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夫人有意,我与有乐可以好好寻摸一番。”有幸笑道。
“那就劳烦二位姑姑了。”
宜真笑着抬头,轻轻碰了碰枝头的玉兰。
如今,她背靠帝后,身份,地位,还有帝王的允诺都有了,既然如此,何妨闹宋家一个天翻地覆。
宜真手微微用力,折下那枝玉兰,眸光冷的惊人。
前世死前的恨意是那样浓烈,任由她如何压制,也不断在心中汹涌澎湃,让宜真如论如何也无法忘怀。
她要宋家去死。
这只是个开始。
之后有幸又说出第二件事。
“我听说,襄台伯似在谋求外放。”她道。
“哦?”宜真这倒来了兴致,道,“姑姑还知道什么,不妨仔细说说?”
有幸一直关注着这些事,闻言便就徐徐道来。
宋简之的禁闭在上元过后没多久就过了,恰逢开朝,他便就回了衙门。
只是他原本谋求的大理寺少卿一职已经被从前的对手夺去,他屈居人下,再加上大家对于一个被陛下所恶的人都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他的日子显而易见的过得不痛快。
之后又坚持了几天,他就动作起来了。
再详细的,就不是有幸能打探出来的了。
宜真捏着初绽的玉兰轻轻转了转,心中很快就分析出了利弊。
“外放,也好。”
正好不用整日看着他那张脸心烦了。
况且出去了,她再想做点什么,也更容易。
只是这样一来,蔡静姝那里就要加快些了。
“蔡静姝知道这件事吗?”宜真问。
她没报多少希望,谁知有幸听了,竟摇了摇头,真给出了回答。
“应当是不知的。”
“哦?宋简之没告诉她吗?”宜真惊讶的说。
有幸看她一眼,倒是旁边的有乐微的一笑,说,“我想,襄台伯应当是担心表姑娘闹吧。”
宜真细眉微动,若有所思。
“这外放,起步就是三年,表姑娘定是想跟着去的,可之前,闹得那样大,襄台伯怎么会愿意。”宫中这些事有乐看的多了,轻而易举就推敲出了宋简之的心思。
“这襄台伯倒是真的在意那表姑娘,否则只需强压下去即可,着实不必这般哄着瞒着。”有乐轻哼。
略摇了摇头,宜真眼底划过讥嘲。
“大概吧。”她道。
有乐眼中不解,但宜真却没接着说下去了——
若真的在意,又岂会让蔡静姝处在这样为难的境地,说到底,这所谓在意,也不过如此。
宜真招来阿竹低声叮嘱几句,让她将宋简之要外放的消息透给蔡静姝。
下午时分,宜真刚理完离家这段时日府中的事,长公主府的人就来了,说是长公主请她回去一趟。
宜真眼神微动,应下了。
“夫人,您真的要回去吗?二夫人那里怎么办?”梅儿有点担忧的说。
长公主府三位夫人,二夫人是最难相处的,她是德妃的妹妹,这次德妃因为自家夫人而被幽禁,她一定会怨恨的。
宜真看了眼这丫头,无奈叹气。
“你啊,傻。”
梅儿睁大眼睛,正茫然,就听自家夫人平静的,淡淡的说:
“你以为这次回去,我们还能再看到二夫人吗?”
梅儿眼中满是惊愕,不知道为什么,浑身倏地发凉。
长公主府的人打发走没多久,宫中来人就到了襄台伯府,为宣旨而来。
襄台伯府忙准备好迎接圣旨的东西,上下的人在院中跪了一地,聆听天子的旨意——
陛下身边的内廷总管孙望举着圣旨,朗声诵出陛下旨意:
封宜真为郡主,赐丹阳为她的封地,是为,丹阳郡主。
众人顿时震惊,下意识看向跪在前边的舒宜真。
当今陛下子嗣众多,也有一些受宠的孙女被封为郡主,但似这般直接赐予一县做封地的却寥寥无几。
经过这件事,宜真彻底成了帝后面前的红人了,众人心中恍悟。
大礼郑重谢过,宜真起身笑着谢过孙望,孙望口称不敢,笑眯眯同宜真说过几句话,这才带着人离去。
带着人前去相送,一直到门口,眼见着人都走远了,她才动身。
宜真回首,入目是廖氏母子难辨的神情,一众下人们恭敬更甚。
“恭喜母亲。”
最先开口的,竟是宋庸,他抬手贺喜,满面笑意。
“以后孩儿是不是该尊称您为郡主了?”他这句话半是是实心实意,半是刻意对宋家人所说。
论起爵位,伯爵同郡主比起来,还要低上一等。
“正是正是,府中人该改口,叫一声郡主了。”
廖氏回神,笑着接道,刚才的复杂一扫,只余下满面的欢喜。
宋庸眼神微动,飞快的看了眼宋简之,果然就见自己这位父亲毫无祖母那般沉得住气,虽已经笑了起来,但面色隐约的还是有些僵——
他曾愤懑于长公主府的傲慢轻视,只得无能的迁怒于他的妻子,可如今,他的妻子也是他要仰望的存在了。
此间种种,宋庸心中分明,讥嘲划过,他垂下眼笑了笑。
所以说,他这位父亲,真的是太蠢了,太蠢了。
明明是御赐的婚事,这样好的助理,他却因为自己那一腔无用的傲骨给硬生生毁了。
可笑。
相比之下,他那位祖母倒是个真正的聪明人,知道一个深受帝后宠爱的郡主儿媳能给这日渐没落的襄台伯府带来多大的益处,几乎很快就想好了应该有的反应。
但很可惜,已经迟了。
不过她大概还是不甘心,现在应该是想着尽力弥补吧。
这些事,宋庸看的分明,宜真心中更是清楚,所以她并未在意,稍加敷衍过后,便带着人回了院。
惠和院三字已经被取下,上面空空的,等待新的牌匾送到——
宜真取了自得二字,自得院。
她心无大志,只愿余生都能怡然自得。
但仔细说说,人生在世,万千烦恼缠身,怡然自得,似乎才是最难得的事,是最大的贪心。
宜真看了片刻,抬步进去。
第二日,宜真回到长公主府。
这座府邸依然煊赫富丽,尽情挥洒着作为天子亲妹的荣宠,她如从前无数次那般,一路入内,看到了自己的祖母和继母叔母们。
一如她猜测的那样,二夫人不在。
宜真并没有为自己猜对了而欢喜,心中依然平静。
对于这一家能在得势之后就嫌弃她母亲出身的人来说,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奇怪。
二夫人也不必难过,之后会有人去陪她的。
在此之外,府中三位老爷和已经出嫁的几位姑奶奶也都在。
长公主依然不喜欢宜真,但这次却也没有动辄讥讽了,她心里很有一杆秤,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只是表现的有些冷淡罢了。她叫宜真回来的目的很清楚,就是为了此次京中大变一事。
除去不该说的那些,宜真徐徐道来,目光划过,倒也看不出端倪来——
很正常,动手的人要慌乱,早就慌乱过了,陛下又没惩处,想必现在正心中庆幸呢。
草草应付完长公主府的人,宜真就告辞离开了。
“宜真。”谁知,临走前,她的父亲忽然叫住了她。
大老爷看着自己的女儿,目光复杂。
他也才是郡王,而他的女儿已经是郡主了,还是深得帝后宠爱的那种。
“你这次闹出的事太大了,要小心。”他带着些许叹息的开口叮嘱。
在面对这个女儿的时候,他总有些底气不足,明明之前想着要好好训导一番的,可等到对上宜真那双平静的眼,他心底的那股气忽然就散了。
“多谢父亲关怀,宜真晓得。”
大老爷不觉得她真的晓得,微微摇头说,“你这次得罪的人太多了,晋王一系不知道牵连了多少人的荣华富贵,晋王倒了,但那些人还在,他们定然会迁怒于你。”
宜真略笑了笑。
“我知道。”
大老爷看着她,一怔。
他发觉宜真所说,似乎是真的,她是真的知道。
“父亲放心就好,宜真走了。”宜真见礼,起身,带着丫鬟们离去。
大老爷一直看着宜真的背影,忽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看不透自己这个女儿了。
自这日起,宜真就忙碌起来了,各家的帖子如雪花般飞入襄台伯府,都想与这位帝后眼前的新宠搭上交情。
她逐一甄别,要么赴宴,要么接见,隔三差五还要进宫一趟配皇后娘娘说话,这么一来二去的,竟忙了半个月的时间。
又是一日,宜真赴宴回来。
宴上她喝了不少酒,正晕晕乎乎的,然后就听到阿竹过来禀报,说宋简之的外放差事定下了,往北边凤翔府做同知去了。
宜真猛地抬眼。
“凤翔?”她喃喃。
阿竹点头。
宜真微微坐正,取了醒酒汤一饮而尽。
怎么会是凤翔府?
这个地方眼下看着不起眼,甚至有些太偏了,但有上辈子记忆的宜真深知这个地方的要紧。
京都地处南方,当今一直不太满意,觉得在这里呆久了会跟前朝那些人一样,被这温软之地养的软了骨头,有心想要迁都往北方。
上一世,当今想方设法令群臣同意,终于功成,迁都至有十三朝古都之称的西安府。
而凤翔府,便位于西安府一侧,可见地方之紧要。
是巧合,还是被人指点过?若是,会是谁?
陛下迁都之意早有,想必有不少人知道,但能知道陛下属意西安的不多。难道是诸位亲王?
宜真心中飞快的想着,随之又一一按下。
是谁都无所谓。
有乐姑姑上前提醒,道,“襄台伯要去赴任,按理说郡主也要一同随行,您预备如何做?”
“便说为了孝道要留在京中伺候婆母长辈即可,再把那两个通房提成姨娘,一同跟去伺候吧。”宜真淡淡道。
要么说还是宋家母子折腾人,早早就留了人家姑娘伺候,都这些年了,连个名分都不肯给。
“郡主想的周到。”有乐一笑,又道,“不过我瞧着,近日襄台伯很有些要与郡主和好的意思,很是殷勤。”
“宋简之是傲气,又不是傻。”
宜真平静道,这一切她早就想到了。
从前他轻视她,是因为她不被长公主府重视,他从她身上得不到好处,更不怕得罪她。可现在呢,她有帝后的看重,又有郡主的爵位。
宜真甚至怀疑,在这种情况下,宋简之还会不会像上一世那般算计。
但宜真没想到宋家母子竟然会这么做——
她们竟然给她下这种迷情之药——
屋内灯火跳动,宜真失了力倚在软枕上,丝丝缕缕的燥热仿佛从骨髓中弥漫开,看宋简之打发走了屋内侍候的人,向她走近。
“夫人,为我生个孩子吧。”
宜真瞬时就明白宋简之要做什么。
宋家母子显然是不准备将那个庶子过继到她膝下了,竟然想让她生个孩子。
一个被深受帝后宠爱的郡主诞下的,嫡出的孩子。
“宋简之,你真是龌龊的让我刮目相看。”宜真努力克制喘息的念头,冷笑着说。
宋简之眼中幽暗,但面色却淡淡。
显然,在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会面对什么了。
“你这个样子,倒比你之前那样冷淡的模样要好看多了。”他看着宜真,她总是平静的面颊染上红晕,仿佛含着淡淡讥嘲的眼里满是怒火,便是这般境地,她还维持着那出众的仪态,让人想要——
弄乱她。
宋简之的眸色越深,伸手挑向她白玉似的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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