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光任由鄢容吻着她的脖颈,等他撤开时,虞清光才将拂在他背后的手收回,握住了的肩,将他拉开。
“你醉了。”
她故意避开称呼,什么都没喊。
鄢容不知是被雨林的,还是真的喝醉了,有些稀里糊涂,并未捕捉到了虞清光话中的躲避,而是反驳了一句:“...我没醉。”
他松开虞清光,刚要再次开口,却是闷声咳了两声,他连忙撇过脸去,避开虞清光。
虞清光凝眉,只见他颊边的潮红有些怪异,似乎并不太像是醉了酒的,便问道:“你怎么了?”
鄢容回过头看她,薄唇也有些泛红,眸子半眯着,轻轻笑道:“没事。”
那笑似是安抚,可他却是偏着头,淋了一夜的雨使得他精神并不太好,看着有些懒慢。
说着,他又想朝着虞清光靠过去,却被她抬手抵住胸膛,将他推了回去,靠在廊柱上。
另一只手拂过他的额头,刚一抬手却被他挡开了。
鄢容抓住她的手,将她包在手心,紧紧攥住。
虞清光眉头又蹙了几分,语气有些斥责:“松开,让我探探你的额头。”
鄢容仍旧是靠着柱廊笑,不知是不是他醉了酒的原因,眸子雾蒙蒙的,便笑的有些涣散,轻轻道:“你自己靠过来探。”
这副模样,竟是让虞清光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瞬间想到四年前的鄢容,那时他就是如此散漫又轻佻的纨绔。
是誉王口中的混账,还是上京人口中的魔王。
早些,鄢容还会带她乔装打扮外出听曲逗鸟,只是到了后面才稍稍收敛了些。
可即便收敛了,仍旧止不住他爱玩的心,虞清光这才说要亲自为她抚琴消磨时间。
即便是念书,或是写字,他若是无聊,甚至会捏着虞清光的手,同她窝在一起抄书。
那些同他一起玩乐的朋友瞧见了,还会打趣他,说他先前的志气全然没了,只想着绕着自己的屋中婢女转悠。
鄢容一手研磨,一手支着脑袋,笑的浑不在意,却是冷不丁的吐出三个字:“我乐意。”
在虞清光记忆中,鄢容向来都是那样随性又嚣张的一个人。
今日种种,皆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有害怕,有小心,所有的所有都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虞清光被他拉住了一只手,心中虽有抗拒,却还是没能狠下心来,又见他似乎真是有些病态,只好松开那抵在他胸膛前的手,靠过去探鄢容的额头。
可谁曾想,刚一抬手,又被鄢容抓住了。
鄢容摇头:“不要用手。”
虞清光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就两只手,都不能用的话,她该如何?
旋即她便回过了神,鄢容是要她用额头帮他探。
虞清光抿住了唇,双手又被禁锢住,这才觉得鄢容是在发病疯,她方才只是多顾忌了他一点,他便步步紧追着她,甚至有些得寸进尺。
思及此,她心中便生起了些不耐,她静静的看着鄢容,语气淡了不少,想要将手抽回:“那你便自己在这坐着吧。”
只是鄢容拉她的力道很大,并不放开,让虞清光半分都动不得。
虞清光语气算不得好:“放开我。”
鄢容晓得她有些气,生怕她在甩开自己,这才乖乖的凑了上来。
他动作并不爽利,有些慢吞吞的,似乎当真有些不适,靠近虞清光约莫一拳的距离后,却停下,不敢再凑近。
鄢容眼皮半敛着,像浮起了一层雾,又有些浑浊,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唯独那泛着红的颊边,和他倦倦的神色,将他衬的乖顺了一些。
“你探吧。”他声音有些低,可那手仍旧紧紧的攥着虞清光。
虞清光抿住唇,视线落在鄢容的脸上,几番衡量,到底还是靠了过去,额头贴着鄢容的额头。
竟是滚烫的要命。
虞清光只是轻触了一下,便撤离开来:“你染了风寒?”
却不想她还未来得及撤开,鄢容整个身子的力道便朝着她倾过来,她只连忙抽回手,去扶住鄢容的肩,生怕自己禁不住这股力道,让鄢容从檐廊上摔下去。
虞清光撑住了鄢容后,这才意识到两人靠的有多近。
额头贴着低头,鼻尖抵着鼻尖。
虞清光眉头一跳,推着鄢容肩的手用力,想要别过脸去,却被一直冰凉的手抚上后颈,锢住了她的动作。
两人近在咫尺,以虞清光的视角,只能瞧见鄢容微掀的眸子,以及浓密如鸦羽的长睫。
他抬起眼时,虞清光甚至能看到瞳孔周围的眼白上,布着一些细小的血丝。
他张开口,声音有些轻:“扇......”
刚喊出一个字,他却像是意识到什么,眸子微敛,里头的本就浑浊一片的光也逐渐暗了下去。
这是虞清光第一次从鄢容眼中看到了躲闪。
虞清光知道鄢容要喊什么。
是她的小名,扇扇。
她自然也知道为何鄢容不敢再喊。
他怕连这小名都是假的。
虞清光也敛下眸子,想起了四年前。
鄢容是誉王嫡次子,在家中排名第二,平日里他的那些玩伴,便都爱唤他二哥。
有人喊他二哥,便也有人调侃喊他二弟。
久而久之,这样的称呼便喊顺口了。
虞清光跟在身边时,尚且还不知道这样的称呼,直到一次鄢容翘了功课,翻墙跑出誉王府,惹出了事端。
誉王眼看着鄢容将要改头换面,眨眼间竟又行那等浪荡子弟之事,便气的牙痒痒,一边给他惹出的事端擦屁股,一边拿着鞭子狠狠的将他抽的下不来床。
虞清光当时就在旁边跪着,一边听着那皮开肉绽的鞭子声,一边又听誉王冷嘲热讽:“还二哥?你真是长本事了,半点的能耐没瞧见,外头到混出个哥的头衔来了。”
鄢容那时嘴上还不服输,同誉王叫板道:“又不是取来叫你喊的!”
事后虞清光为鄢容摸背上的药时,随口便问了他,鄢容不以为然:“那只是个称呼,喊得多了大家也都跟着喊了,你姑且就当这是我小名吧。”
说着,他回过头来看了虞清光一眼,“你若是欢喜,你也可以喊我二哥。”
虞清光连忙摇头:“奴婢不敢。”
鄢容见她这般避嫌,只是笑了笑,转口又问她:“对了,你可有什么小名?说与我听听。”
小名?
虞清光被问的默了半晌,她先前并未想好假的小名,一时脑子也难以转过弯来。
那厢鄢容还在追问:“有没有?”
虞清光只好轻轻开口:“扇扇,奴婢小名叫扇扇。”
鄢容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哪个扇?”
“团扇的扇。”
鄢容似乎来了兴致:“从何而来?”
虞清光便解释道:“奴婢百天时,娘亲让奴婢抓周,抓的便是一把团扇,故此得名扇扇。”
“为何不叫团团?也挺可爱的。”
“爹爹当时也说要叫团团,是奴婢的娘亲说不好听,方才叫了扇扇。”
鄢容点头:“如此。”
此后,鄢容喊她时,一直喊得便是扇扇,从未变过。
以往那常常挂在口中的称呼,在这一刻竟然也变得不敢再轻易喊出口来。
虞清光一直沉浸在回忆中,打断她的,是鄢容再度响起的声音。
他声音并不大,却足够让两人听见:“是真的吗?还是依旧是骗我的?”
鄢容问她小名是真是假。
虞清光抿了抿唇,只觉得心中一阵杂乱。
那时她也应当扯个谎话,将小名也骗过去。
她并未开口,只是一声不吭的垂着眸子,也不去看鄢容。
没有只字半语的回应,便足以让鄢容明白。
他微微偏过脑袋,确实主动的离开了两人贴着的额头,嗤笑了一声。
而后他又看向虞清光,轻声道:“我宁愿你骗我说,这些都是真的。”
方才鄢容逼问的紧,虞清光分不出心来,如今鄢容撤离后,额头上的热源消失,虞清光这才意识到方才两人挨得有多近,热气似乎仍旧停留在鼻息之间,让她一时心中生起了些别扭。
她去扯鄢容扶着她后颈的手,轻轻一拽,鄢容便松开了手。
她又连忙扶着鄢容的肩推开他,开口道:“你病了,我送你回屋歇息。”
鄢容被扶起,又变回了那副懒慢的模样,脑袋动了一下,像是在点头,他垂着额,也不知道是在看虞清光,还是在出神。
虞清光站起身,想要拉扯鄢容起来,“我扶你进去。”只是拽了几下并未拽动。
鄢容个子比她高了不少,他整个身子依靠着柱廊,有些病恹恹的,指望他使力恐怕有些困难。
那廊庑直接通到主室,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就能过去,但虞清光想要扶起鄢容倒是个难事。
她看着主室,唤了一声闻锦。
闻锦像是等候多时似的,在她刚一开口后便走了出来,只是他并不是从主室出来的,而是从柱子的遮挡后出来的。
想来已经躲在后面许久了。
只是虞清光这会儿没什么心思再去深究闻锦为何会在柱子后面,而是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扶你家主子回去歇息。”
闻锦看了虞清光一眼,脚步没动,又垂下眼来。
虞清光狐疑:“怎的不过来?我拉不动他。”
闻锦正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恰好打院外进来一个小厮,将闻锦喊了出去。
他当即便一抱拳,对着虞清光拱了拱手,“抱歉虞姑娘,属下还有别的要事,麻烦虞姑娘照顾我们家公子了。”
说罢,便快速朝着院外跑去,不过瞬间便没了影。
虞清光见使唤不动闻锦,便也不再勉强,她转头看着站在他身后不远的烟景,吩咐她过来帮忙搀扶着鄢容。
只是烟景还没碰上鄢容的手,便见他自己撑着身子起了身,见他摇摇欲坠的有些站不稳,虞清光便上前扶了一把,鄢容就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鄢容一手被虞清光挽着,一手撑着墙,两人朝着主室的方向去。
虞清光扶着鄢容上了榻,便松开了他的手,“我去帮你叫大夫。”
鄢容没再拦她,阖着眸子躺下,任由虞清光拉过锦被盖在他身上。
虞清光刚出门,便遇到折回来的闻锦,她停了脚,方才唤闻锦时她一时忘了称呼,竟是出口便是闻锦,这时却是回了神,对着她福了一礼,规规矩矩唤了一声闻锦大人。
“大人病了,我去请大夫,劳烦你照顾他。”
闻锦手里攥着两封信纸,他面色看起来有些焦急,便只是应了一声,然后进了屋中。
虞清光带着烟景离开,顺便还把门给关上了,不过瞬间,屋中便只剩下了鄢容和闻锦。
鄢容躺在榻上,衣摆仍旧湿漉漉的,将那褥子浸的都留下了一道湿痕,他颊边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眉头在这时方才蹙了起来,看起来面色实在不佳。
闻锦走上榻前,对着鄢容拱手:“公子,宫里又来信了。”
半晌,榻上的人才慢吞吞睁开眼,坐起身来,眼角微微泛着红,眸色却是一片清明。
他眉间浮上一抹倦怠,闭上眸子,抬手正轻轻揉着眉心。
头痛欲裂。
仅仅只是淋了雨,竟让他染了风寒。
眉心被他用指尖按着揉了几圈后,鄢容这才动了动身,手肘抵在膝上,对着闻锦张开手,连眼睛都不曾睁开。
闻锦忙不迭将信递过去,还好心提醒道:“另一封是关于钟家人的。”
鄢容接过两张信封,掀起眸子,淡淡应了一声:“辛苦你了。”
除了这两封信之外,闻锦急急忙忙跑过来还为另一件大事,只是他看着鄢容这副样子,有些忧心,便趁着他看信的间隙,说了一句:“公子,你若是身体不适,可休息半日再处理这些也不迟。”
鄢容将信看完,逐一撕碎,摇头道:“不必,你说你的。”
闻锦知道劝不了鄢容,只得开口道:“公子,陛下派来委任刺史的官员已经到了萦州,您要去见一面吗?”
那宫中的来信是要召他回京的,时间紧迫,明日便要他动身,而那新来的官员,自然要赶在今天去见。
鄢容捏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已经到了刺史府?”
闻锦:“就在外头。”
鄢容抬手撑着额头,揉按太阳穴,“你让他稍等片刻,我换身衣裳。”
闻锦:“公子,您好歹看了大夫再说。”
鄢容摇头:“不急。”
恰在这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在外头响起。
闻锦知道是虞清光请的大夫,便劝了一句:“公子,那大夫已经来了,毕竟是虞姑娘亲自去请的,你还是先让大夫瞧瞧吧。”
他生怕鄢容拒绝,还特地强调了虞清光。
鄢容顿了顿,点了头,“请他进来。”
那大夫瞧着已过知天命之年,鬓边有了些银丝,坐在榻边为鄢容诊脉,不过片刻,便收回了手,看着鄢容笑道:“大人放心,只是寻常的温病,吃几贴药就好了。”
鄢容收回手,看向大夫:“可有预防温病的药方?”
大夫捋着胡子,点头道:“自然是有的。”
鄢容道:“先写这个。”
那大夫虽有不解,但好歹也是见惯了世面,鄢容既开了口,他也没有过问,拿起纸笔便写了一方。
鄢容看着那大夫将写好的药方递给闻锦,这才闭上眸子养神,慢吞吞吩咐闻锦道:“你按这方子抓好药,给她送过去。”
他方才同虞清光挨得太近。
恐要将病过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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