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惜亭眼底漫起疑问:“!?”
他不明白,谢序宁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因为自己和秦闻并没有什么私交,之所以会同意赴约,一是之前的承诺需要兑现。
二也是想趁这机会,尽量委婉的表达自己目前,暂时没有要谈恋爱的想法。
只是眼底稍显几分犹豫,倒被谢序宁理解成了为难,像他不愿意拒绝和秦闻的约会。
男人鼻息喘出粗气,委屈又气愤,情况等同于发现他在外边还有别的狗。
恰巧那时秦闻路过:“亭亭,刚才发给你的地址……”
对方话没说完,谢序宁却也强势,管他同不同意。
用力握紧方惜亭的手指,从头到尾没松开过,那时瞧见秦闻过来,他仗着身高优势往门前一堵。
方惜亭被人拉拽着护到身后,脚底踉跄两步,脑袋撞在谢序宁挺拔的背脊上。
他一时失神,忘了解释,视线只落在谢序宁扣住自己腕间的手,以及略微有些发白的指尖。
秦闻笑意未散,他盯着谢序宁:“谢副队还有别的安排?”
谢序宁脸色冰冷:“不好意思,今晚没空。”
他趁着秦闻没来得及张嘴,及时又补一句:“明晚也没空。”
男人理直气壮:“这两天支队办案,正处于破获关键期,方副队属于队内骨干成员,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他仗着自己年长半个月,是哥哥的身份:“之前借你的光,拿到证据,迅速结案,是我们全支队都欠你的人情,不该让方惜亭一个人来还。”
“这样吧,等这次案件结束,由我带头组织,你带上你的人,我带上我的人,大家一起,举杯同庆。”
秦闻瞥他一眼,不甘示弱:“你组织?怎么组织?大家aa?”
aa?谢序宁咬牙:“你哥掏钱买单。”这总行了吧。
秦闻笑起来:“可我之前预定的,是国内排名前五的顶奢法餐,不知道谢副队,打算在哪里招待大家?”
他咄咄逼人:“噢……倒是市局后巷有家烧烤大排档,人均五十正好很划算,可我们方副队不太爱吃口味辛辣的食物,我看你们每次队内聚餐,他都没怎么动过筷子吧。”
方惜亭胃口浅,饮食清淡,不太爱吃烟熏油炸的食物。
但是每次队内组织聚餐,为求合群,他也都会参加。
只是从不动筷吃那些东西,谢序宁也有注意。
所以次次都要特地长跑两条街,去给他买口味清淡的关东煮,折返后还得再斗两句嘴,才能把东西交到对方手里。
只没想到,这样密切的关注,除却觊觎方惜亭多年的自己以外,竟还有秦闻那个变态?
谢序宁当即怒了:“不就是个破法餐吗?”当谁没吃过呀?
男人这辈子,就吃这套激将法,方惜亭也了解。
但不能接受的是,为了争这口气,却平白吃个哑巴亏。
两队涉案人员加起来,绝不会低于50人。
按照人均2500的消费标准,低消算下来都得花费小十几万……
方惜亭正想阻拦,谁知晚人一步,男人当即敲定:“就你找的那家店,这周六,你哥包场。”
方惜亭震惊:包、包场?谢序宁你疯了吧。
他用力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开男人紧握住他的手。
秦闻堵住门口,仍在挑衅:“这周六?”
对方浅算一下时间:“那就只剩三天了,你能破案?”
谢序宁伸出自己的石膏手,态度强势将人逼退:“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
他辟开一条足以通行的路,拉着方惜亭往外:“走了,回去开会。”
从秦闻身旁路过时,方惜亭有些抱歉地对着他颔首招呼。
对方礼貌回应,但视线却略显几分深沉地,落在谢序宁紧扣他手腕的手指处。
即使胡搅蛮缠、诉求无理,却也没让那男人在外丢面子。
一句可能耗掉十来万离谱承诺也没打断,心里护着谁的态度显而易见。
方惜亭拎着空水杯,一路跌跌撞撞地被谢序宁拽着走。
等到支队门口时,于恒忽然从里扑出来,玻璃门被人推开。
若不是男人反应快,用自己绑着石膏的右手挡了一回,这门怕是都能直接拍他脸上。
方惜亭听见那声闷响,怕他手伤严重,着急去问:“没伤着吧。”
谢序宁还在为了他没有果断拒绝和秦闻的约会,而感到生气。
但又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是能随便跟方惜亭闹脾气的身份。
他只是追求者,单方面阻碍被追求者的社交,本身也不太礼貌,可那时忍不住……
男人嘴里嘟囔两句,想诉苦的委屈填了满满一肚子,到最后也只说了句:“没事。”
他吃醋吃得心里特别难受,但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没有正当理由、完全一厢情愿地在做一件可能没有结果的事。
哎……暗恋真苦。
男人松开手,闷闷地往办公室里走。
他拿了桌案上的案件资料,重重往下拍了两遍:“所有人,拿上手里的东西,四楼大会议厅开会。”
于恒懵懵地站在那:“副队,我们什么都没准备,怎么突然要开会?”
方惜亭也不清楚:“我去拿资料,你把电脑和u盘带上。”
谢序宁办案能力强,负责任,能扛事儿,在支队内部话语权极高。
虽是突如其来的会议通知,大家都没做总结陈词的准备,但也听从安排,纷纷整理手旁资料,陆续起身上楼。
于恒从抽屉里找到自己的u盘,率先跟上。
方惜亭随手整理卷宗,忽然旁侧手机轻震两回,他拿起来。
群名:【三个诸葛亮】
【娇娇】:亭亭宝贝,我想死你了,最近天天画婚纱线稿,眼睛都要瞎了,真的无聊死。
【娇娇】: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快说出来给我解解闷儿?
女诸葛心里琢磨着,想从他这里诈点话,看看谢序宁有没有什么行动。
便故意在手机里问道:还有谢序宁那个混蛋,最近有没有欺负你?他要敢在你面前犯|贱,你就告诉我,你看我今年过年回家,打不打死他。
方惜亭蒙在鼓里,忽略谢序宁犯|贱的问题:刚刚倒是有件很奇怪的事。
【虎子】:什么事,什么事?
该不会是他哥猪突猛进,整了个大的,直接表白了吧。
方惜亭认真回复:谢序宁好像疯了,跟人斗气,答应要请五十多个人一起去吃法餐,按照人均2500的消费水平计算,得花12万,这可是大半年的工资了。
娇娇听完,瞬时无语,白眼快翻到天上:……他确实有病。
就为了请一个人吃饭,愿意花费12万请所有人?
这个狗东西,平时对待他们这些发小,怎么没这么大方?
【娇娇】:你别管,从他爸妈离婚后,许阿姨的事业蒸蒸日上,人家现在可是云京市知名女企业家,又没再婚再育,户口本上就他一个儿子,家里几百亿的资产呢,不差这点儿钱。
【方惜亭】:可是那也没必要,请大家吃这么贵的东西吧。
其实市局后巷那家人均50的烧烤大排档,就挺适合队内聚餐的。
非得要吃什么顶奢法餐,他又不是……他倒确实也没去吃过。
【娇娇】: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哥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是会赌气让自己吃亏的人,再说那12万,他是给别人花的吗?他那是为了你。
【娇娇】:他肯这么做,说明你在他心里,值得让他为你去花这12万。
方惜亭满脸疑惑:……为了我?
娇娇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即刻闭麦。
您的好友撤回一条消息。
您的好友再撤回一条消息。
【娇娇】:我客户来了,我先去忙。
【虎子】:那什么,我客户也来了。
两人飞速遁走,生怕再多说下去,会被方惜亭察觉,毁了谢序宁的追求计划。
要是让那哥知道,自己的部署还未实施就胎死腹中,非得把他俩生吞活剥了不成。
方惜亭满脸疑惑地盯着群聊天,倒没多想。
办公室内人群散去,他也没拖延,抱起资料往四楼大会议厅里赶。
两组人员到齐,长厅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前排靠近主投影幕布的右侧位,是大家特地给方惜亭留出来的。
谢序宁这人开会时,酷爱抽查,随机点名,大家都怕被他喊到,所以有多远躲多远。
方惜亭坐下来,看到谢序宁背对众人,双手叉腰45度仰望天花板,背影显得有些忧郁。
于恒凑过来:“谢副队好像不太高兴。”
他疑惑:“像他这样的人也会有烦恼和心事吗?”
方惜亭听得莫名其妙:“他这样的人?”
于恒点头,压低嗓音与方惜亭耳语,又故弄玄虚道:“你还不知道吧,我也是半小时前才刚听说,咱们这边省公安厅的厅长……也姓谢。”
方惜亭冷漠回头,看着得意洋洋给自己分享八卦的于恒:“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吗?”
于恒脚一滑,险些摔了:“什,什么?你们都知道了?”
方惜亭脸上写着:“这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吗?”
虽然谢序宁从未大肆宣扬,但好像也没有隐瞒不让提。
再说那是他的合法亲爹,没偷没抢,也没靠着这层关系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有什么不能说的?
于恒首次分享遭遇挫败,他不死心:“那他高考数学满分,理科状元,专业成绩第一,前期办案还有顶流男明星跟他表白的事,你也全都知道?”
方惜亭点头:“……都知道。”
于恒撑着桌子,险些又掉下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花费那么多的时间、精力,打入舆情中心,好不容易得到的第一手隐秘信息,怎么可能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
小家伙备受打击,立即转头抓住其他人求证:“省公安厅的谢厅长,是咱谢副队亲爹这事儿,你知道吗?”
对方直接发出尖锐爆鸣:“什么?谢厅长是谢副队的亲爹?”他不知道啊!
“……”
“……”
“!?”
于恒瞳孔放大,等意识到自己当着正主的面口出狂言时,人已经彻底麻了。
原本在谢序宁没有正式组织会议之前,台下还有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和响动。
但在这样的惊天大秘密炸出来的当下,全场目光向于恒聚齐,众人面面相觑。
于恒仓皇:不,不是,不是说大家都知道的吗?这怎么看起来,大家好像也都不太清楚的样子……
尤其谢序宁的目光望过来,他更加胆怯。
正要转头去向方惜亭求救时,对方又没追究。
男人刚从暗恋的酸涩困苦中脱身而出,不顾台下众人震惊八卦的吃瓜眼光,顺手拍拍桌子,示意安静。
因受私事所扰,他显得有气无力,但仍强撑着。
“有关许晴晴被害一案,距离案发已有五日。”
“根据后续出现的大量物证信息及嫌疑人,为确保调查方向准确,我们必须对案件再重新做一次细致梳理。”
电脑切换图片,投影内容显示案发首日,侦查小组前往抛尸现场,手持高清摄像头拍摄下来那散落满地的碎肉图片。
“首先,接警地点在蓝湖垃圾填埋场。”
“作案凶手使用黑色塑料袋,包裹受害人被碎成小块的躯干碎肉,于当晚19:58分避开监控探头,在潘强家后巷的连排垃圾桶处,进行抛尸。”
“且目前,头颅、四肢、躯干肋骨都未被人发现的前提下。”
“凶手刻意将被害人的躯干分解,混入断指,让杀人案件顺利被分拣带上的工作人员察觉。”
男人在小黑板上,把凶案发生的起因和蓝湖垃圾填埋场,连接起一条紧密的长线。
“所以,是什么必要的理由,让凶手一定要把这桩杀人案,放到蓝湖垃圾填埋场让人发现。”
这是他们在之前的办案过程中,总结出来的问题,但是一直没能得到准确的答案。
尤其后续涉案嫌疑人及相关的案情内容增多,大家排查的方向,也逐渐偏离最原始的作案动机。
谢序宁抓住这个重点,台下组员也站起来汇报。
“按照老大的安排,我们调查了许晴晴被害案对蓝湖垃圾填埋场造成的后续影响。”
“据悉,早在厂区高层提出使用机器取代人工之际,就引起了众多工人的抵触和反对。”
“但是因为当时新闻小,传播度力度低下的原因,并没有引起什么水花。”
“高精仪器的引进项目,仍在有序进行中,直到这次杀人案发……”
发言组员把自己手里打印好的资料,给在场所有参会人员都分发一份。
“大家可以看到,在杀人案发后,新闻首先冲上微|博热|搜。”
“随后各大媒体蜂拥而至,报道采访,同时揭露出厂区引进计划,会导致诸多员工失业一事。”
“在被杀人案件引发而来的社会舆论压力下,厂区高层不得不出面回应。”
“他们承诺,尽量保证就业岗位,就算不得已辞退,也会按照劳动法规定进行合理赔偿。”
大家都是老员工,就算进入裁员名单内,按照赔偿公式,也能拿到一笔价值不菲的补偿金。
这对于子女已成人,临近退休,没有养育后代压力的中老年而言,也算是得到了非常妥善的安置。
谢序宁听他讲完,又拿起黑色马克笔,在小白板上标注起了许晴晴被害案发后,产生的最直观的结果,就是顺利解决了蓝湖垃圾场的裁员风波。
谢序宁说:“事件发生的太过巧合,不能排除其引发案件的嫌疑。”
“具备杀害条件的嫌疑人,与蓝湖垃圾填埋场这部分受益员工的关系,需要重新进行排查梳理。”
男人视线环绕一周:“于恒,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
之前方惜亭特意安排于恒,让他对居住在西城区的这部分存在被裁风险的老员工,做过细致摸排,所以后续调查的工作交给他最为合适。
谢序宁从电脑里调取出,许晴晴失踪点的那部分盲区外部监控,继续和大家分析。
“案发原因,需要达成的目地,以及直接受益人,现在基本明确。”
“接下来就是存在杀人动机和具备作案条件的嫌疑人。”
谢序宁指着幕布:“目前,最直接与许晴晴相关的两名案件嫌疑人,分别是潘强和赵平。”
“其中,赵平的作案动机非常明确,且在案发前,也存在有计划谋杀,以及具备作案的条件。”
“其次是潘强,他对许晴晴的作案动机,相比赵平,要低很多。”
“但我们不能排除,他在发现许晴晴与顾客勾结,企图逃脱自己的掌控之下,产生愤怒情绪,在与人纠缠的过程中,冲动杀人的可能性。”
男人点开那段盲区视频,看到在案发前后,分别是许晴晴先行进入。
随后潘强家的看门老大爷,又骑着载满废纸板的三轮车回家。
期间便利店的老板,也在附近进进出出十余次。
又从仓库里骑出自己的电动载货三轮车,从盲区点搬运五桶半人高的厨余垃圾桶驶离。
至次日早6点,赵平驾驶面包车离开许晴晴失踪地。
而潘强则是次日下午16点,通过监控盲区点折返回家。
谢序宁迅速指出:“潘强、赵平、看门大爷、便利店老板。”
“这四个人,在许晴晴消失在监控盲区点位后,以及抛尸行为出现前,都分别经过这段可能会对许晴晴实施攻击的路段。”
“其中,看门大爷三轮车里的废纸板下,便利店老板收走厨余垃圾的垃圾桶内,以及赵平的面包车,都有可能成为许晴晴尸体的藏身地。”
“但是……”男人语速稍顿。
“如果根据分尸手法,我们有同事排查到了二十年前,曾有类似作案手段的连环杀人案。”
“假设,我们在排除模仿作案的前提下,根据时间推算,赵平和潘强的年龄不符合。”
“且根据他们两人的工作性质、生活阅历,应该也不足以达到这种程度的分尸水准。”
尤其是赵平,计划作案前,还特地从小区搜罗了许多流浪猫狗,拿回家里练手分尸。
连他随手扔在冰箱急冻室里的猫狗尸体,都没办法做好分解和脱骨,就更别说想要处理掉,体型是那些小动物们好几十倍的许晴晴。
“而看门大爷和便利店的老板,他们两位年纪符合。”
“虽然目前没有相关的杀人动机浮现,但是如果我们从蓝湖垃圾场的被裁员工身上,去找他们之间的联系,或许会有意外惊喜。”
现场排查还要继续,受害人的剩余碎尸,包括作案凶器,都是后续指控的重要证据链。
可能存在藏尸行为的废纸板、厨余垃圾桶、面包车等,后续通行的方向也必须进行追踪。
谢序宁决不允许,在天网覆盖、刑侦技术不断进步的二十一世纪里。
如此残忍凶狠的刑事案件,竟然在他手里超过一个星期,都迟迟无法破获。
男人为确保调查方向不跑偏,重新整理了案件的指向性线索。
在召开会议说明后,半小时内结束,绝不用冗长拖沓的形式去浪费大家时间。
散会后,于恒又感叹两句:“谢副队好厉害。”
他说:“之前抓潘强的时候我以为是潘强,现在抓赵平的时候我又以为是赵平。”
结果没想到这俩,根本谁也不是。
方惜亭收好资料,安静地跟随其余组员一起下楼。
忽然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两遍,他拿起来看。
【谢序宁】:停车场等我,找你有事。
方惜亭嫌他烦,眉间拧起:食堂马上开饭。
他心想有什么事,等吃了饭再说,谁知那男人又暴躁起来。
【谢序宁】:下楼,立刻,哥还能少你一顿晚饭?
他怕方惜亭怀疑事件的紧迫性,说完又特地补充:是天大的事,比我的命还重要。
方惜亭早习惯了,对这臭狗随时随地发神经的毛病无动于衷。
但那时确实没想出来有什么事,能比他的命还重要?
于是琢磨一阵,放下资料后随口打发走于恒,又下到停车场里。
他找了两圈没见人,坐进车里给谢序宁发短信,男人也没及时回复。
人呢?再不来他回办公室了……
猫儿拿着手机坐进车里,疲惫困倦、神色恹恹地靠着椅背。
心里埋怨的话没说完,忽然主驾驶位的车门被人拉开,一束鲜艳的大红玫瑰出现眼前。
浓郁花香在光线黯淡、空间狭窄的单人车位里,将他牢牢缠绕。
方惜亭瞳孔放大,不及震惊,谢序宁的帅脸又凑上前。
对方单手撑住车门,俯身而下,凌厉眉眼逼近,打出一记强力直球:“方惜亭,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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