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61章
当初申屠嘉将张辟疆出现在辽国的消息火速送往长安之后,张不疑就被质疑了一番,张不疑也是光棍,说当年他就跟自个弟弟闹翻了,张辟疆之后就带着媳妇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也带着人找过好几年,都没消息,他还以为张辟疆早就死在外头了呢。至于如今人家跑到辽国去,自己也没拴着张辟疆的腿啊,他去哪儿难道还要先告诉自己吗?
张不疑也不是什么蠢人,他其实对现在的时局很了解,留侯一脉早就被朝堂排斥在外了,所以,张辟疆也表现得破罐破摔的模样,每日里放浪形骸,就是跟着一帮门客饮酒作乐,横竖上头迟早要收拾自己,还不如先将该享受的都享受了再说!
听说张辟疆跑到辽国之后,张不疑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生路算是有了!张辟疆在辽国那边混得越好,自己就越安全,毕竟,若是长安这边真将自己如何了,张辟疆回头不报复才怪!老张家的人,报复心都是很重的,韩国灭亡之后,张良就一直在积极反秦,那一次要不是找错了车子,始皇帝直接就被砸死了!后来秦国灭亡,韩国复国,张良一度心满意足,准备归隐,结果项羽不地道,回头就手起刀落,将当时的韩王成给宰了,占了韩国的地盘,张良这才下定决心投了刘邦,干掉了项羽。
谁也不敢赌张不疑跟张辟疆兄弟两个是真的闹翻了,就算真的闹翻了,有道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人家兄弟两个之间打生打死是一回事,你个外人掺和进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张不疑站在朝堂上,理直气壮到有恃无恐的地步,其他人都默然了,刘恒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而这事,却也让朝堂上许多人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像是曹家这样一帮旁支庶子直接找借口跑去辽国的不少,有的家里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有的就是揣着明白当糊涂,虽说这会儿大家没听说过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说法,但是,这么做总归是不会错的。你们老刘家的人打生打死,不管谁赢了,总得给我们这些人一条活路吧!
刘恒弄明白这些之后,算一算人数和姓氏,赫然发现,除了当初那些坚定的倒吕派,差不多过半的彻侯都在辽国那边有了安排。这下,事情就愈发不好办了。
这事终究是张辟疆促成的,因为这般功劳,刘昌这边直接给了张辟疆一个伯爵的爵位,将北方一大块封地给了张辟疆打理,张辟疆手里也没有人手,他堂而皇之地派人去了留侯的封地留县招揽人手,留侯府还很是默契地给行了方便,大家都不是瞎子,自然将事情都看在眼里,最终愈发坚定了不得罪辽国的决心。
而刘恒这边,也终于出手了,他花费了不小的代价从辽国那里学到了棱堡的建筑方法,采购了大批的混凝土,汉家自己能烧砖,砖石就自家用了,然后,开始在北地边境组织徭役,修建棱堡,这些棱堡完全就是用于军屯,也就是说,以前依靠长城驻扎的边军如今直接搬进了棱堡之中,将棱堡周围的土地变成军屯的土地,可以租给附近百姓耕种,但是需要百姓向军方交租,这般手段顿时就让周勃这个老将的作用变小了许多,然后,刘恒便在朝堂上发难,以彻侯逗留长安,以至于各个封国不得不动用大量徭役向长安运输粮食财物,虚耗民力为由,逼着周勃这个丞相带头,让在长安没有官职的彻侯都回封国。
刘恒的理由很扯淡,却也很政治正确,最终周勃只能憋了一肚子气回去了。他年纪越大,越是有被迫害妄想症,他看着如今的动作,只觉得是刘恒后悔了,想要真的立刘昌,因此也想要再来一出反攻倒算,陈平运气好,死的早,这时过境迁,他这个当年反吕的功臣一下子就变得有了罪过,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拿自己的脑袋当做投名状,去讨好辽王呢!日后辽王若是真的成了未来的储君,绛侯一脉真的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周勃越想越是惊恐,返回封国之后,难免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反应过度,自然又被视作是有不轨之心,被人告了一堆黑状!
刘昌暂时没有理会周勃的意思,历朝历代,对于这等打着拨乱反正之类旗号的权臣,几乎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什么周公伊尹,到底怎么回事距离太远,是不好说。往上数,李斯自作聪明,直接就被同党赵高给害了,赵高倒是明白自己不能将未来寄托在秦二世身上,结果也没想到自己弄死了秦二世,原本当做傀儡立起来的子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汉朝这边也是如此,霍光玩得更花,还来了一出废立,最后一直到西汉灭亡,霍家都没翻身的希望。东汉那会儿出了一大堆的儿皇帝,多半是外戚拥立起来的,最后又有谁shan终了?所以啊,你要是没有取而代之的本事,最好不要玩这种事情,很容易将自己坑进去。
当年毒死了陈平,刘昌就已经将周勃当成了死人,如今也就是看着他自取灭亡罢了。
周勃被迫返回封地的时候,刘昌正在接见南越的使臣。
赵佗是个超长待机的国主,以至于他有资格继位的儿子都没熬得过他,最终死了之后,继位的是当初被送到长安作为质子的孙子赵昧。而这次作为正使的就是赵佗的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叫做赵申,他属于那种没继承权的。赵佗割据南越之后,就跟手下将士与百越联姻,赵佗自己就娶了不少部族首领的女儿,其中大部族的女儿就是夫人,而寻常小部族的,也只能是普通侍妾罢了,这样侍妾所出的儿子,自然没资格继承王位。赵申就是如此,他母亲只是一个小部族首领的女儿,而且还不是那种受宠的女儿,虽说生了赵申,但是赵佗儿子太多了,根本不在乎,所以也没母凭子贵的说法。赵申生在申时,就有了这个名字。
好在赵申也不是什么心气太高的,毕竟,上头那么多兄长,下面还有不少弟弟,他一个中不溜丢的,又不是什么天纵之才,本来也没什么指望。他的想法就是将来混个差不多的差事,将生母接到身边奉养。他在一众兄弟之中并无突出的长处,因此唯有靠着勤勉,这次赵佗让人出使辽国,许多人畏惧海上风浪,不愿意应承,赵申就主动出头,揽下了这个差事。
赵申在船上吐得七荤八素,过了几天之后,居然缓了过来,之后在船上反而变得自在起来,只觉海阔天空,等到见识了辽国的风土人情,顿时觉得自己这次是来对了,要是一直留在南越,那里能知道这天下居然有这样的地方呢?
之前赵申听一些跟随赵佗的关中老卒说起过秦国的事情,当时的咸阳如何如何,但是如今到了王险城,却琢磨着,咸阳城顶多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王险城如今已经大不一样了,或者说,直接在原本的基础上,扩建出了一个新城出来,而且这个新城还在继续发展壮大之中。刘昌的新王宫主体部分已经建好了,毕竟他又不打算一直留在王险城,所以也没准备着兴建出一个能千秋万代的王城出来,不用造太高,也就不需要挖太深的地基,主体部分就是用了砖石和混凝土,连梁柱许多用的也就是钢筋混凝土,而不是木头,虽说辽国这边巨木不缺,可是阴干太废功夫,之后还要雕梁画栋,何必呢!所以,还不如直接用钢筋混凝土,覆盖琉璃瓦,还能防火,可以说是一步到位。砖石和琉璃瓦想要有图案,就先制作模具,之后就能成批生产,再想要精细一点,干脆就用壁毯之类的好了,还能按照时节更换,现在辽国这边羊毛生意已经做起来了,如今有钱人家,谁家不买几张地毯呢!
赵申到王险城的时候,看到的景象简直是叹而观止,路面修得笔直平整,马车、人力车和行人各行其道,道路两旁的建筑也都是整整齐齐,这些多半是商铺,上面用旗幡或者是灯笼打出不同的招牌,几乎每个人都面色红润,毫无饥馑之色。每一条街都安排了人打扫路面,一般都是老年人,甚至还有一些是残疾人,袖子上戴着一个红袖箍,上面写着“环卫”两字,他们看起来也是满面笑容,一个个用扫帚或者是夹子,将地上的垃圾夹到一个袋子里,最后一起运送到一个三个轮子的奇怪车子车斗上。路上几乎看不到半大的孩子,听说都被送去学校了。
辽王的王宫据说才建了一部分,但是已经颇为气派,绿瓦红墙,上面雕琢着简约优美的花纹,等到进了大殿,就看到玉阶上坐着一个戴着冕冠的少年,赵申赶紧行礼:“外臣赵申拜见辽王!”
刘昌笑吟吟说道:“贵使免礼,寡人早听南越王威名,也算神交已久,今日见得南越使者,也算得偿心愿!”
刘昌说得客气,赵申也不能不懂事,连忙跟着拍了个马屁:“辽王英雄少年,我家大王也是感念非常!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番寒暄之后,刘昌才问道:“贵使远来,不知有何见教?”
第62章第62章
赵申老老实实说道:“我家大王言道,南越与辽国均为汉室藩属,虽说远隔千里,但也是同文同种,之前交通不便,消息不通也罢,如今既然能以船只往来,正该互通有无,彼此方便!”
人家愿意主动开放自个的市场,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刘昌欣然说道:“南越王深知寡人之心,寡人正有此意!具体条款,贵使可以与内府令商议!”
赵申这次过来,正赶上辽国朝议,他之后也没有退下,就被安排到了旁边的一个座次,旁观辽国群臣上朝。
辽国这边虽说刘昌上位也就是两年的时间,但是,一帮适应不了如今情势的臣子已经被边缘化了,刘昌也没太过河拆桥,一边给他们封了爵位,给了封地,又建立了一个参议司,令这些老臣可以进入参议司做参议,有建议之权,并无决策之权,总归没真的让他们彻底闲置,通过这一系列手段,原本朝鲜那些老一辈的臣子迅速被架空,留下来的算是少壮派,他们虽说也是朝鲜士族出身,但是思想并不陈腐,刘昌又建立了太学,这个太学招收的可不是太学生,而是官员,不管是中央还是地方的官员,都要定期进入太学深造,太学里面不讲什么经义,主要讲解的执政理政之道,除此之外,就是辽国如今的情况,还有周边的局势,和他们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
通过这样的教学,辽国朝堂上如今充斥的就是一帮实干派,去年的时候,辽国就通过年底的大朝议,先弄出了一个三年规划,现在只能是三年,因为外界情况不明,对于移民的数量也估计得比较保守,所以,大家只能先制定短期的计划。不管是地方还是中枢,都跟着将各地和各个衙署的三年计划给认领了下来,然后就开始行动。
这会儿,赵申就满脸懵逼地听着朝议上官员们一个个上奏他们所属衙门近期的工作成果和下阶段的工作计划,另外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发现的问题,然后大家一起商讨。赵申在南越因为王子的身份,也是有资格入朝听政的,但是南越朝堂上,其实大半都是汉化的越人,他们学问其实也一般,因此,朝堂上说是上奏国事,实际上都比较粗疏,一个不好,说不定还会在朝堂上引起一番械斗,大家各自抄着笏板大打出手,这还是斯文的,不斯文的直接就拳打脚踢来一套全武行。而在辽国朝堂上,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传统,大家用的也不是笏板,这玩意用完了就要擦掉重写或者是换新的,因此,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小册子,还有一支看起来比较奇怪的笔,方便他们随时在纸上写写画画,而不是全靠脑子记录。
这只是一旬一次的小朝会,并非一月一次的大朝会,所以持续时间并不长,很快,朝会也就散了。各个官员各自返回自个的衙署,就在赵申不知道自己是去鸿胪司还是去内府的时候,吕田就笑吟吟地走了过来:“使者初来乍到,不如随本官去看点新鲜东西?”
所谓远交近攻,南越跟辽国并无多少利益冲突,但是那边却是一个很好的原料出口国,南越那边自然资源非常丰富,但是他们能够利用的却很少,所以,完全可以深度合作。
赵申听了,不由眼睛一亮,当下谢过了吕田,跟着吕田走了。
王宫花园里面,刘昌跟张辟疆对坐在一座凉亭之中,辽国不产茶,刘昌引入了大量的蔬菜,因此大家也不缺纤维素和维生素,自然对茶也不会有什么依赖心,大家平常的饮品一般是米浆、蜜浆还有果浆,也可以喝一些度数比较低的酒水。不过刘昌穿越一回,从棺材里面爬出来之后,就决心要好好养生,因此,他非特殊场合,一般不会饮酒,即便是饮酒,也只喝度数比较低的那种,浅尝辄止,并不多喝。平时喝的一般就是温水、蜜水,也会喝一些果蔬汁,像是招待张辟疆这样的近臣,喝的就是花露或者是果子露。
像是这会儿,招待张辟疆的就是木樨清露,张辟疆是正经经受过贵族教育的,他出生之后,张良就是留侯了,虽说那会儿大汉民生凋敝,但是张良这样的顶级彻侯,想要享受还是有的。诸多功臣为了不引起刘邦吕后两口子的忌惮,各有各的法子,像是萧何就是侵占百姓的土地,摆出一番贪财的模样,张良呢,就摆出一副要修仙远离尘世的样子,但是,对下面的子女倒是并不苛刻,而且也给予了严格的教育,免得自己不在,孩子连家业都撑不起来。
不过,这个时代因为生产力水平的问题,许多享受大家根本没见识过,也想象不到,因此,张辟疆也是头一次喝到这木樨清露,不免有些赞叹:“这香气清幽馥郁,真是难得!”
刘昌笑道:“前儿个内府那边刚刚制了一批,仲平喜欢,回头带一匣子回去便是!”
张辟疆也不跟刘昌客气,笑道:“那就偏了大王的好东西了!今日大王让那南越使臣来参与朝会,可是因为想要与南越结盟?”
刘昌点了点头,说道:“南越虽说地处偏远,与我辽国一南一北,若非海路畅通,想要往来,那真是不知要花费多少辛苦,不过,仲平也知道,除非不得已,寡人实在不愿与汉室兵戎相见,毕竟,兵戈一起,不知道要有死伤,都是我华夏血脉,寡人不愿让他们葬送在这等无谓的争斗之中,既是如此,寡人能做的,无非就是让父皇别无选择!”
一边说着,刘昌一边蘸了茶水,在桌案上画了一幅简单的地图,指着下面两个海岛说道:“这两个海岛,一个靠近闽越,一个靠近南越,占据这里,一方面方便船只休整补给,另一方面,也能直接对南越与闽越造成威胁,何况,随着贸易的深入,闽越与南越在经济上难免要依赖辽国,到了那个时候,寡人一封书信过去,他们除非想要看到下面士民造反,否则的话,也只能听寡人吩咐!”
张辟疆拊掌一笑:“大王看似一步闲棋,却是将闽越和南越都套入了彀中,臣佩服!”
刘昌摇了摇头,说道:“这事也是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才行,不过寡人如今还年轻,还等得起!”
张辟疆点了点头,没错,时间是个很重要的因素,刘昌还年轻,再等个二三十年也等得起,二三十年时间,足够辽国这边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闲谈一番之后,张辟疆才说道:“草原那边传来消息,前阵子匈奴各部大会龙城,右贤王当场发难,与左贤王几乎兵戎相见,冒顿最后将事情压了下来,只是,如此一来,左贤王的权威就受到了挑衅,之后,只怕匈奴内部要有一场纷争!”张辟疆继承了张良的衣钵,他的能力不在于治国理政,而在于运筹帷幄,决胜万里,因此,黑衣卫在外的那部分密谍系统都交到了张辟疆手里,李达掌握的就是辽国和大汉境内的密谍,李达虽说因此权力缩水了一截,却也松了口气,他论起能力还是差了一些,什么都想要一把抓,最后只会坏事。如今他大半精力放在辽国境内,短时间内却已经做出了不小的成绩。
刘昌沉吟一番,说道:“只怕匈奴会将矛盾转嫁,让左贤王与右贤王分别攻打汉地或者是辽东,来看双方战果!”
张辟疆点了点头,冒顿他也是听说过的,这位也算得上是英明神武了,只是年纪大了,又因为自己是弑父上位,所以对下面年长的儿子有所忌惮,因此反而乐于看到左右贤王互相敌视,他才好从中调停,稳定自身权威。他也不乐于看到匈奴内乱,那么受伤的只能是匈奴的敌人!
张辟疆都到辽国这么长时间了,对于辽国如今的情况也很了解,又因为且渠部和姑夕部的投降,对匈奴的情况也有了了解,匈奴那边即便要入侵,也要等到秋冬季节,而且也不会选择深冬,深冬季节,雪深冰冻,他们需要找到合适的地方渡过寒冬,否则的话,若是摊上暴风雪,就要损失惨重。而春夏季节水草丰美,他们需要放牧,让饿了一个冬天的牛羊育肥繁衍,秋后他们牛羊也已经积蓄了足够的能量,战马也膘肥体壮,能够适应长期奔袭,而中原或者是西域,也刚刚迎来了丰收,有了大量的粮食还有其他物资,正好值得劫掠。
辽国这边他们要是想来,还得早一点,因为这里气候寒冷也就比漠北强一点,而且很多地方山高林密,根本不适合骑兵冲锋,如今辽国边境就遍布棱堡,之前辽国已经以鲜卑山和乌桓山为起点,在西边草原上修建了许多棱堡,趁着匈奴人还没回来,占据了大量草场,当时就有匈奴人想要抢夺,结果被打得很惨,不得已放弃了那里。吃过这么一次亏之后,估计没多少匈奴人想要再来尝试,毕竟,辽国大不了直接放弃乌桓山和鲜卑山,而匈奴人想要拿下这里,就得付出极大的代价,而这样的代价明显是不合算的。
因此张辟疆也不是很担心稽粥再次将辽国当做是对手,反倒是开始为汉室默哀,毕竟,虽说他们也得到了棱堡的修建方法,但是,他们的效率很明显是不如辽国的,光是将水泥从辽国运输到北地各个地方,就需要耗费许多时间,接下来还得征召徭役,两三年能够将棱堡修遍北地边境已经算是不错。若是匈奴大举入侵,汉地那边只怕也要焦头烂额。
沉吟片刻,刘昌说道:“给汉室那边传信,让他们做好准备吧!”
第63章第63章
长安那边接到消息之后,刘恒脸色很难看,作为大汉目前最大的敌人,大汉在草原上自然也花费了不少心血。兵法中早就有用间门之道,而长城附近的许多部族一直跟大汉有些暧昧,比起跟汉军打生打死,其实他们更情愿老老实实跟汉人交换,虽说比较贵,但是那样比较安全。他们这些小部族,本来就生活在大汉与匈奴的夹缝之中,能少死点人就少死点吧!死多了,匈奴很快就能找到更多的炮灰,何必呢!
只是,这些部族愿意提供的情报很多都无关紧要,更加深入的情报往往来源于东胡卢部,结果卢兆配直接带着部族投奔了辽国,彻底告别了游牧生活,这下汉室这边就抓瞎了。
申屠嘉这个人是正人君子,接手典客之后,自然对于用间门之事没那么上心,而且他也不擅长这个。以至于他们对草原上的消息虽说不至于是一无所知,却也只知道一些皮毛。至于这等从龙城传出来的消息,他们能打探到才怪。辽国能打探到,是因为当时混战之中,有人直接混入了稽粥逃窜的队伍,这才有机会跟着稽粥前往龙城,最终打探到消息。
刘恒也没有责怪申屠嘉的意思,他除了对匈奴的嚣张感到愤怒,就是惊讶于辽国那边消息的灵通。这么说的话,辽国连龙城的事情都打听得到,那么,长安的呢?
这让刘恒心里很不自在,他可不希望自个前脚在未央宫说了什么话,后脚刘昌就知道了。做皇帝的人,就没哪个不多疑的,若是不多疑的,会被下面人坑得骨头都不剩!刘恒也是一样,他同样是个多疑的人,这会儿环顾了一下周围,觉得谁都不可信!
实际上,这个时候,大家保密意识都不强,仔细看一看《史记》,不管是那些诸侯王还是长安那些诸侯,一个个在外头就大放厥词,事情还没开始干呢,左邻右舍甚至连路边的小贩都知道他要造反了,因此很快就是廷尉带着人上门。像这样造反,除非上头是聋子瞎子,否则的话,能成功才怪!
而宫中也是贿赂成风,公卿大臣给宦官塞点钱,打听一点宫里的事情是正常操作。还有一帮闲着没事的公侯子弟,整日里打听宫里那些事情,然后编成活灵活现的故事在市井流传。要不然,像是刘恒生了背疮,叫刘启吮吸疮口,结果刘启直接吐了这事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辽国这边虽说在长安也放了密谍,打听长安的消息,但是还真没有将手伸到未央宫和长乐宫,因为委实没有这个必要。真正机密的事情,也传不出来,而不那么机密的事情,很快长安城里就人尽皆知了。
这种事情,刘恒也只能私底下处置,明面上刘恒只能是责骂了申屠嘉一番,申屠嘉也只能老老实实认错,这个时候,傻子才会跟盛怒的皇帝分辨自家根本没办法接触到龙城的消息,那不是火上浇油嘛!
刘恒发了一阵子火,然后说道:“既然辽国那边传信说匈奴有可能大举入寇,那么诸位先议一议,匈奴最可能从何处入侵?”
群臣也有些头疼,大汉疆域辽阔,原本这是一件好事,偏生也将国界线拉得极大,当初又因为战乱的缘故,被匈奴趁机占据了河套地区,这就让关中暴露在了匈奴的铁蹄下。左贤王那边能够威胁的就是原本的燕赵地区,而右贤王能直接从河套地区出发,直接威胁到关中。因此,之前要修建棱堡,朝廷就优先考虑了西边,只是原本那里距离辽东就有着相当长的距离,很多地方道路也很是崎岖,因此,光是将材料运到西边就耗费了许多时间门,期间门征发徭役,也引发了不少不满。很多时候,人是没有感同身受之心的,汉室建立这么长时间门,很多人并不以汉人自称,大家还是习惯于说自己是关中人,关东人,齐人,赵人,蜀人。南边的人是体会不到北地百姓对于匈奴人的切齿痛恨的,他们只会觉得,因为这事,自家不得不去北地服役,有的时候,若是跟匈奴对战,还要额外征收赋税。若是有战争红利,就像是辽国一样,一场仗打下来,虽说消耗了许多财富,但是却俘获了大量人口牲畜,大家都能从中得益。
但是,大汉与匈奴敌对多年,耗费钱粮无数,却没见过什么收益,北地军民是同仇敌忾,因为他们是切身之痛,而其他地方就没这个想法了,他们想的就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我们要为此出钱出人出力!这也是为什么汉匈之间门达成了和亲协议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门,尽管匈奴还会不定时地找汉家麻烦,但是朝堂上还是和亲派居多的缘故,因为和亲花费少,大家捏着鼻子就认了,真要是打起来,未必打的赢不说,那真是流水的钱粮都打不住,大家都不愿意冒险。等到卫青霍去病带回了大量的缴获,又有大批的人因功封侯,朝堂上就一群人迅速转为主战派,而等到后来,收支再次难以相抵的时候,大家就开始喊着要修生养息了,利益决定立场,不外如是。
只是,那是主动出击,而如今,人家匈奴都要打过来了,总不能放弃北边的国土吧,谁敢说这种话,当场就要被群臣撕成碎片,全家都得遭殃。
群臣一番商讨,几乎吵得脸红脖子粗,这个说,要严防云中雁门一带,那个说要主要河套边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差点没打起来。
申屠嘉之前被训斥了一顿,这会儿只能低头垂手在一边听着,但是听着朝堂上公卿越吵越是火大,也跟着火气上涌,他也是行伍出身,这些年就算是修身养性,脾气也没好到哪儿去,这会儿火气也上来了,这等军国大事,一群公卿大臣竟是只知道争吵不休,一点能拿出手的主意都没有,简直是岂有此理。
申屠嘉沉吟一番,干脆起身出列,高声说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上头刘恒听得也是面色发沉,这会儿见得申屠嘉出列,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申屠典客请讲!”
申屠嘉说道:“孙子有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匈奴意图叩边,不知我大汉能不能分心两顾,兼管东西?”
刘恒沉默了一下,叹道:“除非动用燕赵郡兵,否则的话,很难二者兼顾!”
申屠嘉当下便说道:“既是如此,那陛下以为,东西两地,孰轻孰重?”
刘恒顿时有些难堪,这会儿继周勃之后成为丞相的灌婴开口说道:“匈奴若从西边来,越过萧关,便是关中,自然是西边重要!”
刘恒跟着叹道:“不论东西,都是我大汉疆土,上头都是我汉家百姓,哪有轻重的道理!”
申屠嘉点了点头:“陛下仁厚,臣铭感于心,如今之计,当以关中为主,若有多余的兵力,可以遣往代国赵国,援助雁门、代郡、上党一带。”
刘恒听着,不免问道:“那燕地该当如何?”
申屠嘉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说道:“辽国与燕国最近,不如请辽国出兵,帮忙抵御匈奴!”
申屠嘉话音刚落,朝堂上就如同一瓢冷水浇进了热油里,群臣沸腾起来,辽国在朝堂上虽说不至于是禁忌,但是除非必要,大家都不会提起,大家巴不得辽国一直就固守辽东,谁敢让辽国插手汉室之事,不怕引狼入室吗?
结果申屠嘉这会儿提出来要让辽国出兵,顿时有的人直接就炸了。头一个跳出来的就是舞阳侯樊市人。
樊市人是樊哙的庶子,一向不为嫡母吕嬃喜欢,结果诛杀诸吕的时候,吕嬃与当时的舞阳侯樊伉被杀,舞阳侯一脉一度除国,最后刘恒施恩,让樊市人继承了舞阳侯的爵位。樊市人正是因为诛吕之事得以占据高位,如何还能再让吕氏死灰复燃,这会儿简直是有些气急败坏起来,叫道:“申屠嘉,你几度出使辽国,难不成已经与那辽王勾结,沆瀣一气,这才这般作为?”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看着申屠嘉的眼神都变得疑忌起来。
申屠嘉也没有因此勃然大怒,直接看向了樊市人:“若是不成,那舞阳侯是想要亲自带兵固守燕国吗?”
燕王这个王位简直如同受到了诅咒一般,从刘建开始,就没一个能安稳坐着的,之前还不知道辽东那边消息的时候,刘恒就命原本为琅琊王的刘泽改封燕王。刘泽也是因为诛吕之事才从宗室之中脱颖而出,他娶的正是吕嬃的女儿,也是个果断杀妻的狠人,然后又给了群臣一个不立齐王刘襄为新帝的理由,从而才选了刘恒为天子,可以说,刘恒能够上位,刘泽是立了大功的。
原本他能从琅琊王变成燕王,算是一件大好事,结果被封到燕国之后才知道,刘昌居然死里逃生,做了辽王,顿时就有了心病,要是他与死去的王后樊氏所生的王太子还在就也罢了,结果已经被他杀了,反倒是立了原本就宠爱的姬妾之子刘嘉做了太子,这下就没了余地,顿时有了心病,又听说刘昌连凶残的匈奴人都给打败了,更是病上加病,冬日的时候就没熬过去,如今的燕王是刘嘉,也还是个少年,指望这位能担当得起保卫燕国的重任,那是真的有些不靠谱。
当年舞阳侯跟琅琊王是亲家,樊市人与刘嘉都是因为吕氏之事受惠,两人私交其实不错,但是指望他们两个能抵御匈奴,樊市人反正是没这个信心,这会儿脸涨得通红,一时间门都不知所措起来。
刘恒看得失望,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了薄昭,说道:“辽王如今也不小了,轵侯回去准备一下,送孙女去辽国完婚吧!”
第64章第64章
刘恒做事有的时候就喜欢拐弯抹角,说好听点就是春风化雨,借着完婚的名义去辽国那边求援,总比直接去求援来得好。
薄昭虽说如今在朝堂上地位水涨船高,但是,还没到后来那种目空一切的地步,因此,下朝之后便立马返回了戚里的侯府,找上了自己的夫人,问道:“文君的嫁妆准备得如何了?”
薄昭的夫人梁氏点了点头,说道:“倒是差不多了,哎,这两年,蜀锦之类的不时兴了,反倒是辽锦更紧俏,但是拿着辽锦做陪嫁送过去,到了地方就折价了!”
薄昭也有些无奈,如今论起各种奢侈品,就没有能超过辽国的,在长安城里面,辽国来的各种物件,一直被人追捧,价格一日之间就能上浮好几成,从辽国运一车辽锦过来,获利十倍是正常操作。如今长安贵族富户嫁女,莫不以辽国来的锦缎首饰为陪嫁,但是,买了这些,将女儿嫁到辽国去,就像是后世出国花大价钱买了东西,回来一看标签,写的是“madeinPRC”一样,一种冤大头的感觉油然而生。偏生除此之外,你还真找不到更合适的,毕竟,要是你带着的是蜀锦什么的,到了地方,人家岂不是要笑你是土包子?
刘昌可是已经有了一个夫人,还是箕氏淑女,论起血统来,人家箕氏可比薄氏强多了,无非是现在破落,又一度不被视作是正统华夏贵胄,所以才只能屈居夫人之位。若是孙女的嫁妆太寒碜,难免要被人小看。
好在刘昌还算是讲规矩,之前知道婚事之后,就命人送来了聘礼,聘礼也很是丰厚,珍珠宝石一样不缺,各种稀罕的玩意也都有,只是,薄家总不能光是拿着刘昌的聘礼充大头,自家也得添置更多的东西才行,结果在市面上各种比对,还真是辽国来的东西更体面。
梁氏将单子拿出来,薄昭扫了一眼,一看果然大半都是来自辽国,也就是一些玉器漆器是少府出品,少府那边,也就是这些还拿得出手了。毕竟,这会儿大家对辽国那边的玉石并不认可,大家喜欢的还是蓝田玉,辽国那边的岫玉就差了一些。辽国那边也不怎么用漆器,更多的还是使用陶瓷器甚至是琉璃器。
薄昭不由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如此,那从族里面多挑一些女孩子做媵妾吧!”
梁氏顿时一愣:“还要这个?”主要是薄家几个嫡出的孙女其实相貌都不算太出挑,真要是选媵妾,多半就要选相貌好的,到时候,文君哪里还有多少优势。梁氏心疼这个孙女,自然不希望孙女在一帮美人中衬得灰头土脸。
薄昭叹了口气,说道:“薄家如今还是偏着一点辽国吧,那小子,哎,当初也没发现,他是那样的人啊!”
在代国的时候,刘昌他们兄弟几乎就是在薄昭这个舅祖父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那时候,刘昌他们都是一副谦恭有礼的模样,也没看出来有多少过人之处,结果如今龙脱浅滩,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俨然根本没法控制!
薄昭严肃地说道:“夫人,我知道你喜欢文君,但是,刘昌如今是一国之主,而且还不是寻常小国,若是寻常诸侯,王后无子都得除国,但是辽国却是不同,他若是没有嫡子,以庶子袭爵,没人能说一个不字!毕竟,谁也承受不起这个代价!”
薄昭没有说,薄家女若是没有子嗣,失去的不仅是一个辽国王太子的地位,说不定就是日后大汉太子的地位了,因此,无论如何,一定要有一个甚至是多个有薄氏血脉的王子出世,如此才能保险。
薄昭根本没想到,刘昌其实并没有打算让薄文君生下孩子,主要是两人血脉关系有点近,刘昌还真是担心薄文君会生下什么有问题的孩子,到时候难免要有人借题发挥,说什么天谴之类的,到时候反而是麻烦。
太史令很快选好了良辰吉日,盛大的送婚队伍就出发了,而申屠嘉就带着一些下属作为护送的队伍一同离开了长安。
因为这事其实很急,所以一路上根本不能缓缓而行,即便不是快马加鞭,也得尽可能加快速度,要不是关中这边秦国当年铺设的驰道还没有荒废,一直也得到了良好的维护,光是这一路上的颠簸,就够呛了。
薄文君还好,其他那些临时挑选出来作为媵妾陪嫁的薄氏旁支女子许多都开始怨声载道起来。她们若是留在长安,以薄家如今的身份地位,她们就算是旁支庶出,嫁个小官也是没问题的。结果如今千里迢迢到辽国,却只能是做媵妾。虽说媵妾也不是没有能上位的,可问题是,那几率能有多少啊!而且薄家要的是她们效忠薄文君,也就是说,生了孩子也是薄文君的孩子,跟她们没什么关系,那这个媵妾有个什么好处呢!
因此,这一路颠簸辛苦,这些少女顿时受不住,怨声载道起来。只是这个时代,女子固然有着一定的地位,比如说,无论是在婚姻家庭甚至是政治经济上都具备一定的权力,像是开国时候,刘邦就曾封女性为侯,一个是相师许负,她被封为鸣雌亭侯,一个是刘邦的嫂子,被封为阴安侯,还有功臣奚涓因为没有留下儿子,因此刘邦就封其母为鲁侯。再往后,能被封侯的多半就是与皇室有关系的女子了。
听起来这个时代女性地位并不低,但实际上对于绝大多数女子来说,她们的一生依旧是系于父兄之身。薄家因为一个薄太后而显贵,家里的女子也因此受到了很好的教养,但是教养的目的不是让她们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个体,而是让她们成为联姻的工具。因此,即便是这些少女各种不满,却没有一个敢逃跑的。
她们不敢怨恨父兄长辈,也不好直接抱怨薄文君这个日后的女主人,只能抱怨申屠嘉,不顾实际,只知道赶路。
问题是,申屠嘉这个人,一向是公在私先,在国事当头的时候,他是谁也不会多考虑的。何况,早点到辽东,也是为了早点完婚。毕竟,按照现在的制度,这种长途送婚的情况,女方就算是到了地方,也是要在外面住几个月才能完婚的。这也是春秋战国时候留下的习俗,那时候各国之间王室经常互相通婚,同姓诸侯也得送女为媵,这一路上长途跋涉,在民风还算开放的春秋战国时代,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丑事。男方很多都是国君公子,若是因此混淆了王室血脉,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所以,到了地头之后,留个两三个月出来,这么长时间,要是有什么问题,也该知道了。
当日箕姝就在城外行宫住了三个月,如今轮到薄文君她们也是一样。
但是箕姝那边距离王险城并不远,半个月时间也就到王险城了,等了三个月,正好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婚礼上也不会受罪。而这会儿都已经是七月了,若是到得太晚,回头婚礼就是在严冬举行,以辽国的气候,这些女孩子婚礼上不被冻成狗才怪!
可惜的是,申屠嘉一番好意又不知道说出来,自然要被抱怨。
而燕国那边,现在的燕王刘嘉这会儿是真的战战兢兢,辽国派出了一千人马,说是来接未来的王后,刘嘉却很担心,对方会不会顺手就将自个给解决了,因此,尽管对方说只是借个道,但是他依旧下令,不许放行,就让那支人马在关外等候送婚队伍的到来。
虽说这显得有点怂,但是跟性命相比算得了什么。刘嘉现在急切地想要移封,哪怕继续回到齐地做琅琊王呢,虽说地盘没有这么大,但是也不需要面对匈奴和辽国。匈奴也就罢了,至今匈奴也没真的对那个边境的诸侯王造成过什么威胁,他们并不愿意冒着彻底得罪大汉的结果来俘虏乃至杀死一个诸侯王。甚至,边地的诸侯王还是他们愿意交好的对象。但是辽国不一样,人家不在乎这个。刘嘉能够想象,就算是刘昌真的杀了自己,回头长安那边最多也就是申饬几句,罚酒三杯也就了事,至于说直接率大军上门兴师问罪,或者是剥夺辽王的王爵,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了能让辽国那一支军队赶紧滚蛋,刘嘉真的是翘首以盼,恨不得送嫁的队伍立马就到这个面前。
因此,原本作为诸侯王,遇上这等盛事,应该招待一下送婚队伍的,挽留人住个几日,休整一下,但是这一次,刘嘉简直跟送瘟神一样,额外准备了一份添妆,就忙不迭地将人送走了,然后就在自个王宫里面焦急地等消息,只要对方接到了人,总该走人了吧!
好在辽国那边的接亲使者也没有故意挑衅的意思,私底下一帮军官啐了几口,暗骂几声“胆小鬼”之类的话,也没人会在刘嘉面前说,因此,刘嘉听说那支军队护送着队伍离开之后,整个人都松了口气,继而又跟被咬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叫道:“来人,给寡人研磨,寡人要上书长安,请求移封!”
第65章第65章
这会儿已经不早,匈奴随时可能入寇,申屠嘉干脆也不隐瞒自身意图,先撇开了队伍,就带着人先行赶往王险城。
这回去迎接申屠嘉的就是鸿胪司司正孙良了。外交工作很多时候要说好做也好做,只要你背靠一个强大的国家,那么,就算你满嘴跑火车,对方也只能ren着。就像是大汉强势那会儿,那些使臣动不动就挟持国君贵族,杀死匈奴使者,甚至就搞政变。难道一个个凭借的就是自己的嘴皮子吗?张仪每每能够敲诈得逞,也是因为大家都畏惧秦国的兵锋,不愿意真的跟秦国兵戎相见。说白了,凭的都是背后的实力。
如今辽国强势,即便是汉室那里,倚仗辽国的地方还很多,换做是个暴君昏君,说撕破脸就撕破了,偏偏刘恒是个有责任心,知道隐ren的,所以,他需要顾全大局,不能真的强硬到底。要是换做是能在街头一棋盘砸死吴国太子的刘启,那说不定这位就能一时冲动,御驾亲征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
如今孙良这个司正就做得比较容易,汉室那边不会太苛责,匈奴本来就是敌人,强势一点也没什么,像是南越之类的,来就是为了通商,跟内府打交道都比跟鸿胪司多,以至于有的时候,孙良恨不得都能遇上点事情,还显示一下自己的能耐,可惜的是,至今还没有遇上。
这会儿孙良对上了申屠嘉,笑吟吟说道:“申屠典客真是常客啊,似乎还没走多久,又来了,某都要以为某这个司正就是专门接待申屠典客的了!”
申屠嘉见孙良言语之间带着一点挑衅,也不以为意,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孙司正说得是,谁让辽王身份特殊,不能随便派个人出使呢,也只能叫我这个半吊子硬着头皮上阵,总不能叫辽王误会!”
孙良见申屠嘉不接招,也没有再挑事,而是说道:“既然是熟人了,那本官也不再多说什么客套话,请申屠典客随本官去驿馆歇息,等待大王召见!”
申屠嘉抿了抿嘴唇,说道:“某有急事求见辽王,还望孙司正通报一声!”
孙良装起了糊涂,说道:“不就是给大王送嫁嘛,放心便是,大王已经命人推算了好几个黄道吉日,等着薄氏淑女到来,即可选定日期,安排婚礼,申屠典客何必着急呢!”
见孙良存心为难,申屠嘉也恼火起来,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太好脾气的人,气性也大,这会儿干脆说道:“某有言在先,若是坏了大事,别怪某不讲情面!”
比起申屠嘉,孙良经历的事情毕竟少了一些,他也拿捏不准刘昌的想法,按照他的意思,对于辽国来说,汉室与匈奴两败俱伤更符合辽国的利益,如此能让汉室在各方面更加依赖辽国,匈奴若是更凶一点,回头汉室那边得将大王当做是救世主迎接回去做天子,这不是正好嘛!
只是刘昌那边,却一直口口声声说大家都是诸夏血脉,同气连枝,因此,不管是对大汉还是辽国,匈奴都是夷狄,应该一致对外。申屠嘉此来,多半是为了对抗匈奴之事,若是拦住了,回头大王那边追究起来,他也是吃罪不起。
孙良心中暗叹,大王什么都好,就是不够杀伐决断,都经历过那样的人伦惨事了,居然心中还保留了许多shan念,实在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这样的大王也好,大家也放心,他能有一颗仁心,大家也能放心做事,不用担心被过河拆桥。
这般想着,孙良只得说道:“既然如此,申屠典客先去驿馆歇息,某这便进宫通报!”
申屠嘉刚才疾言厉色,其实心里也并不确定,这会儿见孙良态度软化,不由也松了口气,看样子,辽王倒不是什么不择手段的枭雄心性,要不然的话,此次只怕就要无功而返。
刘昌当日与张辟疆二人闲谈的时候就知道,汉室迟早要求上门来,毕竟,匈奴如今想要进攻辽国腹地,能够选择的方向其实很少,草原与辽东之间有大山相隔,一个不注意就要迷失在茫茫大山之中,因此,辽国要防范匈奴,只需要在比较短的国界线这边设立棱堡和驻地,就可以了。
但是大汉不一样,若是河套地区在手,那么,还有足够的缓冲余地,如今是真没有,函谷关当年设立在那里,防御的是关东各国,而不是为了防御异族,秦国当年就是从当时的西戎手里夺取了秦国的基业,之后很多年,秦人都在与戎人杂居,一步步称霸西戎,将关中平原纳入了自己的国土,后来又灭亡了义渠国,拿下了陇西。一直到秦始皇时期,才算是拿下了河套地区,以阴山为界,设立九原,匈奴再想要入侵,要么就是翻越阴山攻打高阙,要么就得从云中雁门翻越长城。
如今河套地区可没有落到大汉手里,连同高阙都被匈奴给占据,这给了他们更多的主动性,也让大汉很难防御来自西边的攻击。
刘恒还得防备国内的一些不稳定分子,不可能将全部兵力都投入到防范匈奴上去。
如此一来,大汉想要避免东北疆域被匈奴荼毒,成本最低的方法就是求助于辽国。
因此,孙良也就是进宫通报了一声,刘昌便表示召见申屠嘉。孙良顿时知道,刘昌终究是对大汉有感情,对于之后该如何做,心里也有了数。坑大汉可以,但是不能坑到大汉那些百姓头上,至于坑那些贵族豪强,那是不用手软的。
申屠嘉在驿馆洗去了一身风尘,换了一身衣服,接到召见之后,立马就马不停蹄往王宫而去。
申屠嘉虽说心急,但是一路上也在留心王险城的情况。
王险城如今人口又增加了不少,路上人流如织,看起来愈发繁荣。而辽国王宫也在不断扩建,申屠嘉路过王宫的建筑工地,看着一大群人在工地上辛勤工作,不免愈发感慨起来。
要说节俭,申屠嘉真没见过比天子更节俭的,之前辽国进贡了大批锦缎首饰,天子虽说分发了下去,但是,自个却也只是做了一身礼服,唯有正日的时候才会穿,平常穿的就是最普通的绨衣,这就是宫人们自个织出来的丝绸,也没怎么经过染色,粗糙黯淡。宫里也就是太后那边供给比较丰厚,其他人,都不能穿拖到地上的裙子,宫里帷幕不用刺绣,不带花边。后来还传诏各诸侯国,叫各国不用进贡各种锦缎珠玉,将辽国也囊括在内。听说慎夫人不小心损坏了一根琉璃钗,想要找人补全,还被天子冷淡了一阵。
结果,辽国虽说不进贡了,但是来自辽国的高端产品依旧在商人的运输下不断进入中原,大家也许在朝堂上迎合天子,穿着朴素,但是在外头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而辽国这边却丝毫没有崇尚节俭的意思,这边并不禁止各个阶层的吃穿用度,最多就是规定了规制,比如说,民间不能盖超过五层的楼房,除非是婚嫁,否则不能使用龙凤图案的衣物首饰,其他也就没什么规定了。
因此,辽国民间百姓有钱一点的也会穿丝绸乃至锦缎,市面上卖得最好的就是各种印花染色的衣料,这些价格可比那些没有染色得贵不少,但是大家不在乎。
像是刘昌,他倡导的是不能随意浪费,却并不说什么要节俭。刘昌自个平常也是美食华服,自从登基之后,就一直在修建王宫,偏偏大家对此并无怨言。
这也是因为辽国并无徭役,就算是要人出力,官府都是要出钱的。当然,辽国这边能挣钱的行业很多,所以,做苦力并不是辽国百姓的首选,稍微有点其他路子的,都不会干这个,因此,许多工程直接被转包给了各个工程队。各个工程队用的劳工多半是奴工,他们成本低,不需要给奴工工钱,只要供他们吃住就行。而因为现在奴工也难得,因此,这些奴工待遇可比大汉那边服役的民夫强多了,因此,许多原本生活在深山野林里面的野人,竟是争相跑出来,宁愿给人做奴工,也不愿意继续在深山里面挣命。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劳工就是俘虏和罪犯,据说来辽东这边淘金的游侠,很多都因为触犯了辽国这边的律法,做过一阵苦役。这些人会按照罪行分类,罪大恶极的,直接从事最危险最繁重的劳役,普通的,干的也就是一般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半年时间,也就放出去了。当然,对于那些游侠来说,他们是宁可挨一顿板子,缴纳一笔不菲的罚金,也是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服役上头的,有这个时间,他们能淘多少金砂啊!
可惜的是,这个需要的钱财那真的是海了去了,别说是给工钱,就算是给劳工供应伙食,大汉都撑不起,大汉没这么多钱,人口也太多,想要复制辽国这边的制度是不可能的事情。申屠嘉对此很是遗憾,却也无可奈何,又有些忧虑,辽国这边的情况若是叫黔首知道,只怕又有许多人要不惜代价,也要移民过来了,总是这般,大汉那边该如何是好呢?
一边将一路上的见闻记在心里,申屠嘉终于到了王宫,不过是在外头通报了一下姓名,便有人上前喊道:“王上召上国典客申屠嘉觐见!”
第66章第66章
申屠嘉说了自己的来意之后,就等着刘昌的回复。
刘昌虽说早有准备,但是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答应下来,只是说道:“此事体大,寡人也是不能擅专!”
申屠嘉跟着说道:“辽王素来乾心独断,这回却说不能擅专,岂不是存心欺外臣!”
刘昌呵呵一笑,说道:“典客这话说得有趣,既然典客开门见山,那寡人也不拐弯抹角了!”
刘昌用指节敲了敲桌案,然后说道:“典客也该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且,我辽国这边,因为人口不多,为了减少伤亡,兵马都是钱粮喂出来的,一个普通的正兵,一日就需要耗费粮食三斤,肉一斤,还有蛋奶时蔬,若是出战,还会额外增加一部分糖和肉的补给,典客自个算一算,一旦派兵出战,寡人需要额外支出多少钱粮!”
申屠嘉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算起来,大汉在军中已经算是花销比较大的,但是跟辽国相比,还是相形见绌,真要是请辽国出兵,总不能叫辽国自个军费自理,问题是,申屠嘉虽说不管朝廷财物的事情,但是他这个身份,年底上计他也在其中,除了自个衙门的,也会旁听各个衙门还有地方官员的,因此,他对汉室的财政收入也知道个大概。真要是按照辽国这边的标准,辽国出个几万人马,那长安那边只怕军费都得砸给辽国了!
申屠嘉心中踌躇,毕竟涉及到这么大数量的钱财,别说他做不了主,就算现在来的是灌婴,他也做不了主。因此,他沉吟了一下,干脆说道:“大王说得是,只是,这样一笔钱财,外臣是做不了主的!等事情传回长安,再回来,只怕匈奴已经大军压境了!”
刘昌笑道:“那典客来此,难道就只是为了让寡人出兵?寡人的子民也是人,寡人的钱财也是钱,寡人的确挂念中原百姓,毕竟同根同种,也不忍真的叫他们在匈奴铁蹄肆虐下挣扎求存。只是典客空口白话,什么都许诺不了,就想要让寡人白白付出,这话说到哪里,也说不过去吧!”
申屠嘉这会儿愈发头疼起来,要是刘昌胡搅蛮缠也就算了,他可以据理力争,但问题是,刘昌说得很有道理,你什么都不想付出,就只想要凭借着亲藩关系就让辽国出兵,若是对那等弱国小国,也就罢了,他们国小力微,只能从了!可是辽国不同,他们名义上是藩属,实际上他们各方面都是独立的,也就是名义上臣服大汉而已。刘昌的身份更是让申屠嘉强硬不起来,他是真的担心刘昌一个不爽,就直接掀桌子,到那个时候,大家都得吃瘪。
“那大王以为,该当如何呢?”申屠嘉心里嘀咕了一阵,最后干脆将问题甩给了刘昌。
刘昌却不打算自个出面做这个恶人,而是说道:“寡人暂时也没有想好,不如典客稍待数日,让寡人召朝臣商议一番,典客以为如何?”
申屠嘉顿时急了:“大王,军情如火,这会儿可是已经差不多入秋了!”
刘昌说道:“典客放心,寡人一直命人在关注匈奴动向,定然不会耽误了军机!”
见刘昌信誓旦旦,申屠嘉即便心有疑虑,也不能穷追猛打,只得说道:“大王言重了,外臣惶恐!”
申屠嘉回了驿馆,却是心焦不已,他一边叫人打探辽国这边官员的情况,一边也只能是耐心等待。好在他很快打听到,刘昌的确接连召见了几位重臣,多半就是在商议此事,这让他暂且放下了一半心,又开始担心辽国这边要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自己究竟能不能接受。
出发之前,刘恒私底下也跟申屠嘉有所交代,刘恒根本没指望辽国会无条件帮着北地抵御匈奴,也知道刘昌说不定会狮子大开口,但是,他还是跟申屠嘉说,让他尽力而为,只要不过分的条件,他都可以自专。
问题是,什么才是不过分的条件,刘恒也没说,申屠嘉都得自己斟酌,真要是自己一时不慎,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条件,那么回头等待自己的,只怕就是休官夺爵,甚至直接下狱问罪吧!而且,若是天子不认可自己谈下来的条件,到时候辽国这边翻脸,自己真的要遗臭万年了!
申屠嘉背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刘昌却没想太多,他也没打算问长安要钱,长安能拿得出多少钱才怪。刘昌惦记的是的商业利益。
不管在什么时代,商业都要比其他行业更赚钱,之前辽国与汉室的商业行为其实主要局限在各种奢侈品上头,关于民生等方面的却比较少。而对于辽国来说,因为工业化生产的缘故,现在就处在一种原材料不足,但是产品却有些过剩的状态,辽国需要一个巨大的市场。
别以为这年头的人不懂商业,不重视商业,最早的商业战争就是管仲搞出来的,齐国当年能够称霸,不仅是因为军事力量强大,也是因为经济力量强大,管仲靠着经济贸易战,操控物价,弄得敌国民不聊生,只能纷纷投降,倒霉的不仅是莱国和莒国这样的小国,便是鲁国和楚国也栽在了这事上头。
之前吕后执政期间,不允许将铁器牲畜之类的东西卖给南越,就也是一种经济制裁。
总之,这年头大家虽说不懂什么经济学原理,但是,对于国与国之间的贸易,整体都是呈现审慎态度的。刘恒一个劲地强调节俭,也是希望能够减少从辽国流入的奢侈品,只是效果很一般就是了。刘恒又不能监视所有人在家的吃穿用度,何况,各个封国的诸侯,穷奢极欲的不知凡几,他们能忍得住有好东西不用?商人本就逐利,既然有着巨大的需求,他们不趋之若鹜才怪!
但是,奢侈品这东西,虽说利润比较高,实际上论起整体的收益,也就是那样。一方面奢侈品的产量不可能很大,毕竟,一个包包,一款限量只出几千个,那么,一个卖上几十上百万,很多人都肯买账,结果你一下子就生产出了几百万个,你再想要卖出价钱来就不容易了,毕竟,你背个包出去,原本以为可以万众瞩目,结果街上一看,大家都背着这个,顿时也就觉得这包掉价了!辽东这边出产的许多东西也是一样,像是云锦之类的高端锦缎,根本没法机械化生产,哪怕将大多数织工都投入到了高端锦缎的织造上,一年下来织出来的锦缎也就那么多,所以,卖到长安,那真的是一寸云锦一寸金。但是这么多的人力物力投进去,平均下来,利润率也就是那样了!
而普通的丝绸就不一样了,辽国这边已经实现了大规模工业化生产,除了生丝占据了比较大的成本之外,人力成本其实有限,以辽国的丝绸产量,光是靠着内部消耗,那是真消耗不掉。所以,就需要积极开拓国外的市场。
如今辽国这边出口汉朝的大宗商品主要是纸,少府那边研究了很长时间,不知道尝试了多少配方,造出来的纸无论是成本还是质量,都很难让人满意,所以,最终还是得老老实实进口辽国的。
刘昌并不敢小看少府的技术力量,像是现在,少府就能够烧制玻璃珠了,他们原本就有玻璃烧制技术,只不过之前都是搞什么蜻蜓眼,没人想过将其做成不同的形状和颜色,用在更多的地方。所以,他们只需要通过一次次地重复实验,迟早能造出差不多的纸张来,辽国这边的纸毕竟要附加相当大的运输费用,到时候性价比就不如现在这么高了。
而辽国的其他那些比较平价的日用品,如今就没能打开大汉的市场,因为官方对此一直非常抵触,而商人们更情愿购买附加值高,利润更高的商品转售,这对于辽国来说,无疑是不足的。
而如今趁着这个机会,辽国就能将许多商品真正打入大汉市场了。
刘昌跟下头人说了自己的打算,下头人自然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因此,第三天的时候,孙良和方直就找上了申屠嘉。
孙良本身就是商户出身,刘昌将自己的意思一说,孙良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们家以前做的也不是什么高附加值的买卖,主要卖的就是粮食和麻布,看起来利润不高,但是这些都是消耗品,常年都有人购买,购买的量也不少,因此获利也颇为不菲。
辽国这边,粮食产量高倒是没什么,粮食可以酿酒,在加工过程中的附加产品还能作为饲料,但是其他许多东西,因为其实没有太多技术含量,门槛低,入行的人越来越多,如今还能找到合适的销路,等到以后产量大增,除了大汉,真没有更好的市场了。
当然,谈判这种事情,没有谁会一开始就将底线亮出来,因此,大家就狮子大开口呗!
孙良先没吭声,作为副手的方直一开口,就把申屠嘉吓了一跳:“大王觉得,出兵可以,但是辽东故地得给辽国!”
第67章第67章
申屠嘉差点没当场噎死,割让国土这种事情,是他能答应下来的吗?就算是刘恒,也不会答应这个条件。辽国如今已经是尾大不掉了,再增加一块国土,那还了得!到时候,辽国随时都能威胁到燕赵等地,比起匈奴,更具威胁。
因此,申屠嘉当场就拒绝了:“这不可能!”
孙良故作生气:“你们要我辽国出钱出人出力,结果到最后,什么都不想付出,这算是什么道理!就算你们是上国宗主,那也太过分了吧!”
申屠嘉咬牙说道:“没有说什么都不付出,但是,割让土地,那是绝对不行的!”当初六国被秦国各种威逼恐吓,不得不割让了大片的土地城池,最后秦国却是愈发狼子野心,消化了那些城池之后,直接得寸进尺,将六国给灭了!何况,秦国与各国来说,那算是平级关系,而辽国与大汉呢,那可是上下关系,上国对藩国割土,一听就叫人上火好吧!
“这怎么叫割让呢,咱们大王也姓刘,之前在中原还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既然要咱们大王出力,那不得补偿一番吗?这就当是赏赐给咱们大王的!”只要能到手,什么说法是不重要的,天子与辽王来说,那是君父,能有足够的好处,低个头算什么!孙良心里打着小算盘,嘴上却是巧舌如簧。
申屠嘉才不吃这一套,他只是再次说道:“若是陛下觉得辽王可托重任,自然什么都能赏赐,但是若是以此交换辽国出兵,那是万万不能!”申屠嘉也是鸡贼,直接就表示,你们也说了,辽王也姓刘,还是天子的亲儿子,只要干得好,以后连天子的位置都是他的,还差辽东这点地方吗?
双方打了一阵嘴炮,差点没吵得脸红脖子粗,但是申屠嘉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最终孙良和方直也只能是败下阵来。
不过,有道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既然不能割土,那么就来点别的好处吧!
因此,孙良直接说道:“辽东就在我辽国之侧,若是辽东郡守对我辽国有什么偏见敌意,那么,日后难免会发生一些双方都不ren闻之事,因此,日后辽东郡守的任命,须得我辽国同意才行!”
申屠嘉简直想要口吐芬芳,各地藩王都没有要求长安任命国相须得让他们同意,结果你们都想要插手外头的事情了!你们怎么就这么脸大呢!
但是再一想,这事还真是可以商榷的,毕竟,辽东这边其实是比较敏感的,真要是遇上一个坚定的倒吕派,到时候三天两头搞风搞雨,若是辽国弱小也就罢了,大不了到时候出兵将辽国拿下,问题是,大汉如今真没这个精力和财力跟辽国长期对着干,别的不说,辽国都不需要干别的,他们的船队在沿海持续骚扰,就够呛了!
因为辽国船队的ciji,长安如今也想要组建楼船军,但是,这得沿海吴国和齐国的配合,但是这两个封国,素来不太将长安放在眼里,指望他们配合,还是削藩比较快一点。
申屠嘉虽说觉得这事可行,不过嘴上却不好直接说,而是说道:“此事须得陛下同意才行!”
方直在一边讥讽道:“什么都得天子做主,那典客来此,又有何用?”
申屠嘉正色说道:“那也是因为尔等要求太过异想天开!”
方直轻哼了一声,说道:“我等觉得,这些要求很合理,是汉家太过吝啬!”
总之,双方如同市场上最锱铢必较的商人一样,每日里你来我往,各种讨价还价,谈了好几天,申屠嘉只觉得自个嗓子眼都冒烟了,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才算是将最终的协议定了下来。
辽国这边不仅达成了贸易自由的最初想法,还额外得到了不少优惠条件。而申屠嘉这边,因为他对经济其实没有那么了解,所以也没意识到辽国这些条件代表着什么,因此都答应了下来。要是这会儿过来的是张苍,事情就没这么容易了。
既然双方已经做好了约定,辽国这边就开始动员起来。申屠嘉也看到了辽国的组织能力,只觉惊讶非常。
申屠嘉自个就是行伍出身,在地方上担任郡守的时候,对于郡兵的情况也很重视,到了长安之后,也很关注南军北军的情况。实际上,大汉军队的组织能力已经很不错了,像是长安的几支军队,就几乎是职业军人了,所以,他们常年都是住在军营里面,保持着相当强度的操练。
而在辽国这边,军队更是职业化的,地方上也有民兵,也和大汉那边一样,男子都有服兵役的义务,每年都会抽出一定的时间接受军事训练,其中大部分只能是作为民兵,其中一部分会成为郡兵,少数才会加入到正式的军队中去,之后便是职业军人,家中享受各种军属的优惠政策。而职业军人待遇也很好,普通的军人一个月的津贴也超过了如今的平均收入水平,而且他们在军中根本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因此,家里还能在赋税上头享受不少优惠,所以,想要从军的人还是挺多的。
如今既然宣布要出征,这些军人几乎是立刻行动了起来,虽说抽调了不少人马,但是一切都井井有条,在简单的动员令之后,大家就出发了。
大汉那边,如果说有二十万大军出动,那么其中过半都是民夫,而在辽国这边,却是有专门的后勤兵种,他们负责的就是运输粮草辎重。因此,比起没什么秩序的民夫来,这些辎重兵做事就要考究得多,一切都井然有序,而且行动也非常快捷。申屠嘉看得都有些眼红,可惜的是,还是那句话,辽国这样的制度成本太高了,哪怕是南军北军,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支出。
实际上,随军出动的还有不少商人,知道这次是为了抵御匈奴,这些商队就来劲了,要是匈奴不来,他们甚至想要鼓动军队主动出击。上一次,匈奴主动来袭,许多牲畜流入市场,有相当一部分其实是转卖给这些商人的,他们可是赚了一大笔。匈奴人别看寻常牧民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吃上一顿饱饭,但是,他们真要算起来,其实不穷,那些牛羊都能卖上一个好价钱,他们多年来积蓄的皮子也是好东西,虽说他们硝制的手段比较粗糙,但是放到辽国这边,可以重新进行加工,然后就能精加工做出不少东西,总之,怎么都不会亏。为此,他们甚至情愿承担一部分原本应该属于辅助兵种的工作。
辽国这边军队出发了,申屠嘉也没先返回长安,而是先命副使将与辽国这边谈好的协议带回去,由刘恒盖上玉玺,然后再送回辽国。无论是刘昌还是申屠嘉,都没担心刘恒耍赖,这种国家之间的事情,一旦耍赖造成了信用破产,那么接下来就会面临许多问题。不说两国之间可能的兵戎相见,刘昌完全可以通过私底下的经济手段,打击汉室北地的经济。当然,对于刘昌来说,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毕竟,任何时代,如果出现经济危机,那么,最容易受到冲击的永远是底层百姓,因为他们几乎没有多少抵御风险的能力。而对于上层,他们很容易就能将风险转嫁给普通百姓,甚至还能倒赚一笔。
申屠嘉自己却是留在了王险城,因为他还有一个职务是送婚的使者,之前撇开送婚的队伍,自个先带了几个人来王险城,可以说是情有可原,但是如今辽国未来的王后还没来,他要是先跑了,这算怎么回事!
这会儿送婚的队伍其实也已经快到了,到了辽国之后,道路就变得宽阔平坦起来,一路上驿馆招待得也很是热情周到,这也让薄文君和其他薄氏女子都感觉舒服了许多。
她们原本以为天底下长安就是最好的地方,毕竟,她们出生在代地,在那里,刘恒一家日子都过得捉襟见肘,薄昭作为刘恒的舅舅,日子其实也过得一般,撑死也就是小康而已,到了长安之后,她们才知道,什么叫做富贵。如今到了辽国,她们这才发现,辽国这边虽说气候冷了一些,但是日常起居比在长安还要方便一些,论起享受,许多也比长安要强。她们第一次进驿馆休息的时候,更衣时看到抽水马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用,还是驿馆雇佣的婆子过来给她们掩饰了一番,结果她们私底下不停地拉动线绳,直接将水箱里面的水霍霍完了,弄得驿馆的人不得不紧急过来加水。从那之后,她们便每晚都在驿馆休息,驿馆的床榻温暖舒适,饮食也非常精细美味,她们干脆从驿馆采购做好的炖菜,在路上用炉子加热后再吃,比队伍里面厨子做的菜美味多了。
而随行的人对此也很乐意,毕竟,他们之前一路上真的很辛苦,到了辽国境内之后,多放松几日也是好事,反正也不用他们掏钱,他们还能顺便留心着一点,回头还能带点土特产回去。
虽说进入辽国之后,队伍的速度放缓了不少,但是也没有几日时间,他们便顺利到达了王险城。
第68章第68章
这个时候就有婚前男女双方不能见面的传统,因此,薄文君她们直接就去了之前箕姝住过的行宫。当然,这里之前已经做了进一步的修缮和扩建,如今跟箕姝那个时候已经有了不小的区别,别的不说,舒适性一下子增强了许多。
刘昌召见了送婚的使者一行,将婚期正式确定了下来,因为那个时候,已经大幅降温了,因此,婚车需要改造一番,礼服也需要换成秋冬的款式。
这些都是小节,只需要吩咐一声下去,内府自然会准备妥当,大家看重的其实是婚礼背后的东西。
薄家既然已经下了偏向刘昌的决心,就得尽可能修复与刘昌之间的关系。
以前在代国的时候,其实薄家跟吕王后母子关系还是挺亲密的。主要是那时候吕后还在,刘恒跟吕王后之间关系也很亲近,你看其他娶了吕氏女的诸侯就知道了,很多冷待,最多也就是生了一个孩子,而刘恒能跟吕王后十几年的时间生四个,可见感情如何。
薄家如果当年在魏国还算是有点影响力的话,魏国灭亡之后,薄家除了还留下了点家产之外,就没多少奔头了。后来魏国复国,薄家又投奔了魏王豹,魏王豹死在刘邦手里,薄家自然又遭受了重挫。后来薄太后得了刘邦宠幸,但也并不得宠,就是寻常姬妾罢了,薄家自然也不可能如同戚家一样一飞冲天。
总之,在跟着刘恒去代国之后,薄家的荣辱都系于刘恒之身,自然要以刘恒之喜为喜,以刘恒之怒为怒!刘恒要坐稳自己的位置,就得跟吕王后夫妻和顺,薄家自然得对吕王后母子恭顺亲近。
但是越是如此,当初的背叛就越显得卑劣。这也让薄昭很是头疼,老刘家的人,除了刘盈是个异数之外,其他都是一帮睚眦必报的货色。
薄昭也觉得自己挺冤枉,吕王后母子被毒杀的时候,他人还在长安打听消息呢,薄太后也没因此说过什么,这仇恨,怎么着也不该落到薄家头上。薄家就算是成为受益者,也是因为刘恒做了皇帝,跟其他又有什么关系。
薄昭又不能直接找刘昌问,大王你到底恨不恨咱,咱们怎么才能解决掉这段仇怨,因此,只能先尽力示好。
像是这次送亲,薄昭连亲儿子薄戎奴都派出来了。薄戎奴也算是刘昌的岳父,薄文君正是博戎奴的女儿,薄戎奴可不敢在刘昌这里摆什么岳父的款,态度显得比较谦卑,到了地方之后,就表示,薄家看好辽国的发展,将他打发到辽国这边,以后还得劳烦刘昌多多照顾。
对薄戎奴的到来,刘昌其实还是挺欢迎的,因为随着薄戎奴以后常驻辽国,薄家势必要将大量资源倾注到辽东来,现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何况,刘昌就算是要报复,也只是报复当事人,若是一味株连,那他跟陈平周勃这些人有什么两样。
对于识相的人,刘昌也很宽容,因此,他很是大方地给了薄戎奴一个爵位,给他划了一块封地,反正往北往西大片都是没人的地方,以前可能还有些土人,如今这些人都加入到工程队里面做工了,这些地方被纳入了辽国的统治,但是却也一时半会儿开发不出来。这些地方除了冷了点,实际上自然资源很丰富,后世占据远东的大毛,光是靠卖木头都能挣几辈子的钱。辽国如今也有那种生长周期比较短的作物,只要解决了冻土问题,那里就能种植粮食。何况,薄戎奴的封地上也有河流经过,可以先靠淘金挣出一笔起始资金!
薄戎奴在看到地图上自个的封地上有河流的时候,心脏也有些不争气地蹦跶了起来,黄金啊,这谁不喜欢呢!这年头,大汉那边对于黄金的需求那是没有止境的,别的不说,家里长辈去世,你不埋点金饼下去,长辈到了黄泉,岂不是就要受穷?这就是不孝,在以孝治天下的汉室,这就是最大的政治不正确!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小康人家传承两代之后就捉襟见肘的缘故,光是给长辈治丧,就得耗费大量的资财,很多时候不得不典卖家产,才能给长辈一个体面的身后事,能攒的下钱才怪!
薄家虽说没到这个份上,但也不会嫌黄金多。汉家可是有律法,犯罪之后,可以以爵位和金抵罪!司马迁为什么要遭遇腐刑,就是因为没有军功,只比庶民高几级的爵位不足以抵罪,太史令的官职也积攒不下钱财,没钱赎罪,也只能受刑!加上作为彻侯,每年还有酹金的任务,之前那些游侠带回中原的黄金,很多就是被各家诸侯给买走了。
刘昌这样的态度也让薄戎奴一颗提着的心脏放了下来,刘昌要是真的将薄家当做是仇人,也犯不着还给他封爵封地。
薄戎奴高兴地回了行宫,先去看了一下薄文君,见薄文君正跟几个姐妹坐在一起,面前放着一匣子打了孔的珍珠琉璃玉珠,她们在那里用金银丝将这些珍珠琉璃宝石串起来,做成各种首饰。
这些都是她们遣人去铺子里面买回来的,去年刘昌就给下面传授了珍珠的人工养殖技术,今年就有不少养殖珍珠出现在了市面上,也省得以后刘昌再在系统里面购买了。
因为珍珠琉璃玉石在辽国这边产量都很大,这里头也就是珍珠稍微贵一些,毕竟现在产量还不够大,其他都比较便宜,因此,首饰铺就直接出售这些原料,让人自个回去做首饰或者是摆件,也有首饰铺直接将一些中低端首饰摆件的制作外包给了一些心灵手巧的妇人,也算是给不少人提供了一条赚钱的路子。
薄文君她们在长安的时候,也会自个做一些小手工,不过她们最多也就是做禁步,首饰什么的,自然得让匠人制作,她们是没这个本事的,而在这边,商家直接出图纸和原料,你也可以回来自个设计,随便你怎么折腾都没问题,这自然引起了这些女孩子的兴趣。
如今距离婚礼还有两三个月时间,她们也没有别的事情,总不能天天闲着,所以干脆做这些手工打发时间,为了笼络这些姐妹,原材料的钱都是薄文君出的,做好的成品以后就是这些姐妹们的私房,既能打发时间,又能给自己增加一笔财富,她们不乐意才怪!在路上的时候还算是有一点怨气,但是如今这点怨气也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这里是异国他乡,她们这些同姓的姐妹如果不能抱团,总不能指望辽王以后不再纳妃妾吧!
薄戎奴看着女儿和侄女们凑在一起玩得开心,也是松了口气,自家女儿相貌只能说是清秀,虽说作为未来王后,算是占了身份的便宜。但是,王后又如何,古往今来,多少王后都无子傍身呢?就算有,也不是所有王后所出的嫡子都能够继承王位的。
当着这些侄女的面,薄戎奴也不好面授机宜,听她们叽叽喳喳说了自制首饰的事情之后,便干脆表示,自己会帮着再采购一些,给她们玩,除此之外,他也会额外采购一批首饰,作为他额外的添妆。顿时一帮女孩子都喜笑颜开起来。
见薄戎奴有话跟女儿说,这些女孩子嬉笑了一阵子,就识趣地带着自己做好的首饰还有半成品起身告辞了,她们可以回去接着做,聊以打发时间。
等着侄女们走了,薄戎奴才说道:“今日,为父去见了辽王,辽王乃是雄图大略之人,也极为聪明,文君你虽说以后是王后,但是只需要本分随时就好,不要想着去影响他,明白吗?”
薄文君本身也不是什么野心勃勃的性子,作为薄家的嫡长孙女,即便是当年在代国的时候,薄家也没想过将她嫁到代王宫中。主要是代王一脉实在是太穷,看惯了代王宫中女眷的苦逼生活,还有代地一直以来所承受的压力,所以,薄家的女儿,一开始的想法是嫁给代地的官员,因为官员还有升迁的机会,可以离开代地。而等到去了长安,薄文君的年龄又跟宫中皇子相差有点大,至于那些诸侯王,也不是什么合适的结亲对象,毕竟当年的事情之后,许多诸侯王都是不稳定因素,万一他们一个脑抽,来一出造反,薄家就被坑里头了。
所以,薄家是打算跟一些地位比较稳定的彻侯关内侯结亲,而这些人家,对于主母的要求无非就是能当家理事,薄文君何曾想过,自己能成为一国王后,而且对方也算得上是熟人。想到曾经那些事,夜深人静的时候,薄文君甚至有些恐惧,生怕刘昌将怨恨发泄到自己头上,自然不可能再生出什么想要在夫妻关系之中争强好胜的想法来。
这会儿听薄戎奴这般说,薄文君连忙说道:“父亲,女儿出嫁之后,自当安分守己,不会逾越半步!”
见薄文君这般,薄戎奴又有些忧愁起来,女儿要是是个有野心的,那肯定是不成的,但是要是太老实,显然也不行。只是,这种事情,薄戎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说,只得叹了口气,又跟薄文君不痛不痒地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送走了薄戎奴,薄文君回了自己房间,挥退了想要过来伺候的侍女,她斜倚在软榻上,沉思了起来。
第69章第69章
薄文君阅历比较少,并不代表她就是个无知少女,她只是之前从没有遇到过需要她如何争取的事情,如今遇上这种事,薄文君这一路上思来想去,最后能做的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毕竟,如今的刘昌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可以顽笑的表哥了!
薄文君对于将来会发生的事情都比较坦然,只要刘昌不是满怀恶意,她觉得都可以接受。
何况如今看起来,刘昌也没什么恶意。她们到了行宫没多久,内府的人就来过一趟,给她们送来了许多东西,又帮她们量体裁衣,若真是有什么想法,不闻不问不是更好吗?
刘昌这边的确是没有迁怒一帮小姑娘的意思,他早就想好了,鉴于两人之间比较近的血缘,不会让薄文君有孩子,这就注定了,薄文君的未来可能会比较惨淡。如果薄氏陪嫁的媵妾可以生下健康的孩子,那么,薄文君将来也会有个依靠,但是,刘昌并不能保证会将这个孩子立为储君。
立储这种事情,很多时候根本不能感情用事,汉宣帝何等英明之君,结果就因为顾念与许皇后之间的感情,哪怕知道太子不靠谱,最后依旧将皇位传给了太子,最后西汉的确从他儿子开始走向衰落。
刘昌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搞什么君主立宪,那君主就是个吉祥物,不需要考虑君主的贤愚。所以,他将来立储,是需要考虑儿子们的资质的,一个愚蠢无知的皇帝,在这个时代,注定会造成巨大的悲剧。
有着这样的觉悟之后,刘昌根本不打算在男女之事上耗费多少功夫,他如今需要的是,趁着这次的战争,给辽国得到足够的好处。
这个时代,或许上层的消息非常灵通,但是对于百姓来说,却是非常闭塞的。
商队往来,运输的商品也跟百姓并无什么关系,而尽管朝廷在地方上设置露布,向地方百姓宣读中央的政策,比如说,之前刘恒宣布田税三十税一,口赋的年龄向后推移,这些事情都是会公布到露布上的。但是刘恒吃饱了撑着,才会将辽国的情况公布在露布上。而地方上的官员豪强巴不得隐瞒消息,毕竟,他们都不想看到百姓一个个跑到辽国去。那些跑来淘金的游侠,同样出于私心,根本不会在其他地方多嘴,以至于,北地尽管距离辽国已经很近,但是寻常百姓至今还不知道辽国是什么情况,之前朝鲜收拢流民,人家也不是因为知道朝鲜收容流民才跑过来的,实际上,大家都是觉得跑到辽东这里不会遇上匈奴人,才会往这里跑。
而这回,辽国出动了数万大军,帮忙驻守燕赵这边诸多关隘,随同而来的还有许多辽国的商人,这些商人跑过来,一方面是为了打了胜仗之后的战利品,另一方面,就是跑过来找销路来了。
他们也不嫌麻烦,不光是在市集上摆摊,而叫伙计带着针头线脑还有各种零碎的小东西去村里面叫卖,横竖辽国武德充沛,这些伙计身上也都带着防身的东西,所以,也不担心有人杀人越货。
然后,来自辽国的各种商品顿时就在北地火了!
寻常百姓人家,你让他们买成匹的布料,他们是买不起的,就算他们自个养蚕收丝,种植苎麻,但是,这些多半要卖给别人,自家顶多留下一点葛麻用来做衣服,像是比较温暖的季节,乡间那些农人干活都要先将身上的衣服脱掉,免得干活的时候把衣服给钩破了。一件衣服反复缝补,更是基本操作。
但是缝补衣服,也是需要材料的。线可以用自家弄的麻线,而针就不一样了。大汉这边,民间正常使用的针很多还是竹针和骨针,铁针钢针什么的,几乎没有。而上层倒是会使用金属针,一般是铜针,都要反复捶打成条状,然后再打孔,磨出针尖,再打磨光滑。而真正能够大量生产钢铁针具,其实已经是唐宋时期的事情了,那时候冶炼技术提升了,直接将热铁拉成铁丝,然后分成小段,一头先砸扁,再用细铁锥砸出细孔来,饶是如此,成本其实依旧不算低。
而辽国这边,已经可以用机械生产钢针,虽说比起后世的针来说粗了不少,但是成本可比大汉这边低多了。汉地那边的商人压根没在意这种针头线脑的玩意,他们就盯着那些贵重的玩意,而辽国这些商人除了那些大宗的商品,干脆就将许多物美价廉或者是在辽国已经没法卖积压的货物拉了过来,像是针线这些,又不占地方,一盒就能装上一大堆,一根针卖一个钱,也是能赚不少的。
除了钢针之外,比较畅销的还有布头,这些布头一般是残次边角料,辽国那边几乎卖不出去了,但是在汉地这边还是很受欢迎的。还有就是糖,当然,是那种比较劣质的糖,里面还夹杂着不少甜菜渣子,这些糖放在辽国,就是糊弄那些土人的,而对于汉地百姓来说,买这个糖,可比自家制作饴糖划算多了,因此,也乐意花一点钱,买上一些粗糖哄孩子。
另外一些什么香包玩具、彩线头花之类的,也有人买,不过对于贫苦百姓来说,也只能是看看罢了。
通过这些货郎,这些百姓也知道了辽国那边的情况,在听说在辽国,不论男女都能分地,而且也不用服徭役,只需要缴纳田税,而不用什么人头税之后,一个个都很是憧憬,当然,对于那些家有恒产的人来说,就算是心动,也没几个人会抛家舍业,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而对于一些已经快要一无所有的人来说,辽国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因此,一些人就偷偷摸摸开始询问怎么样才能去辽国。虽说如今辽国那边大规模的移民已经停止了,但是对于来自汉地的移民还是会大开方便之门的。若是能拉人移民,还能得到官府的奖励。因此,那些货郎一个个拍着胸脯,表示只要在大军离开之前,赶到关隘那边,到时候自然可以跟随他们一起前往辽国,期间也不用他们花销什么,到了地方,官府就会安排。
这条件越好,许多人越是半信半疑,不过,想要跑路的人本来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就算是心有疑虑,他们也是愿意去冒个险的,毕竟,他们本来就一无所有,继续留在家乡,只怕交不起口赋,都要被充作官奴了,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一开始辽国这些商人到处卖东西的时候,边地官府还不当回事,结果等到知道了那些货郎居然跟百姓鼓吹辽国的移民政策之后,一个个就都坐不住了。
地方上的人口数量一直是官员上计的重点,北地在这方面本来就已经是重灾区了,因为北地这边常年遭遇匈奴的侵扰,年年都有百姓被杀被掳,他们硬是没地方跑,有合适的地方早跑了。
之前朝鲜收拢流民,也就是在边关的地方设置粥棚什么的,吸引百姓过去,而辽国如今,许下的条件,简直丰厚得让人难以置信。再叫这些货郎持续下去,来年上计,他们只怕连官帽都保不住了!
因此,即便知道辽国大军是来帮着他们守边的,他们还是硬着头皮,冒着得罪辽国的风险,将这些商人给礼送出境,只让他们在边境市集售卖商品。
好在对于这些商人来说,已经摸清楚大汉这边是个什么情况了,之后应该卖什么,一个个心里都有了数。同样有数的还有北地的许多商人。他们之前其实也会去辽国做买卖,但是那个时候,大家就没想到,这些平常的东西居然也挺赚钱,这等细水长流的买卖也更加不起眼,不容易被上头盯上。要知道,汉家可是有陵邑制度,从刘邦那时候,就开始迁徙各地豪强地主去皇帝陵墓附近居住。这对于地方上的豪强地主来说,简直是噩梦。
不少豪商也是被迁徙的对象,你要是生意做得太大,被上头知道了,那么就很难逃出被强行迁移的命运,他们在地方上有着一定的影响力,但是到了关中,哪个豪商背后没有个高官显爵做护身符,他们这些外来户,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一个保护伞,多半要被吃干抹净!所以,如果能够闷声发大财,那就再好不过!
这些人一下子就对辽国的各类廉价小商品感兴趣了起来,等到辽国那些商人都去了边境的市集,一帮商人就一窝蜂赶了过去。他们也知道,不可能将所有东西都包圆了,要是互相竞争还容易被抬价,因此,熟识的那些商人商议了一番,划分好了范围,就直接开始了大采购。
甚至,附近一些牧民也闻讯赶来,比起汉家百姓,这些牧民更是什么都缺,因为汉家与匈奴常年冲突,边市也是经常关停,只能等着有走私的商队经过他们部族,如今听说边市又开了,便有许多牧民驱赶着牛羊过来趁着冬天到来之前,先购买一些必需品回去。这些牧民过来的时候,一开始差点被人怀疑是匈奴人又要入侵了,探子反复打探了好几次,才确定人家就是来采购的,饶是如此,大家也没真的放心,万一这些人是来打探军情的呢?
比起那些锱铢必较的汉地商人,这些牧民可就大方多了,生意做得也痛快,他们留下了大群的牛羊,最后带着大量的商品心满意足地离去,而这些同样引起了左贤王部的注意。
第70章第70章
许多人都觉得,左贤王与右贤王发生了冲突之后,会铆着劲证明自己,实际上,稽粥非常冷静。
曾经匈奴人虽说并不像是现在这么强大,但是那时候,中原各国互相争战的同时,都能将匈奴东胡当软柿子捏。匈奴之所以之前能够在大汉身上占到便宜,不过是这个国家因为之前连年的战乱太过虚弱,匈奴才能占据上风。
匈奴才多少人口,就算是加上那些附属的部族,也就是那样,而大汉呢,虽说不像是匈奴一样,成年男子都能骑马射猎,但是,他们若是真的下了狠心,那么,能够动员起来的力量远不是匈奴人能比的。所以,匈奴这边对上大汉,需要做的其实就是不断削弱大汉的实力,防止大汉恢复到大秦时候的军事力量,另外,又不能真的将大汉惹急了。
像是这次,虽说在冒顿单于那里立下了誓约,但是,稽粥并没有打算在这事上耗费太多的实力,甚至,他还想着是不是要跟汉室通风报信,让右贤王在大汉好好吃个亏。
但是这次,在听说辽国居然派出了大军帮助大汉守城时,稽粥又想起了那一日在辽国边境遭遇的一切,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
辽国的崛起简直是毫无预兆,结果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原本作为匈奴附属的鲜卑和乌桓竟然直接跪了,之前还直接收拢了姑息部和且渠部,加上东胡卢部的投靠,辽国顺势就在草原上扎下了不少钉子。
虽说暂时来说,辽国占领的地方对于匈奴来说无关紧要,但是长此以往,情况就不一样了。
稽粥一直想要打击一下辽国,辽国毕竟是小国,损失人口稍微多一些,估计也就受不了了。到时候,匈奴也就能顺利拿捏他们。
但问题是,辽国所处的地方真的是不适合匈奴发挥,还有那棱堡,简直就是一个个刺猬,肯本叫人无从下口。
稽粥已经听说汉国也已经在西北那边修建了不少棱堡,这一次也该让右贤王那个蠢货却触触霉头了。
而大概是因为人力物力的原因,燕赵这边,边境上并没有什么变化,辽国的军队到了这里,也就放弃了他们最擅长的防守手段,而且,稽粥才不会相信,辽军能跟汉军同心同德,到时候勾心斗角是少不了的事情。
匈奴在汉室内部也是有奸细的,稽粥之前就打听到了如今那位辽王的底细。一个被放弃的皇长子,死里逃生之后建立了辽国,他才不相信辽王能跟汉天子毫无芥蒂,汉天子那边对这个意外活下来的儿子多半不会有什么愧疚之心,相反,只怕最想要削弱这个儿子实力的就是他。
这般一想,稽粥顿时就觉得,这事可行!他要趁着这个机会,哪怕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也要将辽国派来的援军打残,之后就能在辽国与汉国之间埋下一个互不信任的种子,之后,匈奴就可以从容挑起两国之间的纷争,然后从中取利。一个混乱的衰弱的中原,对于匈奴来说,才是最好的中原。
而对于辽国来说,这一次出兵,其实也是一个阳谋,如果汉室那边真的存了将辽军当做是炮灰的意思,那么,刘昌对于汉室的策略自然要调整。
这也是因为刘昌对于辽军的实力非常信任,他相信,就算是被汉军背刺,辽军再不济也能脱离战场。
张辟疆一开始对刘昌的自信还有些困惑,不过在他看到过辽军的演习之后,对此也就没了多少疑虑,用张辟疆的话来说,辽军比起张良笔记里面所见过的秦军精锐还要强大许多,加上强大的后勤能力,他相信辽军能所向披靡。要不是辽军数量不足,张辟疆都想要让刘昌现在就开始横推草原了。
稽粥是个比较谨慎的人,他其实并不喜欢冒险,这回既然下定了决心,稽粥便开始迅速动员起来。
如今草原上的牧草已经开始枯萎,在没有战争的时候,各个部族这会儿已经开始准备驱赶牲畜,往祁连山、阴山还有他们的祖先找到的一些能够帮助他们抵挡风雪的地方迁徙,如此才不至于冻死饿死太多的牲畜。
而稽粥既然已经下达了动员令,各个部族不得不响应征召,抽调战士,带上成群的牛羊作为军粮,赶往左贤王大帐,听候吩咐。而妇孺会留下来,他们会先做好迁徙的准备,等着战士们带回丰厚的战利品和奴隶,憧憬着能度过一个富余的冬天。
辽国王宫之中,原本的乌桓王和鲜卑王,如今的乌桓校尉和鲜卑校尉,他们如今都在积极汉化,直接放弃了原本的名字,找人给自己还有族人取了汉名。乌桓部族那边,多半干脆取了族名的谐音,以吴为姓,像是如今,乌桓校尉就叫做吴忠,恨不得时刻显示自己对辽王有着一颗忠心。
而鲜卑一族里面原本首领的名号就叫做慕容,后来干脆王族都以慕容为姓,这是个典型的鲜卑姓氏,在乌桓的ciji下,自然被鲜卑一族弃若敝履。他们可比乌桓人鸡贼多了,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以前东胡人都算得上是东夷,因此硬是找了几个人考证鲜卑一族的来源,结果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考证的,表示东胡也是殷商后裔,是武庚叛乱之后北逃建立的国家,所以,鲜卑人应该也是子姓。当然,这其实有碰瓷的嫌疑,他们自然也不能说自己姓子,别的不说,箕准那边估计就要炸毛,武庚叛乱逃到辽东,难道箕氏会不知道。
因此,鲜卑人干脆就再次往上追溯,表示自家也是黄帝后裔,然后又给自家找了个祖宗,说自家也是高阳氏之后,因此,原本的鲜卑王族直接以高为姓,如今的鲜卑校尉就叫做高信。
吴忠和高信如今都很庆幸当日果断投靠了刘昌,都是当狗,给刘昌当狗可比给匈奴当狗强多了。
他们都得到了一个爵位,可以世袭罔替,当然,封地肯定不能是原本的乌桓山和鲜卑山了,而是从别的地方给他们划分了一块封地。但是,他们依旧可以统领两族的军队,可以说,权力和财富都不缺。
而对于普通的乌桓人和鲜卑人来说,他们的日子自然是更好过了。他们不需要再住在资源匮乏的山上,有了大片的草场,官府帮着他们开挖地窖,制作青储饲料,让牲畜在冬天也有足够的食物,不至于掉膘。而且,比起匈奴人那边苛刻地只肯给他们留下很少的牲畜和奶干,辽国这边对于牧民就很宽容。
原本的牲畜是辽国的战利品,如今他们就是帮着辽王放牧的,但是新生的牲畜有一半是他们的,制作出来的奶制品,也只需要上交三成作为赋税,其他的就是他们自己的。他们要是从军,军功跟辽军一样计算。不,他们如今也是辽军的一员了!他们是辽军下属乌桓军和鲜卑军的一员,平时因为他们还要放牧,不能作为职业军人,所以没有津贴,但是战时补贴却跟辽军是一样的。
他们还能用非常便宜的价格买到粮食布料盐巴之类的生活必需品,生活质量直接就实现了三级跳。
而且,幸福生活是需要对比的,他们乌桓和鲜卑当初是被匈奴裹挟的,后来又主动投降,像是高信那时候投降得更快更主动,所以,哪怕爵位一样,他的封地就比吴忠大,资源也更多。
而普通的乌桓人和鲜卑人,也就是经过了短时间的劳动改造,便获得了自由。相比较来说,姑夕部和且渠部就苦逼得多,两族的战士最短的也改造了大半年,一些据说当年攻打过大汉,造成了许多血债的匈奴人,如今还在山里头挖矿!
而姑夕王和且渠王虽说也得到了封爵,但是他们可没有得到什么军职,只是赏赐了大量的财富而已。
原本能够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连同自己的性命也在对方一念之间,结果如今同样是投降,对方还不如自己,这也让乌桓和鲜卑的忠心蹭蹭蹭地往上涨!
这会儿,被刘昌召见的两个人恨不得在刘昌面前拍着胸脯发誓,自己一定为身先士卒,为大王扫平所有的敌人。
张辟疆在一边看着这两人浮夸的表演,眼角抽搐了一下。
刘昌对此倒是习以为常,当初这两人投降的是时候,第一次见到刘昌,一个个跪伏在地上,恨不得直接来舔刘昌的靴子。
这也是匈奴那边的习俗,匈奴那边上下等级也非常森严,他们两部虽说也顶着一个王号,但是在匈奴人那里,其实跟奴隶没多少区别,因此,他们在匈奴人那里必须要保证足够的谦卑才行。总之,谦卑未必能保住他们的性命,但是,不够谦卑,肯定是要吃匈奴人的鞭子,甚至是直接被砍掉脑袋的。
这样的习惯也沿袭到了这里,如今他们已经算是收敛很多了。
刘昌听他们将一连串浮夸到有些拙劣的马屁说完,才说道:“两位卿家的忠心,寡人也是知道的,今日寡人召两位卿家过来,正是要借两位卿家的悍勇与精兵,帮寡人分忧!”
第71章第71章
刘昌的战略很简单,那就是趁着左贤王召集军队攻打北地边关的时候,直接派人去抄了他们的老巢。那些人虽说会带上许多牛羊作为军粮,但是自家部族里面也会留下很多,这次正好好好抢上一把。
对于劫掠这种事情,乌桓和鲜卑都很是习惯,这会儿简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按照辽国的军功体系,他们此战若是能够成功,爵位就能往上再升一升,还能得到大量的财货赏赐。他们如今对于牲畜已经不感兴趣了,因为他们现在手里也没太多人帮着放牧,而且,他们早就对奶干什么的吃腻了,作为部族的首领,他们吃肉的次数倒是不少,除了已经老迈的牲畜之外,就是受了伤的那种,他们也没有兽医,所以只能将牲畜宰杀了吃肉,他们吃肉一般就是火烤风干,炖煮也有,但是他们炖肉的水平也就是那样,牛马的肉纤维本来就很粗糙,又没有时间和精力长时间炖煮,因此,他们做的肉食其实都很耐嚼,以至于这会儿年纪还不算大,牙齿已经磨损得比较严重,所以,他们如今更喜欢吃软嫩的东西,比如说各种豆制品,当然,那些炖煮得放在嘴里抿两下,就能化掉的红烧肉什么的,他们也是喜欢的。吴忠和高信如今算是被汉人的享受生活已经腐蚀了,再让他们回到过去,比杀了他们还难。
刘昌也没完全指望吴忠和高信,这些胡人还没彻底汉化,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反复无常,所以,他们只能是作为先锋或者是偏师,而不能是中军,所以,刘昌很快又找来了吕义,当然,不是让吕义亲自带兵出征,他如今这个身份地位,这种仗也要他亲自出征,那到时候真的是功高难赏了!
吕义给刘昌推荐了一个将领,叫做王丰,原本是北地的戍卒,后来被匈奴人攻破了他所在的大军,他跟军中走散了,回去也没法交代,因此便流亡到了辽东,那时候还是卫满当政,他作为流民被接纳,因为身强力壮,被充入军中,后来刘昌占据了辽东,原本卫满手下的人马也被甄别打散,王丰在基层军官培训中脱颖而出,先是在几次军中比武之中拿了名次,上次匈奴入侵的时候,他是深入后方包抄的一员,率队斩杀了不少匈奴人,又缴获了大量牲畜,立下了不小的战功,积功之下如今已经是军中司马,这个身份,也足够率领一支军队单独出征了!
刘昌对这个王丰还是有印象的,到了他这个地位,已经值得刘昌看一眼他的履历,他这个军司马的官职还是刘昌亲口封的,不过,具体王丰什么情况,刘昌也没有深入了解,既然吕义这般保举,刘昌还是想要再了解一下的。
王丰身上有着很强烈的军人气质,他有些拙于口舌,但是说到排兵布阵,那真的是头头是道,两眼放光。如今因为辽东已经普及了“骑兵三宝”,还有刘昌从书上看来的各种骑兵战术,这边骑兵的作战方式已经与大汉有了极大的区别。大汉那边所谓的骑兵,实际上还是步兵的作战方式,骑马对他们来说,就是个赶路的方式,到了地方还是得步战。一直得等到周亚夫研究出了新的骑兵战术,这才有了后来卫青霍去病横扫大漠的风光。
王丰这会儿就对刘昌极为崇敬,他觉得刘昌就是个军事天才,创造性地提出了轻骑兵和重骑兵的作战方式,而且都非常实用,弄得刘昌都有些脸红。
在考教了王丰一番之后,刘昌对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当下就下了决心,打算回头就让王丰带兵出征了。
等到王丰走后,张辟疆才从屏风后面出来,然后说道:“大王,臣瞧着这王丰应该是将门子弟!”
“将门子弟?”刘昌一愣,有姓王的将门吗?
张辟疆肯定地点了点头:“王丰既然是北地人,说不定跟秦国的王家有关系!”秦国那会儿,比较有名的大将就是蒙恬、李信和王翦,这三个人代表的就是秦国时候的三大将门。秦国灭亡的时候,王离战败被俘,后来便没了消息,而王氏一族后来只听说有二子逃亡齐国,其他根本没了消息,王丰若是出自这个王家,倒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刘昌也没有深究到底的意思,王丰既然没有主动提出来自己的出身,只怕也有苦衷,他总不能主动去问,接下来只需要看他表现便是。
辽国这边调兵遣将,薄戎奴也有些疑惑,难免想要打听一番,但是得到的自然不是什么真话,虽说她如今在辽国这边也已经有了爵位,还是刘昌的未来老丈人,但是对于辽国来说,他依旧是个外人。
薄戎奴到辽国之后,就清楚地发现,辽国这边,说开放也开放,即便是投靠而来的胡人,很快也能够融入其中,或者说,原本在辽东,纯粹的汉人比例并不算高,即便这几年下来,辽国一直在大肆吸引汉人移民,但是一时半会人,想要快速提升汉人的比例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除非大汉那边尽力配合,但是很显然,大汉自个那边还在鼓励生育呢,那里就到了有多余的人口需要移民的地步了!总之,这里各族相处非常融洽,大家都自称是辽国人,而不会说自己原本是什么部,什么族。
但是,要说这边排外,其实也排外,只要他们觉得你不是自己人,那么,他们就会怀着相当的戒备心。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得到了如今这样的幸福生活还没有太长时间,曾经的苦寒饥馑还历历在目,所以,他们不愿意冒任何风险。
大家即便接受了自家以后的王后是薄王后,但是薄文君想要真正得到大家的认可,还得看时间。
所以,这个时候,薄戎奴在大家看来,依旧就是个外人,大家是不会将要紧的事情告诉他的,因此,薄戎奴最后得到的消息就是,辽国也要防备匈奴侵扰北方边境,所以又增兵了。
薄戎奴对于辽东这边整体地形并不了解,还真以为辽国是要在边境增兵,毕竟,这个时候,谁能想到,还有人会主动去找匈奴的麻烦呢?
薄戎奴如今一边准备女儿的婚事,一边仔细关注着辽东这边的军报,要是汉地边境战事不顺利,那么自家女儿的婚事也就要被蒙上一层阴影。说不定就有人将一切归咎到女儿身上,到时候,这场所谓的联姻也就没多少积极意义,那样,薄家就得调整自身的策略。
实际上,在汉地那边,的确有不少人商议着是不是要坑辽国一把,若是能让辽国大军在北地边境死伤惨重,那么就能很好地削弱辽国的力量,到时候,对辽国,汉室也就能占据更多的主动权。
刘恒对此自然也心动,但是,作为一个帝王,将心比心之下,他就能知道,刘昌派到汉地边境的军队就算真的损伤殆尽,也不会真的对辽国伤筋动骨,这只会激怒辽国,到时候,若是刘昌一怒之下,跟匈奴联手,对于汉家来说,那就真的要头疼了!这年头实际上家国观念并没有太深入人心,仔细看看大汉开国这些年,多少汉室的诸侯投降匈奴就知道了。何况刘昌甚至只需要勾结匈奴,又不需要投降匈奴。
因此,刘恒最后强ren心动,将此事否决了。在有匈奴这个强敌的基础上,跟辽国闹翻完全是不智之举,这以后也会让大汉的宗主国地位受到质疑。毕竟,人家认你是宗主,给你朝贡,向你称臣,为的是得到你的保护,而不是在关键时刻被你卖队友。要是对方本身就蛇鼠两端也就算了,对方在大义上并无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甚至人家还是来帮你的,结果你反手将人给卖了,你还有资格做这个宗主国吗?
刘恒这是为了大局,但是,有些人不这么想,他们如今是愈发焦躁起来,只觉刘恒如今翅膀硬了,或者是跟刘昌有了默契,他们父子两个沆瀣一气,反过来要清算当年参与了诛吕之事的人了!
因为刘恒的这个决定,难免让大汉内部暗流汹涌,原本当初许多人就对刘恒做了皇帝极为不满,他们当年也是出了大力气的,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刘恒这个受益者还翻脸不认人了,哪怕刘恒如今还没有对他们下手,这些人如今也按捺不住了。
许多人都在等待,等待北边战事的开启!到那个时候,大汉的主要力量会集中在北地边境,其他地方势必会空虚起来,如此以来,他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实际上这些乱流还有李达的人在各种煽风点火,李达对于那些人的憎恨可远比刘昌更强烈,既然如今有机会让大汉内部生乱,李达简直是不遗余力。
在暗流汹涌之中,右贤王首先率众越过黄河,开始攻打萧关,而左贤王这边,几乎是在同时,分兵两处,向云中和雁门发动了攻击。
第72章第72章
“小娘,小娘,胜了,胜了!”薄文君的贴身侍女小春兴冲冲地小跑着进来,一时间连基本的仪态都无法保持,几乎是手舞足蹈地叫道。
随着婚期越来越紧,薄文君也跟着紧张起来,一开始,她还跟族里姐妹们凑在一起做手工,现在,她更多的时候只想一个人待着。
薄文君原本正在翻越一本《诗经》,这些书籍也是内府送过来的,薄文君一开始还在吃惊辽国这边书籍的精美,如今已经对此没多少触动,她这本书已经很久没有翻页,一直就是在发呆,这会儿听到小春的声音,她一惊,但是很快回过神来,忙问道:“什么胜了!”
小春赶紧解释道:“是辽军,云中、雁门大捷!”
薄文君立马觉得豁然开朗,脸上一下子露出了笑意。
胜利的消息其实更早就已经传到了辽国的朝堂,之所以没有急着庆祝,那是因为还在等草原上传来的消息。
王丰他们可能走得太远了,也亏得他们带上了原本姑夕部和且渠部的人作为向导,要不然的话,刘昌还真担心他们迷失在茫茫草原上。
正是因为王丰他们也有消息传了回来,大捷的消息才被放了出来。
辽国朝堂上如今陷入了幸福的烦恼,一下子缴获了那么多东西,若是直接放到市场上,只怕都要崩盘了,而放到草原上去养,也没那么多青储饲料,杀了吃肉也舍不得,所以,怎么处理这些牲畜就是个问题。
最划算的办法自然是卖给大汉和南越,不过大汉那边估计现在没这个想法。他们是真的倒霉,灌婴他们在西边将右贤王揍了一顿,但是根本没来得及扩大战果,就摊上了国内诸侯王叛乱。
齐王一系里头,朱虚侯刘章和济北王刘兴居叛乱,不仅如此,同时叛乱的还有淮南王刘长。
齐王一系也就算了,他们算是政治斗争的失败者,原本说好了让刘襄当天子,最后却落了空,他们对中央怀有怨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刘长作为刘邦仅存的儿子之一,刘恒对这个弟弟一直极为亲厚,结果竟然也跟着造反了,这就让刘恒蚌埠住了。
刘长其实本性里头就有些残暴薄情,他的生母赵姬原本是张敖的姬妾,被张敖献给了刘邦,结果张敖被控谋反,这个姬妾也被关入狱中,她那时候有了身孕,就上报了狱卒,狱卒哪里敢隐瞒,自然也报上去了。但是刘邦恼火张敖这个女婿造反,压根不理会,赵姬的弟弟又请托了审食其,审食其找了吕后,但是有几个大老婆会待见小老婆的,张敖是鲁元公主的丈夫,张敖造反,明显不将鲁元公主放在心上,吕后自然不肯伸手。审食其是吕后心腹,自然不会逆了吕后的心意,便也不再多说。
后来刘长出生,赵姬直接在狱中自尽,吕后捏着鼻子收养了刘长,不过,别说是人了,就算是养一只小猫小狗,那也是有感情的。吕后当政期间,刘长几乎是唯一一个没有真正受到吕后打压的皇子,可以说,若不是吕后,刘长说不定根本活不到成年。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有什么感恩之心,反而一直心中有怨,群臣诛吕,他还推了一把,等到刘恒登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对这个仅存的弟弟都十分亲厚。结果这位倒好,去年直接锤杀了审食其,还大摇大摆地跑到刘恒那里请罪,说是请罪,实际上就是在显摆自己的功劳,在他看来,审食其就是罪有应得,早就该死。刘恒还能怎么说,也只能赦免了他。
经过这事之后,刘长愈发嚣张跋扈,加上他身边那些宾客,许多也没安什么好心。因为他是吕后抚养,庶子养在嫡母身边,也相当于半个嫡子了,因此,那些宾客就在他耳边说其实按照礼法,他才是更应该继承皇位的那个,刘长也自负勇武,被这些人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自己才配做天子。因此,就在淮南国另搞了一套班子出来,一切都对标天子。
李达搞事自然不会错过刘长这个白眼狼,因此,他就叫人在刘长耳边说,他在淮南国搞的这些事情天子已经知道了,对此勃然大怒,如今也就是因为要对付匈奴,这才暂时不管,等回头腾出手来,就是他倒霉的时候。
刘长恐惧之下,自然决定先下手为强,又跟刘襄、刘兴居勾搭上了,约定一起造反。
问题是,刘长压根没想过,他当年长在长安,国相和国尉都是刘恒安排的,想要在淮南国造反,哪有那么容易。因此,尽管他的确有着项王之勇,最后依旧被拿下了。
因为几个刘姓诸侯叛乱,以至于错过了对匈奴穷追猛打的消息,又听说雁门云中那边,辽军却是打出了一个漂亮的战果,刘恒真的是憋了一肚子气。在听说刘长造反的理由之后,他对这个其实并不算很亲近的弟弟也没了多少耐心,当然,刘邦的儿子也就那么多了,刘恒也不能直接杀了刘长,因此,刘襄和刘兴居自尽,刘长却是被刘恒判了流放蜀地。
汉室这会儿各种焦头烂额,云中和雁门那边因为没有骑兵,没有能力一路追击匈奴溃兵,自然也没有多少缴获。当初又跟辽国有协议,缴获的东西各归各的,毕竟,他们也不出钱,人家辽军远道而来,连粮草都不需要他们提供,你连战利品都要抢,还要不要脸了!
他们如今见识了辽军的战法,对于战马也极为渴求,云中太守魏尚就很想要组建一支如同辽军一样的骑兵,辽军并没有刻意隐瞒他们骑兵的秘密,像是高桥马鞍,马镫乃至马蹄铁都被汉军看在眼里。这几样东西技术含量并不高,仿造起来也容易,但问题是,他们是真的缺马。
匈奴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在边市跟汉人贸易,用的主要是牛羊,很少会有马匹,就算是有,那也是驽马,作为驮马可以,作为战马就差了许多。
汉室的战马来源主要还是边境上的走私,这也是为什么明知道有许多商人携带大量违禁品出关走私,官府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缘故。
只是,如今虽说国内马数量不少,但是距离大规模组建骑兵,还是欠缺了一些。
如今瞧着辽国骑兵的战斗力和灵活的战斗方式,这些人不心动才怪!
魏尚软磨硬泡,硬是要跟辽国做这战马的买卖。辽国这边却拿捏着,还表示马上就要降温了,他们得赶紧回去。
魏尚自个可没资格做这个买卖,因此,他只能紧急传讯长安,请求天子授权,让他可以买下一批战马!
面对魏尚“老板,打钱”的要求,刘恒也很苦恼,他是真没多少钱。
辽国那边是越大越有钱,因为缴获很多,但是,大汉这边真没这么富裕,虽说他们之前对右贤王部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但是,人家四条腿肯定比他们两条腿跑得快,就算是手里也有一支骑兵,但是谁让国内出了乱子呢?谁敢让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骑兵孤军深入,不怕被匈奴人回过头来现将这支骑兵给干掉!
这些日子,不管是抵御匈奴还是平定叛乱,都花费了不少的代价。虽说从几个诸侯王的宝库里面得到了一些补偿,但也是有限的。刘长是个穷奢极欲的,他养了一大堆的门客,有网罗了大批亡命之徒,这些人都是要花钱养着的。而齐王一系,刘章是当初被刘喜带走了大量财富人口,而刘兴居呢,他是新封的诸侯王,光是为了建造王宫,就花费了许多钱财。他们手里,或许有许多宝物,但是现钱数量却算不得很多。这些钱财用来赏赐有功将士都不够,更别说充入国库了。
至于那些宝物,刘恒更是无语,很多都是买的辽国的,总不能拿这些去抵账,辽国那边肯定是要压价的。
刘恒不过是踌躇了两天,琢磨着从什么地方能够挤出这笔钱来,然后,军方一帮人就都找上门来了。
大家都想要骑兵,这些年来,因为缺少战马,大汉实在是太憋屈了。没有战马,对上匈奴,他们永远只能是被动迎战,而无法占据主动权。
因此,如今一听辽国缴获了大量战马,哪有坐得住的道理,立马就跑过来缠着刘恒要将这些战马留下。
刘恒看着这些重臣急切的样子,也是无奈,叹道:“朕也想要留下这些战马,只是,之前为了抵御匈奴,消耗钱粮无数,如今将士们还未封赏,哪里拿得出钱财来买这些战马呢?”
若是刘恒与刘昌是正常的父子关系,那么,这批战马就算是耍无赖,刘恒也得拿下,但这不是两人如今更像是合作伙伴,大家公事公办,别提什么血缘亲情,否则的话,别怪人家翻脸!
只是这等事情,谁也不敢多提,很快就有大聪明提出了一个主意,无非就是卖官鬻爵,主要是卖爵位,允许百姓以钱财购买公乘以下的爵位,先凑一笔钱再说!
刘恒对此很心动,但问题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等着这个钱到位,只怕辽国那边都赶着马回去了,君臣凑在一起商议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先赊账,然后再慢慢还!
要不是在场好几个人当初立场有问题,这会儿都想要直接劝刘恒,要不陛下你就将太子之位拿出来,先将好处弄到手再说!但是最终,谁也没敢开这个口,回去之后,一个个就开始辗转反侧起来。
第73章第73章
汉室这边各种纠结难堪,辽国那边,大捷的欢庆还在持续,刘昌的婚期也已经到来了。
这次的婚礼比起上一次更加盛大,毕竟这次娶的是正经的王后,算起来还是刘昌的表妹,辽国如今即便是朝堂上,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刘昌与刘恒之间那复杂的关系的,因此,他们对这场婚事自然也没有更多的想法,大家都很是真心诚意地想要看到自家大王有一个出身尊贵的王后。
刘昌在婚礼上也表现得非常周到有礼,他亲自去行宫迎亲,随着婚车返回王宫完成了婚礼,接受臣下的祝福。
薄文君一直到婚礼结束都晕晕乎乎的,一直到刘昌牵着她的手返回两仪殿,她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刘昌,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大王!”
刘昌看了她一眼,含笑问道:“怎么了?可是刚才在宴会上紧张,没有吃好?”
薄文君赶紧摇了摇头,她张了张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刘昌握着薄文君的手稍微用了一点力气,他说道:“之前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如今既然已经是我的王后,那就做好一个王后该做的事情便是!”
不管刘昌说的是真是假,薄文君最后还是松了口气。
一夜缱绻之后,刘昌安抚了薄文君一番,这才到前头去处理政事,薄文君刚刚梳洗结束,正在用早膳,就听到宫人前来禀报:“王后娘娘,箕夫人前来拜见!”
薄文君犹豫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筷子,说道:“请箕夫人到侧殿稍待,本宫很快就来!”
箕姝其实也很紧张,之前宫里就她一家独大,刘昌并非重欲之人,他如今还是少年,可不能这个时候就只想着床笫之事,因此,一般五六天才去箕姝那里一次。这年头医术水平也不怎么样,刘昌有有意控制,私底下还用了点药,因此箕姝至今也没能有身孕,这让她难免少了几分底气。如今宫里有了王后,她便不再是宫里地位最高的女人,自然得先来拜会,以免引起什么误会。
箕姝的住处是清瑶殿,距离两仪殿还是有一段时间距离的。因此,箕姝几乎是一大早,梳洗打扮了一下就过来了,担心薄文君是个不好相与的,箕姝打扮都低调了许多,见到薄文君,箕姝就是盈盈下拜:“拜见女君!”
看到箕姝清丽的面容时,薄文君有些酸溜溜的。这样的美貌,难怪从箕姝嫁过来之后,后宫就没听说有过新人。而箕姝身边那些媵妾,一个个应该也不是什么容色寡淡之人,这么一算,薄文君立马就有了危机感。
不过,在箕姝面前,薄文君还是展现了大妇应该有的气度,对箕姝的态度很是宽和,还赏赐了箕姝一套自己陪嫁的头面,这也让箕姝松了口气,毕竟,她除了早嫁过来之外,在各方面都没有优势,刘昌又不是什么好色之人,她的美貌在刘昌那里,价值也就是那样而已,而薄文君跟刘昌幼年就相识,这么一算,她才是后来者,所以,若是薄文君不喜欢她,那么只怕刘昌那里,也会迁就薄文君一些。
两人表面上如同姐妹一般,还约定了有空可以一起做一些女子之间的搏戏,然后,箕姝便识趣地离开了。
箕姝这边才走,薄文君的乳母何媪就说道:“小娘,这箕夫人不可不防啊!”薄文君出生之后,就是何媪照顾,何媪自己的孩子夭折了,将薄文君当做是自己亲生的一般,如今瞧见箕姝的美貌,何媪就在为薄文君担忧起来。
薄文君劝道:“乳母,大王是讲规矩的人,我是王后,她是夫人,再如何,她也越不到我头上来!”
何媪连忙说道:“就怕箕夫人先生下王子,难免就要占据先机!”
薄文君叹道:“乳母,咱们初来乍到,还不清楚情况,何苦现在就这般争强好胜呢,现在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王的心意!”虽说刘昌口口声声表示自己对她并无偏见,但是,这种事情也不好说,薄家当年扮演的角色不光彩,而且,薄家肯定是要看天子的眼色的,若是天子一直偏颇,那么,刘昌能对她有多少好脸色呢?
何媪很多事情并不懂,见自个一手抚养长大的女郎这副模样,愈发心疼起来,只是也不再多说,而是转移了话题:“小娘刚刚也没有吃好,不如再去用点早膳吧!”
薄文君点了点头,说道:“好,刚刚那碗糖蒸酥酪吃着不错,一会儿乳母你也吃一碗!”
何媪心中一暖,嘴里却是说道:“我一个老婆子,吃这等金贵东西作甚,还是小娘你要好好补一补!”
薄文君笑道:“乳母你将我养这么大,一碗糖蒸酥酪算什么,你还陪我到这里,以后啊,我还得好好孝顺你呢!”
何媪赶紧说道:“可当不得这个,我就是个奴婢罢了,哪里当得起孝顺二字!”
薄文君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许多事情能做不能说,她自个心里知道对乳母好就行了。
刘昌没有太多时间去了解薄文君的内心世界,婚礼结束之后,他就进入了忙碌阶段,大军如今已经回返了,刘昌之前听说汉军想要购买战马,就叫辽军将一部分战马还有大多数牛羊处理给了跟过去的商队,让这些商队去跟汉地那边讨价还价,这些商人心里都有数,会将这些卖出个好价钱的。
辽军不好在外头多留,这些商人只要能赚钱,他们是不会在乎在汉地那边过年的,只要能卖出好价钱,他们甚至不会介意赶着这些战马牛羊直接深入汉室腹地。
汉地那边,大家也没想到辽国那边会搞出这样的操作,比起跟这些商人打交道,他们其实更想要通过外交手段来解决问题。而这些商人可不会多顾念多少国与国之间的情分,他们只会想要将这些牲畜卖出个高价。
这会儿就是典型的卖方市场,汉地急缺各种牲畜,羊也就算了,汉地那边养羊主要就是为了吃肉,羊奶一般就是作为母乳的补充,毕竟,这玩意太腥膻,不经过处理的话,一般人真喝不下去。这不代表羊卖不出去,汉地这边之前也连续打了不少仗,这会儿也需要肉食劳军,而且,民间百姓也是愿意趁着便宜买两头羊养着,之后也是个进项。
那些商人也是精明,他们直接先将羊毛给剃光了,剥了皮便宜卖羊肉,羊毛回头清洗一下可以卖给羊毛织坊,羊皮也可以送到皮具厂,可以做成皮靴皮带皮包之类的。现在辽国那边有钱了,原本很受欢迎的羊皮衣服现在就变得不香了,有钱的,会搞什么貂皮、狐皮、灰鼠皮之类的,一般的,也更喜欢兔皮,这些皮子比羊皮更柔软,毛也更柔顺。现在那些羽绒服上头都会镶上皮毛作为风毛,又暖和又好看。羊皮最多就是硝制妥当之后做成里子,放在衣服里面挡风。
至于那些活羊,就被闻讯赶来的边境商人给买走了,他们可以拉到市场上零卖出去,转手就能赚一笔。这些人也会购买一些牛马,这些商人对于牛马的需求也是很大的,他们常年需要运输货物,就需要驮马和犍牛拉车,以前是没得选,很多时候只能用军中淘汰下来的驽马,这无疑会降低他们的商品周转周期,如今有机会将牛马更新换代,他们自然得抓紧机会。
魏尚他们这些将领如今一个个简直急得百爪挠心一般,生怕好马都被那些商人给买走了,到时候就算是能买回来,又得被这些商人剥一层皮!若是放在战争时期,你强征也没事,问题是,现在也不是战时,何况,这些商人一个个也是滑不留手,到了战时,他们早跑光了,你到哪儿强征去!
好在不多久,朝廷的诏命就下来了,雁门、云中这里可以先调用府库的钱财购买战马,若是事急,甚至可以直接先向那些商人借贷,朝廷之后会奉还,或者是以相应的爵位相抵。
有了朝廷背书,魏尚他们顿时就放开了,他们立马如狼似虎一般,就跑到边市里头,恨不得一口气将所有的战马都买下来。
可惜的是,边地的府库里头其实钱也不多,他们的钱财来源主要还是车船税,当然,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了,毕竟,这是吕后搞出来的税种,只是,边境这边,气候寒冷,土地也贫瘠,最重要的是,还动不动就要被匈奴害一番,因此,刘恒减免了边地的田税与口赋,至于说胡乱征收什么的,在边地也是不可行的,这里民风彪悍,你真要是将人逼急了,信不信某一天,有一天,就有人直接造反了?因此,大家也只能是拿边市做文章,不管是出关还是入关,只要你车上有货物,就得交税。
这段时间,边地商业活动频繁,大家税倒是收得不少,但是都拿出来买马,就让人无法接受了,毕竟,地方上花钱的地方也很多,你现在都花完了,回头怎么办?
比起汉地那边的纠结,刘昌却是大赚了一笔,在完成了封赏和抚恤之后,还有许多结余,何况,这还只是个开始,大头还在后头呢!
王丰带着人加速从草原上撤离的时候,带着残部逃回去的稽粥也知道老巢被抄了的消息,还在马上就直接喷出一口血来,仰天就倒!
第74章第74章
如果说右贤王一部也就是无功而返,损失并不算很大的话,稽粥这次损失就大了,不仅如此,因为他连续两次在辽国那里吃瘪,即便是原本那些忠心耿耿的人,这会儿也开始心思浮动起来。
匈奴人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忠诚可言,他们只忠于强者,追随强者,而稽粥这次战败,甚至连同草原上那些留守的妇孺都被抄了,辽军也是坑得很,他们其实没搞什么大屠杀,杀人也是要花费许多时间的,就算是几千头猪,一个个砍过去,也都得砍半天才行,他们要的是速战速决。
因此,王丰他们做的就是,冲破部族之后,就直接放火,借用大火还有锣鼓的声音惊扰那些牲畜,借此驱赶那些妇孺,将他们冲散,聚居地没了也就算了,他们原本就打算迁徙了,但是,辽军烧毁了他们用来迁徙的大车,夺走了他们的牲畜,还放火烧毁了帐篷,可以说一下子就一无所有的他们就只能在草原上流浪,想办法去投奔附近认识的部族,哪怕作为奴隶也不至于饿死冻死在这个冬天。
像是乌桓军和鲜卑军还顺势抢走了许多育龄的妇女,他们可不在乎这些妇女会将自己当做是仇人,实际上,这种事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草原上的妇人其实都很坚韧,不管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其他,所以,她们也不会干什么自不量力的事情。
总之,这次稽粥所辖的地区那叫一个损失惨重,稽粥只是气得吐血已经算是挺扛得住事了!
匈奴自从冒顿打败了匈奴之后,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消息要是传到匈奴王庭,那么,冒顿是不会庇护稽粥这个他曾经最器重的儿子的。单于之位,从来都是能者居之,你自个没这个能力,也就别担这个责任!
稽粥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他很快意识到,一个不好,自己别说是继承单于的位置了,能继续做自己的左贤王都未必能行!匈奴人的权力交替从来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当初冒顿杀死头曼单于,将自己那几个血脉兄弟都杀得干干净净。若是叫右贤王上位,右贤王也定然会杀死自己,将左贤王的位置腾出来,给他的儿子!
稽粥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他一直坚信,自己才能带领匈奴走向更大的辉煌,如今受挫,也不过就是偶然的事情,何况,辽国越是表现得这般生猛,对匈奴的威胁也就越大。大单于已经老了,曾经的雄心壮志已经开始退散,至于右贤王,那就是个目光短浅的蠢货,只知道眼前那点利益,在西域,他面对的是实力一般的小国,偏偏许多小国还比较富庶,所以,他很多时候都觉得,攻打大汉根本不划算,还是那些小国好欺负,最好就一直跟大汉保持之前的和亲协议,匈奴人缺钱缺粮了,直接打西域就行!根本就没想过,若是汉室强大了,头一个就要对匈奴下手!
“我得先下手为强!”稽粥看着下头那些人似乎有些躲闪的眼神,很快下定了决心,只要能顺利拿到大单于的位置,那么接下来,许多事情就变得好办起来了。他可以先将草原上那些墙头草给拿下,扩大匈奴的实力,然后用各种手段骚扰辽国和汉国,必须要想办法让他们不断流血衰弱,如此,匈奴人才能一直称霸草原。
“那位左贤王不是什么会甘心束手就擒的人,这次,他若是不想被剥夺左贤王的位置,那么,匈奴王庭那边必然要生变!”刘昌与张辟疆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只是,他们现在在草原上实力还是差了一些,否则的话,他们倒真是想要帮那位右贤王一把,除掉这位左贤王。毕竟,这一位虽说在辽国手下连续吃亏,但是,通过他的所作所为,就知道,这位是个聪明人,最重要的是,他仇视除了匈奴之外的人,就是个本族沙文主义者。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稽粥得势,他们这边就很难消停!
辽国需要时间,这一次虽说损失不大,战果也不小,但若是连续这般作战,还真是有些亚历山大。毕竟,辽国这边又不像是汉地,人口众多,随时都能武装起足够的人口。而辽国这边,到处都缺人,哪能将宝贵的人口消耗在连续不断的征战中。刘昌宁愿在草原上慢慢修建棱堡,建设定居点,缓缓蚕食推进,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就跟匈奴不死不休!
“唉,要是有办法干掉那位左贤王就好了!”张辟疆叹了口气,说道。
刘昌也是有些无奈,如稽粥那样的枭雄,用刺杀的手段显然不怎么靠谱,不过,倒是可以想办法去挑拨那位右贤王,毕竟,单于的位置就一个,若是稽粥上位,右贤王就算不被清算,也会被边缘化,而在匈奴,没了权势的贵族,那就跟没了牙的狗一样,只能是苟延残喘,说不定哪天就“意外”而死!
所以,只要让那位右贤王提前做好稽粥突然发难的准备,那么说不定他真能翻盘!
张辟疆听了刘昌的想法,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如今左贤王麾下部属也是人心浮动,说不定就有人想要背主另投,正好可以去投奔右贤王,给右贤王先提个醒!”
张辟疆对于密谍之事如今愈发得心应手起来,他觉得这种事情很能体现自己的能力,何况,他明面上是尚书令,大家都知道,以他的能力,日后只怕就是国相之位的有力竞争者,因此,谁也没想到,张辟疆私底下居然还有别的职司。这也是因为李达顶在前头。作为黑衣卫统领,李达如今在辽国虽说不至于人憎狗嫌,也很不受欢迎。谁也不知道,黑衣卫有没有私下监视自己,抓住自己的把柄。大家私底下都说李达就是大王的鹰犬,只要大王一个眼神,李达就能随时长开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将大王盯上的人撕咬成碎片。
因此,即便是曾经那些吕氏家臣,对李达也亲近不起来,大家心里都有仇恨,但是如今,吕氏那些家臣其实很多都没那么挂心了,毕竟,在他们看来,他们主家的仇将来势必能报,毕竟,有大王在呢!而对于李达来说,吕家是自己的血亲,死去的是自己的父母兄弟,所以,即便知道刘昌最终能够帮吕家讨回公道,但是死去的人早就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需要的就是,牢记这份仇恨!有道是九世之仇犹可复之,吕家直系血脉已经断绝,他就要让当年害了吕家的人都下去给吕家陪葬!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陈平死了,李达也没有真的放开胸怀,他反而愈发执著起来。刘昌对此也没什么办法,他毕竟对吕家其实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他的仇恨主要在于吕王后和下面三个弟弟,罪魁祸首一个是刘恒,另外就是陈平周勃,这两人死了,他的仇也就报了大半!至于刘恒,只要自己这边愈发强大,那么,对于刘恒来说,就是最好的报复,因为他的责任心决定了他不可能为了一时私怨还有其他的事情,就冒着天下大乱的风险,彻底否决掉刘昌的继承权。
不过,刘昌心中也存了想法,吕家当年对大汉的功劳是不应该抹杀的,李达自个身上也有吕氏的血脉,因此,将来可以从李达的儿子中挑出一个,继承周吕侯的爵位,也算是兴亡继绝了!
不过,如今还没到时机,所以这还只是想法,刘昌打算什么时候私底下跟李达说,好叫李达不要再纠结于仇恨,以至于一生不得解脱。
大捷之后,汉家的使者终于来了。
这次倒不是申屠嘉了,灌婴也是点背,原本刚刚击退匈奴立下了大功,结果回来之后,竟是当年的旧伤复发,直接病倒在任上,这年头的医术也就是那样,淳于意虽说已经有了名气,但是担任的也不是什么医官,而是太仓令,长安那些医者医术也是良莠不齐,这年头的医术其实跟巫术是不分家的,很多治疗方式说是治病,其实跟要命差不多。灌婴根本没能熬多久,就死在任上,临终推荐了张苍为丞相,申屠嘉就顺利从典客升任御史大夫。
如今的典客是陆贾,这位也算是名臣了,当初就是他说降了南越,刘恒登基,他也出了不少力气,刘恒登基后,他第二次出使南越,逼着赵佗放弃了帝号,立下了大功。只是,汉室重军功,陆贾两次出使有功,却都算不上军功,连个关内侯都没捞到,因此,尽管他是有名的外交人才,即便是立功回来,依旧只是个太中大夫,这会儿申屠嘉升任御史大夫,想着以后还得跟辽国乃至匈奴往来,陆贾因此得以升任典客,因此这次来的就是陆贾。
比起申屠嘉,陆贾年纪可大多了,不过看起来却很是精神,并无老态。不过在面对刘昌的时候,陆贾心里其实有些发虚,当初是他先串通了陈平和周勃,算是倒吕的急先锋,而如今的刘昌,算得上是苦主,结果偏偏要他来出使,要不是他觉得天子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都觉得天子派他过来,是想要将他塞给刘昌泄愤了。
好在刘昌并没有跟他计较当年的事情,反倒是李达看着陆贾的眼神阴恻恻的,这让陆贾只觉被野兽盯上了一般,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75章第75章
陆贾还算是个称职的外交官,他这次来其实就是来打秋风的,毕竟,都是在跟匈奴作战,结果辽军的表现要比汉军强得多。倒不是汉军哪儿烂,实际上,他们本身素质并不低,尤其是几处关隘,这里几乎都是百战老兵,真要是那等菜鸟,想要活得长也难。只是,他们从攻击到防御,一身装备在汉军之中,大概也就是比护卫天子的南军北军稍微差一点,但是跟辽军相比,那是真的差远了。
当初这些人看到辽军居然全员披甲的时候,简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辽军的盔甲分为好几种,像是鲜卑乌桓这样的附庸兵种,穿的主要是纸甲和皮甲,相对轻便,经过多次捶打,防御力可比他们原来强多了。当然,即便是附庸兵种中的军官,也是能穿上铁甲的,主要是锁子甲,如鲜卑校尉乌桓校尉,也就能穿上板甲了。
而作为主力兵种的辽军,**手穿的主要就是锁子甲,近战兵种穿的就是板甲,后勤穿的也是纸甲和皮甲,即便是纸甲,也足够汉军那边眼红了。别看是纸甲,但是多次折叠锻打,对于弓箭乃至刀剑都有着相当的防御力。而汉军那里呢,即便是上面的军官,他们用的盔甲也就是比较常规的那种,就是扎甲,这种扎甲能够保护好头颈、肩膀还有胸腹、再加上大腿,而为了行动方便,对小腿和小臂是没多少防御力的,这些扎甲论起防御能力,也就跟纸甲差不多,还不如纸甲轻便便宜。
当然,在辽军系统里面,知道这是纸甲的人并不多,对外也不说这是纸甲,而是说成是绵甲。所以,汉军真不知道纸甲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辽军果然是财大气粗,伙头兵都能穿甲,不过由此也能知道,辽国那边甲具应该造价很便宜,要不然也不至于人手一件,这次他们就是想要来进口甲具的!
但是,之前买了大批战马和犍牛,如今汉室那是真的囊中羞涩,刘恒真正有钱已经是到了中后期的事情了,那会儿他的宠臣邓通,直接就在蜀地开矿铸钱,才算是从此解决了财政困难。邓通说是刘恒的男宠,更是他的钱袋子,不受宠才怪!
如今嘛,有钱的是藩王,是那些彻侯,吕后放开对商业的限制之后,许多豪商巨贾也开始冒出来了,但是刚做皇帝没几年,虽然省得不行,但是花钱的地方更多,刘恒真的是抠不出多少钱来了,所以,陆贾跑辽国这边来,其实就是白嫖,也不能说是白嫖,其实就是透支以后辽国与汉国贸易的关税,也就是说,以后几年里头,辽国商队与汉国交易,都不用额外交关税了!
对于刘恒来说,这个条件其实已经很优厚了,刘恒做梦也想不到,工业化时代生产效率究竟有多高,若是不需要交关税,那么,以辽国这边的商品成本,足够横扫中原市场,以后说不得中原在很多地方都得倚仗辽国这边了,辽国一断供,他们就得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不过,拿捏还是要拿捏一下的,别的不说,免税的时间越长,对自己不是好处越多嘛!另外,具体怎么个条款也得商议一下,别搞到最后,说是关税不交,结果运输过程中,额外增加车船税,那不是坑嘛!别以为这些人做不出来,民国那会儿,各地军阀有将税收到一百年后的,像是这个时代,这种事情也是家常便饭。朝廷也就是在长安附近有着很强的控制力,在其他地方,实际上也就是那样。这也是为了后来法家兴起的缘故,地方上乱象横生,为了治理地方,便大肆任用酷吏,只要一门心思对准了地方上的那些豪强地主,还有那些小吏甚至是官员杀过去,几乎就没冤枉的。因此,若是仔细看史记里面的记载,就可以看到酷吏列传里头,某某担任某地太守,多久之后,某地大治之类的话,就是直接用最暴力的手段,将地方上的不稳定因素干掉了,然后也就安宁了。
刘恒这个人别的都好,但是就是看重名声,所以,他在世的时候,几乎没有酷吏生存的土壤,地方上fubai也非常严重,封建王朝任何时代,所谓的大治其实都跟底层的百姓无关,他们能够生存下来,就已经竭尽全力,他们能体会到的天子恩泽,大概就在于天下没有大乱,他们没有生在乱世,还能苟延残喘。
所以,刘昌这边得先确保不会有人阳奉阴违,暗中给自己作梗,当然,这些得让汉室那边来作保证,若是违约,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陆贾从来没见过刘昌这样有被迫害妄想症的人,而且,刘昌还派出了李达跟陆贾谈判。李达本来就对陆贾恨之入骨,要不是这会儿还在辽国的地盘,陆贾出了事,那么汉室那边肯定要借机发难,所以,尽管心里头已经将陆贾五马分尸了不知道多少遍,但是,李达依旧没有真的动手。
但是这让陆贾很难受,他一向自诩是个斯文人,但是对方简直就跟疯狗一样,这不是坑人嘛!
陆贾觉得这次出使辽国简直是自己为官生涯中最难受的一次,偏偏他还没有别的办法。赵佗那就是个老狐狸,他敢僭越,自称天子,无非就是借着南越的地理优势,那边气候恶劣,瘴气横生,还被阻隔了道路,汉军但凡不想损失惨重,就不能随便出兵。所以,赵佗可以反复横跳,明面上称臣,实际上在自家地盘上,依旧左屋黄纛,以天子自居。但是辽国这边,对上汉国,除非汉国那边真的肯跟辽国两败俱伤,否则的话,他们真拿辽国没太多办法。
辽东这边地理气候优势很大,历史上,高句丽在中原王朝那里虽说算不得心腹大患,但是也是如鲠在喉,偏偏真正能够征服高句丽的朝代很少,一方面是他们做事不讲究,各种耍诈,两面三刀,另一方面就是,这里的气候对他们来说很占便宜,只要能将战事拖到入冬,他们就赢了。而刘昌如今,占据的地盘和本身的实力,可比全盛时期的高句丽强多了,而大汉至今也没真的从之前的各种战乱和政变中恢复过来,而且内部也是矛盾重重,加上北边还有个虎视眈眈,从来没消停过的匈奴,对辽国自然更不可能强硬起来。
陆贾谈妥了条件之后,立马就告辞,李达给他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叫他简直是如芒在背,他年纪已经不小了,还想能寿终正寝,可不想莫名其妙哪天就从马上失足了。
送走了陆贾之后,刘昌干脆找见了李达:“这次的谈判,你做得不错!”
李达依旧是一副别人欠了他几百块钱的模样,不过在刘昌这里,他还是保持了相当的谦逊的,毕竟,若不是刘昌,他到死也没有复仇的机会,因此,他低头说道:“全凭大王教导,臣才能不负大王重托!”
刘昌叹道:“复之啊,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了!”李达自个给自个取了个字叫做复之,便是取了“百世之仇,犹可复之”的意思。
李达抿紧了双唇,说道:“臣从侥幸捡回一条命开始,就已经对天发誓,若不报仇,誓不为人!”
刘昌干脆就准备将之前的打算说了:“你如今也是朝中重臣了,也该是娶妻生子的时候了,不知可看上了谁家的淑女,寡人亲自给你做媒!”
李达摇了摇头,说道:“大王也知道,臣并无娶妻之念!”
刘昌直接便说道:“你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吕氏!”
李达一愣:“大王这是何意?”
刘昌便说道:“吕氏血脉如今已经断绝,周吕侯乃是大汉功臣,无论如何,寡人是不愿意让周吕侯一脉断绝的,如今流着吕氏血液的,如今无非是你我还有平侯刘喜,只是我与刘喜毕竟是刘氏宗室,若是过继子嗣给吕氏,难免有些不便,而复之你却是不同,你本来便是在吕家长大,在吕家人眼里,你除了不姓吕之外,跟自家人没有区别!等你日后娶妻生子,选一子过继到周吕侯一脉,岂不是正好?”
李达顿时整个人都懵住了,这年头,很少会出现异姓过继之事,李达虽说在吕家也是当做家里公子一样养大的,但他心里却一直还是将自己当做是吕氏家臣,因此,李达根本没想过自己可以将儿子过继给吕氏,但是如今刘昌这么一说,李达顿时发现,这居然是最好的方法。
他几乎是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接对着刘昌就下拜了下去:“大王厚恩,臣铭记于心,定当为大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刘昌哭笑不得,赶紧说道:“复之何必这般多礼,寡人也是吕氏血脉,唉,寡人三个弟弟,最大的一个遭难之时也不过是总角之年,最后只能是匆匆下葬,寡人日后若是子嗣丰茂,也是想要给几个弟弟过继子嗣的!复之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早点先将婚事定下来,以后,也别总是惦记着那些事情,只要咱们都在,那些人无非就是冢中枯骨而已,有什么值得介怀的呢!”
李达起身的时候,浑身上下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如果说他以前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如今便似乎是老树焕发了新芽,原本的死寂消散一空,只余下勃然的生机。
第76章第76章
匈奴的政变发生了,右贤王原本灰头土脸,在听说左贤王居然吃了那样大的亏之后,顿时开始上蹿下跳起来。在他看来,左贤王已经没有资格染指大单于的位置,那么接下来舍他其谁呢?
因此,这位大聪明压根没想过左贤王可能会狗急跳墙,而是直接开始大肆串联,去跟各个部族首领联络,想要他们在龙城集会的时候,罢免稽粥这个左贤王的位置,让自己顶上去。
一个还在想着在中层搞串联,另一个却已经是拿捏住了不少人的把柄,又许诺了许多好处,让他们横下心来跟自己一块干,直接干掉右贤王,逼着大单于退位让贤,至于冒顿退位之后怎么办,那就呵呵了,冒顿都多大年纪了,他只要松口退位,一场风寒也就去了。
草原上各族之间风起云涌,却是叫卢家那边松了口气。卢兆配投了辽国之后,就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当初在草原上名义上是东胡卢王,实际上日子过得也太苦逼了点。他年纪不小,还记得跟着卢绾在汉国时候的日子,只是那时候大汉也是百废俱兴,即便刘邦对自己这个发小非常厚道,但是刘邦自己实际上对享受什么的也没那么精通,这帮市井里头出身的人,就算是成事了,也免不得还带着土气,这也是为什么叔孙通会搞出了一套繁复礼节的缘故,免得被人说成是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
总之,卢绾贵为燕王的时候,身边僮仆侍从上千,但是论起享受,也就是喝酒吃肉。
而到了辽国这里,随着物质的进一步富裕,大家已经有了新的追求。刘昌弄出了各种新式的菜谱,下面人自然也有推陈出新,各种改良的,要是总是老一套,也就是能糊弄糊弄外头来的土包子,老主顾肯定是不买账的。就像是后世大家一个个觉得那些老字号都不好吃了一样,你缺油少盐,买肉都要肉票的时代,你自然是觉得那些滋滋冒油的老字号好吃,而后来大家都喊着零糖零脂零添加的时候,你再看老字号的东西,别说是咬一口,看看都觉得心里发腻好不好。
当然,辽国如今还没到这个程度,大家也就是刚过了两年好日子,这边气候也寒冷,保暖措施做得再好,大家还是喜欢吃高油高糖的东西,多养几层膘,遇上冷天也更能扛。
这会儿别说是在草原了,就算是在大汉,在长安,饮食也没有真的精细到哪里去。烹饪方式比较原始,做得也比较粗糙。所以这个时代,即便是贵族皇室,很多肠胃也有毛病。
而辽国这边,吃食可就精细多了,面粉已经被玩出花来,如今养的牛羊也多,各种乳制品也开始加入了大家的菜单,连面包蛋糕都已经出现在了大家的餐桌上。
卢兆配如今可以在王险城自家的侯府里头,拥炉赏雪,炉子上放着铁签子,上面串着的是大块的牛羊肉还有鹿肉,一把调料撒下去,就能听到滋滋作响,香味也愈发浓郁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吃够了各种烤肉,结果辽国这边的烤肉,跟草原上简直就是两种东西。
不过,卢兆配如今吃肉也吃得少,他这会儿端着一盏银耳雪梨汤,慢悠悠喝着,对面的却是他弟弟卢敬。
卢敬是卢兆配的胞弟,之前跟着卢兆配母亲一同返回了长安,结果就摊上了长安那边的政变,最后一家子住在原本给卢绾的长安侯的宅子里,一直就是这么不明不白的。
卢敬前阵子是跟着陆贾一块儿来王险城的,明面上没有什么官方身份,实际上也是有王命在身。大汉之前吃了对匈奴情况不明的亏,知道东胡卢部全部投奔了辽国,顿时就起了心思。当初卢绾所谓的谋反本来也就是莫须有,长安一直保留着长安侯府,意思就是你因为不姓刘,不能继续做诸侯王了,那也是长安侯。
他们琢磨着,都是封侯,在辽国这个小国哪有在长安做彻侯来得强!因此想要让卢家带着部众返回大汉。
但问题是,卢兆配经历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如今还真不想回长安,倒不是因为他更信得过刘昌,而是因为他实在是怕了长安那边的倾轧,如今用得着自己,自己是长安侯,以后用不着了,是不是就要翻旧账!反倒是辽国这里,刘昌是个真宽厚的,何况他这边汉人比例一直不算高,讲的就是民族融合,当然,是以华夏文化为主的民族融合,而且,刘昌这边这会儿正是欣欣向荣的时候,一切都很开放,卢氏子弟也能为官从军,家里年纪小的也都进了专门的官学,学的东西也都很实用。
卢家还不是后来那个范阳卢氏,靠着经义从东汉一直吃到晚唐,要不是唐末黄巢朱温之类的将世家杀得人头滚滚,这些世家能在宋朝继续垄断科举!
不管什么时候,子弟教育看的就是实用,如果在大汉,肯定是学黄老,再不济就是学申韩,儒学什么的,还得再等个几十年。而在辽国这边,什么黄老,什么申韩,什么孔孟,那都没有多少土壤,这里学的是墨翟,是公输,杂家纵横家在这里也有生存的土壤。这边一切都讲实用,你要是只会空口讲什么仁义道德,那么对不起,你先去跟匈奴人和山里的土人讲这个吧!
卢家在辽国日子过得舒服,前程也光明,他见过王宫中的一幅地图,对于世界的广阔有了很深的认知,他都觉得,要不是心有执念,刘昌完全可以再造一个远胜大汉的庞大王朝。而大汉,虽说不至于故步自封,但是,大汉其实对外扩张的很小,统治成本实在是太高。而辽国却还有很大的潜力,所以,卢家说不定能成为真正的诸侯王,而不是如同在大汉一样,说是有封地,但是,并不能真的全部自己做主,别人说你谋反,你最好真的已经准备好了谋反。
因此,任凭卢敬如何说得天花乱坠,卢兆配只当做卢敬在顽笑,这些日子,就是带着卢敬各种吃喝玩乐,弄得卢敬都动摇起来。
卢兆配吃了两串鹿肉,将铁签子丢到一边的藤筐里,舒服地吐出一口气:“痛快,想要在草原上吃这么一口肉,连直溜一点的树枝都找不到,更别说这样的铁签子了!来,敬弟,先吃几串垫垫肚子,等回头咱们再去吃咕咚羹,肉片成薄片,在汤里滚两下捞上来,沾点酱,那滋味,啧啧!”
卢敬这些日子一日三餐,虽说不至于吃的花样不重样,但是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菜品吃了不少,顿顿吃得肚皮滚圆,眼看着腰都粗了两圈。不过这个时候,大家可没人会提什么减肥的话,肚子大,长得胖,那才是贵人风范,你若是在穷人家看到一个胖的,那多半是浮肿!
这会儿他连续啃掉七八串烤肉,这才缓了口气,苦笑着看向了卢兆配:“大兄,你这是铁了心要留在辽国了?”
卢兆配笑眯眯地喝着银耳汤,然后说道:“敬弟啊,我都这个年纪了,真没多折腾的心了,要不是辽王,我现在还在草原上茹毛饮血呢,那日子你也记得,真不是人过的,那些匈奴人一个个也不讲道理,看你日子好过了,就想要来折腾一下你,说不定哪天一个不好,就被匈奴人杀了祭旗!辽王对咱们卢家,那是真的有大恩啊!为兄当日也就是立下了点微末功劳,就能有如今的地位,为兄也是心满意足!而若是去了长安,虽说继承的是长安侯的爵位,可是,如今这位不能如同当年高皇帝一样,真把长安给咱们老卢家做封国吧,就算有,咱们也不敢要啊!再说了,为兄这回跑了,恶了辽王,回头辽王追究起来,难不成你帮为兄顶着?”
卢敬有些尴尬,他嗫嚅了一下,说道:“可天子也是辽王亲爹啊!”
卢兆配勾起了一个讥讽的神情:“呵,杀妻杀子的亲爹!”
卢敬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大兄,我也就是个说客,在大兄这边过了这么长时间,大兄这个日子,真的是给个神仙都不换。不过,大兄你也给小弟一句实话,辽王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卢绾跑路的时候,卢敬年纪还小,也不记得刘邦当年对卢家何等亲厚,像是卢兆配,在刘邦那里就跟自家儿子差不多,刘恒小时候,遇上卢绾,也是要叫一声“仲父”的,卢敬对老刘家可不敢有这样的亲近,他们如今待在长安,也过得挺憋屈,但是也不敢真的就跑到辽东投奔卢兆配。好在,只要卢兆配好好地留在辽国,那么,他们在长安也能富贵安稳,但要是哪一天辽王要发疯,卢兆配跟着辽王攻打大汉,那么他们这些卢家人就要成为牺牲品了。
卢兆配抬眼看了看卢敬有些惶恐的模样,漫不经心说道:“大王什么想法,岂是我一个臣下能知道的!要我说啊,大王天纵奇才,乃是天赐,陛下那边若真的是为了大汉长治久安,还不如就老老实实册封大王为嗣,岂不是两全其美?”
听着卢兆配这般说,卢敬还能如何呢?他举杯对着卢敬示意了一下,一口灌进了嘴里,那酒非常香醇,放到长安能被那些酒鬼抢破头,这会儿卢敬却只觉苦涩难言。
第77章第77章
匈奴政变,稽粥埋伏杀了右贤王,提兵去了匈奴王庭,冒顿对外说是病死的,实际上就是被稽粥抹了脖子。冒顿当初自个杀了头曼单于的时候,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死在儿子手里。辽国这边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滞后了足足两个月。
稽粥为了安抚人心,继任单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带人走了一趟西域,洗劫了西域十三国,抢到了大量的粮食金银还有人口,这下大家没话说了。
稽粥虽说将大汉和辽国都视作是心腹大患,但是如今还真是对大汉和辽国没有办法,他已经意识到,辽国的技术还有战法都已经有从前大不一样了,想要让匈奴更加强大,就不得不学习辽国的先进技术和战法。匈奴人如今拥有的技术还是来自于当初在河套招降的秦人,他们里头就算是有工匠,在大秦也只能说是二流三流,真正的大匠那时候都在少府,而这些人被项羽屠杀了相当一部分,其他的最后也就落到了刘邦手里。
仅仅是当年秦国的二流工匠,其实就已经给匈奴人带来了不少变化,这让匈奴人掌握了青铜器的制作方法,还有其他一些工具的制造,因此,之后,匈奴人对工匠就变得愈发上心起来。
像是这次,攻打西域,稽粥就特别掳掠了大量工匠,西域那边工匠许多的确水平不错,但是稽粥仔细看了一下他们搞出来的东西,最后发现,别说是跟辽国比,跟大汉比,还是差了许多的,这也让稽粥愈发坚定了决心。
他希望能够得到大汉和辽国的工匠,然后迅速提升匈奴人的技术水平。靠着打仗显然不靠谱,等之后,等草原边上都开始修建那奇怪棱堡之后,这玩意可比长城恶心多了,长城能够驻扎的士卒有限,对于后勤的要求也很大,以匈奴的机动性,足以在其他烽火台的人过来之前顺利翻越长城。而棱堡不一样,一个棱堡可以驻扎几千人,想要从两个棱堡之间门从容穿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以棱堡之间门的距离,足够在很短时间门内,就形成一个包围圈。
所以,稽粥能做的,无非就是靠着走私收买之类的手段,在稽粥看来,没有人是不可收买的。汉人能给那些工匠的,匈奴人也会给!据稽粥所知,在汉国,工匠的地位是很低的,很多根本就跟奴隶无异。而匈奴这边,稽粥觉得,若是那些工匠能够带来辽国的先进技术,他甚至可以给对方封王。
不过,如今的稽粥就得给汉国和辽国一个假象,那就是,他会保持边境的和平,顺便重启和亲之事。要是对方愿意给嫁过来的女子陪嫁工匠,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因此,稽粥稳定了草原格局之后,就分别向大汉和辽国派出了使臣。
不打仗这种事情,对大汉来说,那真的是求之不得,大汉之前刚刚经历了诸侯王的叛乱,虽说很快就镇压了下去,但是这也让刘恒继位的法理性再次被宗室质疑,刘恒需要愈发安抚宗室。结果在这个时候,刘长死了。
刘恒其实没打算杀刘长,毕竟,他亲弟弟就剩下这么一个,他只是将刘长流放蜀地,但是刘长在囚车里面发疯,他本来就力气很大,路上直接将几个送饭的小吏打成了重伤,还有一个直接被他砸死,谁敢再给他送饭,这位最终活活饿死在囚车里面。
别人不会管刘长是不是自己找死,只会说刘恒容不下骨肉兄弟,因此,各种各样的流言开始泛滥,这也让刘恒焦头烂额,他不得不将刘长的淮南国一分为三,将刘长的三个儿子都册封为王,才算是将纷纷物议给平息了下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恒急需要一个相对和平的政治环境,既然匈奴人被打疼了,有意修好,那么,刘恒自然是愿意的。
不过,刘恒也不是冤大头,他从获罪的宗室里头挑了个宗室女,册封为公主,然后又挑了一大堆的丝绸还有漆器乃至辽国那边来的各种奢侈品作为嫁妆,陪嫁的人主要也是宫人,工匠什么的,那是没有的。倒霉的中行说并没有摆脱历史的惯性,被塞入了陪嫁的队伍里面,这个时候,谁也不会知道,这个貌不惊人的宦官到了匈奴之后,会给大汉带来多少麻烦。
而辽国这边,面对匈奴使臣提出了和亲,刘昌摊了摊手,直接表示,自己这边也没有姐妹,更别说女儿了,所以,想要让辽国嫁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若是匈奴想要和亲,不如你们嫁个人过来便是,不管陪嫁什么,我们这边都是不嫌少的。
对于匈奴人来说,通过婚姻控制其他的部族也是正常操作,匈奴王族的女子,很多都对匈奴忠心耿耿,她们嫁到其他部族之后,也会继续维持匈奴的利益。因此,大家并不会觉得联姻是什么坏事,因此,使臣也不假思索,将这事答应了下来。大不了到时候要是大单于不答应,随便选个部族的首领之女嫁过来便是,辽国总不能跑到草原上去查那位嫁过来的单于之女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吧!
消息传到后宫,薄文君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大王要娶夷狄之女?”
伺候的女官说道:“大王已经有王后了,单于之女过来,顶多也就是个夫人而已!”
薄文君摇了摇头,说道:“本宫也是怕乱了汉家血脉!”不过再一想,薄文君也就不吭声了,宫里多个单于之女,总比多个汉家贵女来得强。要知道,之前卢敬跑过来,还曾经建议卢家也送女入宫,日后也好多个依靠。
薄文君因为刘昌对她颇为看重,每个月在两仪殿歇息的时间门最多,宫里头看重的就是这个,位份什么的没那么重要,关键还得看是否受宠。既然薄文君这个额王后不是摆设,在刘昌那里也有着挺重要的地位,那么,宫人们就很愿意为她办事,帮她打听消息,所以,薄文君消息还算是灵通。实际上,朝堂上之前就因为刘昌登基几年还没有后妃有孕,就提议过广选淑女入宫。
刘昌之前是有意让后妃避孕,如今其实开始将让后妃怀孕提上前台,他既然不打算让薄文君怀孕,却也不好让箕姝怀在前头,因此,他如今的打算就是让薄氏族女先生育,不过生育之事,本身也要看情况,所以迄今为止也没有人怀孕。这也让薄文君有了一种猜测,当初刘昌是被鸩杀,事后虽说活过来了,说不得毒药影响了刘昌的生育能力,这也让她心思愈发复杂起来,万一真的如此,那辽国未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薄文君不是什么恋爱脑,像是她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嫁出去了,也得考虑家族利益,若是刘昌真的一直无子,那么,汉室那边反倒是可以放心,到时候完全可以过继一个皇子过来继承辽国,只是,刘昌是否会真的甘心如此!毕竟,刘昌无子,辽国这边还有个刘喜呢!
刘喜的父亲刘襄之前发疯造反,直接被除国,虽说后来娶的那位给刘襄生了个孩子,但是,经历了连番变故,那个孩子本来年纪也小,一番惊吓之后,就夭折了。这也让人难免生出了许多阴谋论,毕竟,刘恒连亲弟弟都逼死了,一个侄孙又算得了什么。
刘喜虽说痛恨刘襄杀了自己生母,但是刘襄事情也没做绝,当初让他来投奔辽国,也分了许多财富人口给他,因此,刘喜还是惦记着父子亲情的,尤其人一死,曾经那些怨恨也消散得差不多了,这位也是仇恨长安的一员,到时候,刘昌只怕宁愿过继刘喜的子嗣,也不会愿意听从长安那边摆布。
这也让薄文君很是忧虑,只是,当着其他人的面,这些话她也从来不敢说出口,也就是心里头琢磨一番而已。
刘昌可不知道薄文君居然内心这么多戏,他也担心过自己身体有问题,因此有了足够的财富后,便借助系统给自己做过全面检查,最终得到的结论是自己各方面都很健康。之所以后宫暂时无人有孕,那是因为他一直估摸着安全期,像是箕姝和薄文君,为了以防万一,她们的饮食里头一直都添加了速效避孕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们要是还能怀孕,那才叫奇怪!
薄文君在那里觉得匈奴单于之女是夷狄的时候,朝堂上反而没什么声响,辽国跟大汉不同,本来这边就民族林立,许多人当初也是被人当做是夷狄的,也不比匈奴人强到哪里去,既然刘昌能娶匈奴单于的女儿,那么在很多人看来,他就能娶扶余、肃慎、沃沮等族的女儿,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也不会反对这件事,相反,他们巴不得如此,回头才好将自家族里的美人跟着送进王宫,回头有了自家血脉的王子,虽说继承王位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他们族里也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而稽粥那边,听说了辽国这边竟是要求自家嫁女之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松了口气,在他看来,只要在陪嫁的奴隶里面多做文章,很快就能学到辽国的技术了。稽粥自个虽说已经有了阏氏,但是他其实还年轻,孩子年龄都很小,所以他最终选择了冒顿单于的一个女儿,准备将她嫁给刘昌。
第78章第78章
一边嫁女,一边娶妻,甚至不能说是娶妻,一个夫人,也就是地位比较高的妾罢了。而那边嫁个公主,到了稽粥那边多半捞不到大阏氏的位置,虽说有阏氏之名,但是嘛,也就相当于后来皇帝的所谓四正妃一样。下一任的单于未必会是汉家公主所出,
两厢一对比,大汉那边顿时就觉得自己亏了!自家还是辽国宗主呢,结果匈奴那边缘何厚此薄彼?
刘恒听说了这事,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心里也有些恼火,在他看来,匈奴就是欺软怕硬,只是,对此也是无可奈何。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匈奴人打不过可以跑,大汉这边也没地跑去!好在之前硬是从辽国购买了大批战马,刘恒又在国内开始推行马政,让民间养马抵扣徭役口赋,希望能够今早培养出一支骑兵来对抗匈奴,总不能一直只能被动挨打。
之前听说辽国趁着草原后方空虚的时候,将稽粥给偷了家,对此,刘恒还是很眼热的,若是自家也有足够的骑兵,也能经常去草原上袭扰一番,草原上那些骑兵可以跑,那些牲畜可跑不快!
不过,这些也得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刘恒这个天子,虽说如今位置已经坐稳了,但是依旧面临多种隐患。齐王一系死了两个,其他那些人对长安自然是各种不满,偏偏刘恒还得怀柔,还得加恩,免得天下人说自己屠戮骨肉,刻薄寡恩。而且,不光要加恩齐王一系,像是楚王、吴王之类的诸侯王,一个个也算得上是宗室里头的牌面了,自然都不好忽略。现在老刘家宗室人才凋零,若是一直如同吕后一般,屠刀一刀刀砍下去,那么闹出了乱子,便宜的只会是那些野心家。
刘恒自个是由小宗上来的,他固然忌惮宗室,但是更忌惮的还是那些开国功臣,毕竟,他们之前能拥立自己,之后就能再以自己无道为名,再拥立别人。哪怕陈平死了,周勃回了封国,听说也是各种疑神疑鬼,生怕自己对他下手,每次出行,都要全副武装,甲士不离身。虽说刘恒对周勃,的确是起过杀心,能够废立天子,甚至是杀了天子的人,哪个做皇帝的不忌惮,不想杀!但是,周勃这样干,也着实是打了刘恒的脸。很多事情,我能做,你能表现出来我要做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恒进一步放开了对刘姓诸侯王的限制,又将齐王一系几个彻侯也给封了王,将宗室安抚了下来,抹平了两个刘姓诸侯自尽,刘长绝食而死造成的恶劣影响。顺势,刘恒又处理了一批朝臣,换上了自己人,但是,这也就是个开始而已,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短短数年之间就创下了那样的事业,他们这些子嗣也从小就能封王,从此镇守一方。当然,那个时候,刘恒可没有想过,自己哪一天能够坐上那个位置,他非嫡非长,又不像是三哥刘如意,一直以来极为受宠,他那时候就是皇子里面的小透明,最大的野望就是给大汉做个贤王,管理好自己的封国就行。
但是,等他做了天子,他的想法就不同了,坐在这个位置上,刘恒感受到的不仅是权力带来的迷醉,更多的还是巨大的压力。
在这个时候,刘恒其实觉得自己很能理解自己的嫡母吕后,吕后是跟着刘邦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看到了大汉的建立,她执政多年,如果说真的只是一门心思为了吕家,那也就罢了,但实际上,她的所作所为,更多的还是在为了大汉操劳。
自己那位嫡兄刘盈天性荏弱,他或许有想法,但是一方面人天真,又被老臣以开国之功压着,另一方面却是缺少决心,耳根子也软。别的不说,他真要是以天子的身份,硬是要主政,难不成曹参和吕后还能硬将他关在未央宫不成!无非就是刘盈自个畏难而退,也没有知耻后勇的决心,只知道各种放荡,这到底是报复别人,还是报复他自己呢!
吕后执政期间,很多时候就是在收拾刘邦和刘盈留下来的烂摊子,刘邦是不懂经济,刘盈就是见识太少,他虽说曾经作为太子监国,但那时候真正做主的是萧何,他就是个吉祥物,所以很多时候根本就是想当然。
吕后算是自己的前车之鉴,刘恒不希望自己弄得举世皆敌,因此,他需要用更加柔和的手段,将大汉这辆略微有些偏移了路线的车辆转移到正确的轨道上去,到时候到了地下,刘恒可以跟刘邦理直气壮地说,我这个天子做得很称职,没有将你老人家辛苦打下来的江山给败掉!
这也让他在面对刘昌的时候,更加束手束脚,他不是没想过,干脆想办法绝了刘昌的心思,甚至是直接将人给杀了,一了百了,但是最终,他都觉得自己付不起失败的代价。刘昌不比其他诸侯王,像是现在实力最强的吴王,在刘恒眼里,也就是那样,只要长安真的下定决心,扫平吴国,也不会废太多的力气。但是,辽国却不一样,刘恒如今也不清楚,辽国如今有了多大的国土,有了多少子民,那里名义上是大汉的附属国,实际上,大汉对那里也就是名义上的控制而已。
辽国越来越多的东西流入了大汉,以前少府的考工室每年光是织造丝绸麻布葛布,都能给皇室带来巨大的收益,但是如今却不成了,因为辽国的丝绸质量更好,哪怕加上运费,价格也更低。以至于如今,别说是民间了,就算是少府,也是将生丝卖给辽国商人更划算。也就是辽国看不上麻布葛布的利润,要不然的话,连这点钱,少府都赚不了了。刘恒本来有意对辽国的商品征收重税,但是之前因为赊欠马匹的事情,这事也只能是算了。他如今只能以重金乃至爵位悬赏,看是否有人能够改良织机,提升少府的生产效率。
刘恒派去辽国的细作费了不知道多少力气,学会的也就是一些辽国根本不怎么看得上的技术,少府这边虽说学了,但也是竞争不过辽国的。
刘恒从来没想过,这等机巧之事,居然会给天下带来这样大的变化。刘恒之前在张苍的建议下,专门翻越了《管子》,然后他就对此忧心忡忡,用张苍的话来说,若是辽国哪一天对大汉起了恶意,那么,光是靠着贸易上的手段,就足够叫大汉民生凋零,四海穷困。
这还只是经济上的事情,若是看军事,那辽国算起来比匈奴对北地的威胁其实更大,匈奴人到底只会放牧,不会耕种,他们来一趟,只是抢劫杀人,而辽国却可以徐徐吞并消化,而且百姓生活好了,很快就能归心。在底层百姓来说,他们甚至不会觉得这算是入侵,只觉得是老刘家的人自家内部的纠纷。
总之,只要涉及到刘昌和辽国的事情,往往会让刘恒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很多时候梦中,他就能看到刘昌提兵只攻长安,持剑站在他面前:“你还记得我的母后,还有三个弟弟吗?今日我来为他们报仇!”
刘恒往往被那一抹血光惊醒,醒来之后就再也无法入睡。他很多时候都安慰自己,当年那样的情况,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毕竟,那个时候,吕家已经是众矢之的,谁敢包庇,在朝臣看来,那都是吕氏同党。陈平周勃连当时的少帝兄弟一人都杀了,哪里还会在乎一个代王。
但是,在面对刘昌的时候,刘恒又觉得,这些理由根本说不出口。毕竟,如今的刘昌不是往日了,往日他只是一个王太子,还是得仰刘恒这个父王的鼻息生存,但是如今刘昌已经有了足够威胁到刘恒的实力,所以,刘恒就必须考虑刘昌的想法。
朝堂上许多人在那里喊着要早立皇储,实际上也是在拿这事试探刘恒对刘昌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毕竟,朝堂上许多人是真的跟刘昌有仇,若真的刘恒想要立刘昌为储,那么他们就得提前做好打算。
刘恒如今也只能是将这事给往后拖,他要是真的如了那些人的意,立如今长安的皇子为储,那么,刘昌真的打过来,这些人难道就能顶在前头吗?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将国家利益放在前头,尤其始皇帝的一统并没有带来多少家国观念,带来的反而更多是仇恨,大汉的建立也没有能够让大家将国家利益放在前头,大家更多考虑的还是自己的利益。对于许多人来说,他们宁愿与辽国一分天下,也不愿意看到刘昌登上那个位置。
这里头除了那些诛吕功臣,还有就是刘恒的妻妾儿女。
对于后妃来说,太后是她们奋斗的终点,对于皇子来说,天子之位就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以前刘启刘揖年纪都不算大,所以还不着急,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就都有些坐不住了。
窦皇后一心在薄太后身上做文章,堂堂皇后几乎如同婢女一般,在长乐宫伺候太后,而慎夫人就是发挥了自己作为女人的优势,带着儿子各种讨好刘恒。刘恒却不能给任何人一个准话,只能含含糊糊拖着,这一日,薄太后找上了刘恒,商议起了刘启的婚事。
第79章第79章
刘昌数年没有子嗣,除了薄文君有猜测,自然其他人也有猜测。对于薄家来说,能不用投靠刘昌自然是最好,他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刘昌觉得他们不是罪魁祸首,不会记仇上,若是刘昌无子,那么,他们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选择另外一个立场了。
比起慎夫人所出的刘揖,刘启就是个很好的人选,他母亲如今是经过正经册封的皇后,反倒是吕王后,没人说过要追封她做皇后,这么一来,刘启才是正经的嫡长皇子,礼法上头册立他做太子,并无任何问题,如此也能让群臣放心。
刘恒听到薄太后说是打算将薄家的侄孙女嫁给刘启,自然明白了薄家是什么想法,这让他很心累,薄家嫁女,自然是希望能得到回报的,作为皇太后,她在立太子这种事情上不仅是一票否决权,而是有决定权的,大汉以孝治国,当初刘邦册封刘盈做太子的时候,用的就是当时的太上皇刘太公的名义,更别说刘盈了,反正选哪个儿子都用不着他做主,全是吕后包办了。往后,汉家册立太子,只要有太后在,前面一句,都是奉太后旨意。
虽说薄太后在大事上都是听刘恒的,但是,既然薄家已经跟窦皇后一系达成了一致,加上朝堂上诸多臣子对刘昌的忌惮,只怕他们很快就会推动立太子的事情。
只是,薄太后丝毫不说什么立储的事情,只说婚事,刘恒只能是心中暗叹,然后说道:“既然母后觉得好,那就如此吧!”
薄太后本质上来说,并不是什么政治素养很高的女人,她无非就是比其他人更识时务,所以才能走到今日。见刘恒答应了,顿时就觉得妥了。
同样觉得妥了的还有窦皇后,她直接就叮嘱自家儿子,说道:“薄家毕竟是你父皇舅家,我知道你喜好美色,但是,做了太子之后,还怕没有美色吗?但是,对薄家女,只要太后还在,你就得保持足够的尊重,明白了吗?”
刘启点了点头,说道:“儿子明白,儿子心中有数!”实际上,在另一条时间线上,刘启也是这么做的,他的皇后薄氏失宠那是在薄昭自尽之后,薄家从此失势,而那个时候,刘揖坠马死在了梁国,刘启的太子之位已经稳当,所以压根不需要薄家的帮助,无非就是碍于薄太后的存在,不能真的废掉薄皇后而已。而等到刘启登基,太皇太后薨逝之后,薄皇后也就因为无子被废。
而现在,情况又是不同,外头有个强有力的竞争者,娶的也是薄家女,他若是不能尽早让薄氏生下皇孙,那么说不定薄家转过头就去支持刘昌了。
李达手下的密谍很快就将消息传到了辽国,辽国如今已经开始大肆驯养信鸽用于传信,所以,消息传递非常快,刘昌得到消息,对此也是不以为意。薄家无非就是搞政治投机,而刘昌呢,本来对薄家也没有多少倚仗。刘启娶薄氏,为的是薄家的支持,刘昌娶薄氏,实际上就是跟刘恒的一次利益交换,对他来说,薄文君就相当于一个吉祥物,只要薄文君还在,就意味着辽国跟汉国某种意义上处于蜜月期,但如果真的因为这个缘故,刘恒立了刘启做太子,那么,薄文君这个吉祥物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刘昌随时都可以翻脸。
薄家那边其实也是鸡贼,他们是留了两手打算的,许给刘启的不是薄戎奴的女儿,因为薄戎奴的嫡女跟刘启年龄不合适,所以,薄家选的是薄戎奴的侄女,如此一来,即便是后来有什么变故,薄家也能勉强全身而退。
薄戎奴一开始可不知道薄家做了两手打算,他听到消息之后,就以为是薄家抛弃了薄文君,甚至是抛弃了他。薄戎奴并不是什么才智过人之辈,他如今已经对辽国有了一定的归属感。
在大汉,因为吕氏专权之故,群臣一说到外戚,一个个就跟洪水猛兽一样,以至于窦皇后的家人才被找到,都没来得及封爵,就被群臣选了所谓的忠厚长者前往教导,教的也就是所谓的黄老之道,甚至根本不是黄老,而是庄子,黄老终究还是一门政治学说,而庄子,大多体现的就是避世的意思,总之,是不希望窦家这个外戚翻出什么风浪来。
窦家如此,薄家自然也不可能顺利出头。刘恒为了压制那些朝臣,借着薄昭当年诛吕也有功,将他提拔了起来,而且又在朝堂上有意表现得非常信重这个舅父,让薄昭得以在朝堂上地位节节攀升。但是,薄家出头的也就是一个薄昭而已,其他人依旧只能龟缩在家。
而在辽国就不一样了,对于刘昌来说,只要是人才,他都愿意去任用。薄戎奴虽说其实也就是中人之姿,但作为刘恒的表兄弟,当初也是经受过良好教育的,到了代国之后,刘恒手里也没太多人可以用,那时候薄戎奴就帮着刘恒做了不少事情,也就是刘恒做了皇帝之后,薄戎奴反而被闲置了起来,薄昭一日还在,薄戎奴就一日不能出头。现在,他在辽国却得到了重用,这也让他对辽国有了归属感,他已经觉得,让刘昌做天子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刘昌的确将辽国治理得很好,无论是文治武功,都非常出众,在薄戎奴看来,刘启的确比不上刘昌。
如今薄家那边似乎将赌注押在了刘启身上,这难免叫薄戎奴觉得受到了背叛,他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求见薄文君。
薄文君期期艾艾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薄戎奴听到薄文君的说法,顿时就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王后,你糊涂啊!你如今已经是辽国王后,难不成你还能如同雍姬一般人尽可夫?既然是辽国王后,你需要考虑的就是辽国,是辽王的利益,而不要再去想其他有的没的!即便辽王无子,他自然也有其他办法,以他的性子,如何会被其他人以此拿捏!你不考虑着未来辽王无子,你该选谁为嗣才更符合你的利益,反倒是操心起别的事情来了,亏得此事辽王不知道,要不然的话,你这个王后的位置还坐得稳吗?”
薄文君被薄戎奴说得冷汗淋漓,她抿紧了嘴唇,起身对着薄戎奴行了一礼,说道:“多谢父亲指点,否则女儿真的步入歧途而不知!”
薄戎奴叹道:“你要记得,薄家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儿,轵侯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世子,为了家族,你我父女都是可能会被舍弃的。但是,若是此时我等并无别的办法,那也就罢了,做个弃子也是无妨,但是如今情势并非如此,辽王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何况,辽王如今还年轻,你怎么就知道,辽王真的就无子了?”
薄文君点了点头,心中愈发后怕起来,她之前真是自作聪明,如今想来,那真的是处处破绽,只怕在刘昌眼里,她才是个笑话吧!
薄文君也是想太多,实际上,刘昌根本不是很在意她的想法,在绝对的实力下,人心的鬼蜮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在辽王宫中,薄文君虽说是王后,实际上她的权威也就是建立在刘昌对她表现出来的看重上,但凡哪一日她失势,那么她很快就会知道,王后的身份算不上什么。
如果说薄文君听说了长安的事情,只是觉得自己被愚蠢蒙蔽了双眼的话,其他那些跟随薄文君嫁到辽国的媵妾们一个个就真的是有些人心惶惶了,她们中好几个人至今还没有怎么见过刘昌,刘昌又不是那等一日不可无妇人的男人,一个月三旬,实际上只有一旬时间会在后宫,大多数时候还是住在大明宫,她们原本就无多少宠爱,只是抱着若是王后无子,她们还能作为替补的想法,若是因为长安那边的事情,刘昌彻底对薄氏女失去了信任,那么,薄王后好歹还有个王后的名头,她们可什么都没有,迄今为止,在宫里也只有个少使之类的身份,也就是比寻常宫人强一些,若是以后没了指望,那么,只怕连寻常宫人都要瞧不起她们了!
薄文君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她没法直接去跟刘昌保证,无论如何,自己作为辽王王后会坚定地站在他身边,甚至,连薄戎奴都没法这样保证,因为他们所代表的利益跟整个大汉比起来,那真的是太单薄了,所以,她能做的无非就是给这些媵妾赏赐一些财物,尽力安抚而已,能真正让她们放心的,还是刘昌的态度。
好在刘昌并没有迁怒她们的意思,在这个时代,上层的女性得到的利益很多,相对来说,背负的东西也很多,能够触碰到权力的终究只是少数,其他人,也只能是其中的牺牲品。所以,刘昌依旧照常来两仪殿,又召见了几个之前没召见过的薄氏女,很快就让她们安下心来。
不过,对内刘昌可以宽容,但是对外,刘昌可没有就这样ren气吞声的意思,很多时候,人都是得寸进尺的,若是刘昌不对此做出合适的反应,只怕长安那边很快就有人想要更进一步,好试探刘昌的底线了。
因此,刘昌直接提高了对大汉出口铁锭还有纸张的价格,其他东西,大汉可以不跟辽国贸易,但是这两样,大汉那边对辽国的依赖性还是很大的,每年都要大宗进口,辽国这边一提价,顿时大汉那边立马就有些吃不消了。
第80章第80章
“君侯如今可是发现自个打错了主意?”轵侯府中,薄昭脸色阴沉,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对面一个青年看着薄昭一副晦气的模样,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开口说道。
这个青年便是贾谊,他是张苍的学生,刘恒对他也极为欣赏,差一点他就能登临九卿之位,但问题是,他就是个没什么根底的,张苍那会儿自个也还没真的混出头,周勃他们这些功臣对贾谊这样凭着文章策略晋身的人是很瞧不上的,各种排挤,最后他就被撵到了长沙做长沙王傅,长沙王算是如今汉室硕果仅存的异姓王了,一直以来地位也很尴尬,要不是他们一直表现得非常恭顺,另外他们也有点养寇自重的意思,毕竟,长沙国往南就是南越,朝廷也需要长沙国作为与南越之间的缓冲地带,所以,长沙国才能一直作为吴家的封国。
贾谊到了长沙国,一个不好,这辈子也就耽误了,好在他运气不错,先是周勃被赶回了封国,灌婴也没做多久丞相就旧伤复发死了,他的老师张苍做了丞相,张苍自然知道自个学生的能耐,就将人给弄了回来。
只是如今一时半会儿,贾谊在朝堂上也没有用武之地,薄昭倒是挺看重他,很想要让他做自己的门客,贾谊虽说没答应,却也得罪不起薄昭,毕竟,之前他年轻气盛,自以为自己能以才学晋身,结果人家不过是几句话,自己就得乖乖跑到长沙国喂蚊子。这会儿的长沙国可不是后来的长沙,这会儿那边也就是刚刚开发没多久,着实不是什么好地方。要是长沙王是刘姓藩王还好,偏偏是个异姓王,他根本不敢在吴家那里多嘴,免得回头招来祸患。如今好不容易因为老师的转圜回到长安,贾谊自然不希望重蹈覆辙。
薄昭在天子那里影响力可比当年的周勃灌婴强多了,毕竟,那些人难免有些权臣的嫌疑,仗着自己的功劳,就觉得可以不将天子当回事,而轵侯却是天子的亲舅舅。因此,贾谊为了不得罪薄昭,还是愿意给他出几个主意的。
之前薄家想要在刘启身上押注,贾谊就劝过,结果薄昭执意不听,如今却是后悔了。
这会儿听到贾谊的言语,薄昭总觉得贾谊是在讥讽自己,怎么样,你不听我的,这下吃瘪了吧!不过,他也算是能屈能伸,放下酒杯,起身向着贾谊行了一礼:“还请贾生教我!”
贾谊赶紧还了一礼,口中说道:“不敢,事到如今,君侯若是再反复,也是不能,平白得罪了王后,因此,此事也只能将错就错!”
薄昭见贾谊也没有主意,不由叹了口气:“悔不听贾生所言!”
贾谊暗自摇头,这位轵侯也就是摊上了一个好姐妹,实际上本身就是个志大才疏的角色,不过,实际上朝堂上那些公卿,许多大抵也是如此,像是当年那些开国功臣,许多当年都与高祖是同乡,难道丰沛之地就格外出人才?实际上不过就是时运罢了!当然,这种话在如今就是典型的政治不正确,肯定是不能乱说的。
贾谊其实对刘昌很感兴趣,实际上,作为丞相的张苍,对刘昌也很感兴趣。张苍以前做的就是计相,给萧何做副手,如今做了丞相,比起人事,管的更多的还是财政,国库里一穷二白,花钱的地方还格外多,张苍要量入为出,从各种地方想办法挤出钱财来,比起一味宽仁的刘恒,显然还是特别擅长挣钱的刘昌对张苍来说更符合他的胃口。何况,张苍之前做过一阵子淮南国相,虽说他及时发现了刘长造反,协助着将这场谋逆镇压了下去,算是立了功,但谁让刘长死了呢?老刘家的皇帝最擅长迁怒,之前用得着张苍,没有追究他,但是以后会如何,张苍还真是不好说。
张苍这个人特别能明哲保身,秦朝的时候,他犯了法,一点也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直接就跑路了,后来便加入了刘邦军中。他这个人除了好色也没什么毛病,吕后在的时候,他一直也不露头,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虽说参与了迎奉刘恒做天子的事,但是他却没有沾上吕家人的血,所以,对张苍来说,让刘昌做天子,对他真没什么利害关系,可惜的是,这种事情,他做不得主,只能先看情况。
贾谊在张苍的影响下,也不觉得刘昌是大汉的不稳定因素,在他看来,刘昌颇为英明,在辽国那边也表现得很是爱民如子,在这一点上,跟刘恒几乎是如出一辙,在这样的情况下,立刘昌为嗣,几乎就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偏偏就有那么一些人因为私心各种阻拦,却不想想看,本来你们都已经将人得罪了,若是早点老实下来,那么回头追究起来,也就是追究你一个,但若是你一直死扛到底,以老刘家的性子,还不得追究到你三族上去,偏偏一个个都有侥幸心理,也不想想看,上头那位天子是什么性子,他要是真的想要跟刘昌死扛到底,何必一直采取怀柔的手段呢?既然一开始没有采取雷霆一击,可见其实内心深处,天子早就有了偏向,无非就是一直以来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罢了。
原本薄家算是走了一步妙棋,结果如今搞了这么一出,别说他们本来就存了左右横跳的心,就算没有,在别人眼里,那也是黄泥巴掉进**里,不是那个也是了!
他们也不能将这事完全推到窦皇后母子头上,毕竟,如今的情况谁不知道,若是他们自个没这个意思,窦皇后母子再如何,他们只要不答应就完事。贾谊最后还是给薄昭出了主意,反正就是淡化这件事,嫁女也是继续嫁,但是,不是刘启还没被封为太子吗?那就当做是嫁给一个寻常诸侯王家的王子便是,规格略微超出一点,却不能过,毕竟,刘启将来就算不能做太子,但是皇子被封王也是汉家祖制。就当他们是心疼家里女儿,给她一个诸侯王后的前程便是。
实际上,这会儿椒房殿那边,窦皇后他们母子四人也很是心焦。
刘嫖已经成婚了,刘恒对这个女儿还是挺疼爱的,因此瞧着刘嫖是个有些跋扈骄横的性子,便在彻侯之中给刘嫖选了有名的老实人,如今的堂邑侯世子陈午,原本公主出嫁,封号就会跟着驸马走,就像是刘彻的大姐,嫁给平阳侯的时候是平阳公主,嫁给卫青的时候就是长平公主。而刘嫖却与当年鲁元公主一般,额外给了食邑,依旧叫做馆陶公主。她权欲心非常旺盛,但是心机谋算其实远远不如自己的生母还有弟弟,这会儿只会咋咋呼呼:“横竖薄家拉不下脸悔婚,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着这个女儿,窦皇后简直是头疼,这是讨论薄家是否悔婚的时候吗?如今的关键根本不是薄家,而是天子,天子若是一直强硬,那么,别说是一个薄家,就算是太后也要悔婚,那这门婚事也能继续下去。可若是天子自个动摇了,那么,就算是婚事继续,那又如何?薄家女儿众多,舍掉几个根本不心疼!他们当初嫁薄文君,光是族里的女儿就陪嫁了十多个,如今在刘启这里再舍掉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启用力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指甲陷入肉里,刺痛的掌心时刻提醒着他这份屈辱。他以前如果能甘心只是作为代王的一个庶子,但是在见识了父皇作为天子的光景之后,刘启就对那个位置有了极大的渴望。刘昌原本对他来说,是个可以忘记的死人,但是,他为什么要死而复生,突然冒出来呢?就算是死而复生,他不能老老实实在外头苟延残喘,为什么要来抢自己的东西。
窦皇后看着儿子这般,也有些无奈,她对刘恒还是比较了解的,只要涉及到大汉社稷,那么,自家这个丈夫只会站在有利于社稷的这一边,如今因为这场婚事,大汉损失了太多,偏偏又没有办法挽回,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立刘启为太子了,他能不迁怒他们母子就算是不错了!
想到这里,窦皇后愈发头疼起来,原本她这个时候,眼睛已经有些盲了,但是,因为辽国丝绸的输入,汉室这边丝绸价格大跌,少府织室生产出来的丝绸也卖不出去,最后也只能是在宫里内部消化,她们这些后妃自然不需要再时刻以纺织来彰显自己的贤德俭朴,加上她更多时候是在长乐宫侍奉太后,用眼频率少了,因此,如今视力虽说模糊,却还没到眼盲的地步。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心理压力很大,窦皇后经常会觉得头疼,这会儿简直是头疼欲裂,只是,她并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虚弱,哪怕是自己的子女,因此,她只是说道:“事到如今,还能如何,我去向你们父皇请罪便是,只求你父皇不要迁怒你们!”
刘武忍不住说道:“这明明是那刘昌的错,凭什么要母后去请罪!”原本若不是有刘昌的存在,他已经被册封为诸侯王,去封国就藩了,哪里还能留在长安,不过,他可不会这么想就是了。
窦皇后深深地看了幼子一眼,说道:“就因为他能随时威胁到大汉,而你们,却只能凭借你们父皇的宠爱决定自己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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