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离他太近了,靠近他的时候,他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陆离绷紧的手指逐渐放松下去,他的手指被一道温和的力道缓慢地分开,接着,他听见手中石头掉在地上的声音。
“傅生,”陆离开口。
傅生将自己的手在陆离眼前移开,两个人相差半头,目光对视,他眼眸缓慢地眨了一下说:“我在。”
陆离咬着的牙逐渐松开,好半晌,才再次开口:“我没偷。”
“我知道,”傅生看着他手上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声音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添了一丝冷意,“走吧,回去处理一下伤口。”
他转身带着陆离,可能是看他穿着不像是寻常人,刚才围成一圈的人自动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站在一旁的保三向前一步,粗着声音喊:“不是,你谁啊,他偷了我的钱不能走。”
“偷钱?你看见了?”傅生斜看他一眼。
保三被问得卡了一下,接着不知道想到什么,提高声音说:“就是他拿的,这个楼的孩子哪里有和他一样的,天天脸上带伤。不是这种人还能是谁。”
傅生冷淡地看他一眼:“我听说你是因为受伤被建筑工地上劝回来的?”
保三不明地看着他:“是又怎么样?”
傅生:“你在工地上偷钱了?”
保三粗着脖子大声嚷嚷:“我是因为受伤才在家的,你有什么证据在这里血口喷人。”
“证据?”傅生嘲讽地说,“原来还需要证据?我以为嘴巴一张一合就可以了。”
保三被自己说出去的话一噎,脸色瞬间憋变成了土色。
人群中有个男人突然在开口:“哎保三,你在家里都躺了快半年了,伤早就好了,怎么不出去干活?”
“是啊,他都好了半年了,建筑队都不喊他。”
“保三,你的补偿金三万块,这都半年了一点没花?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人群中一旦有人张口,质疑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保三原本还有底气的脸变得越来越心虚,最后他恼羞成怒,在地上抓起一个土块,朝着陆离砸了过来。
石头没有砸到陆离,被傅生遮挡了一下,黑色的风衣瞬间沾上一块污。
“你——”陆离愣住了。
周围气压一下子降了下来,傅生眼神冰冷,看向砸人的男人。
可能气势太吓人,保三哆嗦了一下,转身就跑。
“跑什么!”周围有热心人朝着他吆喝,“不是说人偷你钱,你先心虚了。”
傅生面色阴郁,抓着陆离,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了巷子。
从陆离的角度,可以看到傅生绷直的脸和紧抿的唇角。
一路上,气氛都是异常的沉默,一直到蒋文站在门口给他们摆手。
还没靠近,蒋文就看到陆离带血的手:“哎哟这才多大会,这是怎么弄的?”
傅生没说话,冷着脸将人带进屋子,提出一个医疗箱。
“手。”
这话似曾相识,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这次的语气不太好。
陆离乖乖地伸出手。
傅生没看他,只是拿着双氧水浇在他手上消毒,药水碰到伤口的那一刻,伤口刺疼了一下,陆离肌肉反射地向后抽了一下手。
傅生将手拽了回去,又在医药箱里找到了碘伏,用棉签蘸了,小心地涂在他手上。
一直到伤口处理完,他冷声说:“还知道疼,看来不傻。”
陆离闷了一会,一直到傅生起身,才开口。
“你生气了?”
傅生垂着眸子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没吭声。
陆离抿了一下唇,“我没有进入过他的房间,也没有拿他的钱。”顿了一下,又沉着声音别扭地开口,“你能不能别生气。”
傅生都要气笑了:“我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吗?”
陆离像是不太懂,眼睛眨了几下。
他不知道除了因为这个生气,还能因为什么生气。
两个人对峙了一会。
对着这么一双眼,傅生的那点气倏然就生不起来了。
因为从来没有人教他。
他只能分清喜怒哀乐,却不知道人的牵扯不仅只有这四种情绪。
“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傅生长叹了一口气,最终败下阵来,“以后别伤害自己。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陆离一愣。
他以为傅生生气是因为自己惹了麻烦,松里里面孩子还挺多的,有些孩子在外面惹了麻烦,回家之后,无论谁对谁错,都会被批评一顿。
“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你知不知道我天天为了供你上学,起早贪黑。”
“我怎么会养出你这种废物,早知道这样,生你我还不如养头猪。”
陆离以为这样才是常态。
亲生父母尚且如此,傅生却告诉他,不要伤害自己,有事可以找他。
“你不问我什么?”陆离垂下眸子,遮住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
傅生一直绷直的唇这才露出些笑意:“问你什么?”
问那些钱是不是他拿的?
傅生说:“我相信你没有做过那些。”
陆离抬头看向他:“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相信他?
傅生看了他一眼:“可能是因为你长得比较好看?”
这一句话,终于让那个刨根问底的小鬼安静下来,陆离呆了一下,接着又快速地移开眼睛。
傅生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笑了。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以前脸皮这么薄。
这时,蒋文兴致勃勃在门口跑了过来。
“你们知道那个人的钱是谁偷的吗!”
他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看着房间内的两个人。
陆离回来之后,蒋文看着他满手的血迹,就生气地撸着袖子去找那边的人要说法。
现在看来,说法没有要到,但是听了一肚子八卦。
看在人这么积极的份上,傅生决定给他一个面子:“谁?”
蒋文斥声说道:“竟然是他自己!贼喊捉贼,人渣!”
傅生笑了一下,对于结果毫不意外,陆离则是抿着唇,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蒋文瞪着眼睛:“你们怎么不吃惊!”
傅生目光看向门外。
因为他很早就知道了。不过,好像已经像回忆上辈的事了。
哦,本来就是上辈子。
他当时被保三冤枉,没有人信他,只有他自己。
最后怎么解决得来着?好像是他拿着刀子惊动了隔壁街的警察,警察将他和保三一起带进了局子。
大约半个月之后,警察将调查的通报告诉松里的居民。
不过那时候,真相似乎已经对他没有意义了。
他被人骂了半个月的小偷,连带着赵国强将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遍又一遍,说丢了他的人。
那次,他整整半个月没能下床。
傅生在回忆里回过神来。
蒋文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讲着:“保三被辞退之后拿到这个钱,不仅没有将钱拿给家里,还撺掇着家里的妻子出去打工,这不是前几天他妻子不知道在哪里得知了保三有赔偿金的事,问他要钱,但保三这个地痞无赖,三万块钱早就被他花光了,他动了歪心思这才盯上了陆离。”
其他的孩子都有父母护着,保三不敢怎么样,但是陆离家的情况整个松里都知道,就算是诬赖他,也不会有人给他撑腰。
一个爹不疼娘不爱还天天打架的人,还有比着更好的人选吗?
可是保三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半路会出来个傅生。
蒋文在旁边呸了一声:“真是个人渣。”
傅生没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在陆离身上,打趣道:“你的公主房已经收拾好了,不上楼去看看?”
“……”
陆离很不情愿,慢吞吞地跟着傅生上了楼,直到他打开房门。
房间里装修风格以白色为主,强烈的视觉和线条的对比,简约到几乎锋利。
是他喜欢的样子。
陆离怔愣地看着房间内的一切:“你不是说……”
傅生笑了一下:“你蒋文叔叔更喜欢公主风格,所以我就做主给他了。怎么,你想和你蒋文叔叔抢?”
“没有,不想。”陆离干净利索,满脸写着拒绝。
他冷着脸来掩饰自己脸上那点别扭,进屋刚想关门的时候,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伸进来,挡了一下房门。
陆离不解地看向他。
傅生眸光带笑:“没礼貌,连声谢谢都不说。”
陆离杵了半晌,不太适应这种话,好半晌才开口:“谢谢。”
傅生却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
“既然这样,那打个商量。”傅生说,“咱们两个都真诚点,交个底怎么样”。
陆离抬头,嗓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清冷:“什么?”
“前几天,我去找了你继父,”傅生依旧眸光温沉地看着他,“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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