，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简直像是丧尸病毒一样啊！什么情况？”这些圣骑士肯定会认为是女巫施的魔法诅咒，可她真的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这口黑锅可是真的背不起啊！


    亚瑟夫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剑，一剑将一个正在咬人的伤员砍成了两截，可那被砍掉的头颅还挂在同伴的脖子上，死死地咬着被扯下来的血肉不肯松口。


    而那个被他咬断了喉咙的圣骑士，已经彻底失去了呼吸。


    亚瑟夫冲着所有人高声呼喊：“这是黑血疫，所有被咬过的人都会被传染，砍下他们的脑袋，用圣火烧掉……”说到后半截，他忽然有些卡壳，圣光之火，曾经他们最犀利的武器，现在却已经离他们远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光明神会抛弃他们，他们如此诚心地供奉神明，虔诚地祷告，不惜奉献自己的生命与灵魂。


    可神明竟然宁可对那些女巫赐福，却不愿再庇佑他们这些虔诚的信徒。


    甚至就连这些最底层的黑血疫都敢进入他的营地！


    若是在从前，这些黑暗系的毒素和生灵，根本不敢靠近圣骑士营地。可这一次，偏偏是他将禁魔法阵放在了贝尔曼小镇的城门出口处，用来抵挡那些女巫的攻击，没有了法阵的庇护，没有了圣光，他们这些伤员，就成了那些恶魔最美味的食物。


    到底是谁，竟然在这里等着他们，投放了如此恶毒的瘟疫诅咒！


    伤员们的血，从一开始的殷红色，渐渐变得发黑发暗，圣骑士们在惶恐之下，将这些昔日的同伴砍下了脑袋，甚至连那些被他们咬伤的人也一起杀死，厮杀中鲜血四溅，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伤，身边的人有没有受伤，会不会在下一刻就转身扑向自己。


    整个营地越来越混乱，就算亚瑟夫怎么大喊大叫也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死的人越来越多，活着的人也越来越疯狂。


    谁都不敢放下手中的剑，更不敢靠近其他同伴，甚至有人在杀死了昔日亲近的伙伴后，忍不住放声大哭，想要捡起被自己亲手砍下的人头，却又被那尚未断绝气息的人头咬在手上，转眼间，他也变成了扑向其他同伴的吸血魔。


    转化的速度越来越快，杀的人越多，出现的吸血魔就越多，尤其是营地里那些留守在红枫镇的侍从们，这会儿都闻着血腥味冲了出来，像是乌鸦鸦的蝇群，朝着血腥气最重的营地扑了过去。


    “骑士长，我撑不住了，快走！”伊凡上前替亚瑟夫挡住了两个吸血魔，冲着他大喊：“你快走！回去请大主教替我们报仇！”


    “桀桀！你要真的想报仇，就应该找他报仇才对！”一个苍老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中传来，混杂在厮杀声中，刺耳难听，却无比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


    “这黑血疫，原本就是教廷实验的失败品。”


    “你胡说！”亚瑟夫断然否认：“你这个渎神者，邪恶的恶魔使者，是你在营地里散播黑血疫，还敢污蔑大主教！”


    “哈哈！我胡说？亚瑟夫，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谁——”


    那个披着黑袍的佝偻身影走到了亚瑟夫身前，一把揭开了自己头上的帽兜，露出了一张可怖之极的面容。


    那张脸一半光滑饱满，碧目红唇，是个典型的奥兰美女，可另一半却已经变成了近乎骷髅般的模样，血肉全无，空空的眼窝处，只有几根血管吊着颗眼球在里面晃荡着，根本不知还能不能看清楚东西。


    “你……”亚瑟夫竟然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握住剑的手都有些开始发抖，“圣女崔斯蒂？”


    “你果然还认得我！”崔斯蒂发出凄厉的笑声，比哭泣声更为刺耳，她抬起手来，那些听到她声音的吸血魔们，忽然都齐刷刷地停止了动作，开始朝着她这边涌来。


    “看吧——这些就是雅各布·克里斯蒂安红衣大主教带给我的血疫，我让它传播遍整个圣骑士团，让他们都成为我的人——”


    第47章


    圣女当着圣骑士长的面, 将他的下属变成了吸血魔。


    这转折来得猝不及防，希雅看得更是目瞪口呆。


    红衣大主教，玩得这么狠的吗？连圣女都拿来做人体实验？


    心念及此, 希雅忽然觉得心口一痛，脑海中一些早已沉没的记忆碎片又浮现出来, 那是原主曾经有过的一世经历。


    原主，也曾经再一次重生中，选择了投靠教廷，当上过光明神教的圣女。


    只是那一轮的命运，同样打出了十分悲惨的be结局, 也证明了威斯特家族这三百年来对教廷严防死守，杜绝任何神官和主教在自己领地内传教的正确性。


    别人怎么当圣女的, 原主不知道, 但原主自己因为并无圣光属性, 进入教廷之后, 先是接受了教皇洗礼, 然后就被送去冥想室，要她冥想到觉醒魔法种子。


    只是她原本就因为抵触成为女巫之事, 对自己的血脉传承一直不愿接受，就算到了光明神殿，接受洗礼之后，原以为只需要每日祷告, 信奉神明就可以, 却没想到大主教让她冥想觉醒魔法，就让她十分意外。


    她原本也想接触一下其他圣女, 可教廷对她似乎十分戒备，一直让她独处, 还有人时刻监管，不让她接触外人。


    等过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她彻底无法觉醒，那些人就等不得了。


    原本她上一次重生后答应了路德维格的求婚，嫁入了王室，可很快发现，王室给她吃的食物里都掺有大量药物，加大怀孕几率的那种，让她在婚后很快怀孕，然后就陷入了怀孕-生育-怀孕-生育的无限循环中。


    她生下的孩子会交给乳娘哺育，无需她费心，丈夫甜言蜜语，哄得她再次怀孕。


    直到卡尔突破重重包围，乔装混入了她所住的庄园，她才知道，路德维格口口声声替她打理得妥妥当当的领地，已经变成了死亡沼泽，昔日繁荣富饶的威斯特伯爵领已经不复存在。


    路德维格曾答应她可以有一个孩子继承威斯特伯爵家族的血脉，她就信以为真，愤怒地想要去找他质问，却被卡尔劝她离开，她当时还不怎么相信卡尔，坚持去找路德维格，却正好听到他在和友人说起她。


    “如果不是为了要个有魔法血脉的孩子，怎么可能娶她。现在威斯特领地也变成了一片死地，真不知威斯特家族在那里到底藏了些什么，竟然会变得这么麻烦。”


    “是啊，我看你的几个情人都在外面抱怨，说你现在一门心思就在女伯爵身上，连她们那都很少去了。”


    “呵呵，别提那些女人胡说，那可是个血脉女巫，你以为我想吗？要不是……希雅？你怎么在这里？”


    希雅一步步走到他身边，路德维格有些慌张，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正想向她解释，她却一把抽出了他腰间的佩剑，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入他的胸膛。


    路德维格目瞪口呆，只是张了张口，就轰然倒下。庄园里乱成一片，希雅无视那些人，径直去找自己的孩子。


    她在这五年间生了四个孩子，可一直在昏昏沉沉之中，别人不让她看，她就真的忘了他们。


    到如今，她才知道，那些催生药里，恐怕还有其他药物，让她的记忆混乱，情感淡漠，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毫不在意，就好像那些孩子根本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


    她杀了路德维格，也没打算再留下，当然要去找回自己的孩子。


    只是到了育儿室，里面却空空如也。找到管家，用那把带血的长剑追问，希雅才知道，她那两个年长的儿子被奥格玛五世送去了教廷从小训练为圣武士，而两个女儿，养在王宫里，就连路德维格都很少去看他们。


    她毫不犹豫地赶去王宫，却在那遇到了宫廷魔法师，哪怕有卡尔拼死保护，她也死在了德里克的爆裂火焰之中。


    所以她在这次重生后才会选择教廷，甚至期待自己有一天能够向王室复仇。可没想到，这两方根本就是狼狈为奸，发现她居然无法觉醒之后，就果断将她当成了实验材料。


    只是原来王室将她当成生育工具，想要孕育出一个带有王室血统的女巫或魔法种子，而教廷下手更狠。


    他们用各种魔兽和魔植在她身上做实验，试图激活她的女巫血脉，失败之后，他们干脆反过来，用她的血肉来炼制魔法药剂，试图来催生和激活其他人的魔力血脉。


    神官有圣光治愈术，连断了的手脚都能重生，从她身上割下的血肉、内脏，很快就会被圣光治愈，无论她如何想方设法逃走或自尽，最终都会被重新关进那间冥想室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源源不断地给他们提供实验材料。


    那才是真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狱。


    最终，是教廷里发生了骚乱，好像是其他的实验品出了岔子，变成了传染性极强的污染源，在混乱中，原主终于得到解脱，欣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然后就是下一轮的重生，只是这一次，她再也不想去尝试着无尽的痛苦人生，而是选择用雪鹰徽章召唤出了现在的希雅，彻底放弃了自己的灵魂，从这个给她带来无数痛苦的世界彻底消散。


    希雅没想到自己在看到这个圣女崔斯蒂之后，竟然会在脑海中浮现出原主的两次重生经历，除了感同身受的痛苦之外，就是下面那个半面骷髅女的记忆。


    崔斯蒂，是原主记忆里的高阶圣女，听说很早就觉醒了圣光，一度是教廷对外的代表人物之一，因为她的圣光治愈术纯净度仅次于红衣大主教，对像原主这样放弃女巫血脉转化的圣女，素来不屑一顾。


    她竟然也会堕落，也会变成这样半人半鬼的模样，甚至还是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吸血魔。


    听她和亚瑟夫骑士长的对话，两人似乎还是老相识。


    只是不知道，素来以消灭邪恶为己任的圣骑士长，会怎样看待这个一个挖光了他墙角的前任圣女？


    “崔斯蒂？怎么可能？”亚瑟夫失声惊呼：“大主教？这不可能！他明明说你是去净化邪祟，要闭关冥想，怎么会……怎么会……”他的手一直颤抖着，长剑都无法举起，双目死死地盯着崔斯蒂那半张尚算完好的面庞，根本不去看那些正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的行尸走肉们。


    “怎么会？说我净化邪祟？”崔斯蒂一笑，眼窝里挂着的眼球就跟着晃动，而那半张完好的脸庞突然裂开数道裂缝，鲜血汩汩流出，将她的脸染得通红，唯有那白森森的牙齿在血色之中，显得更加刺目。


    “难道你看不出来，我现在已经变成了你口中的邪祟？”


    “什么净化邪祟，分明是用我们去饲喂他们豢养的魔物，只可惜，我只被吃掉了一半身体，却获得了不死的血疫之力，哈哈！那些老不死的主教们，靠着吞噬我们的血肉维持生命，却没想到，我比他们更早得到了永生不死！”


    她疯狂地大笑着，忽然抓过了身边一个刚刚凑上来的圣骑士，狠狠地咬在他的脖子上，大口地喝着他的血，随着血液流入她的口中，染红了她的面骨和利齿，而那刚刚裂开血痕的半张脸又开始缓缓愈合起来。


    “看到了吗？亚瑟夫，你怕不怕死？想不想要这种永生之力？过来啊，只要让我咬一口——”


    亚瑟夫双目发直，身体僵硬地朝她走去，甚至有些同手同脚，跟那些变成了行尸一般的圣骑士一样，一步一步地朝崔斯蒂走去，甚至还抬起了一只手臂，朝着她的口边送去。


    崔斯蒂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嘴上一边说着：“呵呵，你真的想好了吗？”可始终还是有些犹豫了。


    “小心！——”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呼声，随之而来的，便是耀眼的剑光。


    亚瑟夫在将自己的手臂送入崔斯蒂口中的同时，另一只从未放下长剑的手也同时举起，那把圣骑士长剑凝聚了他所有的力气，狠狠地朝着她的脖子横斩过去。


    就算是先前那些嗜血魔，被斩下头颅后也会失去活性，若是能用圣光之力净化那最好不过，但在没法施展圣光之力的时候，斩下头颅，同样能对这些不死生物造成重创。


    崔斯蒂这才明白，亚瑟夫就是拼着自己被咬上一口的打算，也要与她同归于尽！


    她惨然一笑，居然不闪不避，狠狠地一口咬在了亚瑟夫送到嘴边的手上，咬的他鲜血长流，染红了她的半边白骨脸庞。


    几乎与此同时，圣骑士长剑砍在了她的脖子上，几乎将她的颈骨砍断。


    是的，几乎，因为那把圣骑士长剑，竟然卡在了她的颈骨中，被死死地卡住，根本无法再向前一分一毫，亚瑟夫哪怕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无法再挥动那把剑，反而是自己本就僵硬的身体，开始出现一种奇异的麻痹感和排斥感，就好像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要将他的灵魂从身体中排挤出去一般。


    “崔斯蒂……你不要这样，你难道忘了，你一直想要拯救那些贫苦受难的女人，才会去做圣女的……”


    亚瑟夫仍然试图劝阻崔斯蒂，可是才说了两句话，就被崔斯蒂狠狠地一脚踹倒在地上，拔出了卡在脖子上的长剑，轻轻地晃动了两下被砍断一半的颈骨，咽下一口血肉的同时，那骨头也在奇迹般地重新愈合。


    “看到了吗？这就是那些主教们在追求的，比圣光术更神奇的治愈术，这才是真正的不死之躯。”


    “而我，就是他们最成功的实验品——哈哈哈哈！可惜，我跟着你们逃了出来，他们就永远别再想得到不死不灭的肉人本——”


    “不——不是这样的——崔斯蒂——”亚瑟夫艰难地翻过身来，凭借强大的意志里一把扯断了自己刚才被咬过的手臂，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你忘了你当初在光明神面前许下的承诺吗？你想要拯救世人，你是最善良最纯净的圣女，不应该这样，不应该这样啊！”


    他的双目流出了血泪，满目哀求之色，绝望地向她祈求，“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会堕入地狱，被深渊吞噬，污染了你的灵魂……若有可能，用我的血来为你赎罪，洗清你犯下的错……”


    他用仅剩下的一只手，拔出腰间匕首，刺入自己的胸口，直接掰开了胸骨，从里面扯出自己的心，送到她面前。


    “我的勇士之心，给你……”


    那炽热的心脏还在他手中跳动着，他已垂下了头，再无声息，可那高大的身躯依然保持着跪姿，如同一座巍然不动的小山。


    “蠢货！你这个蠢货！”崔斯蒂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仅剩下的半张脸上，亦是血泪斑斑。“都是你这个蠢货！若不是为了你要当什么狗屁圣骑士，我怎么会去当圣女？”


    “如果不是当了圣女，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害了我！都是你！”


    “你的心给我算什么？它本来就是我的！我要吃了你，吃了你——”


    她抓起他手中的心脏，恶狠狠地咬着，可是一边咬，一边往下咽的同时，完好的那只眼里却止不住地往下留着血红的泪水，愈发显得狰狞可怖。


    伊凡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此刻见到骑士长已死，这个可怕的恶魔竟然还在生吃他的心脏，只觉得想要昏死过去，偏偏又怕得心脏狂跳，就是晕不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在眼前发生，趴在地上装死。


    “你是原来的圣女崔斯蒂？”希雅乘着一只巨大的雪鹰缓缓飞落下来，皱眉看着有些发狂的前任圣女。


    雪鹰并未落地，在那些圣骑士变成的吸血魔头顶盘旋着，让这些渴望鲜血的吸血魔亢奋地高举着双手尖叫，却又够不到它，急得一个个嗷嗷直叫，跟着它的盘旋方向来回转动，由于他们人数过多，都挤在这里，转来转去的，反而撞到了不少自己“人”。


    这些吸血魔本就失去了神智，全凭吸血吞噬的本能活动，一旦受到阻碍，就是毫不犹豫地撞过去，根本不会管自己撞到的事同伴还是其他，有挡着的就推开，推不动的继续推，反正不能妨碍到它追逐那个在天上飞着的香喷喷的美食，如此以来，全场顿时一片混乱，就连崔斯蒂想要控制它们，都很难阻止这些没脑子的家伙乱来一气。


    崔斯蒂只能抬头望向骑着雪鹰高高在上的希雅，对于这个一直在上面看着这一切的女巫，她的眼中，并无分毫好感，“你就是女巫领的女伯爵希雅·威斯特？”


    “是我。”希雅看着她变得木然的表情，在心底暗暗叹息，这一世，原主换成了她，没有去教廷当圣女，变成实验品的，就成了这位曾经一度被高高捧上天的前圣女。


    以前被捧得有多高，现在就摔得有多惨。被曾经信赖的人拉下神坛，从一尘不染纯洁无瑕的圣女变成了这样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人不发疯才怪了。


    至于那些圣骑士……她只能说，这是教廷自己制造出来的恶魔，落得这样的结果，也怪不得别人。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回王都？还是去其他地方？”


    崔斯蒂歪着头，望着她呵呵冷笑，“你是怕我把血疫带去你的领地，把你的臣民也变成我的血奴吗？你放心，在没看到王都那些人，尤其是雅各布·克里斯蒂安红衣大主教成为我的血奴之前，我还不打算去其他地方。”


    她随着圣骑士出征，混在后勤人员中逃出了王都，随着每日吞噬的血肉越多，她的能力也越来越强，从一开始逃亡时的惶恐不安，变成现在满腔仇恨和满满的斗志。


    是他们将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那么就该承受这样的后果。


    她恨那个下令让她去“净化”邪祟的红衣大主教，明明知道圣光已然失效，还逼着她走进那个可怖的地狱，直到她被送入那恶魔之口，她才知道，那些人是想借用她来吸收恶魔之力，试图改变她体内的魔力属性，看看如此“堕魔”后的圣女，还能不能保持原本人形的模样，还能不能换一种魔力继续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失去圣光的庇佑，那些主教们，更加疯狂地寻找替代品，甚至不惜饲喂邪灵和血尸，为的就是从这些不死不灭的恶魔身上，找到能够让他们继续活下去的力量。


    尽管已经是这片大陆的巅峰势力，拥有无上的权力和无尽的财富，可他们比任何普通人更怕死，更怕失去权柄。越是到了要失去的时候，他们越是疯狂地想尽一切办法争取。


    而她，则是个失败品。


    原本都已经烂成了一滩血泥河白骨，被扔进了花肥里埋在光明神殿后面的花园里。


    可就在圣骑士们出征前夜，亚瑟夫去神殿里没有找到她，就去了曾经与她私会的花园里，对着那丛白色郁金香祈祷，希望在净化女巫领后回来，能够见她一面。


    那时的亚瑟夫并不知道，她就被埋在他脚下的泥土之中。


    那晚的夜色格外明亮，在午夜时，银盘般的满月忽然染上了一层血色，变成了一轮红色的血月。


    当血月之光照耀大地，落在那洁白的郁金香上，花丛中的泥土里，那本已变成了白骨的手上，忽然又重新长出了血肉，伸出了地面。


    崔斯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原本被邪灵吞噬殆尽的血肉为何还会重新生长，可她只知道自己很饿很渴，从泥土中爬出来后，就想要找到食物。


    而她的食物，已经变成了跟那个邪灵一样的食谱，从被邪灵吞噬尽全身的血肉，变成了一个依靠吞食血肉才能活下去的吸血魔。


    雅各布·克里斯蒂安红衣大主教的计划，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竟然从失败变成了成功。


    可那时的崔斯蒂懵懵懂懂，神智尚未清醒，只是本能地混入了后勤军，跟着亚瑟夫的圣骑士团来到了红枫镇，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看着自己半人半鬼的模样，崔斯蒂当场就差点疯了。如果说她一开始偷偷咬人吞食血肉是为了恢复实力，为了能够活下来，到后来，发现自己可以控制那些被她咬过的人变成血尸之后，她就生出了报仇之心。


    那些普通的后勤兵没什么用，就算变成了血尸也行动缓慢，一旦被砍掉脑袋就彻底没用了，根本没多大危险。


    可那些圣骑士们不一样。


    如果能将那些圣骑士们都变成她的血尸，她的奴仆，听从她的指挥，那就算是教廷，她也能有一战之力。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现在的教廷，失去了圣光庇护的教廷里，神官们失去了治愈之力，神圣之火不再燃烧，就连光明神赐福的圣杯里也无法流出圣水，那些神官和主教们，根本无法抵挡变成血尸的圣骑士们。


    “你不用担心，我会带着他们回王都，回教廷。”


    崔斯蒂冷笑着，笑容跟哭泣竟无差别。


    “毕竟，那是他们来的地方，也是曾经培养过他们，他们发誓为之终身奉献的地方……”


    她伸出手，粗暴地拉起了亚瑟夫。这个蠢货，掏出了自己的心脏，被她吃了之后，他就永远无法恢复神智，无法清醒，只能做个浑浑噩噩的傀儡。


    不过也好，看着他心目中的神殿崩塌，或许清醒时会更加痛苦。


    希雅叹息着，目送崔斯蒂带着她的血尸大军离去。


    地上还留着一地的尸体，那些被斩断了头颅的圣骑士和血尸们，是无法重新站起来听从她的指挥，除非她还能学会真正亡灵类魔法，用这些尸体做成亡灵大军。


    不过，那时就真正是到了活人的末日了。


    “咕咕！”小雪还心有余悸地拍拍翅膀，“那些人类好可怕！吓死鹰了！”


    哪怕那些血尸根本够不到它，可那种疯狂吞食同伴血肉的模样，还有一个传染一个的速度，都着实吓着了才成年没多久的小雪。


    毕竟，小雪鹰还没到人类世界里真正游历过，不曾见识过人类社会的暗黑面，原本以为那个害了艾拉的塞西尔主教已经很坏了，可现在它才发现，才活了五十一年的它，还是见识太少了。


    希雅摸摸它的头顶，安抚着它，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若不是原主将她召唤来时，将自己前几次重生的记忆都灌输给她，她还不知道教廷内部会有这样可怕的实验。


    幸好她从来不信神，也从未相信过那些猎巫的教廷神官里会有多少好人，所以从未对他们抱有任何希望，也就无所谓失望。


    而像亚瑟夫和崔斯蒂这样，从小被教廷洗脑长大，一心为光明神奉献一切的人，忽然发现真相，甚至自己成为实验品，变成如此可怕的不死生物，那内心的崩溃和疯狂的仇恨，显而易见。


    “看来，还是要用一把火烧干净了这里才行啊！”


    这红枫镇的名字，或许起得有些犯冲，被烧了一次又一次，谁知道这些断头尸体的身上会不会还带有血尸病毒，如果让自己的人来清理这里，万一染上了病毒，这可就跟丧尸似的，会咬人会传染，她可不想给自己找这种麻烦，只能烧得干干净净，免留后患。


    这次也不用火焰晶石弹，她直接释放自己的火系魔法，从1阶的小火球，到4阶的火墙术，挨个释放过去，就当练习技能了。


    正放着火，忽然从下面的尸体堆里跳起个活人来，原地打了个滚压灭了身上火苗，连滚带爬地朝着希雅这边跑过来，“我投降我投降，不要烧死我啊！我没被咬！”


    正是亚瑟夫的随身侍从骑士伊凡，成了这支三千圣骑士军团里，唯一的活口。


    好在那些血尸咬人没咬马，圣骑士团的三千战马和三四千匹驮马都留在了红枫镇外的马场里，马场的马夫在看到红枫镇起火后，就已经逃之夭夭，而这些训练有素的战马，哪怕不远处的火焰高涨，几乎烧红了半边天，它们依然该吃吃该睡睡，根本不在意自己主人的死活。


    希雅总算收获了自己想要的战马，就让伊凡检查了一遍马厩，确认马场关好了大门之后，让他牵了匹马出来，跟着自己回贝尔曼小镇。


    相信卡尔一定会很喜欢这些战马，让他的骑士团又可以进一步扩充人员了。


    原本的威斯特领地军队是以步兵和弓箭手为主，因为他们主要是在鹰愁谷要塞守卫奥兰王国的北大门，骑兵的人数不但少，而且大部分都在去年被老威斯特伯爵带去了南方战场，与他一起战死在了南方丛林中。


    再加上原本威斯特领地内马场的马，成年的大多都被原来的伯爵小姐换成了粮食度过饥荒，就导致威斯特领的骑兵数量非常少。


    而在这个时代目前的战争，还是以骑兵为主，尤其是重甲骑兵团，那简直就是一个个人肉坦克，在平原战场上的优势是步兵无可比拟的。


    所以希雅才会如此看重这批战马。


    这些在圣骑士团里准魔兽的白马们，到了她手里，很可能进阶成为真正的魔兽。


    她甚至期待着有一天，能够进化出一只真正的也说不定。


    果然，当她回到贝尔曼小镇，告知了这个消息后，那些守卫军都快要高兴疯了，要不是卡尔强制留下一些人守城，恐怕所有的守军都要跑去先看看他们的战马。


    先前他们可是看到了那些圣骑士骑着的高头大马，那些白马帅气威武，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当时被艾尔维拉两炮炸伤了不少战马，被圣骑士丢下后，都被他们捡回来请安娜疗伤，心疼得不行。


    现在可好，还有两千多匹完好的白马等着他们接收，就更不用说还有五千多匹驮马，也能给女巫领减轻不少货运压力。他们现在每天要从帕瓦尔山脉里运出来的各种矿物和水泥、盐等等，都要用上几百辆马车，对驮马的需求量远远未能得到满足。


    有了这批驮马，紧张的运力得到缓解，他们就能够将更多的物资从山里运出来，跟那些海商换取更多的材料和食物。


    难怪女巫领主一直管王国军那边叫运输大队，缺什么送什么，现在看来，教廷军也一样。


    尽管大家不清楚来时气势汹汹的圣骑士军团，怎么会在一次挫折后就彻底崩溃，可同样不影响大家接收战利品时的喜悦心情。


    唯一的俘虏伊凡什么也不敢说，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些无知的人类欢欣鼓舞，心底却还在担心跟着前任圣女离开的骑士长。


    他亲眼看到骑士长扯断了自己的一支手臂，挖出了自己的心脏，可又亲眼看到他断气后依然跟着崔斯蒂站了起来，硬生生将断臂插回肩膀上，就那样居然还能拿起剑跟着走。


    而他那些战友们，有的断手有的断脚，有的甚至脸上都被啃掉了鼻子，缺了耳朵的人更多。


    就这样一群浑身是血，缺胳膊断腿的血尸，浩浩荡荡地朝着王都行进。他偷偷看过，红枫镇上，已经连一个活人都没了。


    这才不过两天的时间，这座小镇就彻彻底底变成了鬼镇。


    伊凡哪里敢留下，宁可当俘虏，也不愿再跟昔日的战友待在一起。再待下去，恐怕他就变成那些无头尸体中的一个了。


    至于那些战马什么的，反正也不是他的私产，女巫领的人喜欢就拿去，只要能让他当个安安静静的俘虏，再苦再累他也无所谓。


    活着，总好过变成那些血尸一样无知无觉，吞食自己同伴甚至亲人的血肉……


    伊凡觉得，自己可能会做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就是不知道，女巫领的女巫们，能不能帮人驱逐噩梦？


    希雅可不知道这个俘虏的内心阴影，她赶着回威斯特城堡去请教亚历山大族长，想知道这些血尸的来历，那个被教廷饲养的邪灵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一个前圣女死而复生，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亚历山大族长听她讲述了在红枫镇所见的一切后，长长的眉翎狠狠地跳了两下，从来乐呵呵的圆脸上，难得露出了郑重其事的表情。


    “这种邪灵……恐怕有点难搞啊！”


    希雅好奇地问：“族长你见过？要怎样才能处理掉这种传染性极强的血疫？我怕他们流出的血液会污染土地，都用火将尸体和地面烧了一遍，还叮嘱了卡尔他们不要带人去镇上，以免收到污染。”


    “你做的没错。所有的邪灵都畏惧火焰，尤其是圣光之火。”亚历山大族长叹了口气，“那个邪灵，应该是当初被光明神镇压封印在光明神殿之下的邪神，我以为祂早就死了，没想到那些愚蠢的神官居然还敢用人去饲喂祂，让祂重新降临人世。”


    我去！邪神？希雅感觉自己头都大了一圈。


    教皇是死的吗？那红衣大主教这么作死，他居然不管？这些号称光明神信徒的人，就在光明神殿底下饲喂邪神，难怪光明神要收回祂的赐福，让这些圣骑士和神官们无法再使用圣光之力。


    这些人真是不作不死啊！


    可问题是，他们作死饲喂邪神，那玩意儿一旦出世，死的可不光是他们。


    想想古今中外所有记载中的邪神，都是靠无数鲜血和人命堆出来的神格，只要出现，无论在哪儿都是血流成河，根本不管你是不是祂的信徒。


    这种东西，一旦出现，你不信是死，信也是死。


    按照教廷的说法，甚至连邪神之名都不可说，更不可听那无名的呓语，直视那可怖的神躯，只要一说一听一看，都会被污染灵性，不是发疯就是堕落。


    他们对一切后果都清清楚楚，居然还敢用祂来做实验，简直胆大包天到了极点。


    “那怎么办？崔斯蒂回教廷，会不会放出这个邪神来？要是真出来了，我们该怎么应付？”


    希雅虽然觉得王都那些贵族和王室死不足惜，可王都同样还有几十万普通人，他们本不该为这些根本与他们无关的事儿付出生命和灵魂的代价。


    更何况，她并不觉得，覆巢之下，尚有完卵，邪神降临，那遭殃的肯定不止是王都。到时候那些血尸泛滥，末日降临，女巫领也无法独善其身。


    亚历山大领主能感觉到她的忧虑，用翅膀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你想去王都？”


    希雅很想摇头，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防患于未然最好。更何况，就算真的放出了邪神，要对付祂，也最好是在王都，而不是在我们的领地上。”因为到那时，势必要面对更多的敌人，更可怕的血尸和亡灵大军。


    那个王都，她很不想去，却又不得不去。


    亚历山大族长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现在女巫领一切都很好，就算你离开一段时间，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但你想过没有，你要怎么阻止他们……作死？”


    希雅想了想，咬咬牙，“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如何饲喂那个邪神，但应该不会有那么快，崔斯蒂说她是被放弃的失败品，意外复活，那说明他们还在继续实验，在崔斯蒂回去之前，邪神应该不会出来。”


    崔斯蒂带着那些血尸回王都，只能用两条腿走路，那肯定比圣骑士军团还要慢。当初圣骑士军团足足花了一个月才走到红枫镇，她回去的路上，恐怕还会遇到不少阻拦，或许路上那些贵族领地，也回成为他们的“补给”地，如此算下来，就算日夜兼程赶路，这支血尸大军没有一个月肯定无法抵达王都。


    而她若是骑着小雪飞行前往王都，最多只需要两天，就可以抵达王都。


    只是她得考虑一下，是自己一个人去，还是要带几个人一起去。


    女巫们得知她要去王都，都激动得纷纷报名想跟她一起去，尤其是艾尔维拉。


    “当初你答应过我，准许我回去报仇的。我要杀进教廷，吊死那些烧毁我家园，杀了我亲人的神官们！”


    茱莉娅也跟着跳起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妈妈的仇就是我的仇，我也要去报仇！报仇！”


    安娜眨着大大的眼睛，抬头仰望着她，一脸的担忧之色，“教廷肯定有很多厉害的武器，万一老师你受伤怎么办？一定要带上我啊！”


    迪丽丝抱着艾拉，倒是有些犹豫，“我也想去。”


    艾拉趴在她的背上，摇晃着脑袋上的小花，“艾拉也要去！”


    希雅揉揉额角，头疼地说：“除了安娜，其他人都留下。”


    “不要闹！”她指着艾尔维拉说：“矿场那边还要你看着，你还没弄出魔能炼钢炉来，你若是走了，整个领地的工厂都得停工，这损失你有想过吗？”


    “更何况茱莉娅还要留下来看守要塞，你的女儿你不看着，难道还指望别人？”


    “迪丽丝，你和艾拉别忘了，雪鹰族长说过帕瓦尔山脉里有高阶魔植，你们不抓紧提升魔力池，怎么去抓那些魔植提升血脉？更何况还有不少新开垦的农田等着你育苗播种，领地现在来的人越来越多，粮仓永远都不嫌满，只有足够的粮食，才能让大家安心做事。”


    “这就得全靠你了，明白吗？你是领地能够发展的基础，缺谁都不能缺了你啊！”


    希雅说得口干舌燥，终于说服了几个女巫留下，将领地的农事交给迪丽丝，工厂和矿场的事交给艾尔维拉，她手下有了多米尼克之后，效率提升了不少，加上有雪鹰坐骑，就算两个地方管着也完全来得及。


    唯一担心的，是她准备带着一起去王都的小安娜。


    “安娜，我总觉得，你跟我一起去王都，在光明神殿，或许能有你用得上的东西，所以才带你去。你……害不害怕？”


    “不害怕！”安娜朝着她甜甜地笑了起来，“我只怕老师自己走了不带我！无论老师去哪里，做什么，只要愿意带着安娜，安娜一定跟着老师走。”


    希雅欣慰地默默她的小脑袋，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难得朝天空那肆无忌惮挥洒阳光的烈日看了一眼。


    光明神啊，这可是你亲自赐下圣光的圣光女巫，总不能眼看着她在光明神殿被那邪神给害了吧？


    没错，她带着安娜，既有打光明神殿那些圣光法器神器的主意，也有借她之力，预备着请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解决自己烂摊子的打算。


    第48章


    说走就走, 希雅离开的很干脆。


    没办法，如果要是等着处理完领地事务再走，那她真是永远都走不掉了。


    百废待兴, 那都是轻的，她是在利用女巫的魔法, 在这片近乎一片空白的土地上打造基础工业和魔法农业，更不用说还有那三艘战舰……好吧，已经成了多米尼克的试验基地。


    在听完希雅对魔能战舰的构想后，多米尼克就跃跃欲试，他也曾经有过无数种创新的思路, 但都被阿尔文打回来，让他老老实实地研究魔能炮, 如何能以最少得魔晶石发射出更大更有爆炸性穿透性的炮弹, 如何降低材料要求, 如何减少成本……至于他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都被斥为异想天开, 没被当成异端已经是看在他体内的科拉姆家族血脉的份上放过他了。


    而现在，这位女巫领主的想法, 比他的想法更大胆更炸裂，她不仅仅想让战舰在江河大海中航行，还想让它们能够升上天空，在天空中遨游驰骋。


    希雅只是提出了一种可能, 一个想法, 多米尼克就激动得一晚上睡不着觉，画了几十张图纸, 上百张草稿，根本停不下来。


    如果希雅敢去船上, 肯定会被他拉着没完没了地说他的想法，再给她提出无数的问题，让她也别想走了。


    所以像多米尼克和卡尔这种狂热份子，希雅根本没去打招呼告别，而是将工作分配下去，交给贝尔曼夫人和艾尔维拉转告就行，自己则带着安娜，骑着小雪一路朝王都赶去。


    路过红枫镇时，希雅让小雪在这片被火烧成一片焦土的废墟上转了几圈，确认再没看到任何“活动”的生物或死物后，这才循着崔斯蒂的血尸大军留下的痕迹一路追了上去。


    结果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一群惊慌失措逃难的难民。


    希雅吓了一跳，这些人老弱妇孺都有，显然不是那些血尸的对手，若是有人身上带伤，再跑到其他领地，一旦发作，那后果可想而知。


    她赶紧拍拍小雪的脖子，让它降落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露西娅跟着妈妈逃出松溪镇时，甚至忘了穿上鞋子，或者是穿了鞋子却在路上跑掉了，她已经记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现在一双脚上已经打起了血泡，每走一步路，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一般。


    可她甚至不敢回头看自己留下的脚印里是不是带着血，就怕一回头，会看到那些噬人的吸血魔追了上来。


    松溪镇属于罗恩伯爵的领地，距离红枫镇大约有一百多里得距离，因为有一条小溪从镇子里经过，流入艾斯米亚河。这条小溪的源头是一处山泉，因为那座山里到处遍布青松，每年会有许多松花散落在小溪中，将溪水染成淡淡的黄色，也吸引了一种专门以松花喂食的鱼类在溪水中生存繁衍。


    这种松溪镇独有的松花鱼肉质雪白，细腻柔嫩，还带着淡淡的松木清香，尽管每条鱼最大还不到一尺长，却能够卖出七银币一磅的高价来，成为松溪镇独有的一笔特产收入。


    偏偏这种鱼，只能野生，一旦被困在死水的鱼塘中，就会发疯般互相攻击，咬死一条少一条，最后绝对让鱼塘主心疼的破产。


    只是整个松溪镇都是罗恩伯爵的私产，包括山上的松木和溪水里的鱼虾，只有罗恩伯爵的人才能打捞松花鱼贩卖，若是其他镇民私下打捞，一旦被发现，就会被罚得倾家荡产，成为罗恩伯爵府的奴隶。


    所以，尽管松溪镇背靠松山，有水有鱼有田，可大部分平民仍然生活得十分贫苦，在去年的那场饥荒中，有人忍不住半夜去捞河里的鱼虾吃，结果被逮到后当场打死的都有。


    就算这样，大家也很努力地在耕种工作，能活得一日算一日。


    可谁也没想到，会有那样一大群吸血魔突然出现在镇子里。


    松溪镇和原来的贝尔曼小镇一样，都是没有城墙的，或者说，奥兰王国的大部分村镇都没有城墙的概念，只有领主私人领地和庄园城堡，才会设置高高的城墙，防止外人进入。


    第一只吸血魔出现在镇口时，喜欢坐在镇口的老槐树下抽着烟斗看小孩子们嬉闹的老镇长吉尔森闻到了那股浓浓的血腥味，看到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摇摇晃晃地朝着镇里走来，还以为是个受伤的流浪汉或冒险者，只是皱了皱眉，就叫身边的小伙子们去把人赶走。


    “我们镇上没有医生也没有神官，没人能给你治伤，你还是去别的地方……”


    “啊！——”


    那个刚刚用手想要推开“流浪汉”的年轻人，伸出的手被那“流浪汉”一把抓住，直接塞进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当场鲜血直流，年轻人惨叫起来，拼命地抽回手来，惊骇地往回跑。


    “镇长！镇长这人属狗的，他咬人啊啊啊！”


    另一个年轻人替他拦住了“流浪汉”，毫不客气地用脚去踹他，“你听不懂人话吗？居然还敢咬人！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赶紧滚出去——啊！——”


    他被那“流浪汉”一把抓住了脚踝，只是轻轻一拉，他就摔了个仰面朝天，气得他愤怒地大骂，将自己毕生所学过听过的骂人的脏话全都喷了出来。


    可还没等他说完，那“流浪汉”就扑在他身上，这次根本没给他逃跑的机会，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随着他的惨叫和怒骂声，鲜血汩汩流出，直到最后无声无息。


    镇长吉尔森看到跑回来的年轻人手上被撕咬掉一块血肉的伤口，也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这是个疯子吗？赶紧叫人来把他赶出去——”


    他已经注意到那个被“流浪汉”扑倒在地上的年轻人气息越来越弱，赶紧带着人跑过去想要将他们拉开，却浑然没注意到刚刚那个被咬伤的年轻人站在原地，忽然全身颤抖着，口中开始无法抑制地流出涎水，双目亦是有无数血丝从眼白处蔓延而出，密密麻麻地充满整个眼球。


    吉尔森带着人想要拉开那个“流浪汉”，却发现那家伙的力气极大，他们三个人都没法拉开他，反而是哟如发现被他压着咬脖子的年轻人已经断了气，惊恐地大叫起来。


    “镇长！马克死了！马克被他咬死了！”


    正值此时，那“流浪汉”终于抬起头来，他们才看清面前这人的真正模样。


    这哪里是个活人啊！


    他虽然穿着华丽的银色铠甲，可上面又是血污又是泥污，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还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脚上更是只剩下一只靴子，所以走路才一拐一拐的。最可怖的是他的脸上，竟然有个碗口大小的伤口，皮肉都翻卷起来，甚至还在往下流着红黄相间的脓血，里面甚至有蛆虫在蠕动着从皮肉间钻来钻去。


    他的嘴唇已经全部烂掉了，猩红的嘴里露着森森白牙，还在流着混合了马克鲜血的涎水，嘴里咀嚼着的，不知是不是从马克脖子上咬下来的肉。而他的一双眼里布满红色的血丝，就连原本墨蓝色的瞳孔都被薄薄的血膜覆盖，眼珠转动时，那血膜也在跟着缓缓蠕动，看得人浑身发毛。


    吉尔森双目圆睁，后背发冷，连忙拉开了那个正准备上去跟这“流浪汉”拼命的的年轻人，声音颤抖着说：“快……快跑！这……这不是人……这是吸血魔！快跑！”


    他活了五十多岁，也曾经跟着领主出征作战，后来受伤退伍，得罗恩伯爵赏识，才在这松溪镇当了镇长，虽然要为伯爵看守镇子时得罪了不少人，却也曾尽力让镇里的平民能找到工作，吃不饱也饿不死地活着。


    镇里没有教堂也没有神官，有人生病受伤平时都是他帮着看看，多亏他当初从军出征时跟着军医学过包扎术，也认得一点草药，小伤小病也都能治，可若是严重点的，还得去罗恩伯爵所在的雷姆洛斯城去求城里教堂的神官们救治。


    也就是在那儿，吉尔森曾经听说过吸血魔的传说。


    据说这些吸血魔原本也是人，但受到恶魔的引诱，吸食了人血之后，就失去了本性，变成了只知吞噬血肉的行尸走肉，就算砍断它们的手脚，只要没砍断它们的头颅，就会一直活着，追着人咬。


    最可怕的是，被它咬过的人，也会被污染，哪怕被吸血而死，尸体也会变成下一个吸血魔。


    吸血魔本身毫无理智可言，战斗力也不算强，甚至还不如它做人的时候，可它能感染活人，能传播污染，只要出现一个人被咬，就很快会变成两个、十个、百个……直到所有活物都变成它们的同类。


    “快跑！不要被它咬到！快跑！”吉尔森毛骨悚然，一边拉着人朝镇子里跑去，一边大叫着，可刚跑到树下时，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个被它咬过的年轻人。


    “布尔曼！”他叫了一声那个年轻人的名字，没听到回应，却听到有风声传来，老兵的身体虽然老了，可反应速度依然不弱，他头也不回地曲肘后撞，一个肘锤重重地撞在了朝他扑来的人脸上，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肘部撞在面骨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人老了，骨头脆了，真是大不如从前了。


    他回身闪避，却见扑过来的正是布尔曼。


    只见布尔曼此时的双目已经变得通红，跟那吸血魔一样，留着涎水，哪怕被撞断了鼻骨，鲜血长流，他也只是伸出舌头来，将自己留下的鼻血一卷一吸溜，仍然死死地盯着吉尔森，像是盯着一块美味的肉食一般，绝不肯轻易放弃。


    “镇长！救我——啊啊啊我被这该死的家伙咬了——”


    身后传来又一个人中招的惨叫声，让吉尔森的心一沉，“快回去拿火把，拿菜刀来，这些吸血魔必须砍掉脑袋烧了才能彻底消灭！”


    “马克又活了！”


    “马克！啊你怎么咬我！你疯了吗？”


    吉尔森一遍跟布尔曼对峙着，躲过他一次又一次扑咬，一遍紧张地看着那些被流浪汉和马克咬伤的人，心中满是绝望：“不要靠近它们！被咬了的就砍掉手，否则也会变成和它们一样！”


    他说的已经晚了。


    一开始的马克和布尔曼还是隔了有一会儿才变成了吸血魔，可是后来再被咬的人，转变得越来越快，已经从一开始的一两个，变成了十多个，正在大肆扑咬着其他的镇民。


    也有跑得快的胆大的回镇上叫人带了刀和火把来，可是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只要心一软手一慢，就有可能被扑上来的吸血魔抱住咬一口，然后变成了它们的同类。


    吉尔森终于接到人送来的一把菜刀，狠狠地砍断了布尔曼的脖子，然后将火把丢在他的尸体上，转身又朝着另一个吸血魔扑去。


    他已经杀得红了眼，这些他看着长大的年轻人，都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就这么死在了吸血魔的口下，甚至还变成了毫无理智的吸血魔，要去吞噬亲人的血肉。


    他决不能放这些恶魔进入小镇，否则，那将是整个松溪镇的一场灾难。


    有人哭泣，有人哀嚎，有人求救，也有人在尖叫着，成为新的恶魔。


    吉尔森不知道自己杀了几个吸血魔，只知道看到那些双目发红的流血恶魔扑上来时，他就用当初在军队里学过的剑术挥舞着手里的这把菜刀，狠狠地砍断它们的脖子，看着它们的头颅掉落在地上，再狠狠地踢到一边去，绝不让它们有机会再伤害自己身后的孩子们。


    只是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粗，胸口像是残破的风车般发出呼呼的声音，烧得快要炸开来，就连嘴里都是又咸又腥的味道。他能感觉到，自己一停下来，就会憋不住那口气，吐出一大口血来。


    可在这个时候，血腥气只会让那些吸血魔更加激动嗜血，他只能忍着，死战到最后一刻。


    就在他几乎筋疲力尽，挡不住那些吸血魔的进攻时，忽然听到一个女人幽幽的一声叹息，仿佛隔得很远很远，又仿佛近在耳边。


    “算了，回来吧！”


    一个尖锐的哨音忽然响起，刺得人耳膜生疼，仿佛一把锋利的锥子从耳朵刺入大脑，又狠狠搅了一下，疼得吉尔森都没能抓住菜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他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完了……要死了……”他努力伸出手去，还想拿起菜刀，如果真的被咬了，他宁可砍下自己的脑袋，也不想自己变成和它们一样的吸血魔。


    就算挡不住这些恶魔，他也不想变成恶魔。


    可那些吸血魔听到那刺耳的哨声后，竟然都齐刷刷地站住，转身朝着镇子外面走去，甚至有一个就从吉尔森的菜刀上面踩过，都没低头看他一眼。


    吉尔森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些在日落前还跟着自己说话的年轻人们，已经失去了神智，双目血红，木然地跟着哨声前行，身上流下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洒了一路。


    他这才看清楚，镇外密密麻麻站着无数吸血魔，那些吸血魔的身形更为高大，有的甚至还穿着盔甲，若不是它们那一双双猩红的眼在夕阳余晖下发出嗜血的光芒，他甚至都会以为它们是一支军队……


    吉尔森忽然打了个冷战，很努力地瞪大眼睛，试图看清楚他们身上盔甲的徽记。


    如果他没记错，十来天前，圣骑士军团曾经路过松溪镇，据说是要前往女巫领讨伐那里的女巫，罗恩伯爵让人准备了宴席款待他们，甚至让人几乎买空了镇上的储备粮。


    为了这次犒劳圣骑士军团，罗恩伯爵还向领地所有人加征了“净化税”和“感恩金”，据说是要交给教廷的，为了感谢圣光的庇护和圣骑士们的英勇。


    可现在……他看到的是什么？！


    那些吸血魔身上的盔甲，分明就是前些天他看到过的圣骑士军团的标砖装备。他还记得，当时马克和布尔曼那些年轻人，还十分羡慕地看着那些威武的圣骑士们，想着自己若是有一天能成为一名骑士，或许就不用再去打短工饿肚子了。


    吉尔森当时还在嘲笑他们异想天开，圣骑士团是由教廷一手训练处来的高阶骑士，就连皇家骑士团都比不上他们的待遇，就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为圣光赴死的信念和决心，这样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和凝聚力都绝非普通骑士团可以相提并论的。像他们这样小镇出身的年轻人，根本连给圣骑士当扈从的机会都没有。


    可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了和这些圣骑士一样的吸血魔，只是被他砍掉了脑袋的布尔曼已经没法跟他曾经向往过的圣骑士们同行，而满口鲜血的马克则在听到哨声的第一时间就朝那边走去，已经融入了那支队伍。


    “他们是圣骑士……就连圣骑士都无法抵挡……变成了吸血魔……”


    吉尔森喃喃自语，看着这些恶魔转身朝着南方走去，身后拖着长长的黑影，头也不回。


    他看着它们离去的方向，那边是罗恩伯爵府所在的雷姆洛斯城。


    松溪镇只有不到两千居民，除了在镇口的这场恶战里死去的三百多青壮男子之外，还有几百人变成了吸血魔，跟着那支大军离开。


    如今剩下的，已经不到一千人，其中还大多都是藏在家里没出来的老弱妇孺。


    等那些吸血魔们离开，镇上的人才敢出走来，看到镇口处已经血流成河，连松溪水都变成红色，许多人一边找着亲人的尸体，一边放声痛哭起来。


    “镇长！镇长！我家马克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一个老妇人扑到了吉尔森面前，焦急地询问。


    “马克……”吉尔森满口苦涩，却已说不出话来。


    身边有人却替他说：“马克一开始就被那吸血魔咬了，我还看到他咬伤了汤姆大叔和小哈里，结果他们也都变成了吸血魔……”


    那人没敢说，就是吉尔森镇长用菜刀砍断了汤姆大叔和小哈里的脖子，才没让它们继续咬其他人。他家就在镇口，从窗子里看到这血腥恐怖的一幕时，也被吓得不轻，虽然不敢出去帮忙，却也佩服吉尔森镇长的勇气和武力，根本不敢说出自己看到的全部真相，以免那些人的家人不敢去找吸血魔，反而找吉尔森镇长的麻烦。


    谁能说得清，吉尔森镇长在杀红了眼时，杀掉的那些人里，有多少已经变成了吸血魔，而有没有尚未变成吸血魔的呢？


    马克的妈妈听到这话，果然就急了，扑到了吉尔森镇长的面前，跪下抱住了他的腿，嚎啕大哭了起来，“镇长你可不能不管马克啊，是你把他带在身边的，现在他走，我可怎么办啊！我就这一个儿子啊……”


    吉尔森镇长无奈地说：“那是吸血魔，还是圣骑士军团转化成的吸血魔，我也没办法！大家还是赶紧收拾收拾离开镇子，万一它们再回来，可就没人能挡得住了！”


    “啊？它们还会回来？”镇上的幸存者们顿时慌乱起来，“它们不是离开了吗？不是去雷姆……怎么还会回来？”


    “城里不是有神官吗？难道教廷不是专门对付恶魔的吗？”


    他们也不傻，显然是看到那些吸血魔大军是前往罗恩伯爵府所在的城镇，那里有更多的人口和守军，绝非松溪镇这样连城墙都没有的开放式小镇，想着这些恶魔到了那里，或许就会被那里的守军和教堂的神官们消灭，哪里想到它们还会回来？


    吉尔森摇摇头：“这可不是普通的恶魔，这些吸血魔身上的装备，是前几天路过我们这里的圣骑士军团，那可是足足有上万人的军团……”他深吸了口气，满目恐惧之色，“如果整个圣骑士军团都变成了吸血魔，那就算是雷姆洛斯城，也未必能守得住。”


    “圣骑士也会圣光，他们挡不住的，那些神官……”


    他没有说完，可是大家都明白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露出了绝望之色。


    “可是就算离开的话，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吉尔森想了想，果断指向东方，“我们去蓝达港，顺着艾斯米亚河一直往东走，就能抵达蓝达港。那里有王国海军战舰，上面有魔能炮，就算是吸血魔也挡不住魔能炮的炮火。”


    他曾经见过那些魔能炮，一发炮弹就能炸穿城门，炸塌城墙，无论是普通骑士还是重甲骑士，只要擦着就伤，挨着就死。


    相信就算是那些圣骑士转化成的吸血魔，也经不起这样的炮火攻击。


    只可惜，魔能炮太贵，除了蓝达港的战舰之外，就只有王都才装备都有这种重型武器，像他们这种乡下小地方的普通人，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


    镇民们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听到他这么一说，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赶紧收拾了东西就拖家带口地跟着他一起朝着蓝达港方向逃去。


    只是幸存者们大多是老弱妇孺，离开时太过慌乱，也没有多少马车和牛车，导致速度十分缓慢，足足走了一天才走出了几十里地，就这样，还有不少人累得昏倒，被吉尔森让人放在了牛车上休息。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忽然看到一只巨大的雪鹰从天而降，背上还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落在了他们前面的草地上，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人群顿时骚乱起来，露西娅看到那个雪鹰背上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金发碧眼，干净得不染半点尘埃，再看看自己一身又是汗又是泥又是血的，相形见绌，不由害羞地缩起脚来，藏在了妈妈的裙子后面，却还是忍不住打量着从雪鹰背上走下来的女孩。


    她好漂亮，好干净，好像……会发光一样啊！


    安娜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顺着视线望去，看到了那个藏在妈妈裙子后面的小女孩，那女孩有着红棕色的头发，乱糟糟地散在脑后，身上的衣裙脏兮兮的，最可怕的是她的一双脚，居然没有穿鞋子，又红又肿，像个小面包一样，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轻轻地扯了一下希雅的手。


    希雅也看到了那个小女孩，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冲她点点头，然后望向这些狼狈的难民们。


    “我是北方威斯特伯爵领的领主，路过这里，有人能告诉我，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威斯特伯爵领？”吉尔森知道雪鹰领的传说，更知道去年原来的天空骑士老威斯特伯爵去世后，雪鹰骑士就失去了传承，直到今年，伯爵小姐在教廷审判所去裁定她女巫身份时，真正觉醒成了女巫，不但继承威斯特伯爵的爵位和领地，甚至还宣布了女巫领的独立。


    消息传出后，周围曾经趁火打劫过的贵族们都惶惶不可终日，再贝尔曼子爵被女巫杀死后，就纷纷逃亡王都，祈求王室和教廷出兵平定女巫领。


    罗恩伯爵也曾写信请王都出兵，为此还征召了不少年轻人加入城防军，将雷姆洛斯城的驻军从原来的一万提高到了三万，生怕女巫领会打过来。


    当然，对于领地上的平民，也加征了一笔战争税。


    可女巫领没打过来，反而是王室派去四王子路德维格为北岭公爵，在女巫领旁边就封，罗恩伯爵当时还松了口气，可这口气没松多久，路德维格王子死于魔兽潮，女巫领又觉醒了好几个女巫和魔武战士。


    这次的圣骑士军团，就是来剿灭女巫领的。可他们这才去了几天，就变成了一支吸血魔大军，要说这与女巫没关系，吉尔森是绝对不信的。


    可现在亲眼面对女巫领的领主，看到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吉尔森却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


    那个说话的少女是伯爵千金，现任的女巫领主也就算了，可为什么那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身上，竟然有种圣洁无暇的光明气息，就跟以前他在军队时，那些神官为大家治疗施展的圣光一样，甚至比那些神官身上的圣光更加纯粹光明，让人看着就觉得很舒服很向往。


    “你……是女巫领主？”吉尔森还是忍不住问：“难道你不知道？那些圣骑士变成了吸血魔，差点屠戮了我们的镇子，难道不是你……”他差点说难道不是你做的？你是来确认战果的，还是来赶尽杀绝的？可是看到希雅的神色，他还是默默地咽下了后面的话，只是警惕地看着她，伸手想要护住身后的镇民们。


    “吸血魔？”希雅看了眼他和他身后的人，“恕我直言，以你们的实力，如果它们真的要屠戮你们，你们根本走不到这里。”


    吉尔森被她说中，略有些尴尬，只能硬着头皮说：“是的，我也以为自己要完了的时候，有人忽然吹响了一个哨子，一个很难听很刺耳的哨音，带走了那些吸血魔。”


    “哦？”希雅明白了，是崔斯蒂，她的目标并不是这些普通镇民，或许路过的时候会有误杀，但只要她到了，肯定会带走那些吸血魔，“那他们现在去哪里了？”


    吉尔森下意识地指了指雷姆洛斯城的方向，“那边是罗恩伯爵府所在的雷姆洛斯城，城里有三万守军，还有教堂，或许能守住。”他都不曾注意到，自己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雷姆洛斯城，现在也变成了“或许”能守住。


    显然，见识到这些非人生物的可怕之后，他已经对雷姆洛斯城失去了信心。


    “雷姆洛斯城啊，”希雅回忆了一下对那里的认知，发现居然是一片空白，原主没去过的地方，只是对罗恩伯爵有点印象，那也是个大骑士巅峰的厉害人物，只是死要钱，为人贪婪吝啬，就算是国王的面子都不给，对领地里的臣民十分苛刻，先前还有不少破产平民从从雷姆洛斯城逃到了女巫领谋生。


    这些吸血魔若是冲着他去，希雅倒是不在意他的死活，可三万城防军，恐怕还有十万以上的领民，若是都变成了吸血魔，这下崔斯蒂就真的可以一路平推到王都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整个奥兰王国，还能剩下多少活人。


    吸血魔单体实力并不算强，弱点也很明显，可这种滚雪球似的爆兵方式，却是对于没有超凡之力的普通人碾压性的打击。


    希雅叹口气，“看来，我们得尽快赶去雷姆洛斯城了。”


    安娜一怔，又忍不住朝着露西娅的方向看了一眼。


    希雅注意到了，便对吉尔森说：“我看你们队伍里有不少人受伤，需要治疗吗？”


    安娜立刻举起手来，手心凝聚出一团小小的圣光，“我可以帮你们治疗！”


    哪怕众人在听到吉尔森说她们是女巫时，露出了惊惶恐惧之色，可如今看到这个小女巫手中居然出现了圣光，都一下子呆住了。


    哪怕最穷苦的平民，没接受过神官的治疗，没喝过圣水，也曾经见过或听说过圣光的神奇之处，它可以治愈一切病痛，高阶神官甚至可以让人断肢再生，那是神明给予的赐福，只有受到神明恩赐的人才能拥有的神奇力量。


    明明，该是在神官身上才有的圣光，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女巫的手中？


    “你……你是女巫？”有人忍不住脱口而出。


    安娜点了点头，却十分骄傲：“我是女巫，也一样能够治疗伤痛。那些教廷的主教，也有邪恶的勾结恶魔残害小孩子的，领主大人说了，力量不分善恶，人才分善恶！”


    镇民们呆呆地看着她，有些无法理解。一个被教廷称为邪恶源头的女巫，竟然拥有神明恩赐的圣光之力，还口口声声说，教廷的人也有邪恶的，到底是他们听错了，还是这个世界变得太快了？


    看到他们无人应答，安娜干脆将手中的圣光抛向了那个小女孩的双脚，那团洁白无瑕的光球飞落过去，将那个小女孩的双脚完全包裹住。


    露西娅惊呼了一声，本能地想要收回脚来，可那白光温温暖暖的，像是温水流过她长满血泡的双脚，轻轻度抚过她的脚心，有点痒痒的感觉，瞬间取代了先前又涨又痛又酸又软的难受，让她有些舍不得躲开。


    不一会儿，白光消失不见，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方才还红肿的一双脚，已经恢复了原本洁白细嫩的模样，那些血泡一个都没了，平滑得像是从来不曾有过任何伤口。


    吉尔森有些犹豫地看着希雅，带着几分希冀地问：“尊敬的领主大人，可以请问，您去雷姆洛斯城，是打算帮助罗恩伯爵守城吗？”


    希雅笑了笑，“我不是帮雷恩，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被那些吸血魔伤害。这种噬人的恶魔，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至于你们，我不知道你们打算逃去哪里，如果你们愿意，可以顺着艾斯米亚河向北，到贝尔曼小镇，请贝尔曼夫人安置你们。”


    她扔给了吉尔森一枚女巫领的金币，那是贝尔曼夫人特地给她打造的十枚金币模板，准备在新的自由市场推行，相信她看到这枚金币，就会明白她的意思，接收这批难民。


    只是看到他们对自己的警惕和抵触，这些人愿不愿意去，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事了。


    “安娜，走吧！”


    对于不愿意接受女巫的人，希雅也没兴趣让安娜再为他们治疗，只是出于一点点善良之心，临走之前，她还是施展了治疗之雨，给这群疲累伤病的难民们稍加治疗，虽然赶不上安娜的圣光治愈术那么强力，但让这些人多撑一段路还是没有问题的。


    看着她们两人重新骑上雪鹰离开，却给吉尔森和镇民们留下了一个艰难的选择。


    接下来，是去女巫领，还是去蓝达港呢？


    第49章


    雷姆洛斯城是奥兰王国中部最大的城市, 原本属于上一任雷姆洛斯候爵，然而因为雷姆洛斯公爵死后并无子嗣，就由王室选了个远亲降等继承封地, 就是现在的罗恩·格拉斯伯爵。


    这座雄伟的城市修建在奥兰王国第二大河——弗雷河的南岸一带，过了这条河, 穿过雷姆洛斯城，就是通往王都的大道，快马只需要三天就可以抵达王都。故而雷姆洛斯城也算是奥兰王国南北分界点上最重要的城关要地。


    从天空俯瞰雷姆洛斯城，希雅能够看到那绵延百里的高城墙，密密麻麻的箭塔, 以及城内依山而建的三重城区。最中央的城堡占据了内城近一半的面积，拥有美丽的花园和喷泉广场, 最外侧两排白色圆拱形楼宇上还有精美的浮雕, 借着鹰眼的通感, 甚至能看到上面雕刻的是光明神与他的圣徒们的画像, 看来这座城市被称为光明之城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罗恩伯爵本身就是个狂信徒, 曾经一度当过圣骑士，后来因为继承家业才退出了圣骑士团, 而他能够继承远亲雷姆洛斯侯爵的家业，也不能说跟教廷的影响力一点关系都没。


    中区最明显的建筑物就是大教堂，几乎跟中央城堡在一条中轴线上，高大恢弘, 外墙上同样有着精美繁复的浮雕, 可更吸引人目光的，是那巨大的七色彩虹玻璃穹顶, 可以想象，在那穹顶之下, 信徒们祈祷时能够看到透过彩色玻璃落下的虹光，再稍稍加上点圣光术的引导，会给他们带来多少震撼力。


    外城区的建筑物十分密集，大多是三四层的小楼，排列得并不整齐，俯瞰时就如同蛛网般的小路将它们连接在一起，既没有精美的雕像装饰，也没有清新的绿植和喷泉，反而显得黑黢黢的一片，景色跟中区和内城区相差甚远。


    在城外则有大片的果园，这里盛产水果，尤其是苹果。贝尔曼的葡萄酒和雷姆洛斯的苹果酒，是奥兰王国最出名的两种酒。故而城外除了金黄的麦田之外，就是大片的苹果树和金桂树。


    如今正是八月底，金桂飘香，苹果丰收的时节，今年春天的蝗灾，奇迹一般在弗雷河北岸消失，并没有过河进入雷姆洛斯城，故而这里的田庄和果园依然是一派丰收景象，到处都是忙碌的农民和果农。


    就连弗雷河上，都有一些渔船在和面上穿梭着，洒下巨大的渔网，靠着渔船的托拽，从河中打捞起无数泛着银白鳞光的鱼来。


    城里城外都是一派安宁祥和，完全没有人会想到，会有一支拥有近万名吸血魔的大军正在缓慢地朝着他们走来。


    希雅看了眼那座足有两百多米长，横跨弗雷河两岸的大桥，光是看那十二对巨大的足有两人合抱粗细的桥桩，就知道这绝对是有魔法师出手才能建成的桥梁。


    她甚至能够看到那些桥栏上繁复的花纹里，藏着的魔法符文。


    那应该至少有防火符文，承重符文，如果有更厉害的魔法师，或许还能弄个魔法防御护罩，这样就能够让大桥稳固坚实，不至于因为一些过载的车辆或船只的碰撞就影响到整座桥的安全。


    毕竟，这是连接奥兰王国南北两地交通最重要的桥梁，一但坍塌，就等于切断了弗雷河两岸的通道，光是凭借船只，很难将大量兵马运送过河。


    更何况，在雷姆洛斯城的城墙上，还装有数座魔能炮。


    尽管那些魔能炮都被安装在箭塔里，掩藏得十分隐蔽，若是不到开火时，恐怕都没几个人知道哪几个箭塔里藏着的是魔能炮。


    可希雅不但有鹰眼加持，还有超强的魔力感知，那些以魔晶石为动力源的魔能炮，根本躲不过她的魔力感知。


    “一、二、三、四……”


    她让小雪在雷姆洛斯城上空盘旋着，挨个数了一遍，最后颇为惊诧。


    “居然有十二座魔能炮，虽然说是分散在南北两边的城墙上，但北门这边对着弗雷河的却要比南门那边对着平原的要少两座，看来，这位罗恩伯爵，似乎对北方的警惕，还不如对南方的警惕更重啊！”


    这里向北，除了已经死了的路德维格王子的封地之外，最强大的就是威斯特领，也就是现在的女巫领。


    而在雷姆洛斯城的南方，却是通往王都方向。


    以罗恩伯爵雁过拔毛从不吃亏的性子，居然对王都有这么大的防备，是出于他的本意呢，还是作为狂信徒的本能，就不得而知了。


    “嗖！——”一支弩箭忽然从下方射来，擦着小雪的羽毛飞过。


    安娜吓了一跳，“老师！”


    “别怕。”希雅抱紧了她，安抚着她，“应该是下面的城防军发现了小雪，射箭试探。不用担心，小雪很厉害的，不怕这些弩箭。”


    “咕咕！是的，我超厉害的！别说他们射不中我，就算射准了，我也能一翅膀给它抽回去！”


    小雪立刻得意地补充，骄傲得挥动着翅膀，发出了两道小小的风旋，朝着下方的城池射去。


    它的眼睛可犀利了，一眼就能看出那支箭是从哪里射出来的，不下去收拾一下这些不知道雪鹰厉害的人类，回去一定又会被赫尔曼它们嘲笑的。


    希雅并没有阻拦它，而是在它飞掠而下，距离箭塔不到五十米时，朝着下面的巡城军传话。


    “圣骑士团已经全军覆没，变成了吸血魔大军，正在朝你们这里走来，赶紧做好防御准备吧！”


    几个箭塔同时射出了弩箭，却被小雪的风墙术挡住，甚至还有风旋将那些箭支反射了回去，射得那些弓箭手们手忙脚乱，没法再继续攻击它。


    “是女巫！是女巫来了！”巡城军里有人喊了起来，北门的巡城军统领是位三十多岁的大骑士，蒙迪·格拉斯，现任罗恩伯爵的远房侄子，有着格拉斯家族标志性的鹰钩鼻，深邃的眼窝，听到周围传来的呼喊声，脸上流露出有些阴鸷的神色。


    他举起剑来，冲着周围的人高呼：“都各自守好自己的位置，怯战逃跑者杀！”


    “怯战逃跑者杀！”他的亲兵也跟着大喊，声音一个接一个的传下去，总算稳住了人心，那些巡城兵尽管还是害怕地看着头顶那巨大的雪鹰，但总算是不再慌乱成一团，甚至准备跳下城楼区藏起来。


    希雅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他们从先前的害怕，变成了迷惑不解。


    “她在说什么？圣骑士团全军覆灭？怎么可能？他们才走了几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败了？”


    “是啊，那可是圣骑士军团啊！全大陆最强的骑士团！”


    “一定是这个女巫在蛊惑人心，想要欺骗我们！”


    “就是，女巫怎么可能好心来给我们报信，肯定是在骗我们！”


    众人议论纷纷，没有一个相信希雅的话，可终究还是没人再朝着那只巨大的雪鹰射箭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射出的弩箭根本无法射伤这只雪鹰，反而会被它反弹回来的箭伤到自己人。


    那女巫只是在上面喊话，看着并没有落下来或者进攻的意思，他们也就没必要去招惹这样的强敌。


    可蒙迪的脸色却更加难看起来。尽管罗恩伯爵是狂信徒，也要求自己家族的人从小受洗礼，信奉光明神，可蒙迪还是知道一些教廷的事。


    至少，塞西尔主教的事，他就比别人知道的更清楚。


    因为在雷姆洛斯城里的萨米尔大教堂里，枢机主教艾萨克，就是塞西尔的顶头上司。


    塞西尔以前曾经到萨米尔大教堂来向艾萨克述职时，蒙迪就曾经见过他，知道这是一个喜好以慈善为名收养孤儿却不知做些什么勾当的伪君子。


    只是没想到，半年前女巫领独立时，竟然将他抓住，当众公审，宣判了他的罪行，包括且不限于谋杀幼童、亵渎尸体、黑暗魔法实验等等，将他堕魔后的身体做成了一道血肉荆棘城墙，成为守护贝尔曼小镇的第一道防线。


    蒙迪曾经派出手下密探前往女巫领，亲眼看到过那道可怕的城墙，回来后甚至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当时他们还惶惶不安，担心女巫领会继续打过来，可等了又等，等到王室都承认了希雅的继承权，等到路德维格王子死于魔兽潮，都没有等到女巫领来攻打他们，这才终于安下心来。


    他们甚至还派出了一支商队，去女巫领采购了不少那里的特产，从一开始的冰箱到后来的魔法药水，都是雷姆洛斯城里十分畅销的奢侈品，几乎所有的贵族都抢购了一批，甚至还有人自己派人组队前往女巫领购买魔法药水，以现在的价格，他们只要能买到货的，回来就能赚几倍，若是肯走得远一点，送到王都去卖，甚至可以卖到十倍以上的价格，简直是暴利。


    有这样的利益在眼前，别说是普通商人，就算是狂信徒罗恩伯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绝对不会跟钱过不去。反正，就连王室都承认了女巫领的存在，他们做点生意赚点小钱又算得了什么。


    可谁能想到，王室死了个王子都没征召贵族们去讨伐女巫领，教廷在沉寂了几个月之后，终于派出了圣骑士军团。


    那浩浩荡荡的大军是从雷姆洛斯城经过的，包括蒙迪在内的所有巡城军，都对圣骑士军团的装备十分羡慕，都认定了以这样一支大军前去征讨女巫领，应该很快就会大获全胜的吧？


    结果这才过去几天，按照圣骑士军团的行军速度，就算走也最多刚到女巫领不超过七天，怎么就会全军覆灭了呢？还变成了吸血魔大军？这是什么鬼？


    蒙迪立刻派出一支小队，“你们立刻出城，快马向北方探查，如果发现圣骑士军团的踪迹，速速回来通传！”


    说完，他抬头望向依然在头顶盘旋的雪鹰，双手放在口边朝着上面高声大喊：“我们城主有令，不得放女巫进城，请你尽快离开！”


    女巫领的商品可以进，女巫不可以进城，这是罗恩伯爵很明确的指令。


    就算那些去过女巫领的商人们都说女巫领十分安宁和谐，物资丰富，人人安居乐业，完全不像是教廷宣扬的那种邪恶污秽之地。可罗恩伯爵却认为这一切不过是女巫的假象，就像那些蛊惑人心的恶魔，最初都是将毒药包装成美丽的花朵，等你沉迷其中时，就已经深陷下去无法自拔，最终不得不付出灵魂的代价。


    可死要钱的罗恩伯爵也不会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不光是他手下的商队占据了大部分交易份额，就连其他的商人，只要是女巫领的货物，要从雷姆洛斯城过，就得交上一笔十分高昂的城关税。


    嗯，奥兰王国施行的是包税制，国王只对大贵族们收税，按照他们的爵位和封地每年收取固定是税金，如果有战事或国王王子的大婚时会另外加收一些临时的税赋，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固定数目，甚至会因为灾荒情况适给予减免或延迟支付的时间。


    而对于中小贵族和平民的税赋，则是由大贵族们自行确定，除了固定的田税和人头税之外，其他名目众多的税赋，完全就是看领主的想法而定。


    有像威斯特领地那样常年只有两三种税赋的，也有像格拉斯领地这样，完全由着罗恩伯爵的心情，看到什么想起什么就定下什么样的税赋的，更重要的是，罗恩伯爵定下的税赋，从来只有增加，没有减少过的。


    别看这几年来他收的税种类繁多，几乎将格拉斯领地的地皮都刮下去了三层，给他个人家族增加了上千破产平民变成的农奴，可实际上，罗恩伯爵知道，自家的底子太薄，还远远比不上威斯特领。


    毕竟，当初为了能够继承这个爵位和领地，他不光是掏空了自己的家底，甚至连原本雷姆洛斯候爵家族的财富也尽数让了出去，所以才会在继承爵位后的这些年，疯狂地敛财。


    若非如此，他现在怎么可能养得起三万巡城军。


    当初圣骑士军团从雷姆洛斯城路过时，光是看他们的战马和驮马，就羡慕得罗恩伯爵差点流下口水，那些白马的身价都在两百金币以上，就算是普通驮马也在十个金币以上。三千白马，六七千驮马，这就是行走的六七十万金币啊！


    更不用说那些圣骑士们精良铠甲和武器，当初罗恩伯爵还是个圣骑士的时候，都没有能配上这样齐整的圣光铠甲，现在这样一支大军从他的城堡路过，他十分肉疼地拿出了大笔金币来宴请圣骑士们，就是旁敲侧击地想要等他们剿灭了女巫领后，分一点战利品。


    为此，他又狠狠地收了一笔战争税，名义上是替教廷收的，实际上是他和艾萨克一起分了。


    艾萨克主教却不怎么看好圣骑士的这次行动，甚至以为教皇祈福为名，关闭教堂，连一个随军神官都没有派出，从那时起，蒙迪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可是城主有命在先，他也不敢放这个报信的女巫进城，毕竟，如果她的话是真的，那吸血魔是怎么来的？难不成就是女巫的诅咒？


    如果是那样，就更不能放这个女巫进城了。城里城外的十多万人口，可是完全经不起女巫诅咒和瘟疫的肆虐的。


    希雅听到了他的喊话，嗤笑了一声，拍拍雪鹰的脑袋，“走吧，我们去见见他们的城主！”说完，也不管下面的人怎么想，反正该传的话已经传到了。


    蒙迪看着她骑着雪鹰朝着中央城区飞去，赶紧拍了把身边的亲兵，“快！快去城主府向罗恩伯爵大人报信，那个女巫去城主府了！”


    威斯特城堡是建在悬崖之上的，依山而建，扼守鹰愁谷要塞的出口，是以守卫为主，故而造型犹如一把利剑，雄伟奇峻，锋芒毕露，处处都是机关箭塔，绝不给敌人以突破山口的机会。


    而罗恩伯爵府则是修建在河谷平原之上，以华美宏大著称，光是占地面积就比威斯特城堡大了一倍还多，从城堡外围的城墙到中心城堡，足足有五里之遥，平时城堡里的人出行都得骑马或坐马车才行，负责打理城堡内外的奴仆，更是足足有上千人之多。


    而实际上罗恩伯爵自己的直属亲人，只有六个，他和他的夫人，他的母亲，以及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而其他依附他投奔他的远亲族亲，则有上百人之多。


    可以一说是当初他豁出去投资争下的这个继承权让他一飞冲天，还带携起了整个家族。


    这么多人都住在这座伯爵府里，每日里格外热闹不说，罗恩伯爵也能够享受到更多的吹捧和逢迎，这是他继承爵位后最喜欢干的事。


    或许是因为以前他只是个低阶贵族，甚至连封地都没有，全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为圣骑士，付出了许多代价才有今时今日，所以曾经最缺的，曾经对别人做过的，就成了现在最享受的事。


    正在听着行政院的财务官克里斯汇报最近收税的情况，罗恩伯爵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惊呼声，其中还有自己那个小儿子的喊声。


    “鸟！好大的鸟！”


    “天啊，那是什么鸟，居然那么大！”


    “是雪鹰！是女巫领的雪鹰！”


    罗恩一惊，直接起身推开窗子，朝外面望去。


    就见一只足足有十几米翼展的巨大雪鹰，从空中俯冲而下，飞落到下面的人头顶后，又猛然掠起，重新飞上半空，然后盘旋在空中，发出一串“咕咕咕”的叫声。


    哪怕听不懂雪鹰的语言，罗恩也能感觉得到，那似乎是竟似嘲笑的叫声。


    这该死的魔兽，竟然敢到他的府邸来惹事。


    他拿起自己的骑士长剑，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墙上摘下了自己的弓箭，十分干脆利落地从窗口跳了下去。


    他的两个儿子博比和尼克还在下面玩耍，若是被这该死的魔兽给伤着，他就……好吧，他似乎根本打不过这只魔兽。只能赶紧跑到了两个孩子身前，让他们的奶娘把他们带进城堡去，然后召集守卫们来保护自己。


    在这个过程中，那只雪鹰只在城主府上空盘旋，并未降落，只是让他看清楚了，它的后背上，还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


    大的那个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小的那个顶多十来岁，还没有他的女儿大。


    可是就这样两个女孩，却让他隐隐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和危险。他本就已经升级到了大骑士巅峰，距离大地骑士只有一步之遥，况且因为圣骑士曾经得到过神明赐福，他原本也是会一点圣光治愈术，摸到了一点点魔力元素的边，就差找到符合自己的魔力元素，就能够突破桎梏，晋升成为大地骑士。


    可自从三个月前，他在一次打猎时不小心被弓弦划破了手掌，却无法用圣光治愈术止血疗伤时，他才惊恐地发现，他竟然已经无法使用圣光之力。


    这才是他费尽心思去接待圣骑士团的原因，可惜他从哪个嘴巴死硬的骑士长亚瑟夫口中什么也没问出来，既不知道为什么圣光会消失，也不知道神官们为什么要闭关。


    他只能寄托希望在圣骑士团身上，如果他们剿灭了女巫，是不是就能获得神明的原谅，重新得到圣光的恩赐？


    只是他这几天都心里惴惴不安的，一直在等圣骑士团胜利的消息，心底总有种十分不安的感觉。失去了圣光庇佑的圣骑士团，真的能够彻底剿灭女巫吗？


    现在可好了，圣骑士团还没凯旋归来，这个女巫领主就找上门了。


    是的，他认出了希雅。当初他继承爵位时，还给老威斯特伯爵送过请帖，邀请他们一家人来雷姆洛斯城做客，虽然当时老威斯特伯爵没有来，还是派人送了贺礼过来。他自然也就借机搭上关系，去威斯特城堡送过几次节礼，拜见过老威斯特伯爵，自然也见过希雅两次。


    甚至在今年开春威斯特领地遭受百年难得一遇的旱灾和蝗灾后，粮食短缺，希雅还派人来找他买少粮食。他没有趁机将粮价翻倍，只是加了区区三成市价，然后让她用威斯特家族珍藏的一些珍宝和油画来换，她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双方，就算称不上是友好联邦，但应该也是很愉快的交易关系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那个稳稳地坐在雪鹰背上的女巫领主，罗恩竟然有点心虚的感觉，甚至还有几分莫名的恐惧。


    “希雅伯爵，不知你远道而来，是有什么事找我吗？不妨下来与我一谈？”


    希雅听得一笑，“不是城主大人你亲自下令，女巫不得进城的吗？我是来向你报信，圣骑士军团被教廷红衣大主教所豢养的吸血魔反噬感染，已经全军覆没，都变成了吸血魔，现在已经毁了松溪镇，正在朝你这里赶来，相信最多不超过半天，他们就能抵达弗雷河大桥北岸了。”


    罗恩伯爵倒吸了一口冷气，“吸血魔？红衣大主教？”每一个字他都听得很清楚明白，可连在一起，就如同一个个炸雷，把他的脑子都炸成了浆糊，完全无法想象这怎么可能？


    希雅见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哼了一声，“你是不知道吸血魔是什么呢，还是不相信我的话？我只想问你，弗雷大桥上有没有魔法防御阵，能不能挡住吸血魔？如果挡不住的话，能不能用魔能炮把桥炸掉。”


    如果没有魔法防御阵，她也不是不能动手炸桥，可是既然雷姆洛斯城上有魔能炮，当然该让他们自己动手炸桥，否则这些炮弹留着，说不定什么时候，这家伙收到国王征召，就会用这些武器来攻打女巫领。


    便宜未来敌人的事，她可不干。


    罗恩伯爵脑中嗡嗡作响，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我知道吸血魔，可我不会炸桥……魔法防御阵是由艾萨克主教控制的。”


    “艾萨克主教？”希雅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负责中部地区的枢机主教，就在雷姆洛斯城里。“那你就赶紧去通知他吧，若是有吸血魔过了桥，你就知道会有多可怕了！”


    这座城市里，可是有着十多万人口的大城，如果被崔斯蒂变成了一座吸血魔之城，那她的一万吸血魔就会变成十万，再一路向南，沿途的贵族领地更没有能够阻挡她的。到那时，整个奥兰王国会变成什么样？


    她虽然不喜欢王室和教廷，却也不希望自己的邻居都变成了吸血魔，这些以人类为食得恶魔，如果泛滥肆虐，早晚也会侵入她的领地。


    独善其身是绝无可能的。


    所以她才会带着安娜赶往王都，去探查教廷到底饲喂出一个什么样的邪灵，制止他们继续作死下去。


    至于雷姆洛斯城，尽到传话的义务，她觉得已经很足够了。没见这位城主罗恩伯爵压根不欢迎她嘛！


    更何况，那座大桥还有神官设置的魔法防御阵，用来抵御吸血魔最好不过。看到雷姆洛斯城的防御力量如此强大，希雅也就安心了几分，既然罗恩伯爵还抱着怀疑和敌视的态度，那她也不必留下，还是尽快赶去王都铲除祸根才好。


    否则，若是她在这边好不容易解决掉了那些吸血魔，教廷那边的实验室里再放出几个来，那岂不是白做工了？


    甚至，她还从原主的旧时记忆里，隐约看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不知是不是与那邪灵有关，总之这一趟是非去不可，耽误不得。


    说完话，她就准备离开，可小雪这才一转身准备飞走，就听下面的罗恩伯爵突然冲着希雅大喊了一声。


    “等等！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希雅回过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我也不想雷姆洛斯城里的十万人都变成了吸血魔。我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


    罗恩伯爵却又追问：“那你现在要去哪里？不留下帮我抵挡那些吸血魔吗？”


    希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去王都，去看看那个制造出吸血魔的红衣大主教。”


    罗恩伯爵一噎，再也想不出什么可以留下她的理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那只雪鹰离去。


    正好一个巡城兵骑马飞驰而来，到他面前时，几乎是连滚带爬跳下马，就单膝跪在地上，向他汇报：“蒙迪统领让我向伯爵大人汇报，城北三十里处发现吸血魔大军，看他们的装备，似乎有不少是原来圣骑士军团的人，还有一些，像是松溪镇的镇民……”


    这巡城兵说到最后有些哽咽，抬头看到罗恩伯爵疑惑的眼神，连忙说：“我也是松溪镇的人，去年奉伯爵大人征召入伍，所以认识……那些吸血魔力，有一个是我们镇上的马克。他……他已经变成了吸血魔。”


    蒙迪原本是派亲兵来城主府通报女巫来袭之事，可是亲兵刚起步，就又被他拉住。他看到那雪鹰飞行的速度极快，自己派人去肯定赶不上，倒不如等出城探查的人回来，拿到城外的第一手消息后，再让人去通知罗恩伯爵。


    结果没想到，他派出去的人没多久就快马跑了回来，原来他们刚过桥没多远，就看到了那黑压压一片吸血魔大军争缓缓地朝着雷姆洛斯城方向走来。


    也幸好他们有马，跑得快，看了眼那些缓步前行的吸血魔后，两个探子就飞快地跑了回来。蒙迪就派出一人拿着令牌快马进城主府禀报。


    “三十里？”罗恩浑身冰冷，“让蒙迪守住城门，如果它们要过河，就先用魔能炮轰！”


    “对，我还有魔能炮！立刻传令下去，将南城墙上的魔能炮都转运到北城墙去！快去！还有，通知全城戒严，备战！——”


    “还有艾萨克主教，一定得请他去主持魔法防御阵！”


    他飞快地下令安排各人行事，最后又回到了府邸里，找到自己的夫人。


    “你立刻带着我母亲和孩子们，乘坐马车从南门离开，先去王都玩几天。”


    格拉斯夫人十分不解，“现在不是秋收吗？城里的事务繁杂，我还要盯着农庄的收成，怎么能说走就走？”


    罗恩伯爵不耐烦地说：“没空给你解释那么多了！圣骑士军团都变成了吸血魔，天知道这座城能不能守住，你还是赶紧带着他们离开，也省得我担心！”


    格拉斯夫人闻言大惊，“吸血魔？那是什么？要是守不住城，那你怎么办？”


    罗恩伯爵将一串钥匙交给她，“这是我书房密室的钥匙，你带着我的印鉴和里面的金币去王都，向国王和教廷求救，若是我这里守不住，那些吸血魔的下一个目标肯定是王都。”


    “至于我……虽然我现在不是圣骑士了，可作为雷姆洛斯城的城主，守城是我的职责，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格拉斯夫人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却还是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带母亲和孩子们去王都，我一定会去求国王和教廷派兵来救你的，你一定要守住啊！”


    罗恩伯爵点点头，忽然抱住她，在她的额头上重重吻了一下，就转头离开。


    看到他穿戴好甲胄，骑马离开，格拉斯夫人擦了把眼泪，立刻吩咐管家和女仆们替她和孩子们收拾行李，准备马车，要尽快离开雷姆洛斯城。


    罗恩伯爵赶到萨米尔大教堂时，发现教堂的大门紧闭，立刻让人上前敲门。


    “就说我来找艾萨克主教，商议抵挡吸血魔入侵之事。”


    亲兵跑到教堂门前，用力捶门大喊，里面的人慌忙打开了大门，冲着罗恩伯爵行礼。


    “尊敬的伯爵大人，艾萨克主教正在闭关……”


    罗恩伯爵跳下马，大步朝里面走去，“那就带我去他闭关的地方，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闭什么关，如果吸血魔杀进城来，大家都得死。弗雷桥上的魔法防御阵，还得他去开启守护，否则……”


    他一边说一边直接冲进了教堂内院，熟门熟路地走到了艾萨克的住处，却发现整个教堂里出气的安静，甚至看不到平时的那些神官和仆从，而地上还有一些凌乱的脚印和马车印，让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艾萨克主教呢？”


    他飞快地冲进了艾萨克的房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人呢？其他神官呢？都藏到哪里去了？！”


    罗恩伯爵心头涌上一股极大的恐惧，像是把他的心都狠狠地扯了一把。


    “快说！艾萨克去了哪里？！”


    那仆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回答：“两天前，艾萨克主教大人说接到了光明神殿的神谕，要回教廷去为教皇祈福，就带着其他神官离开了。现在……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留下看门……”


    “为教皇祈福？还需要跑回王都去？”


    一听这话，罗恩伯爵差点想要吐血。说好的闭关祈福，人人还以为艾萨克主教是在这里闭关为那个病重的教皇祈福，结果人家直接是跑回王都教廷去闭关祈福，彻底离开了雷姆洛斯城！


    这些该死的神官，看来在圣骑士军团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问题不对，才会拒绝派神官随军，如今他居然自己偷偷地跑路，甚至连一点儿风声都没给他泄露。


    如今，就把他和他的城民们，彻底丢在了吸血魔大军的面前！


    第50章


    看着身后渐渐变小的城池, 安娜有些犹豫。


    “老师，我们真的不管他们了吗？”


    希雅叹了口气，摸了把她的头顶, 小女孩的金色发丝柔软顺滑，像阳光般灿烂, 而她的心灵，也阳光一样，纯净无暇，灿烂光辉。


    “你想管吗？那座桥，在教廷的控制下, 他们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炸了那座桥。”


    她总觉得, 教廷在那座桥上布置的如此繁复的魔法防御阵里, 有种隐约的危险感, 既然这些人敢于饲喂邪灵, 恐怕也有一些控制的手段。


    若是她贸然帮忙, 说不定反而会把自己困进去。她带着安娜，着实不敢冒这个险。


    安娜犹豫了一下, 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那个城主不算什么好人，城里还有教廷的人，可是……可是城里大部分的，还是普通人啊！就像我和妈妈从前一样, 只是想努力活下去的普通人。”


    她没有说, 像这样的普普通通的人，原本活着就已经要竭尽全力, 随随便便来一场暴风雪或者暴雨洪水，饥荒蝗灾, 都会带走许多人的生命。


    他们命如草芥，每天有人出生，也每天有人死去。


    可只要能活着的每一天，他们都竭尽所能，多争取一点食物，多争取一点阳光，为能够活下去的每一天而感激神明，而不是抱怨为何生活在这样痛苦而煎熬的世界里。


    随着安娜渐渐长大，见过的人遇到过的事情越来越多，她才发现，一无所有的人，很少抱怨生活，因为他们都在努力活着，只要活着就好。而拥有的越来越多的人，反而会有更多的欲望和不满。


    就像她自己一样，原本小心翼翼地活着，每天只要一点厨房的剩饭残渣就觉得很开心，从未想过要争取爸爸和兄弟姐妹们的爱，因为那时的她，有妈妈的保护就已经很满足。


    可等到她觉醒之后，想要的更多，想要妈妈继续陪着自己，想要学习更多的知识，想要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而她的爸爸和那些兄弟姐妹们，也不满她的“自私”，想要通过母亲来侵占她的权力，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甚至放弃了对母亲的留恋。


    正因为她曾经苦难与饥饿，知道那些人一样活着的艰难，所以才更不忍看到他们就这样死于吸血魔的入侵。


    她抬头望着希雅，碧眸清澈如水，“老师，我想帮帮他们。”


    “好吧！那我们回去看看。”希雅无奈地笑笑，自己这么可爱的学生，提出来的要求，让她怎么能够忍心拒绝呢？别说是她，恐怕就是那位光明神在上，也无法拒绝小安娜的要求吧！


    ***


    崔斯蒂望着前方翻滚着白浪的弗雷河，已经看不见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原本在河上往来的船只早已避开此处，船上的人也躲进了城里去，但仍然无法掩饰，从城墙上传来的人声和气息。那些人鲜活的生命力，有着她这具已经腐朽的身躯所渴望的新鲜血肉。


    身后的吸血魔们，嗅到这种鲜活血肉气味的，已经开始骚动起来。


    不得不说，圣骑士们转化成的吸血魔，的确比一开始那些后勤杂兵们转化成的吸血魔更加强大，不仅有着更大的力量和灵活性，甚至还有更敏锐的嗅觉。


    先前就是亚瑟夫的那个副手莱维所转化成的吸血魔，闻到了松溪镇上传来的气味，才会脱离大队朝那边走去。


    崔斯蒂一开始并没有想从那个小镇上再吸收血尸入队，那些平民的力量几近于无，只能充当炮灰的存在，对她而言意义并不大。


    可既然莱维去了，还带回了七八百个血尸回来，她也不会介意多点炮灰，只要不耽误她进攻雷姆洛斯城的时间就行。这些吸血魔虽然走得慢，但不像当初圣骑士军团那样走走停停，还需要吃饭睡觉，整体行进速度反而比他们来的时候更快。


    通往雷姆洛斯城的路只有一条，因为要渡过这条宽达两百米的弗雷河，就只有上面这一座大桥。


    崔斯蒂也看到了桥栏上铭刻着的魔法符文，当了那么久“圣女”的她，不至于连这些基础的魔法防御阵符文都认不出来。


    只是以前她是这些阵法的保护对象，现在却成了对立面的敌人。


    “呵呵，亚瑟夫，看到了吗？前面是光明防御阵守护着的弗雷大桥，你说，它会不会攻击我们这些从地域里爬回来的恶魔呢？”


    “带着你的人，上吧！”


    弗雷大桥是一座能够同时并行四辆双驭马车通行的木石结构大桥，桥柱是二十四根足有两人合抱粗细的铁梨木，是由当初教廷的神官借助魔法道具使其浮空后定位落下，再用魔法将砸进河底近十米的深度固定，并附加了坚固魔纹和石化魔纹，使它们能够在河水中不腐不朽，支撑起整座大桥的重量。


    桥面板和侧面的栏杆都是用石板组成，地面铺的是大块平整青石板，侧面的栏杆则是用白玉般的石板雕刻出各式花纹，每根立柱上方还雕刻着一尊尊白玉石的魔兽造型。


    崔斯蒂以前来过这里，听说过这些石板围栏上雕刻着的符文和桥柱上的符文一起构成了这座弗雷大桥的魔法防御阵，足以抵挡高阶恶魔的袭击，普通人的弩箭和骑士剑甚至战斧都无法将其损伤分毫。


    而那些桥柱上方的魔兽造型，则是按照当初教廷在建设这座大桥，开工祭祀时所斩杀的魔兽原形雕刻而成。听说是红衣大主教将它们的灵魂也封印在里面，让它们成为这座大桥的守护兽灵。


    崔斯蒂忍不住冷笑，不亏是教廷的一贯作风啊，就算是死了，从你的血肉毛发骨头渣子到灵魂都不肯放过，要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才行。


    她可以说是得到了教廷传授知识的精髓了，手下这些吸血魔就是最好的例子。


    已经失去了神智，只剩下吞食血□□望的吸血魔们，原本就被从河面和对岸传来的那些鲜活的血肉气息馋得不行，在接受到来自血脉压力的命令后，就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座大桥走去。


    上万名吸血魔，挤挤挨挨地，毫无队形阵列，就那样直接朝桥上冲去。


    “嗤——”走在最前面的吸血魔脚下冒出了白烟，原本应该是很清凉的青石板，当吸血魔踏上之后，却变成了灼热的带有白色圣光气息的石板，泛着微微的白光，灼烧着这些吸血魔的身体和灵魂。


    “呜——”吸血魔已经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呜呜的惨叫声，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执着地望着前方，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哪怕脚掌已经融化在地面上，露出森森白骨的小腿，它们依然不会停下脚步，继续前进。


    若是有站不住了的，就会干脆利落地倒在地上，用手推着自己往前爬。哪怕连手骨也被融化，它们仍然会如同一条条被剥了皮的血肉长虫一般，蠕动着扭曲着身体前行，直到连颈骨也融化折断，头颅掉落后，方才彻底一动不动地留在原地，当它们彻底不动，灵魂消失之后，那缠绕在它们身上的白光才终于停止燃烧，留下了它们残缺不全的尸体。


    而后面的吸血魔，就会踩在他们的身体上，继续前行。


    倒下一批，还会再来一批，踩着同伴的尸体和骨肉，一点点往前推进。


    几乎每一寸桥面，都布满了尸体和鲜血，后面的吸血魔，已经踩不到青石板地面，而是完全踩着那些吸血魔的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地缓慢前行。


    蒙迪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这都是什么人啊？啊，这果然不是人！否则怎么能在如此惨重的伤亡下，依然不惜代价地前进。


    它们甚至都不用出声，就以这种沉闷的行动，惨烈而血腥的场面，直接刺激着雷姆洛斯城每个巡城军的心灵。


    蒙迪已经无法想象，如果这样一群恶魔冲进城来，别说是城里的普通人，就算是自己手下，能有几个人有勇气与它们对抗。


    “开炮吧，瞄准对岸的那些吸血魔！望它们最密集的桥头处打！”


    他能看得出来，走在最前面的吸血魔，穿着普通人的衣服，约莫有七八百人，应该都是松溪镇的镇民，如今都已经倒下成为后来者的垫脚石，而后面的的吸血魔，越往后身形越是高大，尤其是站在桥头的那些，应该就是前·圣光骑士团的精英骑士们了。


    四座魔能炮同时发出耀眼的白光，四枚炮弹从雷姆洛斯城的箭塔上发出，越过了弗雷大桥，直接落在了河对岸那些等待过桥的吸血魔之中，炸开了一片片猩红的血花。


    几乎是以每个炮弹为圆心的五米之内，所有的吸血魔被砸中的都倒在了地上，筋断骨折，脑浆和血浆四溅，直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坑洞。


    这也就是用的教廷特制的实心圣光炮弹，若是换成了女巫领最新的那种开花炮弹，恐怕这杀伤力范围就不止是五米的半径，差不多要扩大十倍，损伤会更加严重。


    崔斯蒂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哪怕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呼吸，也没有了心跳，可依然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来表达她的愤怒与焦躁。


    “魔能炮啊！加快速度，立刻冲进城去！离城墙越近，就越不容易被炸到。”


    吸血魔们已经听不懂她说的话，可依然能够接受她的指令，也不会畏惧飞来的炮弹，完全无视同伴的死活，加快了速度，朝着城门的方向跑去。


    只有两百米长的弗雷河大桥上，已经铺满了尸体，后面的吸血魔大步踏着这些尸体，跑过桥，朝着城门撞了过去。


    它们完全没有任何攻城技巧，也不管从城墙上射下来的箭矢，只管朝着城门用自己的身体撞上去，哪怕被撞得骨头断裂，也要撞到身体彻底散架，支撑不住脑袋时方才倒下。


    至于那些射到他们身上的箭支，密密麻麻得快要把它们扎成了刺猬，它们都浑然无觉，依然顶着满身箭矢朝着城门上撞击，很快将整个城门的门板都用自己的血肉涂成了红色。


    “呕！”蒙迪身边的一个亲卫看到这种场面，着实没忍住，扭过头就开始呕吐了起来。


    蒙迪皱起眉来，“对准它们的脑袋射箭，用上火油，烧死它们！”这些吸血魔，已经不能当成人看待，它们不知痛不怕死，只会一门心思地想要进城。


    虽然城门很坚固，可这些不死的怪物都能踩着自己同伴的尸骨通过弗雷河大桥，天知道它们能不能撞破这道城门。


    不知罗恩伯爵和艾萨克主教什么时候才能来，没有他们开启大桥上的魔法防御阵，仅靠着桥身上自带的圣光符文，已经无法阻挡这些吸血魔的进攻了。


    用火油并不是好法子，因为火油不光会烧死这些吸血魔，也会被它们带到城门处，成为点燃城门的火源。


    蒙迪有些后悔，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他就应该劝说罗恩伯爵不要为了省钱而不给城门包上一层铁皮，或是直接换成一道不怕火的铁闸门。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等着罗恩伯爵和艾萨克主教赶来才能解决这些该死的吸血魔。


    崔斯蒂看着那座已经铺满了吸血魔尸体的大桥，微微点了点头，看来教廷的人并未出来守城，否则也不会无法开启这座大桥防御阵的攻击模式，那么她就可以凭着这些垫脚石，直接通过这座原本可以让她损伤一半以上手下的大桥了。


    “呜呜——”她的口中发出尖锐的声音，那些尚未过桥的吸血魔们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都开始激动起来，也发出呜呜声应和着她，然后大步地朝桥那边的雷姆洛斯城冲去。


    “轰！轰！——”又一座魔能炮因为连续发射，炮膛变得滚烫，导致魔晶石过载炸裂，不光是炸翻了整个魔能炮，连箭塔和上面的炮手也都跟着被炸飞。


    “该死的！”蒙迪急得跳脚，“快去催，其他的魔能炮什么时候到！再不来，这些吸血魔就要从我们的脚底下爬上来了！”


    城门处久久无法撞开，就有后来的吸血魔直接开始攀爬城墙，哪怕上面的箭支像是泼水般倒下了，除非能射穿他们的头颅，根本无法给它们造成致命伤害。就算被上面的巡城军用滚石檑木砸下来，它们摔落到地上，翻个身，依然会继续朝着城墙上面攀爬着。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手被烧过后，血肉掉得精光，只剩下森森白骨，却能够用那白骨爪如同铁爪一般抓附在城墙上，支撑着它们庞大的身体一点点向上爬着。


    而那些掉落下去断了脑袋失去行动力的吸血魔，则是毫不犹豫地被后来者当成垫脚石踩在脚下，方便它们更快递向上爬。


    雷姆洛斯城原本也是奥兰王国最雄伟的城池之一，只是此时此刻，城墙上的巡城军却都觉得自己的城墙还是太矮太不结实，否则这些吸血魔怎么能这么快就要爬上来了呢？


    “啊啊啊！它们上来了啊！我挡不住啊！”


    终于，有一处城墙口发出了惨叫声，一个吸血魔顶着满身箭支跳上了城头，他的身形高大魁梧，哪怕被箭都扎的快成刺猬了，也带着股子杀气，而头上的金质头盔尽管被血肉糊满，还是能认出这至少是圣骑士军团里一名千夫长以上的大骑士。


    而他的手中，居然还握着一把巨大的骑士剑。


    蒙迪看到这个吸血魔时，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向后退了一步。


    他认识这个吸血魔，居然是圣骑士军团的骑士长亚瑟夫！


    亚瑟夫在率军路过雷姆洛斯城时受到罗恩伯爵的款待，蒙迪当时也参加了宴会，见过这位英伟不凡的圣骑士长，知道他已经是大骑士巅峰级别，距离突破成为大地骑士也就是一线之隔。


    可如今，就连这样厉害的圣骑士长，都变成了吸血魔！


    那远不如他的自己，就算是罗恩伯爵来了，加在一起能挡得住他吗？


    亚瑟夫冲上城头后挥剑砍断了两个拦在自己身前的巡城军，抓起一个倒在他脚下瑟瑟发抖的巡城军提到自己面前，完全无视他两腿间流下的黄色液体，直接冲着他的脖子咬了一口。


    腥甜的血液涌入喉中，让他浑身被灼烧的感觉得到纾解，让他愈发大口大口地吸食着鲜血，咬断了那人的脖子之后，感觉到身上的箭矢碍事，他就干脆利索地拔掉自己身上的箭矢，朝着那些人扔了过去。


    那些巡城军哪里见过如此凶残的恶魔，顿时都失去了作战的勇气，惨叫哀嚎着朝城下跑去。


    可那些跟着亚瑟夫冲上城头的吸血魔哪里肯放过这些鲜美的食物，都纷纷扑上去抱住他们撕咬着，只要被它们吸食掉一半的血液后，那些尸体就会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变成和它们一样的血尸，然后再扑向其他人。


    蒙迪大叫着挥剑砍掉了一个吸血魔的脑袋，冲着那些慌不择路的巡城军大喊：“砍掉它们的脑袋，杀光它们才能活下去！否则被它们咬过的人都会变成吸血魔，你们就算现在逃走，也逃不出城去！”


    “它们会咬死你们，再让你们也变成吸血魔，去咬死更多的人，包括城里的那些人，你们的父母妻儿——”


    “退一步，死的就不止是我们，而是整个雷姆洛斯城的十万人！”


    正在奔逃的巡城军们停下了脚步，回头正好看到被吸血魔咬死的同伴重新站了起来，只是已经变得双目血红，眼神呆滞，只会发出赫赫的喘气声，开始张开大嘴朝着其他的巡城军扑咬过去。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死神到来的森冷煞气，却都不约而同的回头。


    “跟它们拼了！就算死也不能让它们进城！”


    “它们进了城大家都得死！”


    “逃不过，就拼了吧！”


    有个巡城军干脆冲过去一头撞在一个刚刚爬上城头的吸血魔身上，抱着它直接从城头上跳了下去，哪怕摔死在城墙下，就算不能同归于尽，也好过被它们咬死后变成吸血魔去残害自己的同伴。


    一个又一个巡城军都学着他的办法，冲上前抱着那些爬上来的吸血魔跳下城头，哪怕他们知道这样未必能杀死这些吸血魔，却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至少，他们现在还能选择自己的死法，而不是变成吸血魔后，再去咬死自己的同伴甚至亲人。


    那种后果，就算死后变成鬼，下了地狱，都会让人痛彻心腑，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死的更干脆更彻底一点。


    蒙迪看得眼中都满是血泪，他挥剑朝着亚瑟夫冲去，却被一剑挡住，亚瑟夫的力气比他大得多，哪怕变成吸血魔后已经失去了记忆，可身体的本能让他依然保留原来的剑术和力量，轻而易举地挡住了蒙迪的剑，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将他送到自己的嘴边。


    “去死吧！”蒙迪狠狠地扯断胸前的锁链，里面的一个十字架形状的短匕发出耀眼的白光，刺入了亚瑟夫的胸口，他不是不想割断亚瑟夫的脖子，可是被他抓得几乎窒息，根本无法将手臂抬到那么高的位置。


    亚瑟夫那被血污遮盖的铠甲胸口处被刺穿，却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洞口，里面根本没有心脏的存在，短匕卡在了他的肋骨上，发出咯吱咯吱刺耳的摩擦声。


    蒙迪几乎能看到他那尖锐的白色利齿，冲着自己的脸咬过来，那血腥味铺面而来，终于到了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蒙迪！”一声厉喝从他身后传来，白光随声而到，狠狠地朝着亚瑟夫的手臂斩落。


    那只掐着蒙迪脖子的手臂几乎应声而断，他也跟着摔落在地上，发出狼狈的一连串咳嗽声。


    罗恩伯爵根本来不及看他的情况，就挥舞着骑士剑朝着亚瑟夫劈砍了过去。


    失去了一只手臂的亚瑟夫手里还举着重剑，显然已经无法平衡身体，对上正处于怒气勃发战意巅峰的罗恩伯爵，连连后退几步，终于被罗恩伯爵一剑劈中胸口时，仰面朝天地从城头摔了下去。


    他那庞大的身躯摔落在城墙之下，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震得地面都跟着抖了抖，可他只是躺下不到两三秒的时间，就又翻身爬了起来，从身边的一具尸体上扯下了一支手臂，直接硬生生插在了自己肩膀断臂处，继续领着吸血魔大军朝城墙上攀爬着。


    罗恩伯爵刚刚带着一群亲兵赶到，击退了城头上的那些吸血魔，就看到这可怕的一幕，也不禁觉得头皮发麻。“这些吸血魔，难道真的杀不死吗？”


    蒙迪艰难地爬起身来，苦笑着说：“砍掉脑袋还是能杀死的，可若是被它们咬上一口，就会变得跟它们一样。伯爵大人，艾萨克主教呢？这些恶魔，需要用圣光净化才能彻底消灭啊！”


    罗恩伯爵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没好气地说：“没找到！”然后走到蒙迪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他带着教堂的神官们，两天前就已经离开了雷姆洛斯城，说是去王都教廷为教皇祈福。这些该死的神棍，这下可害死我们了！”


    “离开了？”蒙迪不禁愕然，甚至感觉有些茫然。他虽然不是狂信徒，但跟其他巡城军一样，都是从小受洗，虔诚信奉神明，每个月都拿出自己薪水的十分之一送给教堂，领取一份圣水和主教的赐福。


    他们已经习惯了向神明祷告，祈求神明的庇佑，无论疾病与灾祸，都有神明庇佑，就能够度过一切难关。


    就像上次的旱灾与蝗灾，一河之隔，那边的灾情严重，颗粒无收，而他们在圣光的庇佑下，保住了农田里的庄稼，不至于挨饿，甚至还能够高价卖出粮食，换取无数金币。


    这样雷姆洛斯城的人都有一种无形的骄傲和自豪感，那是他们在这个国度中最大的底气，就是因为他们有着最虔诚的信仰，有着光明神的赐福与庇护，能够让他们活得比其他人更幸福。


    若不是罗恩伯爵一直拒绝接受难民，甚至将乞丐驱逐出城，那些逃荒的难民，会挤满整座雷姆洛斯城。


    可现在突然告诉他，教堂的神官和主教都已悄悄地逃走了，他们是预知了这场灾难，还是……光明神已经抛弃了雷姆洛斯城，不愿意再继续庇护祂的信徒们了？


    罗恩伯爵咬牙切齿地说：“就算他们跑了，我们也得守住城门，决不能放这些吸血魔进来！”


    他带来的人和魔能炮已经运上城头，就直接从城墙上几乎竖直地朝着城下炮轰，炸得那些吸血魔血肉横飞，总算炸开了一片血路，让它们的攻击略微减弱。


    北城上原本的四座魔能炮都已经过载导致魔晶石炸膛，连箭塔都已经被炸毁。若不是罗恩伯爵让人将其他城墙上的所有魔能炮都运来，这会儿也无法打出这个短暂的喘息时间来。


    看着城下到处血肉模糊的一片，还有弗雷河大桥上依然密密麻麻过桥的吸血魔，罗恩伯爵忍不住握起了拳头，他也曾经跟着教廷军出征，可都是打得顺风仗，圣骑士军团所过之处，凭借强大的骑士军团和圣光魔法，可以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可现在，他所面对的敌人，就是这些曾经勇猛无敌的圣骑士们转化成的吸血魔。


    若不是有高大坚实的城墙，若是在平原上对冲，他相信，只要一个照面，他的人就得死伤一片，根本无法抵挡这些圣骑士吸血魔的攻击。


    可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圣骑士，怎么会变成了吸血魔？


    如果是那些女巫的诅咒，那女巫领主又怎么可能冒险跑来通知他做好防御。


    罗恩伯爵想起希雅的话，再想想艾萨克提前逃走却不告诉自己，隐隐觉得，或许真的就如希雅所说，这些圣骑士会变成吸血魔，的确是因为教廷的失误。


    而这个失误，是在艾萨克预料范围之内的，所以他才会那么巧的提前两天离开，正好是在他见过圣骑士军团后没多久的时间。


    原本炽热的狂信徒心里一片冰凉。


    “蒙迪，我已经让瑟琳娜带着母亲和孩子们离开了，你也走吧，带着你的妻子和孩子们，从北城门逃走，还来得及。”


    蒙迪一怔，“那你呢？”


    罗恩伯爵苦笑了一下，挥剑指着正冒着炮火朝城墙上攀爬的吸血魔，“我发过誓，接受封地之后，誓死守卫雷姆洛斯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显然，如今已经到了要他用生命来守护这座城的时候了。


    “大人——”蒙迪单膝跪下，“我不走，我要跟大人一起守城！”他身后一群人跟着他跪倒，“我们愿随伯爵大人一起——”


    “誓死守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好吧！都给我起来！”罗恩伯爵哈哈大笑着，挥舞长剑再次砍翻一个吸血魔，斩下了它的脑袋，一脚踢飞出城头，“那就跟我一起来杀这些吸血魔，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是赚了！”


    “噹——”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震得周围的巡城军耳朵发麻。


    罗恩伯爵却看到，是再次爬上城头的亚瑟夫挡住了他这一剑，其他的吸血魔也跟着冲了上来，哪怕城墙下面的吸血魔已经死了一大半，但是只要还有一个吸血魔活着，凭借那种可怕的传染力，就会很快再弄出一支新的吸血魔大军。


    要知道，他们身后的城区里，还有着十多万人口。


    “亚瑟夫，想不到你死了还要做我的对手，那就让我再送你一程吧！”


    哪怕有一只手臂不是自己的，身体协调性极差，亚瑟夫依然能够招架住他的攻击，凭借着巨大的力量甚至将罗恩伯爵击退了几步，让更多的吸血魔能够爬上城墙来。


    罗恩伯爵已经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在飞速消失着，方才搏杀时拼尽全力才将亚瑟夫它们击落城墙，现在再看到它们爬上来时，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原本鼓起的勇气和力量就一下子随着信心的消失而流逝。


    甚至眼看着亚瑟夫的长剑朝他的胸口刺来时，他挥剑格挡的速度都变得慢了，来不及抵挡着一剑。


    “嘭！”一个亲卫狠狠地撞在了亚瑟夫的手臂上，撞得他的长剑一偏，从罗恩伯爵的肩头划过，罗恩伯爵趁机一个翻身滚开，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亲卫被亚瑟夫狠狠地咬在脖子上，变成了下一个吸血魔。


    当那个亲卫变成的吸血魔转身朝罗恩伯爵扑过来时，罗恩伯爵难得的犹豫了一下，长剑没能斩向他的脖子，而是将他一脚踹飞了出去。


    而亚瑟夫又一剑刺来，这次他真的是避无可避，或许跟这座城池一样，都到了最后败亡的时间。


    一团白光忽然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了罗恩伯爵的身上，像是给他注入了一支强心剂，身上的伤口也跟着迅速愈合，力气一下子恢复过来，举剑就挡住了亚瑟夫的这次攻击。


    几乎同一时间，数十团火焰流星从天而降，直接砸落在城墙外围的吸血魔身上，那些吸血魔原本不怕火油焚烧，却对这种从天而降的火焰流星十分惧怕，一沾在身上，就会被迅速烧成灰烬，一点儿不留。


    “咕咕！继续烧啊！”小雪看着那些火焰晶石弹炸开的灿烂火花，高兴地大叫。


    希雅也毫不留手地朝着那些残存在外的吸血魔们扔下火焰晶石弹，弗雷河大桥上的防御符文已经全被这些吸血魔的血肉污毁，圣光之力消散得干干净净，没有教廷神官的加持，这些防御阵符文根本无法抵挡吸血魔们的自杀式攻击。


    幸好听了安娜的话转回头来帮忙，否则这次雷姆洛斯城恐怕就真的要丢了。


    罗恩伯爵也看到了那只巨大的雪鹰和上面坐着的人，脸上感觉一阵发烫，可这会儿他也顾不得说什么，身边还有吸血魔在不断扑咬巡城军，城头上没有被希雅投放火焰晶石弹，就要全靠他们自己消灭这些吸血魔了。


    他再一次斩断了亚瑟夫的手臂，这次是连着那把大剑一同斩落了，然后还趁着它站立不稳，又砍断了它双腿的腿骨，狠狠地将它踩在了脚下，用剑鞘塞进了它的嘴里。


    “看到了吧！亚瑟夫，这次你们彻底失败了！我要留着你，把你送到教廷去，看看那位红衣大主教要怎么向我交代！”


    亚瑟夫四肢俱断，却扔在地上挣扎着，哪怕被罗恩伯爵让人将它用木塞堵住了嘴，用麻绳捆成了粽子一样，仍然在不停地挣扎蠕动，永不知疲累。


    罗恩伯爵却累了，看着正在收拾战场的蒙迪和亲兵们，心中一片茫然。


    城外的吸血魔们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很快就会灰飞烟灭，可这是来自女巫的救援，是这两个曾经被他所痛恨厌恶、曾经追捕猎杀过的女巫，在他的城池即将被吸血魔屠灭之时力挽狂澜。


    而他一直信奉的神灵，供奉的教堂，信任的主教，在他们面临危难之际弃城而逃，不告而别。


    信任与三观的崩塌，在此时此刻，摧毁了他人生三十多年来一直坚持的信念，让此时此刻的他如同失去活力的咸鱼，哪怕在劫后余生之际，也无法生出一点点欢喜之情来。


    只能冲着天空盘旋着的雪鹰，郑重地行了一个最隆重的骑士谢礼。


    所有城墙上还活着的巡城军，也齐刷刷地跟着他单膝跪下，向着女巫们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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