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81章
刘恒如今也没有太多心思去理会自己的皇后还有儿女们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作为天子,身上父亲、丈夫的身份在他们的人生中含量实在太低了,虚假的皇帝每日里都在谈情说话,满心都是儿女情长;真实的皇帝每日里都在心力交瘁,满脑子都是权谋天下。这个世界,做昏君很容易,想要做个明君却很难。
刘恒也能理解窦皇后、慎夫人还有几个孩子的想法,这也算不上错,但是,正确的事情发生在错误的时候,那就是错!因此,窦皇后过来请罪,刘恒不仅没有怪罪,而是温言抚慰了一番,只是这般反倒是叫窦皇后愈发心中难安!
“难啊!”刘恒如今愈发是进退两难,辽国若是寻常藩国,那么大不了大汉就提大军兵临城下,踏破城池,夺走工匠,行灭国之事。刘恒如今很是后悔,早知如此,当日知道刘昌的消息,就应该立刻将他叱为冒认皇子,那会儿刘昌立足尚且未闻,辽东只怕很快就会乱起来,结果他却认可了刘昌的身份,以至于刘昌迅速发展壮大起来。尤其,如今越来越多的人才通过各种渠道涌入了辽国,这对刘恒来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这会儿的人很多还秉承着春秋战国时候的思想,那时候各国的士子游走六国,效命敌国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今辽国还不是敌国呢,比起大汉,辽国对于人才要宽容得多,而且也更能知人shan用。辽国一方面广办公学,另一方面又兴起考举,不管是什么学派,到了辽国,只需要通过考举,就能做官。哪怕起步只是小官呢,但是辽国的上升通道却很宽阔,只要你有能力,在自己的职位上能够做出成绩来,很快就能升上去。以前刘恒还觉得刘恒这样做,完全是自取灭亡,毕竟,辽国那点地方,哪有那么多职位安排给越来越多的士子。
但是很快,刘恒却发现,辽国根本不担心这个,他们甚至正是通过这个倒逼辽国不断扩张,并且也让各个学派影响到汉室,毕竟,辽国人口增长速度暂时提不上去,扩张速度也赶不上官员增加的速度,但是只要刘昌能成为汉家太子乃至天子,岂不是就有更多地方能够容纳越来越多的人才了?
这也是刘恒如今愈发难以抉择的缘故,这年头的话语权是掌握在读书人手里的,而不是黔首的手里,他对那些黔首再宽容仁慈,但是,那些读书人只需要编几首歌谣,在外头多传唱一番,在人们口中,他就会变成昏君暴君。
君子可欺以方,一个爱名声的帝王同样如此,有道是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刘恒很在乎自己的身后名,所以,在面对开始掌握相当程度上话语权的刘昌,刘恒就很麻爪。
刘恒现在其实就是在自欺欺人,除了拖延时间,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现在也只能真的期待,如同其他人所说,刘昌会没有子嗣吧!
结果,这个希望很快就被打破了。刘昌宫中,终于传出了孕信,怀孕的是一个薄氏女,她是薄文君的族姐,原本她这个年纪,其实应该已经成婚了,但是她运气不好,之前薄家给她选的是一个小官,但问题是,那个小官属于周勃的部下,结果周勃被撵回了封国,那个小官很快也被查出了好几个罪名,被廷尉给抓走了,他的爵位也不足以抵罪,最后被判为城旦,前往边关服役五年。薄家总不能将家里女儿嫁给一个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在边关的罪人,这门婚事自然就作废了。后来要给薄文君挑选陪嫁的媵妾,她因为生得颇有几分妩媚,就被选了进来。
这位在这一点上运气倒是很好,刘昌也就是临幸了她两三次,她就怀上了。作为后宫第一个怀孕的女人,刘昌大手一挥,她直接被封为美人。
对于这位族姐的怀孕,薄文君一边觉得松了口气,一边又觉得失望,为什么怀孕的不是自己呢?而且,族姐被封了美人,即便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媵妾,但是之后她生了王子,真的能养在自己身边吗?好在薄文君并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她准备了厚礼送给了新封的薄美人,又好生安慰了一番,生怕薄美人担心,影响了孩子。
薄美人也是松了口气,她如今倒是没想过什么有的没的,他们家在薄家也只是旁支,论起亲缘,跟薄昭那一支几乎已经出了五服,无非就是都姓薄罢了。她刚进宫的时候,也没想过太多,如今虽说运气好怀上了,但是,却也担心抢在薄文君前头怀孕,叫王后容不下。如今看来,王后也是期盼这个孩子的,薄美人顿时就放下心来。是啊,宫里又不是薄家女一家独大,若是叫箕夫人那一派抢在王后前头生下孩子,对于王后来说才不是好事,而她这个孩子,如果王后无子,那么按照陪媵的规矩,那就是为王后生的,王后不上心才怪!
刘昌到了辽国以来,一直在用心培养大夫,他将《赤脚医生手册》删删减减了一番,去掉了需要各种西药的地方,印刷出来进行大规模的培训。又搞出了许多成方验方,在南越和大汉收购各种药材,炮制成不同的药丸,放在专门的药房出售。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面临最多无非就是风寒、风热、腹泻之类的毛病,所以,卖得最多的也就是这些,只需要药房的人能够判断病人到底是风寒还是风热就行。另外,像是什么驱虫的药,在南越就卖得很好,那里的百姓饱受所谓的蛊虫之害,连王公贵族也不例外。而王宫里面也设立了太医署,里面的太医必学的就是刘昌从系统中购买的什么《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本草纲目》、《千金方》、《针灸大成》等经过时间考验的医书药书,虽说时间还短,但是,太医署为了提升医术,每年需要轮流到乡间义诊,见识得多了,再印证书上的内容,医术自然有所增长。如今宫里也有了一些医女稳婆,在这个时代,算是妇产科的高手了,有这些人伺候起居,很大程度上提升了薄美人顺利生产的可能性。
薄美人这一有孕,辽国这边朝堂上立马就是精神一震,以前大家也怀疑是不是刘昌有问题,刘昌本来就几乎是孤身来的辽东,没有手足兄弟,也没有血脉传人,虽说刘昌年轻,看起来精神康健,但是,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呢?像是跟着刘昌的那些老人,可没人希望被别人摘了桃子,而更多的既得利益者,也担心刘昌一旦出事,就有人亡政息的可能,如今,刘昌有了子嗣传承,那就不一样了,哪怕这一胎是个女儿呢,但是只要能生,总能生出儿子来的!因此,如今一个个几乎是弹冠相庆,整个朝野一片欢腾。
而大汉那边,听说了消息后,许多人心情就不是很美妙了,以前他们还能用刘昌无子来安慰自己,可如今情况不同了,人家身体根本没问题!薄家愈发尴尬起来,这只显得他们之前的首鼠两端愚蠢到了极点,只是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准备与刘启的婚事,但是比起之前,不知道低调了多少。
窦皇后那边,婚事操办得也非常低调,生怕着了人的眼,叫人笑话。实际上,慎夫人已经在看窦皇后的笑话了。
慎夫人一直觉得不甘,原本都是代王宫中的姬妾,自己更加年轻美貌,宠爱比窦皇后强,偏生就是生孩子晚了两年,结果就叫窦姬先封了皇后,原本以为太子的位置也要花落窦皇后一脉了,谁知道又冒出个刘昌来。
当年吕王后素来公正,慎夫人对这位主母还是信服的,比起叫刘启做太子,慎夫人其实更能接受刘昌做太子,反正,她就是不想看到窦皇后得意。如今瞧着窦皇后一直以来讨好太后,才求来了这门婚事,结果最后发现,不仅没用,反而成了一场笑话,顿时就得意起来。
慎夫人琢磨了一番,想到了一个釜底抽薪的主意,吩咐宫女说道:“传信给我兄长,让他进宫,就说我有事找他!”
宫女低头称是:“诺!”
刘揖在外头探头探脑,慎夫人招招手,刘揖就跑了过来,因为慎夫人得宠,刘揖也从小显得聪明伶俐,因此,他在刘恒那里也颇有几分宠爱,看着还有些小孩子脾气,他笑嘻嘻地凑到慎夫人身边,说道:“阿母,你今天看起来很高兴?”
慎夫人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阿母今天很高兴!阿母啊,准备给我儿一个好前程,我儿觉得如何?”
刘揖有些茫然,他虽说年纪不大,但是心眼并不少,他狐疑地看了慎夫人一眼,怀疑慎夫人是不是被谁给糊弄了,谨慎地问道:“阿母,你说的不会是太子的位置吧!那儿子可不敢想!”
慎夫人揉了揉刘揖的头发,轻哼一声:“你当阿母是蠢货吗?哼,也就是皇后被迷了眼,以为他儿子真算什么嫡长了!放心吧,阿母自有主张!”
不几日,朝堂上就有人跳了出来,表示诸皇子年纪已经不小,该封王就藩,顿时,朝堂上一片哗然。
第82章第82章
一般来说,皇子封王,都是在立下太子前后,皇帝心里已经有了太子的人选,就将其他人封王,让他们就藩,也省得留下来跟太子争锋,到时候闹出什么风波来。
但是如今刘恒尚且还没有立太子的打算,现在就喊着要给诸子封王,这里头意思就显得有些微妙了!这是在催促他立太子吗?反正不可能是催他立刘昌做太子,毕竟刘昌远在千里之外,怎么也立不到他头上去。
刘恒看着那个上书的大臣,原本在朝堂上并不显眼,刘恒对他印象并没有多少,他顿时开始怀疑,这位是不是受了谁的鼓动,想要搏一个从龙之功。从的是哪条龙,多半就是刘启。刘恒倒是不信这事是窦家在后头出力,窦皇后一向谨慎,等闲根本不敢出头,之前还专门找刘恒请罪,自然不会在这个微妙的时候来逼宫,如此,只怕就是诛吕功臣们了!他们一个个终于坐不住了!虽说这些人年纪不小了,但有道是老而不死是为贼,何况,他们也得为了子孙着想。他们这些人,当初几乎是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才得了如今的富贵,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如今需要考虑的就是身后事。
若是刘昌登基,肯定要给诸吕翻案,他们当初说吕氏谋逆,细节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就像是他们说少帝兄弟不是惠帝子一样,是不是难道你们还比吕后更清楚不成!吕后难不成失心疯了,让自家子侄秽乱后宫,给自家亲儿子戴绿帽子?尤其,实际上如今宫里头还是有个知情人的,惠帝的皇后张嫣至今还活着呢,虽说张嫣的身份如今不尴不尬,几乎是被幽禁在宫中,但是当年的事情,还有人比她更清楚不成?
而若是吕氏没有谋逆,他们搞出来的那一套,就不是什么拨乱反正,而是弑君犯上,倒行逆施。这是足以夷三族的罪名,别以为后世都说什么诛九族,实际上夷三族可比诛九族严重多了,所谓的九族,上自高祖、下至玄孙,其实还是一家一姓,也就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人,而夷三族,说的便是父族、母族和妻族,那真的将你亲戚一网打尽。到时候别说是什么身后事了,一大家子人都得成孤魂野鬼。
这等利害关系挡在前头,他们自然是得孤注一掷,不会允许刘昌有任何机会上位。辽国那边太远,他们的手伸不到那里,而长安这边,他们却密密织就了天罗地网,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刘恒想到这里,心中便是愤怒不已,这些人当年做下了那等事情,如今真的是将皇家的事情都当做是自个的事情了,以为什么都能插一手,简直是岂有此理!他心中盘算了一下当年参与了诛吕之人的名单,然后愈发恼火,不过面上却是一团和气,并没有任何动怒的意思,而是叹道:“几个皇子年纪都还小,哪里担当得起藩王的重任!”
下面有的大臣大概以为刘恒这会儿已经心动了,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说道:“陛下当年为代王时,同样尚是少年,诸位皇子乃是陛下所出,哪有虎父犬子的道理,何况,诸侯王就国,自有国相辅佐。有道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陛下虽说一腔爱子之心,但是还是得遵从祖制,叫诸位皇子及早封王就国,也好为陛下分忧!”
刘恒只是说道:“各位卿家所言,朕知道了,朕再考虑一番!”
一般情况下,天子说考虑的时候,就已经是动摇了,下面大臣一个个自然觉得自己是赢了,一个个都颇为得意。而作为丞相的张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那些大臣喜笑颜开的模样,心中却是冷笑,上头那位看着是个好脾气的,但是,真要是跟他熟悉了,你就知道,这位才是个吃人不眨眼的呢!陈平要不是死得早,这会儿只怕早就被天子抓住了把柄,如此,现任曲逆侯也只能躲在自个封国里面自娱自乐,稍微有点异动,就是夺爵除国的下场。周勃如今就跟惊弓之鸟一番,生怕哪一天天子就要对他下手。当年为首的两人尚且如此,其他这些人,当初不过就是一帮摇旗呐喊的小喽啰,他们难道以为自己的脖子比那两位还要硬吗?竟是还想要硬扛到底,简直是不知所谓!
张苍根本不想掺和这种事情,哪知道刘恒根本不想让他这个丞相置之事外,因此,便开口说道:“丞相以为如何?”
张苍心中暗骂了刘恒一番,面上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说道:“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诸皇子之事,虽说是国事,却也是家事,陛下自己做主便是!”当初刘邦要分封诸子,张苍其实就已经觉得,这事是个隐患,像是刘肥,一下子封了那么大一个齐国,还都是富庶之地,虽说这些年经过吕后和这位不断拆分,齐国诸王已经不成气候了,但是吴王和楚王,却成了心腹大患,而且他们还不是高皇帝的子孙,而只是侄子,以后随着皇位的更迭,各个诸侯王的血脉只会距离天子越来越远,而天子也会有自己的儿子,到时候想要分封自己儿子的时候,还能分到哪里去呢?多半还得削藩,问题是,藩王难道会引颈就戮,老老实实被你削?到那个时候,天下又要大乱!
所以,在张苍看来,在事情还没有告一段落之前,就分封诸子,根本就是一件不靠谱的事情,刘昌将来若是做了天子,他能看自己这些异母兄弟顺眼,刘昌可不是那等长于妇人之手的柔懦天子,到时候头一个喊着要削藩的就是他,天知道会搞出什么乱子来。还不如先劝刘恒下定决心,以刘昌为嗣,然后跟刘昌商议,将他这些异母兄弟安排出去,到时候既然是他自己做的主,那么刀子也不会砍到这些异母兄弟身上。因此,这会儿刘恒想要甩锅,张苍自然是将锅给甩了回去,你当初自个留下的祸害,自个解决吧,我就是个丞相,甭管你立谁,我都举双手赞成,你也别问我什么意见了!
如果其他事情上,张苍摆出这样的架势,刘恒肯定是高兴的,历朝历代,君权和相权的争锋都在持续,搞到后来,皇帝直接就将丞相的位置给撤掉了,或者说,将相权拆分开来,自己居中裁决,占据主动权。但是如今,相权在朝堂上还是占据了极为重要的地位的,而且这个时候天子也不是真的一言九鼎,跟臣下之间的关系是臣拜君,君亦拜臣的格局,所以,很多事情,如果丞相开了口,天子就得尊重丞相的意见。
这会儿刘恒肯定是想要张苍开口帮着自己弄个否决票,结果张苍根本不接这个锅,刘恒能乐意才怪。但是刘恒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他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再议吧!”
退朝之后,刘恒犹豫了一下,还是留下了张苍,召张苍在宣室殿商讨皇子封王之事。
刘恒也不跟张苍这个老狐狸拐弯抹角,直接说道:“丞相何以跟朕装糊涂,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朕不信丞相不知晓!”
张苍老神在在地跪坐在那里,心里却在嘀咕刘恒就喜欢搞这种形式化的事情,各个衙门自个都已经将办公的桌椅给换了,结果在朝堂上,还是得老老实实陪着天子跪坐,不过谁让人家是天子呢,他要尊崇古礼,省吃俭用,你还能说这样做不对不成!张苍是懂经济的人,他最崇尚的就是管仲,管仲当年治国,随便齐桓公在宫里如何大兴土木,广纳美人,穷奢极欲,他都不以为意,君王享受一点,本来也不算什么坏事,君王一力节俭什么的,听起来是美德,但是从整体来看,并不是好事,你什么都不花用,那么以此为生的那些人日子怎么过呢?你只要该给的报酬给了,不要让人家白干,那么,君王奢侈一点,也能让百姓日子好过一点。
不过这种事情,张苍觉得自己跟刘恒掰扯不清楚,而且也容易引起那些政敌的攻讦,因此,他从来不吭声,这会儿听到刘恒直言指责自己,张苍也不再跟刘恒打太极,而是直接说道:“臣也没有说错,此事终究还得看陛下!陛下若是舍得一时之痛,那么,就不需要过多考虑别的事情,该立谁就立谁,只是,陛下心怀天下黎庶,不ren人间多有兵戈,这才举棋不定!只是,陛下心里明白,朝堂上,许多人却不明白,或者说,他们不愿意明白,陛下不愿意下决心,他们自然要逼着陛下下决心,至于会造成什么后果,对于他们来说,反正也不能更坏了,他们自然不会在乎!”
见张苍将事情直接说破,刘恒不由苦笑起来,说道:“早知如此,朕当年还不如留在代国,也不至于遭此锥心之痛!”
张苍很想说刘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在他还算是有几分理智,而且拥立刘恒这事也有他的份,因此,他叹了口气,说道:“陛下若是想好了,不如先跟辽王好好商议一番,总不能日后真的闹出不ren言之事!”
刘恒叹了口气,说道:“丞相先回去吧,朕也得好好想想!”
第83章第83章
辽王宫中,刘喜兴高采烈地从外面进来,身后带着一队捧着漆盒的下人。
“王叔,这些便是徐福当年带走的东西!”漆盒被打开,里面是各种金银首饰器皿,这也是仅存的东西了。徐福出海已经好几十年,他当初只是带了大量丝绸布料,却没有带蚕种和桑麻之类的作物出去,多年来,当年带出去的丝绸衣料已经消耗殆尽,又没有找到苎麻,如今那些人不得不跟土人一般,用树皮和鱼皮做衣服,也唯有徐福的后人还能用上陈年的丝绸。
徐福当年是以求仙的名义带走了大批随从和童男童女,随行的秦军在路上就被徐福带着随从下了毒,推到了海里,那些童男童女当时就发现不对,不过他们也无从反抗,只好老老实实跟着徐福东渡到了一处大岛上。
在这个过程中,其实就已经死了不少人,一些人是因为不适应海上航行,在船上病了,船上也没有大夫,生病了要么自己扛,扛不过去,只有被丢到海里喂鱼的下场。后来到了地方之后,也有水土不服的。岛上土地很贫瘠,他们当初过来也没有带什么种子,毕竟,谁家去求仙带凡人的粮种呢?而这边原产的粮食作物,虽说也经过当地土人驯养,但是很显然,这些土人根本不擅长种地,他们还处在刀耕火种的阶段,产量简直低得感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多有不适应这样生活的,很多人开始怀念秦国,秦法虽然严厉,但是好歹那里不会饿死人啊!而这岛上,什么都没有,土人一个个看起来不比猴子强到哪里去,偏偏徐福还让他们跟土人联姻,这不是开玩笑嘛!你让一个文明社会出来的人,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去跟原始食人部落的人成婚?是个人都要说他们疯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徐福手下发生了第一次的叛乱,这也是为什么肃慎人能在另外一个岛上发现秦人留下的物品的缘故,那些叛乱的人起事仓促,本身也没有多少武力,因此很快被镇压了下去,残存的人划着小船逃跑了,结果也没能活下来。
徐福虽说带着人跟那些土人融合了,但是这个融合并不顺利。这些土人就算是羡慕徐福他们的生活,但是羡慕归羡慕,徐福他们带来的东西许多对于他们来说华而不实,而且还要让他们供养他们食物,这些土人自个都吃不饱呢!
按照被抓到的徐福后人的说法,徐福其实后来也后悔了,他原本想得很好,当年他跟着人出海,发现了这个大岛的时候,就起了心思,毕竟远离中土,他完全可以带着人在这里称王称霸,但是等到了地方之后,他就发现,原本计划得再好,实际操作起来,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他们到了那里没几年,就遭遇了好几次地震,虽说他们住的多半是木头和茅草搭的房子,不会被塌掉的房子压死,但是,地震的时候地面开裂,掉进去照样是个死,何况,地震可能还会伴随着其他的灾害,比如地震震塌了火塘,就会引发火灾,尤其是冬天的时候,大家都是要用火盆火塘取暖的,地震一来,那么一个弄不好,就困在火海里了。
那些土人觉得是外来人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灾难,在原本首领的带领下也发动了叛乱,徐福在那一次叛乱中受了重伤,那些土人没什么好武器,但是那些肮脏的石矛之类的,上面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脏东西,即便没伤到要害,也会带来可怕的感染。徐福是方士,就算是懂一些医术,但是,对于这种细菌感染是没多少办法的,最后竟是直接死在了这点小伤上。
总之,之后,他们这些人就跟那些土人结下了深仇大恨,他们虽说有比土人更强的生产力,但是,生产力得转化成真实的物资才行,他们又不会勘探矿脉,带来的东西又有许多被土人抢走了,剩下的那些坏了之后,想要修理都困难,他们人数又比较少,附近的土人都知道他们手里有好东西,因此,五不时就要来骚扰劫掠一番,弄得他们尴尬不已。
这次遇上辽国来的船队,他们以为是中原来追索他们的,一部分人吓得厉害,另一部分人却是宁可回到中原被问罪,也不愿意再留在这里跟土人斗得不可开交,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他们真是受够了!等到听说秦国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汉国,顿时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迫不及待将保存下来的东西都交给了船队,又引着船队将那些劫掠过他们的土人部落都光顾了一遍,将流失在外头的东西都寻了回来,这才跟着船队离开了。
刘喜之前就听刘昌许诺过,发现徐福所在之后,就将徐福占据的地方分给他,封他为王,虽说听那些人的意思,那里其实很糟糕,但是对于刘喜来说,又不要他去开垦拓荒,有什么好担心的,一亩地出产少一点,那就多种几亩地就是了,如今辽国这边别的不多,就是各种铁制农具多,用于帮助农业生产的牲畜也多,总之,苦到谁也苦不到他头上,他有什么可担心的。而能被封王,以后就有了传给子孙后代的基业,而且这远在海外的藩国,也不用担心哪一天长安那位天子不爽了,直接来找你麻烦。
刘昌没告诉刘喜的是,那个岛上,应该有着金银矿,他打算先叫人去开采一番,然后再封给刘喜。
当然,嘴上刘昌说得很好听:“喜,之前说好的,等找到徐福所在的岛屿,就将那里封给你,寡人自然不会食言!不过,寡人当年也没想过,徐福他们去了那么久,那里居然还是一穷二白,这样吧,我先派一批人过去规整一下,好歹先给你修个城池出来,再雇佣一些土人开垦一些田地,你呢,也想办法多弄点人口,毕竟,你也知道,寡人这辽国,人口是真的不多,实在没法多分你多少了!”
刘喜也没多想,他虽说来辽国的时候,将朱虚侯分给他的那些人口也带过来了,但是这些人落到了刘昌手里,哪里还能指望刘昌吐出来,刘昌连一个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封国都给他了,他也不用在乎这点人口了。因此,刘喜只以为刘昌是想要以此为借口,吞掉他之前带来的人口,他才不在乎这个,有钱还怕没人口嘛!他觉得,刘昌就是太仁慈了,要人口还不简单,花点钱,民间愿意买卖人口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因此,刘喜当下拍着胸脯说道:“大王放心便是,人口的事情,不用大王操心,等回头侄儿就国的时候,大王行一点方便就行!”
犹豫了一下,刘喜问道:“大王,这事需要上禀长安吗?”对长安,刘喜肯定是有怨念的,他亲爹造反失败,虽说死了也是咎由自取,但是,终究那是他亲爹,长安后来也没什么说法,刘喜虽说不至于恨,但是终归有些不是滋味,只是,刘昌自个名义上还是大汉的属国,他再封个王,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刘昌瞟了他一眼,揶揄道:“现在说了,你信不信,那地方能很快换个新主人,你这个封国可就没了?还不如你先到了地方,称王建制,成了气候再上书,木已成舟,长安那边也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刘喜狠狠地点了点头:“行,那就这样!那我得先抓紧了,可不能将风声透出去!”
刘喜一溜烟跑了,准备回头就召集心腹,到中原想办法搜罗人口,采购足够的物资,再看看能不能从各个工坊挖一些工匠,等到时机一到,就可以扬帆出海,在岛上建立起自己的国家,这般一想,真的是做梦都能笑醒。
刘昌却是已经估摸着将金银矿的地图给画了出来,然后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叫他们先借口去岛上开垦,然后将岛上的金银尽快开采出来。那里的金银矿其实都是浅层矿,开采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为了不让刘喜发现端倪,刘昌叫他们以采石的名义开采,然后将这些矿石运到另外几个岛屿上冶炼出来,然后再集中运回辽国。
当然,不用火药,短时间开采干净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刘昌琢磨着先开采一批,白嫖点便宜,然后拐点弯,让刘喜的人自个发现这些金银矿,剩下的也就是刘喜的事情了。刘喜那边建立封国,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所以,他开采出来的金银最后多半还是会落到刘昌手里,变成各种各样的物资。
而有了足够多的金银,也就足够刘昌改良币制了!实际上,如今在辽国,大宗交易已经开始使用黄金,辽国这边本来就产黄金,刘昌顺势叫人铸造了一批精美的金币,成色很好,上面的花纹也很难仿制。只是叫刘昌头疼的是,辽国境内金币流通倒是没问题,但是,这些金币一旦落入了汉国商人手里,很快就会成为金饼,最终的归宿多半便是陵墓。这些黄金作为天然的货币,干啥不行啊,为什么要埋到地里面,是怕盗墓贼没钱花吗?为什么霸陵是后来被盗次数最少的,别以为是因为那些人敬重刘恒的品行,说白了,是大家都知道,霸陵里面没多少陪葬,挖霸陵不划算!像是刘彻那个穷奢极欲的,谁都知道这家伙有钱,还舍得陪葬,所以茂陵就多次被盗,最后连自个尸骨都没保住,何苦来哉呢!
第84章第84章
实际上,刘恒现在就深受货币之苦,他之前放开了铸币权,结果就是,中央的货币受到了来自吴国和辽国货币的双重冲击。辽国的铜币更精美,而吴国的铜币呢,更实在。
辽国之前是跟着长安走,吕后搞了个七铢钱,辽国一开始也是搞的七铢钱,但是七铢钱并没有那么方便,因此,很快,刘昌就改成了五铢钱。五铢钱成色好,重量合适,又是经过时间考验的货币,所以五铢钱很快就被百姓所接受。而吴国那边,他们就纯粹是以本伤人,吴王刘濞的确爱民如子,但是,他的民起码也得是黔首,奴隶什么的,那连牲畜都不如。家里有个大牲口是需要好好伺候的,而奴隶嘛,纯粹就是消耗品。
吴国能一直在南方做大,其实是建立在许多奴隶的血泪上,他一直以来跟东瓯和闽越常有些磕碰,很多时候就是为了掠夺奴隶。这些奴隶被送入矿山,在非常艰苦的环境下采矿冶铜,铸造成铜币。吴国的铜币也没有固定的规格,最轻的有三铢钱,最重的有半两钱,含铜量维持在摔在地上不会碎成几瓣的程度。这就足够了,不会被劣币打得抱头鼠窜,又保持了足够的利润,在通行之后,迅速开始强势占领市场。当然,吴国这些钱放到辽国是不行的,辽国只认自家发行的钱,他们的五铢钱之所以盛行,就是因为与辽国贸易的持续增长,即便是吴国要来辽国做生意,也得用辽国的五铢钱和金币。
只是,即便刘恒对于经济上的事情并不是很懂,也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市面上通行的都是其他人铸造的钱,那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刘恒又不能否决自己之前说的开放铸币权的话,如今也只能通过魔法打败魔法,他需要的是,有足够对抗吴国钱的钱。但是刘恒又不能自己亲自下场,这显得吃相很难看,所以,他需要一个知情识趣,愿意背锅的白手套。
而在刘恒琢磨合适人选的时候,刘昌这边已经迎来了匈奴过来和亲的公主。
这位公主长得娇小玲珑,还是颇有些可爱之处的,不过,她身上并没有那种自以为出身草原霸主而来的骄纵,相反很是谦卑。这也是难免的事情,辽国不是那等被匈奴人roulin得瑟瑟发抖的小国,这些国家,匈奴嫁女过去,那就是直接空降的皇太后,小国国主对上妻子,都得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匈奴,结果匈奴大军回头就能打上门,自家就要国破家亡。妻子能嫁给下一任国主,而他们的脑袋也只能成为匈奴人炫耀武功的工具。
可是稽粥在辽国这里吃了几次憋,虽说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上层却都是知道的,匈奴这样的民族,最是敬畏强者,女子也是一样,她自己是强者的时候,自然会以匈奴的利益为尊,因为匈奴可以保障她和她所生子女的利益。而如今,匈奴在辽国眼里,也就是那样,这位自然也不可能在刘昌这里摆出什么高姿态来,她知道,就算是她死了,为了维持匈奴与辽国之间脆弱的和平,说不定匈奴还会主动再送一个人过来,而她的死活,谁会在意呢?
这位并没有汉名,匈奴名字叫做若兰提,她这一次嫁过来,稽粥也算是下了血本,光是陪嫁的队伍就有数千人,还有大量的牛羊战马,可谓是给足了辽国面子,这也让常驻辽国的汉家使臣很没面子,因为稽粥给大汉下的聘礼相比较起来,简直再寒酸不过。当然,刘恒给的陪嫁其实也不算大方就是了,总之就是正好将少府卖不出去的一些库存给清了一遍。匈奴想要什么铁器,那肯定是没有的。
相比较来说,刘昌这边给的聘礼也算是大方,他们本来就跟匈奴有许多贸易往来,铸铁锅本来就在贸易名单上,以匈奴如今的冶炼技术,反正是没本事将铸铁锅重铸成其他铁器的,只能是浪费时间。因此,这次给匈奴的聘礼,就有许多铁锅,还有精美的金银器,以及从闽越购买的岩茶做成的茶砖。
中行说跑到匈奴那边说什么匈奴人不要用丝绸,对于骑射起家的匈奴人来说,丝绸根本就是华而不实的东西。但是辽国这边宣传的是,穿着丝绸内衣,可以有效减少弓箭的伤害,匈奴人找人一试,就发现,这居然是真的,箭透过丝绸内衣射到身体中,它会把丝线缠在箭头上一起射进去,只要轻轻抽动丝线,就可以把箭取出来,不需要再隔开伤口将箭**。
然后,辽国这边的丝绸就在匈奴大卖,别管匈奴人多么残ren好杀,但是他们同样也珍惜自己的生命,只要能提升在战场上的存活率,那么,他们是愿意付出足够代价的。毕竟,活着才能拥有更多的财富,死了,可就都便宜别人了。
不过,他们其实没有想过,如大汉的大黄弩还有辽国的攻城弩,造成的是穿刺伤,一根**射出去,说不定跟串葫芦一样,一下子能射穿好几个,光是巨大的动能,就足够造成致命的伤害。而辽国这边普通的**,加工的时候,直接就是加了血槽的,就算是**容易,那也会出血不止。所以,这些丝绸内衣更方便的其实是草原民族的自相残杀。
至于金银器什么的,匈奴人对这些也是很喜欢的,他们喜欢用头骨和黄金制作酒器,刘昌又宣传了一下白银制品可以防范下毒之后,自然又得到了匈奴人的欢迎。至于说茶砖,这些其实都是次品的茶叶了,但是对于匈奴人来说,依旧是润肠通便的好东西,和奶制品一起吃,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是无上的享受。因此,这个反而是最受欢迎的,一块茶砖运到匈奴,就能换一匹健马!
总之,刘昌给的聘礼都搔到了匈奴人的痒处,上层贵族对与辽国之间的贸易顿时有了很大的依赖,毕竟,大汉跟匈奴的贸易,主要是集中在丝绸、粮食还有私底下的铁器交易上,虽说不至于可有可无,但是断绝之后,也就是生活不那么方便而已,但是如今情况就不一样了,丝绸、茶砖、铁锅成了最大的硬通货。
中行说自觉自己一番苦心,全被匈奴人当做驴肝肺给丢了,但是他对此也没别的办法。虽说稽粥依旧信任他,毕竟中行说作为一个仇视大汉的汉人,而且还是从长安来的,对于大汉高层的情况非常了解,他提出的保持匈奴人凶性的建议其实也是可行的,可是,如今时移世易,时代不同了,稽粥也得正视,南边这个庞大的帝国正在迅速恢复强壮,而匈奴人却很难真的齐心协力,来扼制大汉的强大,就算能这样,稽粥也很难下定这个决心。匈奴本部人口也就是那么多,不能随便消耗,而随意驱使那些附属的部族,人家又不是傻子,真要是他们一块造反,匈奴本部就要疲于奔命,若是在这个时候,又有哪个草原部族崛起,匈奴的下场只怕还不如当年的东胡。
像是现在,草原上大月氏就一直不满匈奴的统治,一直在暗中跟匈奴作对,所以,稽粥现在需要做的是,先让草原上只有匈奴一个声音,然后,才能有足够的实力去打压大汉和辽国。
稽粥心里其实也明白,他这个想法完全就是自我安慰,真要是留给大汉足够的时间,即便匈奴一统了草原,拿大汉也不会有太多的办法。像是现在,大汉吃到了棱堡的甜头,如今简直像是在发疯一样,一个劲地在北地边界修建棱堡。稽粥倒是觉得这个在草原上也很实用,但问题是,辽国的那什么水泥,根本不肯卖给匈奴!若是采石或者是夯土制造,就需要大量的人力成本。当然,在匈奴,奴隶的人工算不上什么,草原上最重要的是草场,若是大肆采石挖土,难免会伤害到草场,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何况,匈奴人本来就是逐水草而居,有的年份雨水不多,他们就要更换草场,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所谓的安全,铲掉大片的草场来铸造棱堡,还没办法如同帐篷一样可以拆卸,这种费事费力的事情,哪个部族肯干呢?
不管在什么时代,深谋远虑的人总归属少数,更多的人其实目光短浅,像是在匈奴,也没多少教育的说法,匈奴贵族很多也不比文盲强到哪里去,他们能弯弓射雕,但是,要论有多少文化,多少见识,那真是有限。他们看重的就算眼前的财富,短期的利益。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作为大单于的稽粥目光长远,也难免要被集体利益裹挟。
辽国他们打不过,没法像是对西域一样逼着他们交保护费,只能老老实实购买他们的东西,辽国如今也不缺牲畜了,用牲畜换那些商品压价压得很厉害,他们更喜欢金银这样的贵金属,而匈奴人自个是不会没事去开采金银矿的,他们的金银来源主要就是靠抢劫西域,在大家迫切需要足够多钱财的时候,稽粥再次发动了西征,这一次的目标是大月氏,干掉了大月氏,西域就全部是匈奴的后花园,可以为所欲为!
第85章第85章
吃过一次偷家的好处,听说匈奴要西征之后,辽国这边顿时又蠢蠢欲动起来,可惜的是匈奴那边也不会重蹈覆辙,他们选择西征的时机就是秋后,直接提前让各个部族往河套、阴山、祁连山等地方过冬,像是大秦当年打造的高阙,如今就是匈奴人用以过冬的一个重要场所。
在确定了匈奴人的动向之后,辽方放弃了那点危险的想法,转而琢磨着若是匈奴西征成功,能给辽国带来什么影响。辽国对自己的武力很有信心,因此,他们琢磨着,回头能卖多少东西给匈奴人,将匈奴的战利品变成辽国的财富。
而对于大汉来说,匈奴如今真的彻底解决了大月氏,那么,整个草原乃至西域,都将是匈奴一家独大,到时候,匈奴就有足够的精力骚扰大汉边境了!因此,大汉这边即便不乐意一直出钱,也不得不掏钱向辽国大量采购水泥回去继续大肆修建棱堡。没办法,虽说大汉的细作费了不知道多少力气,搞明白了水泥的初级配方,但是,他们对材料的配比并不清楚,只能自个慢慢试,虽说最后也搞出了土水泥,但是质量却不如辽国,不过,他们用的都是奴工,所以,成本上倒是比辽国低一点,因为他们不需要给奴工付工钱。
可是,为了防止匈奴人得到水泥的配方,他们也不能就在边境烧制,如此一来,还得再加上运输成本,最后发现,成本也就是比辽国的稍微低一点,凑活一下也能用,但是这种关乎边境安全的事情,谁敢凑活!所以最终他们还是得老老实实找辽国购买,如今为了防止匈奴人掉头就从河套打过来,他们得抓紧时间,将棱堡修建得更密集一些,要不然,总不能一直让匈奴人随时可以攻入关中,威胁到长安吧!
总之,辽国两头卖东西,赚得眉开眼笑,匈奴那边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们根本不懂经济,也没有什么经济体系可言,除了草场和牲畜是命根子之外,他们只笃信实力,金银什么的对他们来说也就是好看,不能吃不能穿的,能换成铁锅、丝绸、茶砖、烈酒之类能让他们生活得更好,还能有更多战斗力的东西,这些金银自然也就花得值。
而大汉对此虽说非常不甘心,急切地想要摆脱对于辽国的依赖,但是很多东西根本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赶得上的。别的不说,辽国这边差不多都已经完成了基本的扫盲工作,那些工匠一个个都能认识上千个常用字,会基本的数**算,而普通的百姓,稍微培训一下,也就能立刻补充到那些不需要太多技术含量的岗位中去。而大汉呢?文盲率大概超过了90%。因为纸张的出现,儒家倒是开始按捺不住,在民间搞起了讲学,但儒家也是有门槛的,他们嘴上喊着有教无类,但是,一个脱产的读书人需要花费多少财力和精力,是后世的人不可想象的。一个中产之家都未必能供得起一个读书人,何况是寻常人家!寻常人家能填饱肚子都得竭尽全力,谁有这个闲心供家里子弟读书!地不要种了?徭役不要服了?
而没有一个有着相对应素质的生产阶级,大汉凭什么能将生产力水平追上来呢?凭着靠着繁重的赋税徭役体系早就的破产农民吗?这些破产农民变成的官奴或者是私奴能有多少工作积极性!能完成基本的任务就行,多干什么的他们也拿不到钱,没有自由,那么,自然是打一下动一下!
实际上,刘恒也隐约明白了一些,可问题是,他就算是不断降低赋税,却也解决不了这些问题。他想要如同辽国那边一样,对有大量土地的人征收重税,但是,只要他敢这么做,只怕功勋阶层立马就要造反,毕竟,他们才是最大的地主!他们或者是他们的父辈当年在战场上浴血厮杀,才为子孙后代积攒下了那样的基业,结果你现在要苛以重税,那当初我们打天下,难不成都是为了你们老刘家做牛做马吗?始皇帝都没你这么残暴好不好!
刘恒就是纳闷,辽国为什么那些贵族地主对此竟然没有什么反弹,竟是任由刘昌将各个级别能够持有的土地乃至奴婢的数量给定了下来。刘恒自然不明白,刘昌是用工商业的利益跟土地利益进行了交换,当那些贵族地主发现从事工商业能够得到更多的利益,反而在土地上很难获取之后,自然也就不纠结于土地了!辽东的黑土地非常肥沃,加上刘昌搞出来的高产作物,让辽东的粮价一直保持着很低的水准,如今不对粮食进行深加工,光是靠着卖粮,根本就不怎么挣钱了,相反,你要是有个工坊,有个工程队,最好是有一艘海船,那么,你来钱的方法就多了去了,怎么着都比种地要划算得多!
辽国这边也出口粮食,但是主要出口的对象是匈奴,出口的也是加工过的粮食,免得匈奴人在投降的汉人指点下点亮了种田技能,回头拿着高产种子自个去种,那以后可不是亏了嘛!因此,辽国出口匈奴的粮食主要有几种,精米和白面,还有就是红薯或者是土豆做的粉条,另外一种居然是麸皮和稻糠!辽国这边暂时还没有能够对麸皮和稻糠进行进一步加工的手段,因此,这两样东西主要是用来当饲料,价格也很便宜,也就比白送强一点,而匈奴人在知道了这两样东西的价格之后,直接买了一大堆,倒不是用来喂养牲畜,而是直接给牧奴吃,养奴隶的成本顿时又降低了一截。刘昌也管不了匈奴人给奴隶吃什么东西,既然他们肯掏钱,那就卖呗!
而大汉其实也缺粮,但就算是缺粮,他们也没有从辽国购买的意思,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汉地边境距离辽国倒是没有千里,但是他们显然不愿意将自己的命根子维系在辽国的手里,万一马上要打仗,结果辽国这边断了粮草,那不是坑嘛!因此,他们宁可花费大力气自个往边关运输,也不会从辽国购买。民间也不乐意采购辽国的粮食,因为辽国只出口加工后的粮食,这些储存时间短,还得额外花一笔钱购买油纸油布将其包装好,免得路上遇上雨雪天气导致粮食霉变,比起其他的商品,占据的地方大,利润率也不够高,与其买粮,还不如花同样的钱买酒呢,带回去更赚!
总之,辽国能做到的事情,放在大汉,是难以做到的,刘恒又不像是杨广这等自负且心急的人,满脑子的主意,恨不得立刻就转化为实际行动,最后步子太大,不仅扯着蛋,还将自个的命和国运都给输光了。刘恒做事是典型的黄老一派的治国手段,讲究的是春风化雨,顺其自然,总之不能蛮干!不像是他儿子刘启,说干就干!
刘恒也搞不明白辽国内部运行的逻辑,似乎所有人都得到了好处,但是这样的情况,真的存在吗?这让刘恒很是怀疑!
坐在宣室殿里,刘恒研究着辽国的情况,大汉的细作看到的也都是些表面现象,反正在细作送过来的情报里面,辽国一切都井然有序,各行各业都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官员各司其职,简直美妙得如同书上所说的大同一样。刘昌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如此,将大汉交给他,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吧!”
一边伺候的宦者令深深地低下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对于伺候天子的人来说,很多时候最好不要长耳朵,也不要长嘴,知道的事情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是催命符。这位宦者令可不是原本伺候刘恒的人,原本在代王宫伺候刘恒的宦官到了长安之后,就因为原本伺候刘恒的情分,做了中黄门,结果就是给外头泄露了一点消息,之后便消失在了永巷之中。有着这样的前车之鉴,如今这位宦者令自然也就识趣了许多,在御前侍奉的时候,只当自己是个聋子哑巴。不仅如此,他还得管好手底下那些宦官,免得这些小黄门嘴上没把门的,在外头泄露了什么消息,连累到自己。对于天子来说,要对付某个外朝的臣子,那要花费一些心思,起码得有合适的罪状,而他们这些宦者,根本就是天子家奴,他们本来就是获罪被施加了腐刑充入宫廷为宫奴,生死没人会在乎的,天子甚至都不需要开口,一个眼神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刘恒对身边伺候的宦者令还是很放心的,他丢下手里的册子,又是长叹了一声,抬头看看高高的屋顶,一时间心如乱麻,他理智上觉得刘昌是个更好的选择,但是在感情上又非常抗拒,便告诉自己,大汉情况与辽国不同,辽国最开始不过是撮尔小国,所以想要改革并无太多阻力,而在大汉,虽说开国时间不算长,但是功臣、外戚、公卿、地方豪强……这些可没一个省油的灯,若是刘昌想要如同对辽国一样处理,定然要出大乱子。甚至,自己只要一提立刘昌的话,立马朝堂上就要乱起来,这又何必呢?
李达此时也在翻阅汉国送来的情报,看着那些公卿大臣私底下的言语,李达脸上露出了森然的杀意。
第86章第86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启也是越来越焦躁。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如果你从来没有希望,那么自然也就不会有失望,以前的时候,刘启只是代王庶子,几个吕王后所出的兄弟有吕太后做主,有都是嫡子,除了作为嫡长子的刘昌能够继承代王的位置之外,几个嫡子应该可能被封为彻侯,其他庶子能捞到一个关内侯就算是不错了!
但是,刘启当初距离成为太子不过是一步之遥,要不是刘昌的消息传过来,当年他就被册封为太子,他那几个兄弟就会被封为诸侯王被打发出长安,哪里能如同如今这般尴尬。
刘启不是什么shan于ren耐的人,他脾气火爆,最重要的是,刘恒看着他的眼神,让他觉得肚子里憋了一口气。因为在刘恒看来,他就是比不上刘昌,所以,即便刘昌上位有着很大的不确定性,多半会导致一场朝堂清洗,刘恒也更倾向于刘昌。
刘启对此很不服气,他只比刘昌小两岁,这些年来自以为也得到了不少历练,朝堂上的许多事情,他也有一定的话语权,曾经一度没有太子之名,实际上是有过太子之实的。只是名不正则言不顺,他一日不是太子,那么一日就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对象。
刘启也是个胆大妄为的性子,竟是直接带上了一些护卫,顺便还拐走了自己的表弟窦婴,带着人跑出了函谷关,准备去辽国看看,他倒要看看,刘昌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自个父皇这般偏向于他!
“陛下,启皇子这般,该如何是好?”刘启虽说跑得快,但是刘恒手底下人也不是吃素的,刘启才出了长安没多久,就有人将消息汇报上来了。
汉家对于皇子的教育可不像是后世,叫人长在妇人之手,而是很愿意放手让皇子折腾的,因此,皇子出宫乃至离京是正常操作。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以为刘启就是出去狩猎散心,但是很快窦婴就在路上留下了消息,说了刘启的想法。
窦家此时可不像是刘启登基之后,是最大的外戚,窦家如今正是低调做人的时候,尤其,窦皇后虽说不至于自身难保,但是地位也尴尬,朝臣还像是防贼一样防着窦家,说是怕窦家变成吕氏一样的外戚,实际上无非就是怕多出一方势力,分薄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刘启即便不是太子,那也是皇子,窦家的依靠虽说不只有刘启,但若是在窦婴的保护下,刘启出了什么事,他也只有以死谢罪的份!因此,窦婴可不敢真的如刘启所说,一直瞒着,而是找了个机会,写了一封信,命驿馆的人传信给长安,好叫长安知道他们的去向。他们去辽国,最好还得给他们一个官方的身份,要不然,万一刘昌失心疯了,想要干掉刘启,绝了后患,到时候一推三五六,说是盗匪为患,窦婴也没有办法。
消息传到刘恒手里,刘恒ren不住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随他去吧!他这个性子,若是不亲眼见到,他是不会认输的!”说到这里,刘恒心中愈发无力,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得不承认,刘昌羽翼丰满,已经到了其他几个儿子联手,也无法与他抗衡的地步,唯一能够扼制刘昌无非就是自己,但是,自己是下不了两败俱伤的决心的!
刘恒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很少去椒房殿了,一方面是窦皇后年老色衰,再多的贤良淑德,也比不得青春美貌,shan解人意。另一方面就是,刘恒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窦皇后,当初立她做皇后,就是存了立刘启做太子的心,结果如今他已经将天平偏向了刘昌,那么,这对于窦皇后一系来说,就变成了一场灾难!日后新君登基,可不会愿意尊奉窦皇后为太后!到时候,窦皇后说不定只能跟着儿子去封国做王太后了!这还是比较好的,运气不好,只怕得跟张嫣一般下场。
只是这回涉及到刘启,刘恒还是得去跟窦皇后说一声。
窦皇后显然没想到刘启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想要跑到“敌人”的大本营去,她一向很能稳得住,这会儿却是失态地站了起来,膝盖直接磕在了桌案上,几乎将桌案上的杯盏都撞到地上,她也没有来得及去感知膝盖的疼痛,只是惊叫一声:“他怎么会去那里!陛下,求你,求你派人将他追回来吧!”
刘恒看着窦皇后难得露出的软弱神情,一时间心也软了,他能跟窦皇后生下二子一女,自然也是有感情的,只是感情这玩意,也是有保质期的,现在刘恒对窦皇后之间更多的算是亲情,而没有多少男女之情,刘恒在老刘家的人里头,算是比较讲感情的一个,这会儿伸手扶住了窦皇后,ren不住叫起了她的闺名:“漪房,放心吧,启儿不会有事的!他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出去见识一下,辽国的情况跟大汉多有不同,若不是朕是天子,出行一次劳民伤财,朕其实也很想要亲眼见识一下如今的辽国是个什么样子!”
刘恒虽说是温言抚慰,但是态度却很坚决,窦皇后顿时知道此事已经无可转圜,她这会儿也镇定了下来,勉强摆出了一副合格的皇后表情:“既然陛下这么说了,臣妾也就放心了!”
见窦皇后言不由衷,刘恒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曾经的窦漪房也是个知情识趣的美人,如今做了皇后,一下子就端起来了,这难免叫刘恒有些失望。不过,不管怎么说,窦皇后不会再闹,刘恒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安抚道:“朕已经拟了一份诏书,命启儿代朕巡幸藩国,有这份诏书在,启儿在辽国便是天使,不会被薄待的!”
沉吟了一番,刘恒又说道:“好久不曾见到嫖儿了,不如叫她进宫住几天吧,你也有个人能说说话!”
窦皇后行了一礼:“那臣妾就代嫖儿多谢陛下恩典!”
刘恒不太喜欢这种公事化的对话,他又说了几句,又吩咐身边的宦者令,从自个库房里头取一些珠玉宝石赏给馆陶公主,然后就借口自己还有事情,匆匆离开了。
窦皇后疲惫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一边伺候她的大长秋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问道:“娘娘刚刚膝盖磕着了,可要请侍医过来?”
窦皇后这才感觉到膝盖钻心的疼痛,不用解开裙子看,就知道,只怕这会儿膝盖已经淤青了,她这会儿心烦意乱,也不想找侍医,弄得别人有什么猜想,便吩咐道:“不用了,不是有那个什么白药嘛,我记得治跌打损伤很对症,拿过来给我用一点便是!”说完才想到,这白药也是辽国那边的,顿时愈发心烦意乱起来,很想要干脆不用,但是,她还得去长乐宫侍奉太后,若是表现得一瘸一拐的,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来呢,只得ren了。
刘武如今依旧住在宫中,听说之前刘恒来了,连忙跑到自家母亲这里来打听消息,结果一进来,就闻到了熟悉的药味。自从白药流入大汉以来,就成了诸多贵族子弟还有将门的必备药物,连军中也采购了一批,这白药对于跌打损伤乃至金铁创伤之类的都有很好的效果,这年头民风尚武,对于贵族子弟来说,骑马驾车佩剑射猎是正常娱乐,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的,用上白药就能很好地散瘀消肿。刘武虽说也算是文青,但是也是弓马娴熟,没事就去上林苑射猎,所以,白药是经常使用的,对这个味道非常熟悉。因此,一闻到这个味道,刘武便急道:“阿母,你受伤了?”
窦皇后见儿子这般急切,心中安慰,便说道:“只是刚刚一个不小心,磕着了膝盖,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武仔细闻了闻,确定了味道的来源,这才松了口气:“那阿母可得好好休息一下,这白药效果好得很,很快就能消肿了!”
窦皇后点了点头,然后就说到了刘启身上,叹道:“你兄长是个不省心的,带着你表兄窦婴还有几个护卫,居然直接往北方去了!”
刘武顿时一蹦三尺高:“哥哥他怎么能这样,这种事情,居然不带上我!”这话一说出口,刘武就知道坏了,窦皇后看着小儿子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危险了起来:“你也想要跟你哥哥一样,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跑出去!”
刘武赶紧解释道:“哪能呢,阿母尽管放心,不管儿子以后去哪儿,一定先叫阿母知道!不像是哥哥,一点兄弟义气都没有,连我都瞒着,却戴上了表兄!”说到这里,刘武难掩怨念!
窦皇后见小儿子这副模样,顿时有些无奈,小儿子这真的是半点敏感性都没有,只想着要出去玩!她心中暗叹一声,嘴上却是说道:“整日里就想要跑出去,要不,回头阿母跟你父皇说,干脆让你封王就国好了!”
刘武顿时不吭声了,他对于封国的印象就是代国,那真的是个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们贵为王子,很多时候都要饿肚子,若是给他的是个贫瘠的封国,那还不如留在长安呢!
刘武有的时候是有些天真,但是这会儿也回过神来,知道刘启为什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北边去了,他心中顿时有些彷徨起来,若是父皇真的选了刘昌,那么自个兄弟又该何去何从呢?
第87章第87章
对于商人来说,但凡有利可图,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官府可以对驰道荒废这种事情不以为然,秦国当初为了修建驰道,那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但是,这花费了巨大代价的驰道,那是需要维护的。因为所谓的驰道,其实不仅仅是夯土为路,上面是要铺设木轨的!始皇帝在的时候,自然能够妥善维护,但是始皇帝一死,情况就不一样了。
那些木轨还没来得及朽烂,就被拆了做了木柴,原本夯实的道路也因为连年兵荒马乱,虽说依旧寸草不生,却也是坑坑洼洼,不再平坦。这些驰道其实汉家也一直在用,但是比起当年秦国那会儿不计工本人力,现在其实就是偶尔征召徭役,将上头的坑填平,这种没有夯实的路面很经不起风吹雨打。官府这边每年需要用徭役的地方多着呢,哪有许多人力浪费在维护驰道上,能凑活就继续凑活,除非遇到特殊情况,比如说大军要从驰道出征,就得赶紧征召民夫,加紧修缮。
这种道路,普通人是没资格走的,但是那些商人,如今为了方便从辽国运输商品,他们另辟蹊径,自己掏钱在附近修路,他们也算是有心眼,直接低价从辽国那些民用的小作坊里头购买了比较劣质的水泥,横竖他们很少会运输铁器之类非常沉重的东西,所以,也不用担心路面质量不够,这种劣质水泥路,可比土路强多了,起码不用担心一个冬天不走,来年就变成烂泥路。对于这些商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先花钱修好了路,以后年年用得上。至于修路的费用,这些商人分摊一下也就行了,谁要是不出这个钱,这条路就不许他用!
刘启他们出了函谷关没多久,长安那边的诏书还有相关的符节就送了过来。刘启知道是自家父皇默许了自己的行动,觉得自家父皇是觉得自己输定了,给他的一点怜悯,心中怀着一团怒火,一路向辽东而来,没多久就发现作为官道的驰道已经荒废不堪,反倒是隐藏在田野中的那些商人行走的道路非常热闹,路面即便有些开裂的地方,却颇为平坦,也没什么黄土飞扬,问清楚情况之后,顿时心情就变得非常复杂。一边觉得商人实在是有钱,一边又觉得地方官府尸位素餐,以至于连官道都修不好!
窦婴这会儿也还是个热血天真的年轻人,事实上,他一辈子都有些天真,窦婴并非窦长君和窦广国的儿子,而是侄子,窦婴的父亲早逝,因此,从小就养在窦长君膝下,后来刘恒做了皇帝,立窦漪房做皇后,便去清河寻访窦家人,窦家人因此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不过不同于窦长君、窦广国接受的是黄老之学,窦婴学的却是儒学。对于窦婴这样的身份,他的先生自然是将他往各种真善美去教,如此才能扩大学派的影响力,因此,窦婴这会儿还是满脑子都是致君尧舜上的想法。
窦婴看着这番景象,忍不住就说道:“这种事情,这边郡守知道吗?”窦婴琢磨着,虽说这路距离官道还有一段距离,但是稍微走远一点,也就看见了。虽说肯定要比官道窄,但是综合算起来,肯定比官道好走,这修路不比其他,需要用的人力物力都是不少,这不惊动地方官府才怪!偏偏这路最后修成了,窦婴直觉里头应该有猫腻。
刘启冷笑一声:“彼辈若是知道,那就是其心可诛,若是不知,那便是无用至极,总之,这等人哪里堪用!”
刘启在这边发狠,窦婴倒是被刘启话语里面的杀机给吓了一跳,他想要多劝一句,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也不是不通俗务的人,这会儿便说道:“这些商人能够修成这样的道路,只怕在辽东获益极丰,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如此!但凡这事被捅出去,只怕他们就得被迁到关中霸陵了!”
刘启对商人可没什么好感,或者说,在封建时代,作为统治者,很少有人对商人有好感的,对他们来说,商人就是蛀虫。刘启虽说崇尚的不是法家,但是也是看过申韩之学的,对商人那是看不上的,这会儿瞧着这些商人居然能自个掏钱修路,愈发心里有了想法。
不过,对商人有想法,不代表他们会对商人的一切都弃若敝履。既然有好路走,谁会坚持在官道上吃灰,因此,很快,他们就上了那条水泥路。
虽说被那些商人雇来维护道路的人发现刘启他们车马上并没有挂着相关商家的标志,但是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只怕是权贵子弟,他们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让人过去了!毕竟,就像是窦婴所想的那样,这些商人能将路修起来,自然是得到了地方衙门的默许的,为了疏通还花了不少钱,官府自然也知道这条路的好处,所以,在需要的时候,他们其实也宁愿走这条路,而不会走看起来更宽敞的官道。
顺着道路,刘启他们顺利到达了汉辽边境,他们并没有走正规的渠道出关,因此,离开边境没多久,就顺着大路到了移民署所在的地方。
虽说如今没有大规模的移民了,但是,辽国在边境的移民通道并没有关闭,除了严冬季节,边境这边几乎每天都有人拖家带口过来移民,尤其是住在边境的人,虽说如今修建了棱堡,不用太担心匈奴的袭击,但是,大家都是眼明心亮的人,辽国那边普通百姓过的什么日子,他们这些人过的又是什么日子,稍微一对比,大家就有数了。
虽说大汉这边私底下严禁人口外流,但是边界线那么长,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人看守的。只要愿意想办法,总能溜出去的。甚至,还有专门干这一行的掮客,他们跟守军互相也有默契,给守军一些贿赂,然后带上一些人出境,只说他们是自己带出来的伙计或者是奴仆,然后将人送到辽国那边的移民登记处,就能得到一笔奖励,可以说,他们是两头通吃!因此,这些年来,边境的移民署依旧是门庭若市。尤其这个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许多人家不想欠下债务,就一横心,干脆卖了家当,想办法跑到辽国来。
刘启看到的就是一大群人在移民署外头排队等着移民,一个个在门外的时候衣衫褴褛,却满怀希望。移民署的入口和出口在同一侧,相聚不过是数十步,然后就能看到,移民署里那些完成了移民工作,从里头出来的人却是一个个衣衫整齐,身上干干净净,精神状态大为不同,他们出了出口不多久,就各自上了不同的车,奔赴了他们的新生活。入口那些人看着这些或许几十天之前跟自己没什么区别的新移民,一个个更是生出了极大的憧憬来。
刘启在那里盯了好几天,差点被人当做是细作,等到他拿出了作为天使的符节,辽国移民署那边立马就有人出来接待:“原来是上国天使,之前我等也不曾见过国书,以至于竟是丝毫不曾听闻,实在是失礼了!”
移民署的人看似尊称刘启为上国天使,但是言语间并无丝毫卑躬屈膝的意思,对他们来说,上国也就是一个称呼而已,无非就是看在自家大王是天子儿子的份上,他们这些人,见多了汉人的落魄,所以,心里头自然有一种傲气,在他们看来,自家大王迟早是能坐上天子位置的,他们这些人就是元从旧人,反倒是原本中原那些,一个个都算不得什么!
刘启见那官员看似有礼外表下的倨傲,不免心中大怒,只是在别人地头上,刘启也知道不能乱闹事,因此,只得忍了下来。一边窦婴看着不好,赶紧打了个圆场,说道:“我们只是没见过移民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多看了几眼!你们这般对待移民,得花费多少钱财才行?”
那官员顿时得意起来,不以为然道:“咱们辽国这边不怕人多,就怕人不够用!这点钱财算什么,只要他们不是什么偷奸耍滑的,很快就赚回来了!”说着,他伸手在外头一排房子指了指:“那里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等着呢,只要这些移民通过了基本的培训,就是上好的劳力!只要这些移民肯跟着他们走,他们也是情愿出钱的!”
窦婴没搞明白其中的逻辑,还以为这所谓的移民署是将移民当做是官奴发卖,但是看起来又有些不像,他看了刘启一眼,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那官员见这两个还是少年模样的汉家使者一副懵懂的模样,猜测他们应该是汉家公侯贵戚家的子弟,就是借着使者的名头出来长长见识的,这等人对于辽国来说,也算是财主,因此,对刘启和窦婴还算是客气,笑吟吟地说道:“两位使者看样子是走岔了路,驿馆距离咱们移民署可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在我移民署先歇息一日,明日,下官找人送两位使者去驿馆!”
刘启跟窦婴对视了一眼,然后答应了下来。
移民署这边的情况其实早就被人摸清楚了,这里最能看得出辽国是何等财大气粗,那官员亲自领着刘启与窦婴还有随行的卫士进了大门,让他们窥见了移民署内的工作状况,这也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惊。
第88章第88章
移民署里除了严冬季节,人总是很多,这里也被倾注了大量的资源。别的不说,每一批移民,消耗的食物和布料就是个很大的数字。这些移民带过来的东西,大多数都是要被丢弃回收的,他们原本的衣服会经过统一烫洗,送到造纸作坊,然后换上移民署为他们准备的衣服。因为技术的进步,哪怕他们用的衣料在辽国已经算是低档次的了,这些布料依旧细密柔软,夏衣轻巧,春秋的衣服就已经很是温暖厚实。可以说,对于这些一穷二白的移民来说,他们如果留在家乡,可能到死都穿不上一身这样的衣服。
刘启和窦婴也算得上是见过人间疾苦的,刘启在代国的时候,日子就过得捉襟见肘,窦婴小时候,窦家日子也不宽裕。而长安城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公卿彻侯,上林苑里,就有许多失去了土地的贫民租了上林苑的土地。刘启和窦婴都见过这些人的生活,而很显然,移民署这边,这些新来的移民,他们的生活水平一下子变得比汉家所谓的中等人家还强一些。
“辽国到底哪来这么多钱?”刘启坐在椅子上,杯子里面的茶水已经没了热气,在大汉,上层对于数学都是非常重视的,刘启稍微一算,就知道,这些移民在移民署待一天,所消耗的物资都要超过百万钱,一年下来,起码就是几亿钱这么白白花出去了。
这会儿大汉经济还是很薄弱的,几亿钱,都足够打一场非常富裕的仗了,结果呢,辽国就这么白白耗在一帮黔首身上,有这个必要吗?
窦婴也在盘算这些年辽国流入汉室的商品大概赚了多少钱,然后他就意识到,辽国是在用大汉的钱,掠夺大汉的人口,偏偏大家还对他感恩戴德!他抿着嘴,皱眉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刘启也是说道:“明明父皇那边已经下了严令,结果呢,竟然还有这么多人跑到辽国来!”
刘启倒不是痛恨这些百姓,有道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愿意跑到辽国来移民的,除了一小部分是纯粹的投机分子,大多数其实都是在家乡过不下去了!北地其实人口不算稠密,按理说人均耕地面积不会少,但是帐不是这么算的!北方开发算是比较早的,土地如今也不再肥沃,另外就是,这里没多少河流,降水量也一般,所以,原本这年头的粮食产量就低得可怜,到了北地,还得再打个折扣,遇上荒年,说不定一亩地种下去,打到的粮食也就比种下去的种子多一点。
但是,你环境再恶劣,却是不能耽误给地主老爷交租子。不交租子也行,那就得去给那些老爷家的子弟做扈从,做亲卫,然后他们去挣军功的时候,你就得跟着上战场,军功是老爷少爷的,送死却是你的事,你死之后,家里人能不能得到抚恤,还得看他们的良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北地这边百姓活得也艰难,即便朝廷经常减免赋税,但是,这种减免获利更多的还是那些地主豪强,普通百姓所能得到的好处很有限,所以,稍微有点天灾,他们就要面临破产的危机。以前大家是没得选,只能去给地主富户做佃户,甚至是不得不卖身为奴,但是如今,大家都宁可往辽东跑。尤其,在那些地主竟然因此降低了租子还有子钱的利息,好挽留他们的时候,他们虽说没有见识,但是作为普通百姓,也有着小民狡猾的智慧。那就是,既然那些地主老爷不希望自己离开,那么,那里一定比给地主做佃户奴仆来得强。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刘启难免有些无力。他一直觉得,自个的父皇是个仁慈的天子,在父皇的统治下,大汉子民都能沐浴天子的恩德。但是,这一次出京,刘启看到的东西太多了,民间许多事情都让他觉得愤怒,最终却是无力。
因为汉家一直以来执行的小家庭制度,所以,民间常有生子不举之事,因为生下来之后也未必养得起,地方上的官吏拿捏小民的手段也很多,汉家户籍是有漏洞的,有一个漏洞就是户籍上的年龄,孩子生下来,可没有零岁的说法,生下来就是一岁,遇上个心怀恶意的,给你写户籍的时候,多添个两岁,那么,你就得提前年给孩子交口赋,孩子还没长成,就得去服劳役,一个还没有真正长成,从小营养不良的孩子,去参加远超过他能力的劳役,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就算能承担口赋,孩子顺顺利利长大了,但家里多一口人,将来分家怎么办,分不到家产,那这个孩子将来就会沦落到下一个阶层里头去,比如说给人做赘婿,而这个时候,赘婿其实就跟刑徒没什么区别。
这还只是一个很小的问题,其他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多的是,一开始刘启还恨不得直接提剑杀人,到后来,刘启已经无话可说。尤其出了函谷关,老刘家的影响力也没那么大了,地方上的郡守如果跟豪强沆瀣一气的话,那么,他们就是地方上的土皇帝,他们想要做什么,下面百姓都无力抗衡。更重要的是,百姓其实不管这到底是谁的过错,他们只会将怨恨放在刘氏身上,谁让汉家天子姓刘呢?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再看到辽国如今的光景,刘启只觉胸中一个郁气几乎要喷薄而出,他不得不承认,刘昌真的干得很不错,但是,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刘启坐在那里,眼神变得无比迷茫。
同样迷茫的还有窦婴,他学的那些学问比较务虚,不够务实,他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但是具体怎么做,为什么,他很难搞明白。他只觉得自己从前学过的那些理论受到了无比的冲击,一时间已经对自己那些所学开始怀疑了起来。
刘启跟窦婴两人跟入了魔一般,干脆也不走了,就留在移民署,天天盯着移民署的运作,移民署的官员劝了他们几次,见他们不听,最后也便听之任之,这里也没什么机密,想要复制很容易,只要你肯源源不断地掏钱。
移民署就是这样一个吞钱的怪物,各个作坊还有那些想要开发自己封地的贵族们也对移民署有捐助,为的就是能给自家多弄一些移民过去,但是,这些钱投进来,也就是减少了朝廷对移民署的拨款,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别的不说,给那些掮客的好处就不能少。
这个世上,很多事情的逻辑都很简单,只要生产力跟得上,那就少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是你钱还不够多。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也是如此,要不是汉武帝得了自家父祖两辈人积攒下来的家产,就他那个败家子的德性,可撑不住打几次匈奴,不用等到他晚年,中年就要财政崩溃,民不聊生了。
而移民署这边虽说提供基本的技能培训,但是也就是个基础,认识一些常用字,会算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和九九乘法表,差不多就能成为一个初级的产业工人了,所以,一个移民在移民署其实待的时间并不会很长,然后就会根据他的想法,给他足够多的选择,让他自个选,是想要分田分地,还是想要去工坊做工,另外就是去什么地方,哪类工坊,总之,辽国境内各行各业都缺人,移民从来都是供不应求。
等到搞明白了移民署这边的全套流程之后,刘启和窦婴一方面大受震撼,毕竟,辽国这边居然在短时间内就通过一些特殊的符号,让移民迅速学会了足够的知识,有这样的知识量,这些移民回到大汉,都有资格做地方上的小吏了!而在辽国,这居然只是基础,大家都没将这些当回事,甚至,将这视作是扫盲阶段,也就是脱离了文盲的水平,想要进一步深造,就得进入专门的学校去学习。
刘启和窦婴在意识到在移民署不能知道更多的时候,这才离开了移民署,打算这一路上好好看看辽国究竟是如何运作的。
大概是冤家路窄,刘启到达辽国不久,一个规模还算是不小的船队到达了海州码头,所谓的海州,其实就是后世的济州岛,如今辽国已经开始大规模发展海洋渔业,海州这边就是一个中转地,在这里对捕捞上来的海产进行进一步的加工,做成咸鱼、鱼干、鱼松乃至罐头,这也让海州迅速繁荣了起来,这里的码头也成了许多海船停泊中转的地方。
这个船队是南下做生意的商船,船上却带上了吴国的使团。
刘濞消息也算是比较灵通的,他一直对长安的位置有着相当的野望,因此,在他知道了刘昌的身份之后,便觉得有机可趁,另外就是,辽国如今跟吴国也有比较密切的贸易往来,吴国的特产可不只有海盐和铜,还有生丝,刘昌在那里购买了好几个山头用于种植茶树,招收了不少人口采茶制茶,刘濞也是看到了其中的好处,也开始搞起了茶山,只是如今在大汉,茶叶还算是药材,一时半会儿还没能培养出大家喝茶的习惯。
刘濞想要跟刘昌结盟,好一起对抗长安,为此派来了他的太子刘贤,也就是历史上被刘启一个棋盘砸死的那个倒霉蛋!这位倒是没有去长安朝贡,结果看他们的路线和速度,看样子,这会儿他们要在王险城相遇了。
第89章第89章
刘昌之前就得到了长安那边送来的信,自然知道,官面上打着窦彭祖和窦婴名头的其实就是刘启和窦婴,他对刘启其实没什么敌意,毕竟虽说刘启算是受益者之一,但是当日的事情,刘启可没资格参与其中,事后才知道怎么回事,刘昌也不会没事迁怒到刘启头上,实在是犯不着。事实上,当日的事情,真正能做主的还是刘恒,其他人,包括薄太后,都只有旁观的份。
刘昌虽说存了事有不对,就直接掀桌子的想法,但是若是能够让刘恒心甘情愿将位置交给自己,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像是刘启,或许在那一段历史上,这位留下了极大的名声,作为一个帝王,也算是比较成功的一个,但是,刘昌却觉得,自己远比刘启要强,别的不说,刘启当年削藩操之过急,哪怕平定七国之乱其实耗费的时间不长,但是最终也是造成了不少祸患的。别的不说,一个富庶的吴国,就因为这一场乱战,最后却因为战乱,很多年都没能恢复元气。
不过,等到听说吴王太子刘贤也来了的消息,刘昌也觉得有些荒谬起来。
吴国那边,原本刘邦吕后在的时候,还压制得住,刘恒是小宗继大宗,这就让刘濞觉得不服气了,他没想过这天下是刘邦打下来的,他就是想着,自家父亲是兄长,自己算是老刘家的嫡系血脉,不像是刘恒,不过就是庶出罢了,凭什么最后能叫他做皇帝。加上这些年来,他在吴国一番经营,自觉兵强马壮,凭亿近人,有道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作为藩王,实力强大了,自然也就有了问鼎之心。
当然,他可不像是刘长,光长武力,脑子有限,还没怎么样呢,就咋咋呼呼,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有不臣之心。所以,明面上,刘濞依旧是个合格的藩王,谦恭有礼,对一干近支宗室也很是讲义气,简直就是宗室里头的忠厚长者,众口相传的贤王。
在许多人看来,刘濞真正生出反心,是刘贤被刘启一棋盘砸死之后的事情。但是,只看刘启还好端端地做他的太子,也没多少人说刘启暴戾之类的话,就知道,这里头不是刘恒如何护短,只怕还是刘贤触动了刘启的底线。毕竟刘启再脾气暴躁,也不至于一盘棋都输不起。
辽国这些年一直在跟南边做买卖,对于三越还有吴国的情况,可比长安那边了解得多。像是赵佗,名义上对汉家称臣,实际上一直在圈地自嗨,他的黄屋左纛一直也没真的收起来,偶尔还是用一用的,私底下还用了不少打擦边球的东西,比如说他也铸了九鼎。当然,老刘家刘邦就不是个规矩人,也没真的规定多少只有皇家能用的东西,他唯一规定的一个就是刘氏冠,也就是一种竹皮发冠,这玩意赵佗本来也不会没事去用就是了。
对南越,刘昌倒是不怎么计较,说白了,赵佗也就是仗着天高皇帝远,私底下图个乐呵,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愿意真的跟汉家撕破脸的。而吴国那边却是不一样,刘濞这人底线很灵活,他做了吴王没多久,刘邦就驾崩了,刘濞那会儿还算是恭顺,后来瞧着风向不对,吕后当权,私底下就有了些想法,在宗室里头表露了一些对吕氏不满的意思,自然引起了不少共鸣。
吕后那会儿也没空跟刘濞计较,毕竟刘濞明面上也没做什么错事,另外也是看在刘濞亲妈的份上,吕后跟长嫂没什么交情,跟二嫂还是有些患难之谊的,所以,吕后也就是私底下警告了刘濞一番,刘濞顿时乖巧起来,不敢多露头了。
但是,等到吕后一死,刘濞其实就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但是,人家不带他玩,你又不是高皇帝的儿子,就是个侄子而已,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所以,大家联络藩王的时候,就没考虑过吴王和楚王这两系,刘濞倒是想要毛遂自荐一下,但是最终还没等他准备妥当呢,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刘濞的心思,也就是仗着天高皇帝远,外头人不知道,而自家人其实都是知道的。刘贤作为刘濞的嫡长子,也希望自己能从吴王太子升格成大汉太子,这样的心思若是在遇到刘启的时候流露出了几分,刘启不杀人才怪!
刘贤这次过来,打的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心思,挑拨刘昌与刘恒相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以前的时候,刘贤只觉得辽国就是大肥羊,他们拿出来的商品精美,花钱也很爽快,吴国的生丝卖给辽国,利润比得上直接卖丝绸,当然,辽国的丝绸质量也非常好,吴国费了许多力气,也没能织出同样光滑细腻的丝绸来,像是现在,吴国那边,大家都更喜欢穿辽国的丝绸。吴国那边夏天炎热,冬季湿冷,夏天还好说,冬季其实很难熬,而辽国的毛衣还有毛呢乃至羽绒服很顺利就打开了吴国的市场。吴国产铜,会稽的铜山日夜不停地开采冶炼,刘濞又叫人广种桑麻茶树,将生丝苎麻还有茶叶卖给辽国,用这些换取辽国那些堪称是物美价廉的商品,大家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刘贤以前也就是觉得辽国的工匠水准比较高,结果到了辽国之后,刘贤就有些绷不住了!
吴越之地,素来武德充沛,吴国既然有不臣之心,那么自然在武备上下了不少功夫,刘贤一直很得意吴国的甲士,如今到了辽国之后,在看到了辽国那些寻常卫士的装扮之后,刘贤就有些不可置信起来。他根本想象不到,辽国这边,一个寻常巡街的士卒,身上都能穿甲,一个个身板都很是强壮。至于身高其实是有些良莠不齐的,一般中原来的移民身高就高一些,原本辽东本地的民族,身高就矮一些,毕竟,身高什么的,人种是一回事,营养也是一回事,以前辽东这边人是空有宝山,却没法开发,等到刘昌来了之后,借助于更强的生产力,总算对这里展开了初步的开发。大量养殖的家禽家畜以及海洋捕捞给人们的饮食带来了更多的蛋白质,大豆的广泛种植也让人们可以摄入更多的油脂,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是正处在生长发育期的孩子了,便是成年人,都能稍微窜一窜,一个个也开始变得愈发强壮起来。
刘贤看到的正是这一些,路上遇到的百姓,就没有那种面黄肌瘦的,相反,绝大多数都很是结实,一个个精神昂扬,光看这些人的身体素质,如果按照汉家制度,再经过基本的训练,他们随时都能够从普通百姓变成士兵。
发现这一点之后,刘贤原本的那些傲慢也就被压下去了,毕竟,人家一看就比你强,豺狼或许可以驱使普通的野犬,但是若是他们敢打狮虎的主意,狮虎一个不爽,一巴掌就能将它们一拍两段!
刘贤开始怀疑自己的父亲,辽国这么强大,他们不会是与虎谋皮吧!
同样跟刘贤一样,被震惊到的还有刘启和窦婴。刘启和窦婴其实早就知道辽国也是个武德充沛的国家,毕竟,他们连匈奴人都能追着打,但是,对他们来说,辽国能锻炼出十万左右比较强大的精兵就算是不错了,毕竟,即便是大汉,也不是所有的军队都是精锐,普通的郡兵也就是比寻常百姓强一点。但是等到看到辽国这边,连看守城门的守卒都是一副精锐模样,这就叫人难以置信了!
这也就罢了,之前他们还以为辽国的富庶是跟大汉一样,中上层富庶,普通百姓困苦,但是到了之后他们才发现,这边富庶就是常态,普通百姓也能一日三餐,甚至不止。这边过了酉时,还有人在外头摆摊吃饭,到了亥时才开始宵禁,许多人闲着没事,就在路边小摊或者是餐馆里面喝酒吃饭闲聊,等宵禁之前再回家。为了防止有人喝醉了发酒疯,除了少数酒馆提供高度酒之外,绝大多数餐馆的酒都是低度酒,而且谁要是敢发酒疯,被巡街的巡警发现之后,就要处以**和罚款,**耽误赚钱,罚款更是叫那些百姓肉痛,所以,大家也就是小酌而已,不会多喝!
刘启和窦婴也跟着在那些小餐馆里厮混,这些餐馆里面的食物滋味还算是不错,酒水也还可以,最重要的是,这些酒客居然一个个消息都很灵通,刘启过了好久才知道,辽国这边居然会发行一种叫做报纸的东西,报纸上会刊登许多家国大事还有一些市井消息,辽国百姓识字率也比较高,因此,大家都习惯几家凑一起,购买报纸,一块看,白天大家要干活,到了晚上,就可以针对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些消息高谈阔论一番。
刘启觉得自家父皇就已经很开明了,还专门颁布了一份《除诽谤令》的诏书,结果在辽国这边,是个人都能对朝政指指点点,这放在大汉,岂不是乱套了!
心里这么想,身体却很诚实,刘启也开始习惯每天起床就叫随行的卫士去找报童买两份报纸回来,然后,他的疑惑就更多了!
第90章第90章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刘启见到了刘昌。
“三弟,坐吧!”刘恒几个儿子里面,前两个都是吕王后生的,刘嫖差不多跟刘昌的二弟年纪差不多,刘启年纪也就比刘昌小三岁不到。这会儿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刘启一时间有些恍惚,不过他也没有客气,要不然就显得在刘昌那里露了怯,然后就在刘昌对面坐了下来。
刘昌也不以为意,一边侍奉的宫人素手执壶,经过一番繁复的流程之后,给刘昌和刘启各自点了一杯茶汤,看着茶汤里面精美的图案,刘启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汉室那边茶还叫做荼,就是跟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放在一起煮开,就跟喝粥一样,而且关中人很少喝,这会儿喝茶还只是在南方和蜀地流传,毕竟,也就是这些地方产茶,而且也就是野外采来的野茶,喝的人其实很少。
刘启也是喝过原本那种茶汤的,对此敬谢不敏,而刘昌这里的茶,却是做成茶饼,烤干研磨过筛,然后点茶,流程繁复,做出来的茶汤茶色纯白,可以做出各种图案来,这顿时就让一帮现在已经开始有钱有闲的贵族趋之若鹜,各家如今都开始可劲地钻研不同的点茶手法,创新点茶图案,还要搭配上不同的茶盏。
刘昌其实更习惯喝散茶,最多就是用岩茶搞点功夫茶什么的,不过,点茶什么的,也不用刘昌自个费功夫,刘昌也想要将点茶的文化传到大汉,好卖茶饼,毕竟,比起散茶,茶饼因为工序复杂,更能卖出价钱来。刘启可不像是刘恒,是真节俭,刘启却不是这种性子,虽说不像小猪是个败家子,但是其实本性也是喜欢享受的。他若是回去之后稍微显摆几次,那么,茶饼的销路也就打开了。
比起散茶,其实茶汤味道也还算是不错,因为做茶饼的时候,里面是加了香料和香米的,所以口感甘香,对于少年人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刘启稍微尝了一口,就是眼睛一亮。
刘启很快将一盏茶汤饮尽,然后奉茶的宫人就又往茶盏里放入碾好的茶末,提着长嘴茶瓶给刘启来了次点茶表演,刘启看得兴致盎然,然后笑道:“大兄倒是好享受!”
刘昌笑吟吟说道:“人生在世,不过匆匆数十年,何必自苦呢!若是民生多艰,那么我醉生梦死,骄奢淫逸,自然是犹如桀纣,但是,既然百姓安居乐业,蒸蒸日上,那么,我这边多花用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刘启听着有些沉默,他叹了口气,问道:“大兄,我还是不明白,你当初来的时候一穷二白,究竟怎么就在短短几年里,就让这里如同变换了一副天地一般!”
刘昌斜了刘启一眼:“你没听说吗?我这是蒙高皇帝庇佑!”
刘启很想笑,但是看刘昌那神情,也狐疑起来,他放下茶盏,皱眉问道:“大兄,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刘昌也是一本正经地说道:“为什么不是呢?要不然,你也说了,我当初一无所有,要不是有高皇帝庇佑,天命在身,凭什么能走到今天呢?”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刘昌也没法跟这些人解释什么系统,横竖刘邦当初自个就是个传奇,如今他不过是给刘邦的传奇再增加一些可信度罢了!都是自个祖宗,给祖宗塑金身能算封建迷信吗?
刘启见刘昌这般,也是半信半疑起来,不过嘴里却是说道:“罢了,大兄你不想说算了!唉,原本我以为,我跟大兄还是有一争之力的,结果看到辽国这个模样,我却是没了信心!罢了,大兄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若是做了天子,我们这些兄弟该何去何从?”
刘启紧盯着刘昌的眼睛,生怕错过了刘昌的意图。
刘昌看了刘启一眼,忽然问道:“你知道刘喜现在在哪儿吗?”
“刘喜,哪个刘喜?”刘启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宗室里头重名率很高,这年头起名字,多半是单名为贵,选择的也得是一些有着吉祥意义的名字,像是喜这个字,就属于重复率比较高的,宗室里头,不说是那些血缘关系已经比较远的,近支里头叫刘喜的就有好几个,因此,刘启一时也没想起来。
刘昌解释道:“就是原本的朱虚侯世子!”
刘启这下想起来了,主要是这位也算是吕氏余孽,又想起来这位当年大张旗鼓地投奔了刘昌,他亲爹直接上书请求去了他世子的身份,然后没多久,他亲爹刘襄就造反了!刘启几乎已经将刘喜给忘了,这会儿连忙问道:“他现在怎么了?”
刘昌随手拿了用来点茶的茶匙,蘸了点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幅简单的地图,点了点东边的一个小岛,然后说道:“他现在带着人去了这里,这里是当年徐福东渡发现的地方,原本徐福以为自己带了三千童男童女,就能在那里称王称霸,如果我们没有发现那里,那么,徐福的后人说不定真能征服那些土人,但是,那里被我们发现了,徐福已经死了,他的后人也压不住那些跟随他们一起东渡的那些人,那些人受够了岛上的蛮荒生活,我们的人才一露面,许多就哭着喊着要回来,连可能会被大秦治罪也在所不惜。等知道大秦已经覆灭,几乎所有人都跟着我们一块回来了。那里就落入了我手里,我将那里许给了刘喜!”
刘启瞪大了眼睛,看着刘昌,就听刘昌说道:“这个世界很大,往东、往南,渡过茫茫大海,也有着大片的土地,这些土地上有的也就是一些茹毛饮血的野人,而越过西域,那里同样有着大片的土地,西边有一个曾经几乎征服了整个西方的帝王,要不是他英年早逝,他创建的帝国因此分崩离析,他当初很可能能打到西域,跟始皇帝对上,也不知道如果真的如此,会是什么局面!像是西域几个国家,当初就是被那位大帝征服了的国家的流亡者建立起来的!”
刘启听得心潮澎湃,他眼巴巴地看着刘昌:“大兄,你的意思是?”
刘昌笑吟吟地说道:“这么大的世界,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咱们自家人!匈奴人不足为虑,若不是我这边人口不足,需要人口的地方太多,没必要将大量的人力投入到对草原的征服中,我几年就能将匈奴撵到漠北去!不过,若是有了大汉的人口,那就不一样了,我们可以将匈奴变成我们的先锋,让他们祸害西边去,然后我们跟在后头,让咱们的兄弟,儿子们占领那些地方,建立起自己的王国,而不是将目光都放在中原这点地方!”
刘启忍不住舔了舔嘴角,神情兴奋起来,他看着刘昌茶匙绘制的地图,听到西域往西就是大片适合耕种的土地,还都是平原,西南那边的贵霜也是个好地方,听说就是流淌着黄金和蜜糖的好地方,那里一年三熟,根本不用费劲耕种,随便一把种子撒下去,躺着就能等到丰收。因为富庶,那里的百姓乃至贵族也非常柔懦,稍微吓唬一下,就会忙不迭地掏钱出粮,只求你赶紧离开。
刘启心里开始盘算,自己应该去哪里好,最好能拉着刘武一起,兄弟之间守望相助,也省得回过头来还得求刘昌,那可就尴尬了!至于刘揖那个小崽子,自己要不要在刘昌这里说点坏话,最好将他封到漠北去,让他跟那些匈奴人作伴!
刘昌看着刘启的眼神,说道:“如今这个情况,我不好去长安见父皇,所以,有些话也得三弟你帮忙传达一下。当年的事情,我的确对父皇有些怨恨,但是,总归还是天下社稷为重,除非万不得已,我不会做危害社稷之事,但若是真的威胁到了我,那么,死过一次之后,我就知道,没有什么比我的性命更重要,所以,到那个时候,也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一边说着,刘昌一边用茶匙点了点已经有些模糊的地图。
刘启默然了,谁也不知道刘昌已经探索出了多大的地方,他只怕已经跟西域联系上了,要不然怎么会知道,遥远的西方,曾经有个大帝如同始皇帝一样,统一了西方呢?可惜的是,那位跟始皇帝一样,堪称是天不假年,要不然的话,中原早就该知道西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而不像是现在,只是听那些商人说西边有个什么大夏,至于那个大夏怎么回事,大家只知道大夏的贵族也是黑发黑眼,其他的什么都不清楚。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昌若是放弃辽国,退入海外,到时候通过海路不断袭扰大汉边境,大汉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损失呢?
“大兄放心吧,我会跟父皇说的!”刘启叹了口气,说道,“我虽然想当太子,想当皇帝,但是,却不想当亡国之君啊!”
刘昌举起茶盏,笑吟吟地说道:“既然你我兄弟已经达成了一致,那么另外附赠你一个消息,吴王太子刘贤也来了,他这次过来,可没安什么好心!”
第91章第91章
对于吴国,刘恒刘启也是抱着警惕之心的,之前陆贾出使南越,是经过吴国的,虽说吴国当时遮掩得很好,可是,作为邻居,闽越和东瓯这些年却是将吴国的情况都看在眼里。
东瓯与吴国接壤的地方比较大,对于吴国更了解,同样也比较担忧。三越之中,东瓯实力最弱,他们也更需要大汉的支援,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东瓯对吴国乃至长沙国,都是挺巴结的。
但是,很快,东瓯就怕了,长沙国也就罢了,一个异姓封国,在其他异姓王都倒了霉之后,吴家就愈发低调起来,生怕被抓住了什么把柄。但是吴国,一开始刘邦将他册封在这里,为的是提防三越和长沙国,东瓯自觉自己还算是老实,一直挺配合,但是没多久,东瓯就发现,隔壁这个不是给大汉看家的猎犬,人家是一头饿狼!
只是东瓯跟大汉的关系可没有吴国跟大汉的关系近,他们自然不敢没事找事,说吴王图谋不轨,但是私底下,吴国在东瓯采购了多少铁矿,多少奴隶,多少皮毛筋骨之类的,东瓯都悄悄记录了下来,陆贾就是带着这些回了长安,然后将这些交给了刘恒。
光是算一算吴国在东瓯采购的这些东西,就能估摸出吴国私底下打造的铠甲兵器数量,虽说作为一个封国,是需要一定武力的,但是你这样也太过分了点,何况,吴国的铁器皮毛之类的来源肯定不只是东瓯,谁看到这个账册,不得说吴国有不臣之心啊!
刘启先是义愤填膺,然后就幸灾乐祸起来:“大兄,他不怀好意,头疼的也是父皇和你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昌瞧着刘启那副无赖模样,摇了摇头,随便吧,刘启既然服了软,那么,接下来很多事情都好办了,如此,对付一个吴国算得了什么!
别看外头都说吴王是什么贤王,实际上,那是因为称颂他的都是吴国的士人。吴国在这个时代,几乎算是蛮荒之地了,吴国的士人在外头其实有些混不开。刘濞虽说被封了王,但是老刘家当年本身就处在阶层下滑的阶段,刘太公往上还能算得上是士大夫,到了刘太公一代,刘家也就比土财主强一些。
刘濞没读过多少书,但是,他心眼却不差,自然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话都是那些士人说出来的,黔首有什么想法,其实不重要。对于下面的黔首,给他们一顿饭就可以了,其他的,也不必对他们太好。
这也是为什么在历史上,刘濞虽说一直有个贤王的名头,似乎在吴国很得人心的样子,但是,吴国被灭之后,吴国百姓就没为他喊冤的,因为在吴国,得过刘濞好处的都是中上层,底层是被一起压迫的对象,刘濞为了有足够的人手开矿冶铜,在治下法度非常严苛,动不动就是把人送去挖矿,底层百姓能感念他什么恩德。
辽国跟吴国这两年因为生丝、茶叶之类的往来不少,对吴国的情况也挺清楚,偷偷摸摸也拐带了不少吴国的人口,刘濞发现了之后,不好直接跟刘昌撕破脸,却是干脆不肯再让辽国的商队深入吴国腹地,而是直接在码头进行交易,又严禁百姓靠近海边。实际上,刘恒直接下了许民弛山泽令,放开了山林河泽,让百姓可以自个垦荒伐木煮盐,但是在吴国,盐铜可是刘濞赚钱的大头,哪里肯开放给百姓,所以,原本就不允许有人到海边煮盐,谁敢靠近,直接抓去挖矿,如此一来,自然也没人敢冒这样的风险了。
刘昌琢磨了一番,便决定叫吴国知道什么叫做贸易战,直接来一出釜底抽薪,让吴国出乱子,然后长安那边就能名正言顺地削藩。
见刘昌似乎有了主意,刘启不免来了兴趣,连忙想要追问,结果刘昌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顿时失望起来。
刘启跟刘昌达成了一致之后,也放宽了心,离开了王宫之后,就安心带着窦婴还有一干护卫在王险城闲逛,刘昌给了他一笔钱,他正好可以拿来花销,在他看来,狗大户的钱,不花白不花。想到自己在长安,说是皇子,但是要顾忌亲爹的想法,吃穿都不敢用好的,自家亲爹都穿最差的丝绸,他就算不穿那种,也只能是稍微好一点,吃上头也不敢出格,最多也就是吃点羊肉,牛肉一年到头都别指望看见,因为耕牛稀少,不能为了口腹之欲影响农耕。
而在辽国这边,压根没这回事,辽国这里,普通人都穿得很体面,夏天穿丝绸细葛,春秋的时候就是毛呢,冬天就是各种羽绒服裘衣,再搭配款式不一的斗篷,中下层用羊皮和兔皮,上层就是貂皮狐皮,最重要的是,价格都比较便宜。刘启也算是个有心的,一下子采购了一大批,准备回去孝敬太后还有父母,再给自家媳妇留几件,当然,自己也得留几件,既然都不打算做皇帝了,以后过得如何,主要还得看大兄,既然如此,何必再抠抠索索的,他也是个喜欢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之前在代国的时候是没那个条件,那时候是真穷,如今却不一样,干什么还磕碜自己!
窦婴看着刘启大把大把地撒钱,一开始还劝几句,然后都麻木了,这种事情也是会传染的,按照刘启的说法,难得来一次,这边价钱可比长安那里公道多了,长安那边,辽国的货物运过去,价格不翻个五倍,都算是良心,这会儿多买一点,回去之后要是被说了,反手一卖,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窦婴被说动了,他手里还是有些钱财的,窦婴是侄子,不是亲儿子,继承不了爵位,所以,窦长君对他也宽容,给的零花钱也多,窦婴这次被刘启拉出来,琢磨着穷家富路,一下子将自己的私房都带上了,总共也有个好几十金。在辽国,钱财购买力还是很大的,除了奢侈品之外,普通的商品其实价格都不贵,窦婴跟着刘启跑了一圈之后,也加入了买买买的行列。
刘启和窦婴大肆购物的时候,刘贤也见到了刘昌,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已经将刘贤的骄傲给打击得差不多了,出现在刘昌面前时,刘贤表现得就比较谦卑。
刘昌虽说心里头已经给吴国安排好了剧本,但是面上对着刘贤,却是一副和善的模样:“算起来,寡人还得叫你一声堂兄,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刘贤这会儿其实也还年少,老实说,他也是挺废的,明明比刘启大了好几岁,结果还能被刘启一棋盘砸死。这位也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性子,被刘昌这么一说,居然有些受宠若惊起来,他赶紧说道:“不敢当,辽王雄才大略,家父也唯有赞叹的,常说我们兄弟比起大王差得远呢!”
刘昌笑道:“无非就是时事造人罢了!吴王当年筚路蓝缕,开发吴国,这才有了如今基业,也是不容易!”
这话就说到刘贤心里去了,吴国当年什么光景,如今什么光景,自家父皇那般英雄人物,却要屈居人下,若是被长安那边抓了把柄,回头还要削去封国问罪,土皇帝做惯了的人,哪里还能受得了被别人拿捏,所以,再不济,吴国也不能任由长安宰割。刘贤自觉刘昌跟他们是一个立场的,当下就附和着说了一些刘濞如何如何辛苦,殚精竭虑的话,又恭维了刘昌一番。
刘昌嘴上附和,实际上心里却是冷笑。刘濞他亲爹刘仲原本是代王,结果匈奴人打过来,他半点都没有尽守土之责,反而撒丫子就跑,如此自然丢了王爵,要不是后来刘邦实在是需要有个信得过的人去镇守南方,防御三越,再看着点长沙王,哪里轮得到刘濞这个侄子做什么吴王。结果搞到最后,刘濞却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本事了!
刘昌跟刘贤打了一番太极,反正什么承诺都没给,将刘贤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自觉自己算是跟刘昌达成了一致,将来他们可以合作跟长安对着干。
刘贤可以得意,但是跟着刘贤一块儿过来的吴国大臣却不能得意,他们都是老狐狸了,这次过来,虽说是以刘贤为主,他们过来却是看着点刘贤的,毕竟刘贤还年轻,没什么经验,在吴国,都是别人捧着刘贤的份,而刘昌呢,虽说年纪比刘贤还小一岁,但是他能在那样的局面下翻盘,心机手段都不是刘贤能比拟的,所以,就派了几个心腹大臣跟着刘贤一起过来,帮着参详。
等到见到了刘昌之后,这几位才知道刘濞果然是深谋远虑,刘昌那些没什么实质意义的空话就将刘贤糊弄住了,当然,对着刘贤,他们肯定不能说刘贤太嫩,而是说刘昌狡诈,说的都是些模棱两可的话,半点口实都不落,只怕跟辽国合作,回头是与虎谋皮,你指望辽国先跟长安对上,辽国只怕也打着类似的主意。
刘贤听明白之后,顿时有些羞恼,偏偏一路上瞧见了辽国的实力之后,又难免有些畏惧,他叹了口气,看着几个随行的大臣,便问道:“那以诸公的意思,贤该如何应对呢?”
第92章第92章
刘贤跟几个随行老臣商议了半天,但是刘昌压根不接招,按照刘昌的意思,辽国如今就想要做个纯粹的生意人,咱们虽说是亲戚,但是,亲戚归亲戚,生意归生意,可以看在亲戚情分上给你们打个折,但是想要让我给你们别的什么承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行吧,生意就生意,那咱们谈点大买卖,比如说,辽国的**和铠甲。结果刘昌倒是肯谈,却给出了一个天价,刘贤盘算了一下,顿时发现,虽说辽国的**和铠甲质量的确不错,但是这个价格,也实在是太夸张了点,尤其,**还得配套购买辽国的零件和**,他们自个制作,是做不出那样精度的,顿时就打起了退堂鼓。
刘贤走的时候跟辽国签订了自由贸易的协议,又签订了大笔的订单,走的时候还算是满意。
“大兄,你卖了这么多东西,就不怕养虎为患?”在知道吴国光是铁锭就买了一大批之后,刘启顿时忧心忡忡起来。
“放心吧!”刘昌笑吟吟说道,“回头他们就知道,我的东西不是那么好买的!”
刘启看刘昌神神秘秘的样子,愈发好奇起来,偏偏刘昌硬是吊足了刘启的胃口,却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
“还有半个月就是十月了,你若是不想要留在辽国过冬,那么,你也该回去了!”这年头,十月就是岁首,长安那边会有各种活动,刘启虽说不打算做储君,但是也不能一直赖在辽国。
刘启一愣,他如今颇有些此间乐,不思汉的意思。辽国这边整体环境还是比较轻松的,虽说在工作上头,大家节奏都比较快,但是日常生活并没有因此变得急躁起来,相反,因为经济条件比较宽裕,大家的精神状态也比较松弛,刘启在这边,自然也是受到了感染,每天起床,先去外头的早点铺子吃一顿早点,这边早餐非常丰富,包子馒头油条烧麦之类的不过就是等闲,有钱有闲的人完全可以找个可心的地方慢慢享受,干的,稀的,荤的,素的,那叫一个形形色色。刘启其实肠胃不好,小时候在代国的时候,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若是到了长安之后慢慢养着也就罢了,偏偏刘恒是个节俭的,做了天子,也保持着一日两餐的习惯,刘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的快,两顿饭根本不够,如此肠胃便有些不调,小小年纪就有了胃病。
刘昌倒是没这个毛病,吕王后手里有私房,因此私底下会补贴自己所生的几个孩子,那会儿,刘昌他们兄弟几个都是能一日三餐的,像是现在,刘昌一天三餐不说,中间还有两顿加餐,吃点水果干果点心什么的。
刘启这会儿年轻,肠胃不调还是可以通过饮食养回来的,因此,在刘昌发现他肠胃有毛病之后,就让刘启少食多餐,不吃生冷刺激的东西,时间长了,胃自然也变得舒服了起来,这也让他更加乐意在王险城中各个大大小小的食肆里头流连,每日里美食不断,光是早餐,这么长时间,就没吃过重复的,以至于连时间都忘了,这会儿一听说,还有大半个月就要正月了,刘启也着急起来。
“你这肠胃,还是要好生养着,我这边缺人,厨子就不给你了,我给你一份食谱,你带回去吧!”刘昌叫人拿了一卷食谱过来,“父皇节俭不假,但是食谱里面也没什么昂贵的食材,做法也不复杂,回去叫养室的人好生研究就是!”
刘启兴奋地将食谱揣到了自个怀里,他原本还担心回了长安,就吃不上这些好东西了呢,如今连食谱都到手了,却是不用再担心了!他却是没想到,这事其实刘昌也是埋了坑的。因为辽国这边,大豆榨油的技术这会儿还是严格保密的,大汉那边也就是学了做豆腐的方法,就这,也已经让汉室民间大豆的种植变得广泛了起来,毕竟,大豆蛋白几乎是肉食之外最便宜的蛋白质来源了。但是油脂不一样,芝麻如今也还没有从西域传入中原,大汉那边主要吃的还是动物油脂,植物油脂主要是苏子油和雌麻油,这两种植物出油率很低,所以,根本不可能大范围使用,而给刘启的食谱里面,多半都是炒菜,没有植物油,那就只能用动物油,而且还得用铁锅。
这个成本倒还能接受,但是,辽国这边即便是路边摊也好吃,其中有个原因是调味料,大汉的调味料一般就是盐梅还有各种酱,里头最重要的盐就是个问题,这年头大家并不会多盐进行精炼,因为本来煮盐就很耗费人力物力了,谁还会再耗费更多的成本去研究将粗盐进行提纯呢?所以,这年头的盐,杂质很多,除了咸味,更多的还是苦涩,这样的盐,做出来的菜能有多好吃才怪!这也让辽国的精盐成为了市场上的抢手货。但是很显然,以刘恒的节俭,是不会愿意让少府采购这些精盐的,他们吃的还是少府自个开采熬煮的海盐或者是井盐。加上还有其他那些调料乃至是复合香料,这些共同的使用才造就了辽国这边即便是路边摊也有滋有味的饮食现状。
所以,刘启回去之后,若是想要吃到如同辽国这边一样的美食,那可就得费不少事了!而且,以刘启的性子,肯定是要对外炫耀的,如此,辽国这边出产的各种调料销路也就打开了,虽说很可能让刘启享受一下刘恒的“父爱”,但是挣钱嘛,没点六亲不认的态度,那怎么行!
刘启大包小包地走了,李达几乎是前后脚进了宫,虽说不是质问,却也有些不甘:“大王,此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刘昌看了李达一眼,轻笑一声,说道:“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当年的事情,我那几个弟弟,甚至是那位太后不可能有什么发言权,罪魁祸首除了陈平周勃他们,还有就是我那位父皇,作为人子,我无法做出弑父的事情,但是,我却可以让他众叛亲离,这不是最好的报复吗?”
李达对刘恒其实没什么仇恨,毕竟,刘恒到长安的时候,吕家的人都已经被杀光了,他见刘昌竟是连如何报复刘恒都想到了,顿时就知道,刘昌没有就这么算了的意思,神情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当下下拜请罪道:“臣失礼不敬,还请大王降罪!”
刘昌叹道:“之前跟你说过,你早点娶妻生子,以后也好过继一个孩子给周吕侯一脉,如今寡人的孩子都要出生了,你这边可有了打算?”
李达顿时有些狼狈,他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才说道:“臣会尽快娶妻的!”
刘昌有些无奈,很想要劝李达,不要为了娶妻而娶妻,妻子是要陪他过一辈子的人,他也该放开以前的事情,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只是,看着李达那个样子,刘昌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因此,只得说道:“你若是有了合适的人选,跟寡人说一声,寡人亲自给你做媒!”
李达硬是扯出了一个笑:“大王费心,臣感激不尽!”
今天刘昌这里颇有些门庭若市的意思,李达才走没多久,张辟疆就过来了,他神情有些严肃,见了礼后,便说道:“大月氏败了!”
刘昌早有预料,毕竟原本历史上大月氏就不是匈奴的对手,连大月氏的王脑袋都被做成了酒器,如今匈奴人倾巢出动,若是还输了那才叫奇怪!
张辟疆却是没想到大月氏败得这么快,他还以为大月氏能跟匈奴对抗几年,好叫匈奴消停几年呢,哪知道大月氏居然这么没出息,连半年都没撑得住。
张辟疆对此有些忧心忡忡,大月氏当年势力可是强得很,与东胡一起,将中间的匈奴逼得喘不过气来,那时候,匈奴完全就是在夹缝里面生存,为了能延续下去,匈奴还得向东胡和月氏派送质子,像是冒顿单于就在月氏做过质子,后来冒顿单于从月氏逃回匈奴,杀了头曼单于自立,先覆灭了东胡,后来又打败了月氏。月氏不得不收缩自己的势力范围,往西边撤退。
这些年来,匈奴其实跟月氏之间常有战事,西域各国算是倒了血霉,夹在月氏和匈奴之间,不管谁胜谁败,他们这些小国总是要倒霉的!
原本张辟疆琢磨着月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手里还控制着西域不少小国,也有许多骑兵,这次最多也就是如同之前一样,丧失一部分草场,哪知道,月氏竟是大败亏输,连同月氏王都被杀了,月氏分裂,往西边逃去,也不知道现在逃什么地方去了。
“匈奴损失如何?”刘昌问道。
张辟疆说道:“匈奴本部损失并不大,何况,他们收服了乌孙,又占据了原本月氏的草场,收拢了月氏的附属,很快就能恢复过来!等他们消化了此次大胜之后所得,只怕就要对大汉和辽国蠢蠢欲动了!”
刘昌沉吟一番,说道:“稽粥不是那等狂妄之人,回头遣使去看看情况吧,若是稽粥不老实,那么,也该再给他们一个教训才行!”
见刘昌说得轻描淡写,张辟疆也是与有荣焉,毕竟,如今匈奴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也唯有刘昌敢说要给匈奴一个教训了!
比起辽国的消息灵通,长安那边就差多了,等他们知道草原上的变故时,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第93章第93章
汉室这边,大家琢磨着月氏算是与匈奴结下了血海深仇,回头可以联络月氏一起对付匈奴,但问题是,河套还在匈奴手里呢,大汉想要前往西域,就必须穿过匈奴人的地盘,这就尴尬了!
大汉如今对匈奴就是很尴尬,防守如今尚且算不上有余,更别说喊出什么寇可往我亦可往的口号了!哪怕从辽国购买了大批战马,还颁布了马政,但是,没有河套草原,大汉的马政就是让百姓帮着养马来抵扣徭役赋税,但是这样的做法,养挽马没问题,养战马,这不是开玩笑嘛!战马根本不是这样养出来的,战马是需要足够训练的,像是在辽国,刘昌就划出了不少草场,对马匹进行繁育还有训练,挽马要高大健美,有着更强的负重,战马也要分,耐力强能长途奔袭的,速度快能短距离冲刺的,这些都要有,然后分配到不同的部队。
大汉那边已经发现了马政的尴尬之处,民间马匹的保有量的确上去了,但是,想要大规模配备骑兵,那些马的素质是真不行。如今不是之前,之前所谓的骑兵,没几个能正儿八经搞骑射的,实际上马就是个运送的工具,到了地方,骑兵照样下马步战。而自从战马三件套流入大汉之后,加上观摩辽国的作战方式,大汉这边也摸索出了一套全新的骑兵战法,但是,没有足够的战马,也只能是作为一个威慑,大汉也舍不得让他们上战场。
大汉如今对河套草原简直是渴盼不已,可惜的是,匈奴如今势大,真要是对河套下手,匈奴那边不倾巢出动才怪!
至于说购买辽国战马,朝堂上也有许多异议,辽国通过种种贸易,一直在不断壮大,尤其朝堂上这些人,很多人都没有信心将来能得到刘昌的宽恕,看到辽国赚钱比自己亏钱还难受,因此,对于一力主张从辽国购买战马的建议,一个个都各种反对,最直接的就是没钱!
作为皇帝的钱袋子,少府倒是有钱,但是,少府的钱也不可能都花在军方。少府吃够了技术落后的亏,如今在采用各种手段提高技术,而想要提高技术,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砸钱。
刘恒要提高少府那些工匠的待遇,然后对于研发新技术投入了大量的钱财,虽说有一定的成效,但是想要赶上刘昌那边,那真的是想也别想,没错,对于高明的工匠来说,很多精密的零件完全可以手搓出来,但问题是,手搓出来的零件效率才能有多高,而机器呢,可以让精度稍微差一点,却能够高效大规模生产。
少府这边其实也是继承了秦国少府的一部分精髓,对于精度的要求也很高,但是他这种对于工匠要求就太高了,多少年才能培育出一个能够进行高精度操作的大匠来,而辽国那边,只要经过一定时间的培训,配合机器,几个月就是个熟手,这怎么比得了呢!
刘恒派出去的细作也是查到了辽国的情况,但是,辽国对那些机器的保护都非常周到,除了纺织机还能勉强从外表看出一点来,其他的机器都包裹在铁壳里头,有专门的人维护修理,想要靠近都不容易,所以,哪怕知道辽国那边都是用机器生产,但是靠着细作传回来的形容描述,想要仿制,那真的是一头雾水。
刘恒私底下命人寻访墨家和公输家的传人的事情也很不顺利,因为很多人都跑辽国去了。公输家也就罢了,墨家在乎的根本不是什么高官厚禄,就像是儒家喊着致太平一样,墨家也有自家的政治主张,而很显然,辽国的情况其实很符合墨家主张的兼爱,非攻什么的也勉强,因为辽国只跟匈奴动了武,而夷狄嘛,在这个时代,任何学派心中,其实都只能说是两条腿走路的禽兽,禽兽算人吗?化夷为夏才是正道。
所以,墨家仅存的一些子弟,如今几乎都被辽国一网打尽,而在看到了辽国藏书楼里那些理工科的书籍之后,那真是打死他们也不肯走了,毕竟,比起玩政治,他们更喜欢玩技术。祖师爷当年的东西好多都失传了,而且,就算没失传的那些,他们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如今能够搞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们真的是什么都忘了。
实际上,如果在大汉,墨家子弟还能保持短褐赤足的打扮的话,放在辽国,完全是行不通的,天热的时候还好,降温之后,再赤脚,除非是在通了暖气的室内,在室外这样,那是要冻得足部坏死截肢的!而且,辽国这边,即便是老弱病残,除非真的什么都不想干,否则只要还有劳动能力,都会给安排工作的,他们的收入足够保障他们在这个时代过上有尊严的生活,所以,除非是没脚的人,否则,即便是底层百姓,也没有赤足的。衣服也是一样,很多时候,教条这种东西,也是要屈从于现实的。尤其,华夏自古以来都不是什么食古不化的代表,各个学派也一直在不断调整自己的理论,尤其是儒家,儒家为什么能一直成为主流,就是因为他们总能根据统治者的需要来改弦更张,这也就是所谓的六经注我!所以,甭管上头坐着的是哪家哪姓,他们总能找到理论根据,证明对方的合法性,你可以说他们无耻,但是这也是儒家生命力的体现。
墨家原本在墨子死后就一分为三,之前战乱又遭遇了重创,他们自然不能承认是祖师爷错了,只能认为是自家没将祖师爷的心思领悟到家,如今一看辽国这边那些新鲜的知识,一个个顿时觉得,没必要管什么政治主张了,自家还是老老实实钻研技术吧!
公输家同样有一部分人跑到了辽国,公输家其实也落魄了,他们还不如墨家呢!当年鲁班能够跟墨子论道,但是轮到他那些徒子徒孙,可就没这个本事了,主要是因为鲁班的确手巧,但是他毕竟只是工匠出身,并没有形成一套完整的理论和技术传承,所以,他那些徒子徒孙能学到的东西很有限,最终也只能是沦为工匠。他们既然没有得到鲁班的真传,那么在那些贵族王室眼里,价值自然就跟寻常工匠没什么区别。而比起墨家还擅长制作各种工具,公输家擅长的其实是土建,在这个时代,就是盖房子造陵墓,始皇帝营造始皇陵的时候,征召的工匠里肯定就有大量出身公输家的,而这些工匠为了防止泄密,最后被杀死在皇陵之中。同时死在里头的还有不少墨家子弟,他们主要负责的是给陵墓添加各种机关陷阱,他们的祖师爷算是竞争对手,结果徒子徒孙倒是死一块了!
在大汉,工匠的地位也不高,而且技术好一点的,都只能依附王公贵族,结果这年头还崇尚厚葬,一个不注意,工匠就变成殉葬品了,这谁干啊!
而辽国这边就不一样了,辽王废除了殉葬的事情,工匠的地位也很高,收入也非常可观,因此,一些隐藏在民间的公输家后人便想办法来了辽国。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恒能够搜罗到的人才就很有限,而且很多东西,你若是没有真正见过,光是凭着想象,是很难做出来的。典籍里面记载鲁班做过能飞天好几天的仿真鸟,但是公输家至今也没人能够复刻,甚至说不清楚那个木鸢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如今凭着一个机器的外形和功能,就让这些工匠去造出一个已经更新换代了好几次的机器来,这不是开玩笑嘛!那种原始的初代机还有可能,这种已经改进了好几次,除了原理还一样,但是实际上外形甚至是运转机制都已经跟初代机大相径庭,想要在毫无基础的情况下复刻,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刘恒也想过购买辽国的机器,但是其他都好商量,这种事情,辽国是坚决不肯商量的,刘恒也明白,除非他能立马给刘昌一个保证,否则的话,想要让刘昌老老实实将好东西都拿出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刘恒心里已经妥协了,刘启也算是服气了,老刘家内部对此已经没了什么异议,大概齐王一系会有,但是这种事情,谁会在乎齐国那边什么意见!
刘启回来的时候,跟刘恒说了刘昌的想法,意思就是,以后长城以内的地方是不会再分封出去了,长城以内都会实行郡县制,而长城之外,才会划入到分封的范围,甚至,随着以后驰道的修建,中央控制能力的加强,只怕往后,都得分到北海乃至海外的地方去。
刘恒对此还是比较支持的,他真的是受够了那些藩王,可以预料,随着异姓王的消失,以后只怕作乱的都是老刘家的子孙,这些人打发远了也好,他们想要坐镇当地,就离不开中央的支持,就算是再外头自立为王,想要打回来也不容易,以后最好分封的时候,别把关系好的人分在一起,最好周围都是不对付的,也省得他们勾结在一起作乱。
可惜的是,皇室内部达成一致没用,这会儿中央集权还没有达到一定程度,刘恒虽说已经有了一定的威望,但还没到能对抗整个朝堂的地步,所以,朝堂上群臣反对的事情,刘恒肯定是做不成的!倒是张苍这个丞相态度暧昧,可以看看能不能争取一下。
第94章第94章
张苍这个丞相跟刘恒其实不是很合拍,张苍这人,各方面都不太符合刘恒的口味。刘恒崇尚简朴,张苍却是及时行乐的代表,最重要的是,这货在男女之事上那叫一个混乱,几乎是隔一段时间就要纳妾,据说私底下还跟一些寡妇有些往来。等到不喜欢对方了,还会给人家一笔钱作为嫁妆,让人家出去嫁人。这会儿到没有什么理学,夫妻离婚、寡妇再嫁都是常规操作。只是像是张苍这样的,也是叫人开了眼界。
刘恒虽说不是什么有道德洁癖的,但是张苍这样搞,以前在封地上也就算了,在封地上,张苍这样的彻侯就是土皇帝,只要没搞得天怒人怨,大家都可以当做没看到,如今在长安还是这般操作,都这把年纪的人了,还玩得那么花,作为丞相,一点也不知道要做好表率,这难免叫人诟病。
另外就是,张苍自个是个聪明人,也难怪,这位师从荀子,师兄是李斯和韩非这样的大神,虽说未必名师教出来的就是高徒,但是张苍他要不是年纪小了点,他还真是高徒。李斯和韩非擅长的是权术法度,而张苍这个人呢,反倒是对权术法度不屑一顾,人家擅长的是历法算学,而且很擅长经营。毕竟,看他纳妾和放妾的频率,光是靠着封国的寻常产出,可真供不起他这般花销。
以前周勃和灌婴做丞相的时候,国库那真的是动不动就空得能跑马,比起当年的萧何差了不知道多少。萧何主持政务的时候,那可是楚汉相争时,后来刘邦也是各种平乱,流水一般的钱财花销出去,萧何还主持建造了长安城还有未央宫和长乐宫,那会儿也没叫人觉得钱不凑手。
结果到了现在,明明民生开始恢复了,朝廷收的税赋也不少,陈平做丞相的时候还好,轮到周勃和灌婴,居然就开始捉襟见肘了。而等到张苍做了丞相,他认识的可都是牛人,自个本领也不差,因此,他这个丞相做得可以说是游刃有余。
只是,刘恒又不是圣人,人都是有好恶的,他不怎么喜欢张苍,尽管张苍很能干,实际上他私底下还是在想办法准备将张苍换掉,但是如今,他忽然意识到,张苍看似跟周勃陈平他们是一个立场,实际上事情并不是这样。张苍一直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当初他推举刘恒,其实就是顺水推舟,他又是个滑头的,身上也没有沾染吕氏的血液,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今朝堂上最有可能,又有能力跟刘恒站在同一个立场的,还真是只有一个张苍,大概还得加上贾谊。
存了这样的想法之后,刘恒便琢磨着是不是什么时候要探一探张苍的口风,最好让张苍顶在前头,将压力扛下来,谁让他是丞相呢,丞相掌握着那样的权柄,自然应该顶在前头才对。
实际上,这才是丞相的正确打开方式,对于一个强势还算英明的帝王来说,之所以能够容忍丞相的分权,就是因为丞相是可以背锅的。
张苍可没想到刘恒居然拿他当做是背锅侠,他这会儿正在跟贾谊面授机宜。
张苍儿孙不少,大多数都是庶出,这年头,庶出子是真没什么人权,张苍也没那么多资源能安排自己这些庶子,所以,主要培养的还是嫡出的几个孩子。但是张苍的几个嫡子虽说不至于烂泥糊不上墙,但也是才具平庸,守成可以,不用担心他们胡作非为,将爵位给作没了,更多的,张苍也就不敢指望了。
真正被张苍看重的还是他的学生贾谊,贾谊算得上是少年英杰,这些年来又经历了几次挫折,也算是成长起来了。贾谊原配病逝,张苍就干脆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这个学生,如此,贾谊不光是学生,还是女婿,张苍有意让贾谊与张家互相扶持,起码得撑到张家下一代人成长起来。
之前刘恒其实有意让贾谊做刘揖的王傅,这事被张苍从中作梗,给搅黄了。毕竟,如今这般局势,谁知道刘揖将来会是个什么情况,贾谊又是个重情重义的,若非如此,张苍也不至于让自家女儿嫁给一个鳏夫,到时候贾谊要是一根筋,非要跟刘揖一条道走到黑,那可就遭了。
张苍看好的的确是刘昌,只是,在张苍看来,朝堂上那帮人就是一帮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货色,不到那个时候,他们无论如何也是不肯低头的。如今他们还存着一定的希望,觉得可以抗拒刘昌的崛起,却根本没有意识到,刘昌那就不是什么池中之物,再给他几年时间,要是再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是真会吃人的!
张苍琢磨着贾谊也算是出使过辽国,跟刘昌也有些交情,所以,便打算想办法举荐贾谊去辽国为官。他觉得贾谊的能耐可不比张辟疆差,张辟疆能在辽国扶摇而上,那么贾谊过去之后,很快就能在辽国中枢占据一席之地。
张苍仔细研究过辽国之前的情况,知道刘昌以前身边的班底都是吕家的那些部众家臣,在吕家那里,也不是什么多出众的人才,只不过他是个念旧的,人家也的确从龙有功,所以刘昌上位之后,就给了吕家那些部众高位,但是,这些人即便是吕义,其实也是德不配位。若是刘昌一味顾念旧情,一直叫这些人占据高位,那么,张苍对刘昌也就要低看一眼了,想做皇帝的人,顾念情分可不是什么好事!像是刘邦,那才叫脸厚心黑,什么情分不情分的,但凡你挡了老子的路,那你就滚蛋!
而刘昌的做法就很简单了,他通过各种手段,比如说增设官职,让那些能力不足的人空有高位,却无重权,渐渐就被更有能力的人边缘化了,或许他们依旧还是主官,但是他们的作用却不是拿主意,而是给下属盖章的工具人!当然,虽说削了他们的权柄,刘昌也没有委屈他们,而是通过赏赐财货乃至增加封地来弥补。
这样的手段,张苍还是很欣赏的,有手段,有人情味,不会卸磨杀驴,又能知人善任,这样的君王实在是难得,要不是张苍都这把年纪,该有的前程也有了,他还真想跑到辽国去。
不过,自己不行,不还有学生嘛!学生干嘛用的,不就是给老师分忧的吗?不仅如此,张苍还准备将自己几个还算是不那么废物的庶子也送过去,他们虽说没什么大才干,但是总比之前跑到辽国去的一帮彻侯家的纨绔来得强吧!那帮小家伙尚且在辽国安顿了下来,总不能自家的还不如他们!哪怕只是做个小吏呢,在辽国上升机会总要比在大汉多。
“老师觉得,陛下一定会选择辽王为嗣吗?”贾谊虽说觉得刘昌的确是个很好的人选,但是,辽王这个身世,谁也不敢保证他做了皇帝之后会不会翻旧账。汉家这边都已经将吕家定义为逆贼了,他回来一翻案,到时候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头落地。
张苍喝着酒,笑眯眯地说道:“陛下不选辽王,还能选谁呢?如今拖着,无非就是碍于群臣的意见,只是,在大汉社稷面前,那些大臣又算得了什么!所以啊,你听我的,回头就找个借口辞官,然后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就去辽国!”
贾谊犹豫了一下,说道:“轵侯之前说想要举荐弟子,轵侯那性子,若是驳了他的面子,只怕……”
张苍轻哼了一声,说道:“薄昭算什么,他以为有天子挺着,就能一直风光下去?薄家比起当年的吕家,可是差得远了!薄昭是穷人乍富,自以为是,咱们这位陛下也顾念旧情,但是,真要是触犯了他的底线,他也不是什么老好人!等着瞧吧,就薄昭这得意忘形的模样,他得意不了多久的!更何况,薄家首鼠两端,其实早就恶了辽王乃至如今那位殿下,不管是谁上位,薄家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薄氏女也做了一段时间皇子妃了,那位在启殿下那里,可算不得得宠,偏偏薄家心里有鬼,连一句话都敢说,便是东宫那位太后,也只能是沉默!而且,之前那位殿下去了一趟辽国,我怀疑他已经跟辽王达成了默契!几个皇子自个都不想争了,总不能再从小宗里面选个宗室吧!”
说到这里,张苍脸上已经露出了讥讽的神色,当年如果只是诛杀吕氏,张苍其实还能接受,这等权倾朝野的外戚,本来就是祸患,但是,等他听说连同少帝兄弟都被杀了的时候,张苍就嗅到了其中的危险,他就不明白,周勃也就罢了,陈平那等人,竟然也同意这么做,哪怕他们说少帝非惠帝子,但是这种理由糊弄百姓可以,能糊弄得了皇家那些人精子?无非就是这会儿有好处,能便宜自己,大家才默认,但是真等到新君登基,他们难道不会去想,你已经杀了一个皇帝,难道不会杀了第二个吗?张苍难免怀疑,陈平是不是那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快死了,但是他就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儿孙?老刘家的皇帝难道会有祸不及儿孙的想法?
张苍深深地看了一眼贾谊,断然说道:“实际上,当初你就该留在辽国的,如今晚了几年,其实就已经错过不少机会了!到了辽国,也别想着藏拙,辽王是聪明人,他喜欢的也是聪明人,你去得晚了,那就得用加倍的聪明让辽王信重你,要不然,你此生志向,也难得施展!”
贾谊点了点头,对着张苍躬身下拜:“多谢老师指点!”
第95章第95章
张苍原本以为自己算是小小地坑了一把刘恒,结果没两天,刘恒就将张苍留了下来。
“丞相啊,朕如今也是做祖父的人了,只是至今还没有立储,朕的难处,丞相也是知道的,不知丞相何以教我!”刘恒也不跟张苍拐弯抹角,直接就开了口。
张苍恨不得站起来指着刘恒的鼻子痛骂,麻蛋,好事想不到我,这种千夫所指的事情倒是想到老夫了!老夫都多大年纪了,你这分明是欺负我老人家啊!偏偏对方是天子,自己是臣下,张苍只得捏着鼻子说道:“立储之事,无非就是立嫡立长立贤罢了,虽说是国事,却也是陛下的家事,陛下自专便是,何必问老臣呢!”
刘恒见张苍还想要耍滑头,干脆就说道:“丞相也不必如此,朕有意立辽王为嗣,只是,难免朝中有些议论,何况,即便是朕立了辽王,辽王只怕等闲也是不会来长安的,如此,丞相觉得,朕该怎么做?”
刘昌会跑长安来才怪,辽国是他的地盘,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谁敢对刘昌表示一点敌意,辽国那些百姓能抄起家伙将对方打成肉酱!但是到了长安,刘昌纯粹就是放弃了自己的优势,到别人的地盘上了,到时候那些人狗急跳墙,重演诛吕旧事,那跟自个作死有什么区别。
张苍见刘恒这般,沉吟一番,忽然说道:“老臣记得,辽王似乎曾经想要整个辽东之地?”
刘恒一愣,点了点头:“丞相的意思就是干脆将辽东郡就封给他?”
张苍点了点头,然后笑吟吟说道:“其实不只是辽东,老臣听说,燕王近些年来惶惶不可终日,一直想要移封,不如……”
刘恒顿时皱起了眉头,说道:“朕哪里能找得到能抵得上燕国的封国给燕王移封?”
张苍却是露出了一个狡诈的神情,说道:“老臣不是这个意思,老臣的意思是,是不是可以从当年齐哀王旧例!”
刘恒一愣,所谓的从齐哀王旧例,就是当年刘肥见刘盈的时候,自以为自己是长兄,大大咧咧坐在上首,惹恼了吕后,差点就被吕后一杯毒酒给送走,后来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他将齐国城阳郡献给了鲁元公主作为汤沐邑,鲁元公主作为吕后的女儿,吕后对这个女儿也挺愧疚,毕竟,鲁元公主的丈夫张敖算起来年纪跟刘邦差不了多少,刘邦当年是承了张敖的父亲张耳的人情,所以,直接将女儿许给了张敖,吕后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比自己还大的女婿,所以一直心疼女儿所嫁非人,各种补偿。刘肥讨好刘盈未必有用,因为刘盈已经富有天下,何况,他那个性子,连刘如意都要护着的人,吕后对刘盈那软弱的性子早就受够了,反倒是鲁元公主,吕后很是疼爱,因此,刘肥这般作为,算是搔到了吕后的痒处,吕后便不再追究。
只是,这个情况跟燕王刘嘉如今面临的情况又有些不一样,刘泽是平定诸吕有功,才被封了燕王,这跟吕氏是有着血海深仇的,刘昌能因为这事就饶了刘嘉?
张苍那边很不负责任地说道:“陛下找人去燕王那里吹吹风,回头燕王自己下了决定,陛下到时候只管顺水推舟就是,难不成当初齐哀王献城的时候,就觉得高皇后一定肯饶恕他吗?无非就是一个诚意罢了!”
这完全就是耍无赖,如今就看刘嘉那边觉得自己这一脉的性命和富贵,到底值几个郡了!
张苍给刘恒出了主意,刘恒自然觉得此事可行,当然,他也不愿意就这么容易给了刘昌,因此,自然得派人过去跟刘昌谈点条件,比如说,弄点机器回来。
“看样子陛下那边是服软了!”张辟疆一下子就神采飞扬起来,他如今已经跟兄长张不疑恢复了联系,因为张辟疆的关系,张不疑如今在长安处境好了不少,虽说没捞到九卿的位置,但是却能在各个衙门安插自己人了,张不疑的儿子张典年纪不大,居然就混了个舍人的官职,可以进出宫廷,三公九卿也都很给他面子,比起张良在的时候,张不疑更是如鱼得水起来。张良那会儿是担心刘邦卸磨杀驴,所以搞得非常低调,也不肯叫自己的儿女张扬。
实际上,比起那些普通的彻侯,刘邦手底下几个地位比较高的功臣,反而一个个都比较低调,毕竟,那会儿一堆诸侯造反,大家都担心刘邦怀疑到自己头上,所以,萧何选择自污,张良选择隐逸,总之,不让刘邦还有吕后产生什么不该有的联想就行。
反倒是吕后上位之后,因为张良当初出主意保住了刘盈的位置,吕后和刘盈对留侯一脉都比较宽容,各种赏赐,那会儿张不疑和张辟疆小日子都过得非常不错,实际上,刘盈甚至考虑过纳张辟疆的庶妹进宫,不过,张不疑没答应,毕竟宫里除了皇后之外,其他一个个都只是寻常姬妾,说白了,就是替张嫣生孩子的,在张嫣有一个“嫡子”之前,宫中不可能有什么地位比较高的嫔妃。张不疑就算对家里庶妹没多少感情,也不想随便白搭进去,因此这事最后也只能作罢!刘盈的确是个好人,并没有因此迁怒,对张家兄弟两个依旧亲厚。可惜啊,刘盈太短命,要是吕后多活几年也就罢了,偏偏吕后年纪也不小了,撑不了几年,搞得张家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起来。
张辟疆跑到辽国,其实也是带了点赌性的,毕竟,这种事情,谁也不能说一定能天从人愿!就像是当年的张良,他原本以为帮助韩国复国之后,一切就可以尘埃落定,结果他却看错了项羽,之前所有的付出,都被项羽变成了一场笑话。
好在张辟疆赌赢了,或者说,他没有看错刘恒刘昌这对父子,刘恒终究不是那等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天下苍生之人,而刘昌同样也是一时人杰,这才有了如今的结果。
刘昌却很冷静,他处境再好,也不会强过刘据扶苏这样的,像是扶苏,就算是屡次顶撞始皇帝,即便到了最后,始皇帝驾崩的时候,依旧记得要将皇位传给扶苏。可是最终如何呢?一道矫诏,扶苏居然自愿去死了!刘据更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满手都是王炸,他是嫡长子,他一出生,刘彻就作《皇太子赋》,卫青、霍去病作为军方的巨头,一直在为他保驾护航,最终,却还是被逼得举兵造反。
所以,人心这种东西,压根就靠不住,刘恒或许如今觉得刘昌是个很好的选择,但是时间长了,只怕就会觉得自己作为帝王的自尊心遭到了**,他会愤怒,会怨恨,到时候,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所以,靠别人都是假的,他不能指望刘恒为他压制朝堂上反对的声音,相反,他得继续留在辽国经营,然后让自己真正众望所归,让刘恒即便是对自己恨得牙痒痒,也没办法换掉自己,如此,才算是成功了!
因此,见张辟疆喜形于色,刘昌只是说道:“如今不过是个开始罢了,如今天子还年轻,变数还多着呢!”刘昌可不敢指望刘恒如同历史上一样,再有个十几年就驾崩,毕竟,如今大汉面临的情况其实要比那一段历史上要好得多,刘恒再如何俭朴,如今的生活条件也上升了许多,别的不说,起码如今在饮食上头,可就精细多了,后世大家喊着要吃粗粮,那是因为后世精细的东西吃得太多了,甚至就算是吃的粗粮,也是粗粮细做,加糖加奶,柔和口感,就怕稍微粗粝一些,就吃不下去。而如今,之所以黍和粟能成为贵族餐桌上的常客,就是因为这两样不需要做过多的处理,入口就比较细腻,但是比起真正精细化处理过的粮食,这两种也就是那样了!如今辽国的饮食习惯已经风靡大汉,刘恒又没有隐瞒石磨、水碓的做法,少府那边肯定早就用上了,而且稻麦的产量可比黍和粟高得多,哪怕是为了推广稻麦的种植呢,刘恒也会主动吃米面的。
加上辽国这边的医疗技术也开始向其他地方传播,除非真有什么不可抗力,否则的话,刘恒怎么着都应该要比历史上长寿才对。而一个长寿的帝王,天知道老了之后会变成什么德性!
张辟疆也是读过好几本《春秋》的人,像是齐桓公、赵武灵王,年轻的时候都算得上是明君,结果老了之后,在立储的事情上各种骚操作,最终结果就是将自己作死了,还顺便将自己的国家往深渊里面踹了好几脚。这会儿见刘昌居然还保持着这样的警惕,张辟疆一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疏忽,一边又庆幸自个的主公是个清醒的,不是如同项羽那样的昏庸无能之辈。
刘昌翻看了一下刘恒送来的书信,沉吟一番,说道:“不管怎么说,如今寡人的国土也算是又增长了不少,那么,也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这样吧,将初代缫丝机还有竹纸的制造流程献给天子便是!”
张辟疆听了,回忆了一下,然后跟着也点了点头,说道:“大王英明,有缫丝机,以后咱们收到的生丝质量就更好了,至于竹纸倒是真的便宜他们了,谁叫咱们这里不产竹子呢,总不能从南边买竹子回来造纸吧!”说着,张辟疆脸上又露出了一点若有所思的神情,想必是打算借此看看能不能再从大汉那里捞点好处。
第96章第96章
同样想要捞好处的人还有匈奴人,不过他们是从刘昌这里尝到了甜头。
打跑了月氏之后,匈奴人跟来自更西边的那些商人算是遇上了。此时西边最强大的国家是罗马,也就是汉人所说的大夏。当年马其顿王朝最鼎盛时期,边界就已经距离西域不是很远了,后来虽说马其顿王朝分裂了,但是,当年的路线依旧保留了下来,或者说,这条路线一直存在,许多农作物其实都是通过这些商人从地中海传到了西域,然后再传入了中原。
以前就有商人将来自于中原的商品万里迢迢运到欧洲,主要是丝绸,其他中原的特产其实大多数不太适合长途运输,而丝绸只要保存得好,不会褪色朽烂,而且柔软光滑,还天然带着光泽,放到欧洲那边,自然是降维打击。所以,即便是比较劣质的丝绸,只要能运输过去,那么就是千百倍的利润。
前些年的时候,一方面中原战乱,另一方面也是匈奴横在中间,所以,想要做这个买卖,你也得冒极大的风险才行。而如今却不一样了,匈奴人自个做起了二道贩子。
匈奴人如今本来就在大量从辽国和大汉采购丝绸,用于制作内衣,甚至是用来放在皮甲里面做内衬。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丝绸带来的亲肤舒适的手感之后,再让他们穿粗糙的衣服,就显得有些强人所难。问题是,丝绸其实是一种比较娇贵的织物,容易变形,手粗一点,摸几下都要刮丝。就算匈奴人不会经常清洗,但是他们常年骑在马上,放马牧羊,还有打仗,这玩意磨损起来可比羊皮和毛毡之类的厉害多了。底层的牧民最多准备一两套内衣出战的时候穿,而上层的贵族,就不行了,一年没个几十套,压根不够用!
对于商人来说,只要利润足够,他们是可以要钱不要命的,在他们发现匈奴人居然也穿丝绸之后,就试探性地从匈奴人那里购买,匈奴人一问价钱,好嘛,他们只要一转手,起码就是五倍的利润,这可比抢都痛快!毕竟,就算西域那些战士战斗力一般,但是只要是打仗,肯定是要死人的,而如今都不用打,只要他们从汉人那里购买丝绸,转手卖给那些西边来的商人,就能大赚一笔,即便匈奴人不识字,但是这最简单的帐还是会算的。
这下还有很么好说的,即便是稽粥想要一直保持匈奴人尚武凶悍的个性,但是,人家其实也不是天生就喜欢杀人打仗,不就是因为草原环境恶劣,不光是气候,还有邻居,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就是每年去南边放牧的时候,顺便去边市多买一些丝绸,等到天冷了,去西边过冬的时候卖掉,就能换取大量金灿灿、银闪闪的小可爱,而有了这些小可爱,就能从辽国,从汉国,什么吃喝玩乐的东西都能换到,顿时,一下子匈奴就人心浮动起来。
稽粥总不能为了这事将来自西方的那些商人都杀了,这无疑是违背了草原上一贯的规则的。实际上,因为草原上各种资源的匮乏,草原各个部族在对商队的问题上都保持了默契,只要对方不是那种明目张胆的奸细细作,否则的话,他们都不会对那些商队下手,要不然,没了商队,他们许多急需的东西可就没指望了。虽说如今匈奴人只需要保持跟大汉与辽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就能满足几乎所有的生活需求,但是,万一以后打起来,说不定还是能依靠那些西方的商人的,所以,稽粥对此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出于利益,他还得主动参与其中。
稽粥这些年来,已经将草原上大多数部族都纳入到了匈奴这个族群下头,其他不肯服从的,要么只能如月氏一样往西边跑,要么就干脆躲到羌人的地盘上去,另外,还有投靠大汉和辽国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如今在草原上,匈奴算是一家独大,大家对外虽说都是匈奴人,但是实际上,分别还是很大的。
所以,稽粥得一直保持匈奴王庭,也就是挛鞮氏的优势,另外几乎护卫匈奴王族的大氏族,如呼衍氏、兰氏、须卜氏、丘林氏就得次一等,他们世代与挛鞮氏联姻,若是挛鞮氏势弱,理论上来说,这四大氏族也是有继承权的,其他那些后来投靠匈奴的氏族,就得压制他们,虽说可以给他们啃骨头,但是却不能叫他们反客为主。
所以,这等关乎极大利益的事情,若是放任下面的部族自己去做,当他们实力强了之后,难道就难安于现状,甘心继续臣服匈奴王庭?毕竟,哪怕大单于号称是天地所生,日月所置,明面上得到了那些萨满巫师代表神明的认可,实际上,这种事情,稽粥其实没那么相信。普通的牧民可以将一切视作是神明,对其诚惶诚恐,但是做单于的人,真要是什么都相信那些萨满巫师的,那才是笑话。所以,稽粥必须将一切掐灭在萌芽状态,不给任何部族成为另一个匈奴的可能!
因此,等到龙城大会之后,稽粥就派人打着给居次敬献礼物的名义,派遣使者带上了许多牛羊跑辽国来了。没办法,比起大汉,辽国的丝绸更好更多,也更划算。何况,稽粥也不愿意仅仅满足于丝绸生意,他还打算做点其他买卖,比如说糖。
匈奴之前就从辽国购买大量的盐和糖,这两样都是生活必需品,当然,刘昌卖给匈奴人的就是普通的粗盐还有没有经过过多提炼的粗糖,粗糖少了精炼结晶的步骤,所以不是白砂糖或者是绵白糖的模样,里面也还含有不少杂质,但是就这已经能够很好地满足匈奴人的味蕾了。中原一直以来都有饴糖和蜜糖,而在匈奴,获取甜味的来源只能是蜂蜜,可问题是,蜂蜜是这么容易弄到的吗?
因此,如今匈奴上层的贵族迅速变成了甜党,他们无师自通地在烹煮奶茶的时候,放上大块的糖,底层的牧民买不起糖,才会在奶茶里面放盐。
以前匈奴就觉得辽国糖卖得实在是贵,但是在听到西边商人的报价之后,他们就觉得辽国都是实在人了,那些西边来的商人在品尝到糖块滋味的时候,一个个简直就跟什么一样。也难怪,这些人对糖分的追求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为了那一点甜味,能用铅做的酒壶盛酒,如今能吃上大块的糖,哪有不心动的道理。
总之,西方那些商人在匈奴人眼里已经变成了人傻钱多的代名词,这个二道贩子他们做定了,哪怕是为了长长久久赚这个钱,他们也得垄断西域的利益,要不然的话,这个钱岂不是被其他人给赚走了。
匈奴人如今是真的阔绰起来了,使团里面为首的人身上金光闪闪,镶嵌着各种黄金饰品,让人看得眼晕,叫人很想要打劫他们一把。
西域那边黄金储量还是比较丰富的,匈奴人打劫了西域不知道多少次,自然获得了大量的黄金。以前他们不在乎这个,黄金就是用来制作器皿还有祭祀用的东西,但是如今穿上了丝绸之后,他们就开始觉得,原本各种骨质还有石头的装饰品配不上自己了,在被俘虏的汉人还有西域那些贵族的指点下,他们开始给自己的弓箭刀鞘刀柄装饰上金丝,用兽皮穿上金珠,然后用来扎发辫,在衣袍上头同样装饰上各种黄金饰品,让人一看就是天生的贵人。
中行说瞧着原本野蛮的匈奴人,在有钱之后,腐化的速度居然这么快,他原本就是个阉人,被破来到匈奴,就存了报复的心思,只是,他刚来,就发现匈奴已经跑偏了,或者说,匈奴如今哪怕继续将大汉当做是敌人,虽说还没到无能狂怒的地步,但也的确拿大汉没有太多办法,根本就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汉只会更快恢复国力,到时候,反过来需要担心的就是匈奴了!但是还没等大汉迅速强大起来,匈奴就直接将战略目标投向了西域,这也罢了,如此也能保证匈奴的战斗力,好歹将来面对大汉的时候不至于软弱无力。结果他发现,自己想得太好了,匈奴人打败了月氏之后,在草原上已经是全无敌手,在发现光是做二道贩子就能发家致富的时候,他们顿时就不愿意拼命了!这也是难免的事情,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个部族,甚至是一个国家,一个文明,在没有外界威胁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会放松下来。
匈奴虽说还有大汉和辽国两个对手,但是在目前看来,那两边还是愿意保持和平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指望他们还保持相当的斗志,也实在是强人所难!
绝大多数匈奴人都没意识到问题所在,他们到了辽国,名义上给刘昌还有已经给自己起了个汉人名字叫做刘明珠的那位匈奴王女,刘昌的夫人送上了一群牛羊还有两匹大宛马作为礼物,然后就干脆利索地提出了加大贸易数量的要求。
第97章第97章
对于辽国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工业化时代的到来,最大的担忧无非就是市场和就业,在辽国,就业其实是不用担心的,因为人口远远还没到饱和的程度,这会儿往北就是一片蛮荒之地,之前是因为技术不行,所以那里根本没法住人,但是如今生长期短、产量高的粮食作物有了,火炕的利用也让人不至于在漫长的冬天冻死,而北方丰富的自然资源又决定了,他们哪怕一年只耕种工作半年,也能过得非常滋润。
所以,辽国如今根本不用担心就业问题,作坊里面已经搞出了比较成熟的蒸汽机,马力还挺不错,火车已经开始在轨道上试运行,像是现在,各个有封地的贵族恨不得哭着喊着让铁轨修到他们的封地上。
辽国唯一可虑的是市场,虽说内部消费能力还算是不错,但是,还是那句话,人口太少,就算大家出手都比较大方,也没到糟践浪费的地步。所以,除了一些快速消费品之外,其他的东西很多现在主要靠的是外销。如今匈奴居然勾搭上了西方的商人,这就是一个良好的开始,说不定,借着匈奴这个二道贩子,辽国都能对西方发起倾销了!
好人啊!刘昌心里嘀咕着,可惜的是,匈奴无论如何也是不会乐意让辽国在草原上修建铁路的,若是铁路修建起来,以后还有匈奴什么事啊!
因此,稍微拿捏了一下,刘昌就答应了匈奴大宗贸易的要求,当匈奴开始习惯通过贸易来赚钱的时候,他们的斗志自然也就没多少了!
因为知道匈奴人能从这种大宗贸易里面赚到更多的钱财,所以,辽国这边,又开始热情洋溢地向匈奴人推荐各种精美的商品。陶器瓷器容易在迁移过程中破损,珐琅瓷就没这样的问题了,虽说时间门久了上面的瓷釉也会磨损,但是比起陶瓷来说,那可就结实多了,你们不买点回去吗?另外,看看我们出的新酒,那真的是性烈如火,而且,配套的酒壶可是不锈钢的,可以重复使用,可比酒囊强多了……
匈奴人对于做生意不精通,但是他们其实也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他们攻下了西域,西域不少国家习惯了互通有无做买卖,商业氛围很浓厚,这次匈奴人就带来了一些擅长这个的奴隶,他们虽说不懂汉话,但是谈生意什么的,还是非常擅长的,而且嗅觉也比较敏锐,许多东西都是可以转手卖出去的。辽国的珐琅瓷做得非常精美,即便是喝水的杯子,也做得如同工艺品一般,当然,价格也卖得很贵。这也是如今辽国出口的主力产品之一。之前辽国这边瓷器出口并不算顺利,主要是这玩意太容易碎了,辽国境内还好,到了大汉境内,路况并不算好。而珐琅瓷,听起来很洋气,实际上就是搪瓷,像是景泰蓝,就是珐琅瓷的一种,用的是铜胎掐丝工艺,珐琅瓷里面用的不一定是铜胎,外面用瓷釉绘出不同的图案,要富贵有富贵,要简约有简约,粗犷没问题,精美也没问题,总之,各种款式,各种风格,总有一种能满足你的审美。
不管在什么时候,对于美的感官,其实多半是相近的,因此,匈奴那边除了按照预期的计划订购了一大批的丝绸和糖块之外,又采购了大批用不锈钢酒壶装的烈酒还有珐琅瓷做成的各种摆件器皿,至于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也都采购了一批作为样品,准备带到西域去给那些商人挑选,说不定这些商人会很喜欢。
“以后这些匈奴人可要发了啊!”现在辽国这边都知道匈奴人勾搭上西边来的大夏商人了,一个个都是眼珠子发红,这条商路算是被匈奴人给垄断了,想想这里头的利益,是个人都觉得扼腕!
辽国这边本来跟西域就不搭界,他们如今还在海上寻找通往身毒的海路,南越那边就曾经遇上过身毒来的海商,那里可是巨大的市场和原材料产地,所以,对于跟欧洲那边的买卖,刘昌暂时并不算上心,叫匈奴人多赚几年就罢了,横竖随着匈奴上层的腐化,这些财富最终还是要落到他手里的,毕竟,匈奴人有钱了,也得花出去才行!要不然,黄金白银不当吃不当穿的,他们总不能一直将金山银海穿在身上顶在头上。
但是消息传到大汉之后,那边想法就不一样了。
大汉可没想到匈奴会因为财富的快速增长迅速腐化堕落,他们只会想着,匈奴人要是有钱了,就能武装起更加强大的军队来,到时候,大汉该怎么办?
另外就是,小钱钱大家都很喜欢,哪怕嘴上耻于言利,实际上,不管是作为一个国家,还是作为个人,谁不稀罕小钱钱呢?大汉如今因为辽国技术的部分流入,也正处在一个快速发展期,在这个情况下,花钱的地方同样很多,但是,来钱的地方还是那么多,辽国那边因为之前的事情,免去了大半商税,而大汉这边,许多商人勾结官府,以辽国商人的名义做买卖,以求逃税。刘恒又不愿意继续在百姓身上增加负担,少府这边为了改良技术,耗费也极大,刘恒很多时候都想着,要不要干脆就将刘昌弄回来,将皇位让给他算了,到时候大汉变成他的了,他自然会如同经营辽国一般,仔细经营大汉。
刘恒根本没想过,实际上,刘昌就算是将来做了皇帝,也不可能长期待在长安,以后大汉注定幅员辽阔,一个京城显然不够,他打算多设立几个京城,长安只能是其中之一,而且还不是最重要的那个,毕竟,长安虽说有关中之险,但是真到了需要用到函谷关的时候,肯定已经是最危急的时候了,到那个时候,靠着关中想要翻身,也没那么容易。
当然,刘恒如今可没有让位的想法,他还活着呢,正年富力强的时候,何况,他其实心里也有些不服气,自己难不成连儿子都不如?所以,他可以选择刘昌为嗣,却不会真的对刘昌低头。
“诸位卿家,如今之计,该当如何?”刘恒端坐上首,问道。
张苍老神在在坐在那里,双眼微阖,看着简直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但是谁都知道,这老家伙精着呢!
薄昭之前为周勃说了话,让周勃得以拜托了牢狱之灾,自觉自己如今在朝堂上已经是擎天巨柱一样的角色,当下开口说道:“陛下,臣以为,当勤修武备,早日收复河套,才能勾连西域,掣肘匈奴!”
这话其实都是废话,大家这会儿讨论的就是收复河套的事情,大汉建国那会儿,都没觉得河套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一个个都当那里是始皇帝穷兵黩武的证明,但是等到白登山之围之后,河套就变成了一个随时可能威胁到关中的绳索,偏偏大家对此根本无能为力,只能想尽办法,阻止匈奴通过河套袭扰关中。
河套那里可不是什么寻常地方,那里原本住的是西戎,那也不是始皇帝一个人拿下的,老嬴家不知道多少代人,又是跟西戎通婚,又是各种纵横捭阖,挑拨离间门,才先在关中立足,之后还搭进去一个太后,灭了义渠,等到后来始皇帝移民河套,屯垦建城,这才算是将河套纳入了中原的统治之下。
后来中原乱战,没有中原的补给,长城军团还有河套那边的移民得不到足够的后勤补充,靠着他们自己,根本无法满足消耗,何况还得面临匈奴的威胁,最终,一部分人战死,一部分投降,河套也就落入了匈奴手里,中原那时候根本没反应过来,等到发现了河套的重要性之后,因为连年战乱,连战马都凑不出多少的中原已经无力收复河套了!因为河套的缘故,吕后那样强势的人,都得强忍冒顿的羞辱,
现在汉室虽说比起开国那会儿强大多了,但是匈奴如今其实也处在他们最强大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大家需要讨论的根本不是打不打,而是应该怎么打,怎么才能保证打赢。
只是薄昭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大家也不好得罪,只能是连声附和,不过,有点见识的,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军方那些将领。这会儿开国那些将领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他们的下一代老实说,比起他们的先辈,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周亚夫倒是有青出于蓝的架势,但是,周亚夫又不是周勃的长子,虽说早已从军,但是还没那个资格上朝,这会儿朝中那些将领一个个也没多少信心。对匈奴,汉室一直以来多半是在防守,如今要主动出击,那无疑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这里头能有几分胜算,大家真的拿不准。
汉家重军功,但是战败可不仅是捞不到军功的问题,那是要治罪的。你可以用爵位用黄金抵罪,但是,要是罪名太大,爵位都抵不住,那就只能去死了!
刘恒看着下面群臣一个个都不敢出头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息,不过他也没有怪罪的意思,说白了,大家对匈奴,退让习惯了,现在让他们支棱起来,他们是真没有足够的信心。
刘恒干脆看向了张苍,问道:“丞相以为如何?”
张苍睁开眼睛,起身说道:“陛下,臣以为,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一言而兴师,我大汉虽说如今也算是兵强马壮,但是对匈奴,远远谈不上知己知彼,因此,臣以为,此事应从长计议!”
第98章第98章
张苍倒不是畏战不前,实在是现在真不是打仗的好时机。
张苍这话却是直接得罪了薄昭,薄昭能以外戚之身封侯,是因为他扶持刘恒为天子有功,另外当初也顺便弄了点军功,但是他这个军功其实水分很大。薄家当年作为魏国的贵族,祖上自然也是上过战场,有过军功的,如果仅仅是作为外戚存身,难免有些不足,因此,薄昭迫切地想要一份军功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之前平叛没用上他,那会儿他心里也有点虚,毕竟他是真没怎么打过仗,可是之前救了周勃之后,周勃为了表示感激,连自己多年打仗的心得都抄录了一份给了薄昭,薄昭研究一番之后,发现打仗其实并不困难,周勃当年不过就是个吹鼓手,居然也算得上是当世名将了,自己上,自己也成啊!
尤其,在之前汉室的宣传中,要不是国内诸侯王叛乱,灌婴就能带着人将匈奴打得满地找牙。再加上匈奴几次输给了辽国,这难免叫薄昭小觑了匈奴,如今大汉这边也是兵强马壮,薄昭自然是跃跃欲试。
薄昭这点心思,刘恒自然是看在眼里,刘恒对于下面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这得益于他一直以来非常重视跟基层的交流,他经常会去南军北军视察,他能记得所有他见过的士卒的名字,就这一点,就足够这些基层的士卒为他这个天子效死。周勃之所以如今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任人宰割,也是因为刘恒已经尽收关中士卒之心。对于基层的情况,刘恒其实很清楚,大汉的军队若是论起军心士气,其实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战马的数量不足,最重要的是,后勤物资也有些不足。
粮食也就罢了,这些年来,大汉的粮价一直非常平稳,平稳到近乎低廉的地步。这得益于小麦和稻谷的种植,比起粟米和黍米,这两样虽说需要精耕细作,但是产量却高不少,何况,传自辽国的各种铁制农具,也让精耕细作变成了可能,所以,如果说以前一亩地能出一石粮食就算是良田的话,如今一亩地正常会有两三石的产出。但是这些年,大汉的人口还没有得到太多的增长,自然,朝廷官府就储备了大量的粮食,可以充作军粮。
但是大军出征,需要的不仅是粮食,还有其他东西。毕竟,针对匈奴作战,并不像是在中原,许多补给可以就地补充,到了草原上,那就是敌人的地盘了,遇上敌人还好,若是迷失了方向,一个月都见不到敌人也是正常的事情。你可以治罪将领,却总不能叫大军因为迷路,饿死在草原上吧!所以,带上足够的补给是非常有必要的。
从辽国采购的铁锭很多,将这些变成铁甲还有相应的武器,也是个问题。在这个一切都依靠手工的时代,哪怕是做一张弓,全套流程下来,三年时间就过去了,想要将主力军队的装备全换一遍,那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何况,等到装备更换之后,军队也需要训练磨合,大汉还没奢侈到要用真正的大战来磨砺军队的地步,毕竟,对手不是什么弱鸡,那是草原上的恶狼,每年光是边境上的小冲突,就有许多百战边军死在匈奴人手上,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帝王,刘恒再怎么慎重也不为过。
因此,张苍的话其实正符合刘恒的心意,因此刘恒开口说道:“丞相此言乃是老成谋国之言,朕深以为然,匈奴是要打的,河套也是要收复的,但是不是现在!”
刘恒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薄昭总不能指着刘恒的鼻子说他怯战,他恶狠狠地瞪了张苍一眼,张苍权当没看见,薄昭这种人,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跟他一般计较做什么!薄昭只觉得一圈打在了棉花上,气得不行,他跺了跺脚,最后干脆直接跑长乐宫去了。
“娘娘,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薄昭气哼哼地坐在下首,将宫女端过来的茶水一口饮尽,却依旧觉得口干舌燥。
薄太后看着兄弟这个样子,心中暗叹一声,在代国的时候,薄昭是何等小心谨慎啊,结果到了长安没几年,这腰杆子是越挺越直,脾气也是越来越大了。不过,薄昭作为薄太后的同胞兄弟,薄太后也是很有感情的,因此便是劝道:“陛下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你听陛下的便是了,多想什么呢?”薄太后并没有弄权的心思,她这辈子一直安分守己,家里说让她嫁给魏豹,她就嫁了,魏豹死了,她被纳入了汉宫之中做织女,她就老老实实纺纱织布。被刘邦看上了,她就侍奉刘邦乃至侍奉吕后。儿子封王了,她就跟着去。
薄太后这辈子就没多少自己的主意,她能活下来,享受到如今的尊荣,关键就在于她一直随波逐流,自己从不发表什么意见,去掐尖要强。
只是薄太后可以这样,薄昭却是受不了这个的!他见薄太后这般言语,只能是摇了摇头,说道:“娘娘,臣要是只给陛下做应声虫,那岂不是要被人说成是弄臣?”
薄太后看着薄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要不是你是天子的舅舅,你能做个郡守就算是顶天了,还想要封彻侯,做大将军?别人嘴里,你是外戚幸进,可不是真因为有什么本事!不过,考虑到薄昭的自尊心,薄太后还是说道:“朝堂上附和天子的多了去了,谁说他们是弄臣了!天子素来圣明,听他的,总是不会错的!”
薄昭心中愈发不满,但是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太后,所以也不好跟太后犟嘴,干脆唯唯诺诺了一番,便转移了话题。
长乐宫这边的事情自然有人会告诉刘恒,刘恒倒不是故意监视自个母亲,主要是薄昭愈发骄横,叫刘恒放心不下,生怕太后耳根子软,被薄昭撺掇着做出什么事情来。大汉其实跟秦国很像,大汉的制度很多就是秦国制度删删减减承袭下来的,比如说,太后的权力是很大的。太后真正被限制,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其实是武则天之后的事情了,毕竟,出了个女皇,大家顿时都傻眼了,以前太后就算是干政做主,皇帝还是太后夫家的,谁也没想过,太后其实自己也想要做皇帝。因此,到了后来,大家就对太后干政非常有戒心。
大汉是两宫制,名义上,太后的旨意效力还要在天子之上,毕竟以孝治天下嘛,若是太后也在那里喊着要收复河套,与匈奴一战,那刘恒还真要抓瞎!
好在太后虽说性子软弱,却不是什么人都说得动的,或者说,她一直知道,最该听谁的!就像是跟着刘邦的时候,她从来只听吕后的,所以,刘邦不怎么喜欢她,但是她却能顺顺利利活下来,而且还能享受代王太后的尊荣,而刘邦其他那些曾经宠爱,为他生育儿女的姬妾,最后可没人活下来。
“日后轵侯去长乐宫,务必小心伺候,不可叫轵侯扰了太后安宁,明白没有?”刘恒直接吩咐了下去,长乐宫的中常侍老老实实答应了下来,虽说长乐宫的主人是薄太后,但是,这整个皇宫的主人归根结底还是天子,不是吗?
匈奴那边,各个部族如今对攻打大汉都没什么兴趣,他们现在日子过得很滋润,原本在冬天的时候,因为草料不足,他们就得处理掉不少牲畜,但是如今,他们完全可以在入冬之前,将那些牛羊卖给辽国,辽国给的价钱可比那些汉朝商人大方多了,而且他们的商品也很丰富。他们可以从辽国那里换到厚实干净的毛毡,柔软温暖的毛毯,温暖轻薄的衣服,大块的茶砖,若是手里还有从西域弄来的金币银币,还能买到甜蜜的糖块,还有那入口如同烈火一般的美酒,若是能给自家妻子女儿带回来一些闪亮的首饰和香喷喷的脂粉,那么,这个冬天日子就更好过了。
稽粥在中行说的伺候下,穿上锦绣的华服,这可是辽国的上等货,据说是专供辽王还有汉朝长安天子和太后的,也就是之前稽粥派人去跟辽国通商,赠送了不少礼物给刘昌,这就是刘昌送来给稽粥和他那位公主阏氏的回礼。这身华服还是稽粥那位公主阏氏带着陪嫁的宫女裁剪缝制起来的,虽说依旧是右衽,但是上面绣着的许多图案却是汉室那边诸侯王专用的图案,后来中行说提醒了一番之后,这个礼服规格又上去了一层,上面的图案几乎跟天子的冕服相当了。中行说如今在匈奴远远没有历史上那样的地位,他如今的存在价值就是伺候好稽粥,毕竟,从他主动给稽粥出主意开始,其实就是背叛了大汉,在阏氏那里已经是待不下去了。
稽粥就穿着这样的华服,去跟各个部族的首领饮酒庆贺,然后,在听到大家醉醺醺地说明年要购买多少丝绸糖块珐琅器,跟那些大夏商人做买卖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第99章第99章
稽粥不懂经济,但是他懂人心。
匈奴现在人心已经开始散了,大家满脑子都是挣钱,都是享受,不再像是以前一样,能够团结起来,面对草原上的一切敌人。但是,稽粥对此其实也是无可奈何,毕竟,绝大多数人,其实都是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以前的时候,不说其他那些后来投靠匈奴的部族,其实是匈奴本部各族,实际上也是迫于无奈才抱团取暖。草原上总有一茬又一茬的强者冒出来,先是西戎,后来又是东胡,匈奴一开始就是在夹缝里面生存,自然得团结起来。后来也是一样,草原上各部杂居,匈奴之所以能够成为主导者,也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其他各个部族却并非一心,因此可以各个击破,最终要么投降成为匈奴的一员,要么只能是沦为奴隶。
但是现在,他们忽然发现,不需要打仗,他们就能在草原上舒舒服服地活下来,那么,他们如今还好,将来还会愿意继续臣服匈奴王庭吗?要知道,王庭的统治可不是温情脉脉的,事实上,几乎每年在龙城大会上,都有部族成为杀鸡骇猴的那只鸡,最轻也要被夺走一部分人口和牲畜,严重一点的,直接就会被剥夺原本的草场,将他们驱逐到更加贫瘠的地方,甚至,还有一些掺和到了不该掺和的事情里面,对匈奴王庭不敬的,直接就被剿灭的。尤其是那些投靠比较晚,本身实力也比较弱的部族,他们的首领固然也号称某某王,实际上,他们的地位甚至不如几大部族的一个万骑长,他们一直以来都战战兢兢,生怕被当做炮灰,一整个部族都搭进去。
以前大家是不得不簇拥在匈奴的旗帜下,如今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有别的选择了!
稽粥现在甚至希望大汉或者是辽国打过来,西域各国反叛都有些力度不够,唯有足够的外部危机,才能让匈奴再次团结起来。
可惜的是,刘恒一心求稳,刘昌却是巴不得先赚钱再说!打仗这种事情,又不是非要刺刀见红才算,这种经济层面上的往来,其实就是一种不流血的战争。当匈奴人对辽国的贸易有了极大的依赖时,他们本身除了放牧之外,又没有别的生产技能,偏偏他们能够交易的对象很有限,西域那边自个其实也是半农耕半放牧的,他们是吃不下匈奴人的牲畜的,能够吃得下的只有大汉和辽国,而大汉在跟匈奴人做买卖的时候,总是非常谨慎,这个不卖,那个不卖的。不像是辽国那边,只要出得起价钱,什么都肯卖!
总之,这个时间段,无论是刘恒,还是刘昌,都不打算用战争的方式来解决匈奴问题。稽粥也不可能违背下面人的心意,主动去挑衅!开玩笑,大家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生意越做越大,生活水平上升了好几个层次!以前的时候,匈奴即便是那些贵族,过了三十岁,身体就已经不行了,没办法,他们的生活环境太恶劣,即便是部族首领,也经常要忍饥挨饿,吃的东西也非常粗糙,因此,应该是壮年的年纪,牙齿就已经磨损得厉害,肠胃功能也很糟糕,他们又常年吃奶制品和肉食,缺少足够的纤维素摄入,直接导致了他们常年被便秘之类的肠道问题困扰,很多贵族就死在这事上头。
而如今呢,茶砖可以为他们补充一部分纤维素,实在不行,还有大黄之类的药物。另外,辽国也传入了不少精细的食物,这些食物对牙齿和肠胃都很友好,不需要耗费多少力气咀嚼消化,就能填饱肚子。这无疑延长了这些贵族的寿命,只要能舒舒服服活着,谁想死呢?在生活环境恶劣的时候,很多人是不愿意忍受疾病的痛苦的,因为活着就是受罪。但是生活条件好了之后,大家就开始追求长寿了!匈奴人如今就是如此,真要是打起来,不说要死多少人,毕竟,大多数时候,死的都是下头的奴隶和牧民,匈奴贵族只要不死在当场,被俘获之后,一般待遇也不会太差。但是,若是因此断绝了贸易,让他们失去了如今生活的便利,他们可就不干了!
稽粥若是真的一意孤行,那么哪怕是王庭贵族都会反对他,稽粥再英明神武,也不能对抗绝大多数匈奴贵族,因此,尽管面上谈笑无忌,稽粥心里却是发苦。
远在辽东的刘昌这会儿看着财务报表,却是兴致勃勃,如今辽国的市场是越来越大了,大家都赚得盆满钵盈,作为辽国最大的资本家,刘昌更是数钱数到手抽筋。他如今已经很少依赖系统商城了,辽国现在已经建立起了完善的工业体系,接下来需要的是培养更多适应这个体系的人才,主要还是研发型人才,才能在这个工业体系上推陈出新。像是蒸汽机的改良,主要就是一帮墨家子弟主导的,他们对此简直是痴迷入骨,毕竟,在这之前,他们只能研究祖师爷传下来的东西,墨子虽说是圣贤一样的人物,算是那个时代少有的科学家,但问题是,他所处的时代就决定了,他所能看到的世界也就是那么远,而且他只是叫人怎么做,却没有告诉下面的弟子,为什么要这么做。而刘昌这边,却是拿出了完善的基础科学理论,直接告诉那些墨家弟子,为什么这么做,根据同样的原理,我们还可以怎么做!
墨家本来就凋零得厉害,他们的钜子如今就是辽国科学院的祭酒,一门心思搞研究,搞教育,通过这个来达到兼爱非攻的目的。毕竟,只要生产力达到一定的程度,分配过程不出什么问题,那么,底层的百姓也能从中得益,而按照刘昌的说法,当辽国或者说是未来的大汉成为这个时代的文明灯塔之后,就可以用更加缓和的方式来包容四夷,如此,即便是对夷狄,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做到非攻了。当然,对于那些冥顽不灵的,也得先教训一顿,才能让他们知道,应该跟谁走!
墨家被刘昌忽悠得一愣一愣的,顿时就觉得,科技才是给百姓带来安宁幸福的唯一出路,所以,一个个铆足了劲,恨不得成天泡在科学院和各个研究所里头,为了人类的安宁幸福奉献一生。
公输家见墨家这般,哪里敢落后,如果说墨家是一帮科学家,那么,公输家就是工程师,现在辽国这边很多大型基建工程都有公输家的参与,他们对此也很有成就感。以前他们做得最多的就是修建王宫还有陵墓,这两样虽说技术含量很高,但是风险也很大,尤其是修建陵墓,那些作为王侯的墓主人为了防止他们将图纸传出去,往往会选择灭口,他们这些工匠哪有什么人权可言,只要遮掩得好,被杀了也就杀了。
总之,原本的宿敌,如今居然合作得挺愉快,而且前途也都很光明,他们有着专门匹配的官职,完善的晋升路线,不需要牵扯到什么权力之争,可以说,只要有技术,就能超然物外。
墨家和公输家的待遇也让其他一些如今已经衰微的学派动了心,比如说农家,农家一直以来,就是百家里面的小弟,他们的合作对象一般是法家和墨家,只是如今大汉那边,法家也在蛰伏中,他们如今裹着黄老的皮,在等待时机。而辽国这边,其实已经有了法家的痕迹,对于刘昌来说,百花齐放才是最好的状态,一家独大只会导致堕落。就像是儒家,当他们垄断了朝堂之后,儒家的进步就局限在如何利用君王维持儒家或者说是士人的利益,而不再是齐家治国平天下了。
农家并没有什么争胜之心,即便刘太公当年也算得上是农家子弟,这也没能让他们在大汉建立之后获得什么政治上的优待,毕竟,农家的学问是务实的法门,偏偏还很难做出成绩来。农家以前依附的是墨家,墨家都衰弱下去了,农家也便没了施展的土壤,也只能是在民间自娱自乐,要是能搞出点成果来,自然能让上头看到农家的好处,农家也就起来了。可惜还没等农家搞出点名堂来呢,就被辽国弄出来的各式农具还有新式的耕种方法给打击了。
他们倒不是什么自以为是的人,那时候就想要去辽国看看,后来先找了墨家的人,算是在辽国扎了根,科学院下面另外设立了农科院,他们如今就在农科院负责各种种子的改良。另外像是什么阴阳家、小说家、医家、兵家的人也陆陆续续到了辽国,只要能够通过考核,都有了安身之处,这些学派本来互相之间也没什么冲突,所以,相处也非常融洽,很快就融入到了辽国的体系之中。
总之,如今的辽国人才济济,蒸蒸日上,早就不是需要刘昌不断从系统商城里面购买产品的时候了,辽国现在已经进入了一个良性循环,刘昌总算不至于只出不进,内库里面终于不再只有花架子,而有了实实在在的财富,这也让他松了口气,毕竟,作为一国之主,手里没钱,难免少了几分底气,而如今,刘昌总算可以理直气壮地表示,你们只管造,寡人有钱!
第100章第100章
有钱有权就能解决掉大多数烦恼,比如所育儿问题。
刘昌如今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二子一女,长子就是薄美人所出,刘昌并没有将这个孩子养在薄王后膝下,那就是默认了这个孩子嫡子的地位,以如今的继承习俗,他只要不中途夭折,天然就是最合法的继承人。至于次子,其生母却是走了箕姝的路子进的宫,她是原本朝鲜贵族韩氏之女,算起来还是箕氏的亲戚,他们家之前在卫满时期就已经败落,后来刘昌上位,他们家也没有功劳,自然没捞着什么好处,他们又没有冒险的勇气,最终选择送了家里最漂亮的女儿入宫,箕姝怜悯这个小时候的玩伴,因此,将韩氏留在了自己宫中。韩氏也是运气好,一次赶上箕姝和箕姝身边两个媵妾的生理期,箕姝就安排她侍奉刘昌,结果就那一次,韩氏就怀上了。
箕姝跟韩氏几乎是前后脚有孕,最终生下了一个女儿,这让箕姝非常失望。结果刘昌却对这个女儿更上心,长子次子至今也就是取了小名,分别叫做去病和去疾,一看就是兄弟两个,刘昌表示要等到孩子入学之后,才会给他们取大名。
但是对这个女儿,刘昌却是早早取了名字,叫做刘玥,封号明月翁主,这个明月可不是天上那个,而是之前才发现的一座岛屿,这座岛屿不大,也没什么人烟,关键是,这座岛屿是候鸟迁徙途中的必经之地,这么多年来,岛上淤积了大量的鸟粪石,这些石头足以开采几百年都不会枯竭,是最好的肥料。而按照辽国的分封制度,只需要刘玥每年按照收益缴纳相应的赋税,那么,其他的收益就是刘玥的私产。也就是说,刘玥一出生就拥有了一个聚宝盆。
刘昌这样的手笔也让箕姝跟着水涨船高起来,辽国这边很多人不能明白,因为一直以来,在这里,女子都是附庸,王室的公主一茬一茬地生,并没有多少值得看重的地方,像是箕姝,当年无非就是箕准与王后老来得女,才算是得宠了几年,偏偏又遇上了后来的事情。
但是在中原,有公主明面上比皇子得宠几乎是正常操作,因为宠爱一个公主并不会给别人带来什么错误的暗示,是一件不会有什么政治风险的事情。就像是当初,刘邦都要废掉刘盈给刘如意让路的时候,鲁元公主在刘邦那里依旧是享受着不一样待遇的。
对于刘昌来说,事情也是一样,若是箕姝一派没有王子降生,或者是降生的王子箕姝不认可,刘玥又真的出众的话,刘昌是不会介意将辽国留给刘玥的!
而对于下面的臣子来说,现在也远远还没有到站队的时候,刘昌还年轻,王后还没有产子,甚至就算是王后一直没有孩子,随她陪嫁的那些媵妾又不是只有一个薄美人能生,而且,如今需要考量的又不仅仅是一个辽王太子的位置,那很可能是未来皇太子的位置,所以,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一下子有了三个孩子,刘昌却没什么育儿压力,这年头,育儿这种事情,压根不在父职的范围内,刘昌愿意多看一会儿孩子,都算得上是慈父了!刘昌上辈子也是个单身狗,对于育儿什么的,也是一知半解,虽说后来从系统里面购买了大量关于育儿的知识,但是,各种专家在很多细节上头,其实是互相矛盾的。因此,刘昌干脆也懒得理会这些育儿理念了,直接按照自己的来。
先要让孩子不要因为出身王室,养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早早让他们开始锻炼起来,具备基本的自理能力,至于学习什么的,各种早教产品也早就到位了,等到了一定年龄,完成了基本的启蒙之后,就可以将他们送到公学之中跟同龄人一起读书,至于辅导功课之类的事情,那也轮不到刘昌去做,他们要是个上进的,自然会努力奋斗,若是烂泥糊不上墙,想要摆烂咸鱼的,刘昌也不介意养个纨绔。
也难怪到了后世,热衷于生孩子的要么是底层,要么是上层,底层存的是一个赌博的心态,只要一个出息了,那么这么多孩子生得就不亏。而对于有钱人来说,他们有保姆,有管家,有专门的月嫂乃至家庭教师,孩子生下来,从生理到心理,都有人帮忙,他们只需要享受育儿的乐趣和成就感,其中那些鸡毛蒜皮的繁琐事情都由别人承担了,那为什么不生呢?孩子有出息那就是有个不错的继承人,孩子没出息,各种信托基金、慈shan基金也足够让这些孩子一生无忧。反倒是那些中层,对于生孩子比较抗拒,一个孩子的降生就会带来巨大的成本,不仅是经济成本,还有时间成本乃至机会成本,还得预防着孩子没出息导致阶层跌落,以至于老了都不安生。
刘昌如今同样对新生儿的降生感到高兴,毕竟,他一方面不需要付出什么,另一方面,他是真的有王位乃至皇位需要继承人!这天下无比广阔,多的是还没有开发的地方,不趁着现在还没人占领的时候先占下来,难道指望子孙还能一直保持这样的进取心吗?何况,技术的发展必然伴随技术的外溢,现在他们还能保持技术上的压制,但是后来呢?万一出个崽卖爷田不心疼的货色,将先进技术传播出去了,别人弯道超车,那可就真的把后人给坑了。
与刘昌的春风得意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刘恒了,刘恒自从做了天子之后,即便依旧专宠慎夫人,但是后宫却再无所出。薄太后不喜欢慎夫人,因此建议广选美人进宫,但是刘恒直接否决了这事,他这个年纪,实际上对于美色已经没有太多需求了。另外,他也找到了新的爱好。
老刘家的人对于搞断袖总是很擅长的,从刘邦开始,几乎每一代皇帝都有男宠,像是刘彻,更是玩得花,他从年轻到年迈,身边的美男子就没断档过。
刘恒也是如此,他如今就在专宠邓通,邓通是个美男子,而且还很是殷勤小意,侍奉刘恒比常年伺候刘恒的宦官还周到,最重要的是,他还肯背锅。
刘恒之前就想过要改革钱币,这些年来,市面上各种荚钱混杂,谁都敢在铸币上插一脚,不知道多少人借着铸币来挣钱,最后倒霉的都是底层百姓,百姓卖东西拿到的都是劣钱,偏偏交口钱的时候,官府却不肯认,要打折收,那些贵族豪商拿着劣钱买百姓的东西,却在百姓来买东西的时候不肯将一枚劣钱当做一个钱收。以至于百姓平常交易,根本不用钱,而是直接以物易物。
很多时候,政令下达的时候是一个样,下面人行使的时候又是一个样,刘恒各种与民生息,但是到了下面操作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像是这种荚钱,就严重影响了汉室的公信力,刘恒之前尝试过叫少府铸币,结果根本没掀起什么风浪来,少府铸造的钱很精美,但是流通出去之后,很快就被人熔化重铸,一个钱就变成了两个钱,继续祸害百姓。
刘恒如今也是下了狠心,必须要整顿起来,所以,他得将流通的钱规范起来,比如说,仿照辽国的五铢钱,铸造大汉的五铢钱。辽国在货币上没吃过什么亏,他们从来只认辽国铸的五铢钱还有金币。辽国的铸币技术非常高超,很难仿造,或者说,仿造成本很高。刘恒当年放开了铸币的权限,如今又不好说话不算话,直接收回,所以,他需要做的就是将五铢钱变得便于携带使用,最重要的是,尽可能让人仿制起来无利可图,然后,在朝廷参与的钱币流通中,规定只认五铢钱。
这种事情是得罪人的事,不能让少府做,少府做了,大家就要怀疑刘恒是想要反悔,收回民间铸币的权力,到时候只怕不知道多少人要嚷嚷着刘恒与民争利,所以,得找其他人去做。但是一般人是背不起这个锅的,邓通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因此,刘恒以赏赐的名义,将蜀地的铜山赏赐给了邓通,又许了他铸币的权力,如此,朝臣只能说刘恒对邓通一个男宠太偏颇,却无法过多指摘,毕竟,天子宠爱一个男子,只是赏赐给他一座钱山,又不是给他封侯,这算什么呢?如张苍这样的,自然知道刘恒这一手并不单纯,但是,张苍对此也是乐见其成,说白了,如今币制的混乱早就让张苍头疼了,国库里头,甭管百姓交的是什么,但是,送到国库的,却是质量糟糕的荚钱,搬运的时候一个不小心,都能碎裂一地。这也是地方官府捞钱的常例,他们自个也私下铸钱,将好钱变成劣钱,多出来的就是他们的收入。
张苍这样的聪明人能看明白,其他人却未必能想明白,或者说,他们因为阅历的问题,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这些,比如说刘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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