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倏忽而过,他和霍觅也算是“相敬如宾”,除了手搭在一块儿,其他都没什么太亲密的举止。
翌日又是周一,方知安坚定认为周一早上大概没什么人会有好心情。
他恹恹地起床,霍觅要出门前又问他:“我真的不可以送你去上班吗?”
“怎么这么想送我去。”方知安不答反问,拎起门口的包。
“结了婚的夫妻不都这样吗,”霍觅抿了抿唇,“我就是想离你的生活更近一点。”
方知安笑了笑,他说:“为什么要纠结这个,你现在不就在我生活里了吗。”
霍觅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方知安会这么说,这话熨帖,但他还是不死心:“那下次我换辆车,可以送你吗?”
方知安没想到霍觅这么执着,看着那副像是撒娇的表情,他总觉得心里痒痒的,于是说:“别折腾了,明天吧,好不好。今天我有点事,没车不方便。”
霍觅闻言嘴角一下扬了起来,方知安就在他身前,他很快地抱了一下对方。
之前他还会礼貌地询问可不可以,但自从昨天得到了方知安的应允,霍觅的胆子就大了不少。
方知安原本要往外走,被霍觅这一抱绊住了脚。早上强制开机的大脑还没清醒,于是也迷迷糊糊回抱了一下。
他这人比较迟钝,对外界的感触总是慢一拍,但霍觅脸上的笑实在惹眼,以至于方知安坐到了办公室里心都还没静下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霍觅这么爱撩拨人。
沈苗苗今天要管早读,也来得早。
她看见方知安眼角的笑,没忍住调侃道:“方老师周末过得很惬意嘛。”
“嗯,确实不错。”方知安没否认。
“谈恋爱就是不一样,我早说你该找个对象的。”沈苗苗笑呵呵拿出语文书最后啃了一口包子拐去了教室。
周一事多,方知安也忙,上午在班里讲完试卷抽完背,再下一节课又要换一栋教学楼去听课。
方知安脚步匆匆,听见身后传来奔跑的声音,一回头,看见是梁巡在后头着急忙慌地追了上来。
“方老师等等!”梁巡拦住方知安,大喘着气。
“怎么了,找我有事?”方知安一脸诧异,下课之后廊道上人不少,方知安让梁巡站到墙边去。
梁巡从手里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盒子,笑着说:“这个是妈妈让我给你的,她和我爸又出国了,我哥又忙,只能我来给了。”
“这是什么?”方知安看着梁巡手里方方正正的盒有点懵。
“我也不知道,”梁巡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嫂……方老师你拿回去再看吧,我还有作业,就先回去了。”
方知安接过盒子,落到手里沉甸甸的。
时间很赶,方知安回到办公室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居然是一个成色极佳的玉质手镯!
他吓了一跳,这手镯出自梁女士,价值不言而喻。
方知安根本没敢多碰,生怕把它弄坏了,小心把盒子收拾起来。
到了要听课的教室,他找了个最里头的位置,竖起听课笔记给自己打掩护后才拿出手机给霍觅发消息。
【圆:!伯母让梁巡给了我一个玉手镯,怎么办,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霍觅回得很快。
【霍觅:这是梁女士的见面礼,要是你不收,她可能会送点别的】
【圆:譬如……】
【霍觅:房子,跑车,小岛什么的,他们比较俗气,估计也只能想到这些】
方知安心里一惊,属于悲催社畜的金钱观又被轻轻刷新。
【霍觅:梁女士不在意这些的,你收下就好】
【霍觅:对了,学长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方知安心里惊涛骇浪,他悄悄举起手机拍了张前面黑板的照片传给了霍觅。
【圆:在听课,不过可能是开小差】
【霍觅:学长,你是老师怎么也开小差?】
【圆:那你在干什么[凋谢/]】
霍觅那边极快的回应停了会儿,半晌才传来回音。
【霍觅:在会议室摸鱼,和一个开小差的老师聊天[握手/]】
*
听完课已经是中午,但方知安没打算在学校里吃饭,他早上和霍觅说今天有事不是托词,是真的有事。
前段时间买的戒指到了,但当时方知安还没确定要和霍觅同居,因此收货地址填的是原来的职工宿舍,所以现在方知安还得抽空回去拿一趟。
他和霍觅之间似乎欠缺了很多,譬如婚礼、婚纱照和求婚,但方知安对这些并不执着。
他之所以会答应和霍觅领证,一是因为霍觅主动提议,二则是因为他自己贫瘠的生活亟需一段稳定关系的填补。
而就从现在看来,霍觅的一切都很符合方知安的预期,甚至远远超过。
他们之间或许没什么感情基础,仅有的只有大学时期朦朦胧胧的回忆,和当时在酒店混乱沉醉的一夜。
但正好,方知安对感情不熟悉、不了解,人生历程顺序的调换或许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
快递站就在宿舍楼底不远处,方知安拆了包裹,里面装着精致的证书和戒指盒。
现在戒指有了,但要怎么送呢?
求婚,这似乎有点突兀。
直接送,这好像又有点草率。
方知安有点为难,正好这时霍觅打来了电话。
“学长,今天晚上有空吗?”霍觅问。
“有,怎么了?”方知安的晚自习一般被安排在周二周三,周一晚上还算空闲。
霍觅闻言心情愉悦:“那我们今晚出去吃吧,就当是约会怎么样?”
方知安一怔,约会两字突然出现,让他生疏又好奇。
他没马上回答,霍觅还以为他不乐意,语气一下变得委屈起来:“学长你不想去吗,但是我们领证到现在都没好好庆祝过……”
“没有,我没有不想去,”方知安连忙说,“晚上哪里?”
“我发你位置,到时候你下班了可以直接去,”霍觅话语中的的委屈瞬间消失不见,“那我们晚上见。”
“嗯,晚上见。”
方知安挂了电话,低头时目光触及到了手中的戒指盒。
他原本还在思索哪里去找机会,但——机会现在不就送上门了吗?
*
霍觅选的餐厅很别致,座位靠着玻璃窗,往外俯瞰可以看见整座杭城的夜景。
这里地段很好,但来就餐的人却不太多,整个餐厅都安静,只有音乐的声响,而方知安刚过转角就看了霍觅的背影。
“你来的好早。”
“公司离这近,你快坐,看看吃点什么。”
方知安也不知道这里什么好吃,就让霍觅推荐着随便点了些。
霍觅点菜不铺张,差不多就点了两个人的量。
霍觅吃饭的时候撑着头看向方知安,和他聊起了大学那会儿的事。
“当时你们那一届毕业,负责人都走得差不多,我们忙得焦头烂额,第一次发现一个社团能有这么多事。”
“都有这么一回,我当时刚当上负责人也两眼一黑,”方知安笑着说,“不过还好不是只有我一个,我记得好多事我来不及还是余思雨帮的忙。”
霍觅原本嘴角微微上扬,听见余思雨的名字后弧度僵硬了一瞬。
“那我呢,我也打了好久下手。”霍觅不甘示弱。
方知安闻言像是哄人一样说:“没忘记,你当时出去跑采访累得不轻,我还记得你在我们寝室坐了会儿就睡着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被吓了一跳,结果就是太累了。”
方知安被霍觅的话勾起了陈年的回忆。
他还记得那天外面下着大雨,天气闷热潮湿,也是一个夏天的周末。和方知安同届的一个负责人得了急性阑尾炎住了院,原本由他负责的采访缺了人,方知安抽不开身,一直沉闷不说话的霍觅却主动把担子挑了起来。
他们要采访的是一个以前的优秀校友,霍觅做完采访回来已经是晚上,他以前没理过稿子担心出差错,就特地跑了半个校园去方知安的寝室楼找他。
那天是周末,余思雨和另外两个室友都回了家,方知安不过改个稿子的间隙,等到再回头,霍觅已经靠在凳子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寝室里只有他们两个。
椅子上的霍觅从大雨里跑过来,全身湿淋淋的,黑发搭在了一块儿,像小狗一样可怜。
方知安没叫醒他,给他拿了条毯子盖子。霍觅就这么凑活着在他们寝室待了一晚。
思绪回笼,方知安看着眼前更加成熟硬朗的面孔有点恍惚。
或许,自己与他的交集比想象中的要更多一些。只不过大多数细碎的片段都散落到了回忆中,变得难以找寻。
晚饭吃的差不多,霍觅抬眼问方知安:“学长,我们要不要去外面看看,这间餐厅出去还有个空中花园。”
方知安欣然应允,和霍觅一道走了出去。
九月头上降温来的突然,方知安今天披了一件薄外套,右侧的口袋鼓鼓的。
霍觅刚转过身想要说什么,就看见了方知安欲言又止的神色。
“学长,你怎么了?”
方知安心跳加速:“我有点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霍觅看着他,眼底倒映着城市的光点。
“这个。”方知安说着,很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他伸手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
素圈戒指很简单,没什么太多的装饰,戒环内部刻着霍觅名字的缩写,在这旁边有一轮很小的月亮。
“给我的吗?”霍觅的声音很低,他垂下眼眸,静静看着方知安手中的戒指盒。
“嗯,是给你的,”方知安眼神闪躲了一瞬,“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毕竟我没和你商量——”
“我很喜欢。”霍觅语气肯定,他接过那枚戒指,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月亮。
“那你的呢?”霍觅又问。
方知安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属于他自己的,只不过内环的花纹变成了一颗星星。
霍觅从戒指盒里把那枚属于他的戒指拿了出来,然后对方知安说:“学长,给我一只手。”
方知安不明所以,把手递了过去。
结果下一秒霍觅把刻着自己名字的那枚戒指戴上了他的无名指。
那枚戒指是比着霍觅的指围定制的,戴在方知安手上不算太合适,稍微松了点,但霍觅没松手,只是往下推,冰凉的金属蹭着骨节滑进,最后驻留在指间,镌刻下了一道环印。
方知安失了语:“可这是给你的。”
霍觅笑了笑,从他手里拿过另一枚,从顺如流地戴上了手,戒指自己没落到底,但霍觅将它推了进去。
“我要这个,现在戴上了,就不摘了。”
“可你当时不是说要月亮花纹的?”戒指的存在感很强,方知安第一次戴,还有些不习惯。
霍觅的手牵着他的,冷与热碰撞在一处,方知安心头一跳。
空中花园的顶上是透明的玻璃,一些藤蔓上爬,将天空割成了一块块。
霍觅抬头,指了指中间那一轮被藤蔓圈在半空的月亮,笑着说:
“因为月亮,我已经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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