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谢予寒刚说完“殉情”两个字, 陆燎脸色就变了，原本还有些像祈求原谅的小狗一样耷拉的表情立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与拒绝。
银发的青年双手紧紧禁锢着对方的腰, 胡乱地贴着对方的唇，就是不让谢予寒说话。
他讨厌“殉情”这个词，会叫他想起前几天那血色的一幕，叫他手脚冰冷到不能动弹。
谢予寒被亲得没法呼吸，心知踩了陆燎的雷，抬起双手慌忙交叠着捂住精灵的嘴，气音唤他的名字：“陆燎……！”
那剔透的金眸静静注视着他，他湿漉漉的热息有些急促地洒在谢予寒的手上, 因为被捂住嘴而说不出话，但眼底意思太明显, 明显得过了头：
收回刚才的话，我就不追究了。
“……”
谢予寒无奈, 叹口气, 收回之前外强中干的威胁：“我会好好活着的, 你也好好的, 可以吗？”
玻璃珠似的眼轻轻眨了眨, 就是同意了。
谢予寒松开捂住陆燎嘴的手, 双方算是暂时达成了“和平协议”……
……但其实并没有。
刚松开，某人就快速在谢予寒的唇上啄了一下, 才心满意足地往前走，徒留谢予寒留在原地发愣。
不像捂嘴之前胡乱落下的吻, 这个吻不带任何泄愤的情绪, 反而营造了一种欢快又暧昧的氛围：弄得他们两人在这诡异的异化植物中间的漫步，不再像是来调查秘密, 更像是刚在一起不久的恋人找了个地方约会。
大致摸清了精灵的天赋该如何操纵，接下来的路程显然要轻松一点了。沉睡的食人花不去打扰，惊醒的由陆燎上前安抚，至于不小心踩到的花龙，血盆大口还没张开，就被谢予寒一枪送去归了西。
这样走到天色擦黑，两人才终于走出了茂密的植物丛林。
映入眼帘的是绵延的荒漠，看不见边。
萧瑟，凄凉，一如勘探小队跟着巨蜥刚进入的地域，衰败充斥在各处，这里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力。
陆燎若有所思地看着荒漠里一处坍塌的房屋，瞧着应该是坍塌很长时间了，并没有居民住在这里。
但陆燎有点困惑。
他蹲下身，捻起了一块房屋落下的墙壁碎块：“谢予寒，你过来看这个。”
“怎么？”谢予寒还在观察荒漠里莫名其妙、不符合地理自然规则的巨大朽木，听见陆燎喊他名字，忙走了过来，就望见了陆燎手里的碎块，目光不由凝住了。
他下意识说：“……合金？不对，这里怎么会有合金？”
陆燎思索：“会不会是之前来这里的帝国勘探队留下的？”
谢予寒摇头，否认了这种猜测：“帝国勘探队都有自己的纳米微缩行李，包括了简易可回收房屋，不会带这么沉重的合金材料来搭建房子的。”
为了更加准确严谨，他补充道：“就算是百年前的勘探队，也照样用了更加轻便、防止倒塌砸伤队员的材料来搭建临时休息屋。”
那么，这里出现合金，能猜到的可能答案就很少了。
陆燎垂下眼帘，轻声说：“你说有没有可能，精灵其实已经有了一定自我的科技基础？”
谢予寒点了点头：“我认为这种的可能性要大一点，毕竟精灵的故土需要翻山越岭才能到达，虽然说帝国交通已经足够发达……但是据我在图书馆可以看见的古籍记载，精灵是不怎么喜欢和帝国内部有更多勾连的，承认是帝国的公民已经是他们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陆燎放下合金的碎块，眯眼望向了远方。
荒漠仍有起伏，远处耸起的山坡限制了他们的视力可见的最远点。
“再往里面走一些，我们是不是可以看见更多这样的遗迹？”陆燎指了指合金的碎块，说。
谢予寒同意：“现在或许只是精灵曾经居住的外围地方，如果真的遭受灾难而撤离的话，建筑遗迹我们肯定能看见的。”
陆燎说：“那就再往里走走吧。”
“等等。”
谢予寒忽地叫住他，拉拉陆燎的手腕，笑着指了下朽木旁的泥土地。
青年眼神温和地望着那：“你瞧，荒漠这样贫瘠的土地上，竟然盛开了一朵小花。”
虽然那小花颤颤巍巍地，茎秆细细小小，瞧着风一吹就要倒下，但它出现在了最不可能出现的荒漠之中。
这说明，多灾多难的土地也在努力，努力着尝试自我修复这一片的家园。
陆燎也不由缓和了神情。
他有点好奇，这处精灵的失落之地，会带给他们怎样的惊喜？
越往深处走，像那样的合金碎块就越多，两人检查材质时，有些碎块则拼不整齐，硬是帝国勘探队来这里的时候带走了。
但是他们面对这么多流离失所的精灵，压下了这个秘密；被迫逃出故土的精灵也没有广而告之他们实际的科技水平，而是选择了缄默；后来出生的精灵也并未从父母那里听说这一点，包括缺失大部分记忆的陆燎和在灾难之后出生的陆灼，兄弟二人都从未在母亲那里听到过这些。
陆燎心底的疑惑越滚越大：是什么让帝国勘探队选择了压下，又是什么能让精灵选择三缄其口，整齐划一地选择了保密？
就算是备受歧视也要保密吗？
*
疑云挥之不去，两人似乎终于走到了精灵所建的城市中心。
他们站的地方算是高处，一映入眼帘的就是城市的全貌，城市呈圆圈状建设，纵然已经是废弃的遗落之都，但其全景仍旧美得让人震撼，如同它的建造者精灵们，所拥有的美貌会给予人的惊艳感。
谢予寒不由得喃喃：“好美……”
陆燎轻轻点了下头，算是赞同。
“我们找个地方下去吧，”谢予寒指了指城市的中心，“那里有枯萎的树，应该就是精灵族所说的生命母树了吧？”
陆燎望向谢予寒所指的方向，那里果然有一棵树，叶片有些焦黄和耷拉，看着就有枯萎的趋势……
等等，叶片？
陆燎呼吸微滞，自己一路听见的呼唤，还有那虽然泛黄的叶片……无不在证明生命母树在竭尽全力地寻求活下来的希望！
“我们快点！”他的话语里不由得带上了些许焦急，拉着谢予寒就找地方往城市深处走。
谢予寒很少看见陆燎如此失态，怔愣着跌跌撞撞跟在后面：“陆、陆燎，不要太着急！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城市里会存在什么生物呢！”
虽然一路上只遇到了小打小闹的落单异化兽和植物，但谢予寒的直觉告诉他这座城市藏着如此多奥秘，不可能不被觊觎！
陆燎眼底翻滚起难掩的冲动和戾气，生命母树的呼唤在他出现在城市边缘的一刻就忽然消失了，但身体的本能催促着他去看一看精灵族能生长在此地的根源：“没事，遇到什么，杀掉就好了。”
话音刚落，一声嚎叫从废弃的街道上冲出，伴随着沉重的鼻息，两人见到了不可思议的异化兽：全身布满坚硬鳞片的恐龙型生物。
“这怎么可能？”谢予寒有些不可置信，“帝国的异兽记载录中，从来没有提到过类似恐龙的生物！”
陆燎抽出用着更顺手的激光剑，眯起眼睛：“那我们现在遇上了，不如就我来给他命名……你觉得霸王龙怎么样？”
悄咪咪划水的系统都忍不住了：【你不要把别的恐龙拥有的名字随便安插到人家异兽身上吧！人家异化兽虽然属于有害生物，但也是要有尊严的吧！】
陆燎不答，只是举起剑对准吼叫的“霸王龙”，就要一剑劈向异兽——
骤然，天色变暗，没等陆燎和谢予寒反应，两人的周遭突然出现了两个像是裂缝一样的黑洞，猛然把两人吸了进去！
突如其来的吸入让两人都变了脸色，只是睁眼闭眼的瞬息间，两人竟出现在了生命母树之下！
玩了场传送的两人还有些发蒙，陆燎的剑还举在手里，他掀眼望向那棵快要枯萎的树，可望之处，竟是一人斜斜倚着树的枝丫，举眼凝望星辰。
那人的面容，竟然和陆燎有百分之八十相似！
说是百分之八十相似，但若是放在几年前，就是百分之百的一模一样，这百分之二十的贡献，还要归功于系统的美容产品和容貌调整术。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陆燎沉声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陆燎。”
披散着如月色般光泽的银发的青年听见陆燎的喊声，缓缓扭头看向了两人，他脸上浮现了些许释然的笑：“你好，陆燎。以及……”
他温和地唤道：“这个世界的‘男主角’。”
陆燎下意识挡在谢予寒身前，他有点摸不准眼前“陆燎”——也就是原主的态度，不免警惕了些。
“陆燎”也不在意，他轻松从树上跳下，一袭白衣，光脚踩在地面上，笑着说：“看来，系统还没有向你介绍过我？”
没等陆燎接话，他就自顾自说了下去：“没关系，我们还是正式见面了。”
那双与陆燎相似的眸里却沉着不同的温柔，“陆燎”温声说：“我很开心……我们能在这里见面。”
“欢迎你来到精灵的故土，陆燎。”
第072章 想法
“欢迎来到精灵的故土……？”
陆燎沉声重复了这句话, 问道：“你预知到了我们的前来吗？”
银色长发的精灵脸上依旧漾着浅浅的笑意，点了点头：“没错，不过……”他话锋一转, “我没想到你们会来这么快，还以为系统会再让你发育一下呢。”
陆燎说：“是我听见了生命母树的呼唤。”
“是吗？”精灵挑起眉梢，“生命母树已将你容纳入了祂爱的范围，这太好了。”
青年轻轻一叹，莹白的手抚上粗糙的树干，“希望祂的爱能给予我们正确的道路，这样就好。”
陆燎开口：“但我好奇的是，生命母树为什么如此焦急地召唤精灵归来, 而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眼睛眯起, "为什么你对我们的到来波澜不惊？”
站在树下的青年面对陆燎略带戾气的质问，表情依旧不变, 他更是微微歪了歪头：“系统, 你索性摊牌给陆燎说说呢？”
终于不用紧紧憋着秘密的系统吐了口气, 反而欢快了许多：【好的没问题, 那我们的保密协议就此作废啦！宿主, 你现在想知道什么, 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燎声音冷淡：“我没什么好问的, 大不了就是你和他做了交易，把我换到了这边来。”
【这个……】系统无话可说,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让我再猜猜, 这位原著中的陆燎，肯定给你了一些好处, 足以支撑你给我''重回原来世界''的任务奖励，目的就是挽回精灵族，对吧？”
长发精灵还是好脾气地笑笑：“对了一半，不算错。”
谢予寒拉了下陆燎，示意沉着脸的某人别说话，他望向神色更加温柔、顶着肖似的脸的精灵，开口道：“你好，陆先生……可以这么称呼你吗？"在得到对方点头同意后，谢予寒才继续道，"你介意把这一切事情都告诉我们吗，我也希望可以听一听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他耸了耸肩，用一种玩笑的语气说：“毕竟，我也听不见系统在说什么。”
陆燎瞟向谢予寒，刚想说话，谢予寒用力握了下他的手，硬是叫人把话堵了回去。
长发的精灵像是没看见两个人的小动作似的，扬起唇角说：“其实再多一个人知道也没关系，我……”
神性悲悯的表情骤然崩裂，精灵垂下头，银色的发丝落下，露出几分脆弱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话了，生命母树总是在沉睡，醒来也是全部精力支撑为数不多的地方运转……所以，我沉默太久了。”
一时周遭陷入了寂静，微风拂过，生命母树上为数不多的叶子都在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掉落下来。
“抱歉。”谢予寒尽量缓和了声音开口，“所以我们更想要知道，你为了你的目标所做出的一切了。”
银长发精灵深深看了眼谢予寒，还没有讲自己的故事，而是说：“你比原著里的主角，更为合适‘皇子’这个位置。”
陆燎眼神一凛：“你的意思是，谢予寒也不是原本书里的主角？！”
几乎同时，系统惊恐出声：【什么，男主角这个角色早就被替换了？！】
陆燎语气复杂：“连你也不知道？那你升级到底升了什么？”
系统无辜：【我只是个负责发送任务和给予任务奖励的统，检修bug已经是我能做的极限了！】
长发的精灵轻轻点了下头：“是的，我偶尔会观察原著的发展情况……看你们在不正确的时间和我见面了，这显而易见，原著因为不正确的主角们，剧情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偏差。”
精灵平静地说：“因此，我觉得有必要和你们讲讲我的故事。”
在“陆燎”的故事中，他是重生的。
“我见证了上一个‘谢予寒’的成功，我知道，原著的故事里没有我。”精灵笑了一笑。
“因为我在他的故事里，是一个丝毫不起眼的反派，哦，可以说，连反派都算不上……用你们世界的话来讲，就是炮灰？”长发的精灵思索着说。
在上一条的故事线之中，原主跟着男主角深入了精灵废弃的故土，发现了生命母树奄奄一息、尚还有救的事实。
但男主角并未选择救活生命母树，他的眼睛永远只看得到对帝国、对他有益的，比如精灵残存的科学技术，又比如精灵的宝藏，但这不包括挽救一个看上去已经失去了未来的土地。
长发的精灵愤恨，于是他选择了投靠谢知凛，但这也成为了他错误的一生的开始。
拖曳着银色长发的青年望向双手相握的两人，神情肃然：“你们一定要小心谢知凛，也不要选择和他有所合作，他……他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很可怕的人？”陆燎扬眉，“这个我们自然很清楚……你大概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吧？显而易见，是谢知凛找人下的黑手。”
精灵若有所思地点头：“难怪……但我还是不后悔这样告诫你们，当年，我投靠他之后，帮他做了很多肮脏事，但最后的结果是……被他当了废弃的棋子，做了男主角枪下的亡魂，成了他的替死鬼。”
谢予寒毫不意外自己的兄长会做出这样的事，他平静地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但你或许不知道，”精灵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谢知凛其实在做背叛帝国的事——他通敌叛国，勾联了另一个星系的联盟。”
“什么？”谢予寒一怔，表情骤变。
精灵淡然地说：“我知道凭我一己之力，不会有任何人相信这件事，也没有任何人能挽救回这座帝国……这是我选择和系统做交易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自然是，我不甘心我的家园就这样被破坏，最后湮灭为永远的荒漠。”
“系统局在我死了的时候找上了我，它们说，这个世界的核心出了点问题，并不足以让这个故事变得完美，它们问我愿不愿意和它们做交易，只要能让美貌系统介入，宿主成为这个世界新的主角，就能重新让这个世界重新运转完美，还能救下我的族人和故土。”
系统“嗯嗯”两声，疯狂点头：【没错没错，我们系统局可是好统中的好统，我们既能完成交易人的心愿，还能满足宿主的心愿，更能维护一个位面世界的正常运转！】说着说着，美貌系统还骄傲上了，作为系统局的一个员工，它可真是超爱它们的系统局的！
“所以我同意了。我选择留下我的躯壳留给一个异世之人，灵魂来到此处，试图补救生命母树生命力的消弭……故而有时候我也是时清醒时昏睡，有太多能量我需要灌注给生命母树，而不是留给我自己。”
陆燎说：“那或许这就是生命母树能呼唤我，还有我的母亲……不，你的母亲的原因。”
“我的母亲？”一直保持平静的青年终于语气急促了些许，“我母亲也听见生命母树的召唤了吗？也对……她本来就是圣女，虽然我不希望她操心太多，但还是很开心她依旧能听见生命母树的呼唤，真是太好了，这说明我的努力是有用的吗……”
听到“谢知凛通敌叛国”之后，谢予寒一直沉默，一直忍耐到长发的精灵为“自己的努力有所用”而欢喜完毕，他忍不住问道：“所以，谢知凛通敌叛国的事情，你有证据吗？”
“没有。”
长发的精灵轻轻摇了摇头，“如果是上一世，我还有证据可言；但这一世我都没有接触过他，怎么会拿到证据呢？”
陆燎和谢予寒对视一眼，他问道：“那你还记得，有没有什么重大的事件，谢知凛会露出马脚吗？”
“这个……”
长发的精灵思索了下，“有倒是有，但是是未来的事情了，至少我敢说，现在的他肯定还没有去做。”
谢予寒扭头看陆燎：“你是打算……到时候揭穿他吗？”
“嗯。”
陆燎点点头，“我有了一个想法。”
耳语几句，谢予寒瞪圆了眼：“你确定我们要这么做？那样你会陷入危险……！”
“没关系，”陆燎说，眼神温柔了几分，“我之前就向你保证过了，我绝对不会把我自己置于危险中了，我不会让你殉情的。”
谢予寒脸色变幻，最终叹了口气，选择了同意：“……好，我接受你这个方案。”
瞧着他们窃窃私语，精灵饶有兴致地说：“你们打算做什么？”
他是真的有些好奇这两个异世之人能给这个世界带了怎样的惊喜，毕竟……之前原著的男主角可是个正正经经性取向是姑娘的人，而且相当利己主义和自负，但或许也是只相信自己，采取了雷霆手段，也能把帝国拉上新的高度。
谢予寒深吸一口气，道：“你告诉我们未来不在原著中出现的、可以作为谢知凛通敌叛国证据的事件，陆燎假装投靠谢知凛那边，我……”
“我则会故作假死，给谢知凛''棋盘仍在他操控之中''的假象。”
“一明一暗，让谢知凛无处可逃。”
第073章 弓箭
“一明一暗……”精灵暗暗咀嚼片刻, 蓦然笑开，“有趣，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谢予寒摊开手：“那么, 希望你能告诉我们更多事情了。”
精灵点头：“这些我当然会告知，只是在这之前……”
他嗓音轻柔：“我需要另一个世界的陆燎，去拿到我们精灵族的宝物。”
宝物？
还没等陆燎问出声，身后巨大的吸力再度拉他没进了黑暗！
又是一个裂开的时空黑洞！
陆燎能看见的最后画面，是和他肖似的那张脸上平静的神色，还有瞳孔骤缩的谢予寒，伸出却拽不住恋人的手。
*
“靠……这里是什么地方？”
陆燎意识逐渐清晰，失神的目光有了聚焦, 他坐起身来观察此地：
可见之处皆像是一片虚无，周遭能看见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他抬起手臂，只有自己身上有淡淡的白光。
他尝试在脑海中呼喊系统：“系统？……系统你在吗？”
没有回答。
似乎系统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脑中。
断联了吗？
陆燎唇抿成直线, 撑着身子站起来, 手不由攥成了拳。
刚想四处转转, 身后就传来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我将他们都隔绝了, 这处虚空只会有我们两人。”
是陆燎自己拥有的声音。
那么, 身后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转过身, 定定地看着长发曳地的精灵：“你想要我找精灵的宝藏？你说的宝藏就在这片虚空里？”
“陆燎”轻轻笑了笑，摇摇头：“精灵的宝藏, 可从来不是什么实物。”
纤长的手指点了点太阳穴，精灵露出神秘又得意的笑来：“是我们自身所拥有的能力。”
陆燎注视着他：“那精灵如今的无力……”
“陆燎”回望着他：“不过是忘了, 沉默了, 失去了。”
“生命母树是精灵能力的来源，生命母树生命力的流失, 也导致了我们能力的缺失。”
精灵勾了勾银色的长发，心平气和地说：“你不是能看到一些我记忆的碎片么？那你或许看到过，我的母亲曾经也能站起来，并牢牢把我和弟弟保护在身后……”
他眼神一黯：“只是后面消耗损伤太多，加上生命母树进一步的衰弱，母亲也因一次重伤再也不能站起了。”
两人都陷入了静默，陆今安一直坐在轮椅上的模样，是他们都不想看见的痛苦。
“你需要我做的什么？”
难得地，陆燎主动打破沉默，低声问道。
精灵重新扬起笑容：“很简单，跟着我学习精灵最应该拥有的技能——”
“射箭。”
在原世界里，陆燎听到过的大多数传说中，精灵都是冷漠美丽的，他们都善于运用弓箭打击敌人。
这个星际世界实际上也不例外，但随着生命母树生命力的消逝，精灵们背井离乡后，就发觉自己再也无法拿起弓。曾经会运用弓的竟或沉默隐于市间，或因反抗而丧失生命，无人持射箭的天赋走入过大众视野。
陆燎摊开手，光点瞬间汇集，变成了一把静静躺着的木弓。
他忍不住问出了这个疑点：“为什么精灵明明有科学技术，也有武力天赋，流落到城市间却……”
落到这般境地？
精灵不答，敛了笑，眉眼里有淡淡的悲伤：“我们族的根源是生命母树的赐福，如果我们要外出征战，都会摘下一片母树的叶子护身。”
“那就说的通了。”陆燎若有所思地点头。
是否是精灵全然依赖着生命母树，但依赖性太强，导致他们离开了生命母树，就有些无措了？
长发的精灵瞥了眼陆燎，他似乎知道陆燎在想什么：“你想的答案不错，不过只对了一部分。”
依照“陆燎”所说，精灵在很久远的时代，实际上是自身有能力保障生活的：视力极好、善于用弓、精于研究……当生命母树出现的时候，祂为精灵的赐福叫精灵更上一层楼，精灵喜悦，甚至不用多加训练，就能轻易达到很强的地步。
“所以精灵成也生命母树，败也生命母树。”陆燎挑眉，“千百年如此，精灵族就失去了自我的锻炼能力，对么？”
精灵点了点头：“是的。……所以当生命母树开始颓败的时候，大家开始慌张了，想要重新捡起来，只是——结果你也猜得到。”
“也可以去重新训练，抓起来？”
“陆燎”苦笑了下：“有时候，精灵很倔。当上一辈的精灵想过要继续利用自己的能力，可他们也觉察到，想要重新靠自己强起来的时候，依旧会不自觉继续消耗母树的赐福；这对母树相当不利，所以他们宁可自己过得差点，去选择了藏起母树赐福的秘密，也埋藏了精灵强大能力的秘密。”
“也是害怕母树赐福的秘密遭致别的种族觊觎，加速母树的死亡吧，精灵和母树默契地产生了一种链接，共同守护了这个秘密。”
精灵轻点了下头，继续说：“这里的一切都不能说出去，分享出去……这将是我们和母树的秘密。”
他指了指虚空，像是指向了虚空之外：“你看到了的吧，帝国的人来过，他们无法带着证据出去告诉公民这里的一切，张嘴汇报也不行；甚至出去不久，带着的证据就离奇失踪了。”
长发青年松开手指上缠绕着的银色发丝，蹙起了眉：“但我不赞同这样的行为，保守秘密不是保护这里的最佳方案……保守秘密也无法完全保护住母树的，哪怕母树不愿意，我还是想试试，放弃这个办法。”
他望向陆燎：“虽然你的灵魂是外在的，但因为我的身体……生命母树把你纳入了这个范围之中，我就可以把知识传授给你。也许我们可以趁着祂的虚弱，试试让精灵的世界能展现在众人面前。”
“你不怕大家发现这里的神奇之处，然后将这里瓜分吗？”陆燎问。
“我不怕。”精灵眼神坚定，“如果保守秘密的下场是我们族群险些消亡，那么突破才会是我们能活下去的最好方式。”
陆燎手指往回屈起，扣住了木弓，指腹擦过木弓的纹路，他默了一瞬，说：“希望我们不会后悔今天做下的决定。”
“陆燎”笑了起来：“不会的，不管是陆燎你，还是‘陆燎’我，都不会的。”
“我这样相信着的哦。”
*
没有利箭破空的声音，只有光的残影在虚空中划过，接着稳稳落在了靶心，骤然，箭靶消散成光点，那光箭也跌落在地上，化为暗色消失不见。
陆燎已经记不清他和另一个“陆燎”在虚空之中待了有多久，他学了射箭又有多久，但看结果来讲，他已有所成。
“很好，看来你已经掌握了射箭的技能。”
精灵光脚踩在虚空中，脚底竟晃出了水波纹一般的光晕，他的目光全在陆燎身上，声音喜悦而赞叹。
陆燎收起木弓，回身看他：“那么陆老师，请问什么时候我们能出去？”
“这么焦急？”精灵挑起眉梢，“想情人了？”
陆燎面无表情看着他，像是在无声说“不想跟单身狗说话”。
精灵被他逗笑了：“别急，学会了，再适应适应这个吧。”
青年张开手，手间缓缓出现一只色泽漂亮的藏蓝色金属质弓箭。
他把这弓箭递给陆燎，说道：“你应该清楚，帝国的技术发展很快，但除了虫洞跳跃之类，他们还没发现如何实现时空传送和创造黑洞。”
精灵平静地说：“但我在修复生命母树的这几年，发现精灵其实拥有这项技术的知识，类似于量子……我想，甚至可以利用创造武器。”
他的目光落在陆燎的弓上：“所以有了这把量子裂界弓。”
“只要你想，就可以在现实里撕裂时空，将敌人吸入到这片虚空，永远也出不去，直到死亡。”
陆燎手按在弓上，沉吟道：“所以同理可得……我只要用这把弓撕裂虚空，也可以回到现实？”
精灵轻轻点头，认同了陆燎的话。
陆燎勾了下嘴角：“很有趣，谢谢你的弓。”
他毫不犹豫拉开弓，遥遥朝空中射出一箭！
虚空真的裂开了一个口子，可以看到一缕天光落进这黑暗之中。
陆燎怔了怔，缓步走向了那破开之处，伸出了手——
他握住了一只带着凉意的手。
那手把他拉出虚空，手的主人就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暗色酝酿，沉默不语。
陆燎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了闭嘴。
生命母树上出现了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笑盈盈地说：“二皇子殿下你别担心，虚空中的一月才是现实的一日，你只等了三四天，他可在里面带了三四个月。”
陆燎握着的那只手冷意更甚了，陆燎轻轻垂眼，就能看见对方苍白的脸。
谢予寒勾起嘴角，要笑不笑：“那也挺好的，我是不是该说一声谢谢你，让我只等了三四天，他却在那样的黑暗中熬了三四个月？”
火惹到自己身上，精灵闭嘴了，缩了缩脖子不说话。
陆燎挣开青年的手，去吻他眼皮，吻他的侧脸，吻他的嘴唇。
青年的手摸索上恋人的后脖颈，轻轻捏了下，像是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猫。
“没事，没事的……”陆燎没安慰男朋友的经验，只能无措地啄了啄对方的唇，“我不害怕黑暗的，能学到技能也很不错……”
谢予寒沉默地站在原地，对陆燎的亲吻无动于衷，直到陆燎这么说，他才哑声开了口：“你一出现的时候，我本来想怨你的，害我担心了这么久……”
他声音有点发抖，“但是听到他说，你在无尽黑暗里待了三四个月，我更加担心你。”
担心你在一成不变的黑暗中发了疯，担心你在里面遭受什么伤害，担心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着不该受的痛苦。
陆燎伸出手，把他揽在怀里：“我很开心你能担心我，其实……我无时不刻不在想你。”
你是我能拼命想要完成目标走出虚空的动力。
树上的精灵也不打扰分离“几日”的恋人温存，但还没温存上半天，忽地陆燎脑海里“滋滋”声响起，接着是系统的号啕大哭：【啊啊啊啊我终于链接上了！！宿主，宿主你没事吧！那只长发版“陆燎”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搞事，我们的协议可能要重新考虑了！】
陆燎：“……”
谢谢，你统很好，但是来的不是时候。
第074章 离开遗迹
陆燎捏了捏眉心：“系统, 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
系统抽抽嗒嗒：【宿、宿主，你真的没事了吗？有事咱们一定要找他处理清楚！】
“他真的没事。”
倚在树上的精灵晃了晃透白的小腿, 手拄着脸颊，闲闲地说道。
他脸上挂着无谓的笑，似乎就算被系统和谢予寒两个人警惕着也无所谓。只有陆燎望过去时，才能发现这位原主眼底划过的一丝怅然。
陆燎牵着谢予寒的手，仰脸看着精灵：“我们准备回去了。”
精灵笑了笑：“应该不用我送你们了吧？我相信我的教学成果是不错的。……唔，仔细想想，你们自己闯出去，也是一种锻炼呢。”
“嗯。”陆燎轻轻说, 但答应完，他迟疑一瞬, 似乎没打算立即转身就走。
谢予寒疑惑地看着他，系统也连声问：【宿主, 咱们还不走吗？抓紧时间呀, 扳倒反派！】
反派吗？
陆燎想起了原著并不算完整的故事, 还有精灵自嘲的那句话。
“——也许我在那个故事里连反派都算不上, 只能是个炮灰吧。”
可也是这样的“炮灰”, 心甘情愿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让给异世之人，默默回到满目疮痍的故土, 一个人忍耐着无尽的寂寞修复生命母树。
陆燎对系统说“等一下”，松开谢予寒的手, 旋即走近生命母树, 青年的手掌轻轻搭上粗糙的树干，摩挲着纹路, 他闭上了眼睛。
“你干什么？”精灵脸色一变，他跳下树梢，想要阻止陆燎，但是略带透明的指尖穿过了青年的手臂，只能眼睁睁看着青年的手掌亮起淡淡荧光。
荧光晃过，微风拂面而来，像是母树在欢喜地低语。
谢予寒抬起头，愣了愣：枯萎衰败的树干上，竟然多了几片绿莹莹的叶子。虽然不多，但小小一片，像是希望在这苍凉的土地上盛开。
陆燎睁开眼，那双金眸亮的惊人，他平静望向脸色苍白的精灵：“这不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吗，陆老师？”
他语气讥诮，眼底却是满满的复杂：“这样消耗自己，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精灵怔怔看着他，突然扯了扯嘴角，笑了好几声：“啊……怪不得我们都叫这个名字。”他有点释然地望着那几片摇晃的新生树叶，“是啊，这样消耗自己，仿佛杯水车薪的力量输入到母树身体里……你是不是也为我不值？”
“对啊，有够疯狂的。”
陆燎淡淡地说，“但是，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毕竟……妈妈也这样做过，对么？”
精灵浅浅的睫毛颤了下，轻轻“嗯”了一声。
陆燎静静看他：“会有别的办法的，下次别跟托付遗产似的一股脑把自己会的知识教给我了……损耗自己的生命力是不够生命母树维系的。”
“你……”陆燎假装嫌弃地说，“努把力至少留一口气，妈妈和弟弟在等着你回家。”
精灵呆了呆：“母亲她……”
陆燎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但什么都在不言中。
哪有母亲认不出孩子的？
偶尔他半夜起来，总能看见陆今安摸着以前的相片发呆。
陆燎不可否认，他甚至羡慕过“陆燎”，有爱他惦记他的母亲，还有依恋他的弟弟。
而陆燎自己，从小到大面对的都只有冷冰冰的房间，和勉强维持婚姻的父母。
精灵低下头，银色的发丝落下，掩住了他晦涩的神情。
沉默片刻，他说：“会的。我会留着一口气的。”
他重新抬起头，似乎已经恢复如常，脸上仍旧挂着处变不惊的笑容：“你也要努力，不论怎样，好歹把我身体保护好了。”
陆燎看着他，点了点头：“会的。”
“那就好。”精灵指了指废弃的高墙中间小小的裂痕，“那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你们从那里就可以离开精灵的城市中心了。……路上小心异化兽，我暂时没有查明这里为什么聚集了那么多异化兽的原因，它们并不是这里的动物异化而来，似乎是外来的。”
陆燎记下了：“多谢提醒。”
精灵摇了摇头，瞟向谢予寒，又笑：“二皇子殿下，你务必坐上皇位啊。”
之前一直对两人的眉来眼去视而不见，临着走了，精灵终于恢复了点活泼的性子，调侃道：“希望你俩能让我如愿参与你俩婚礼。”
谢予寒勾起嘴角：“没问题，我们一定邀请你来。”
陆燎：“……怎么就说到婚礼了？”
系统：【我觉得可以，说起来婚礼的话，宿主，我可以向系统局申请一个实体吗？我也想参与你们的婚礼啊！哎哎，宿主你怎么不回复我，怎么就往裂隙走了！】
陆燎无视系统的请求，和谢予寒一道挤入了“陆燎”所指的缝隙，缝隙里面是狭窄的小巷，沉默的铁臂伫立着，高的似乎能遮住天空。
谢予寒刚准备端起枪来突袭，就被陆燎拦住了。
银发青年睨了眼恋人，像是炫耀般嘴角上扬，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摊开手，手心里就凭空出现了原主送他的那把量子裂界弓。
谢予寒好笑地看着陆燎，见对方一脸等待夸赞的模样，谢予寒也很捧场，无声地海豹鼓掌：“好酷！这是什么技术？我都没见过，太厉害了！”
得到夸奖的陆燎心满意足，他假装随意地说：“没什么，就一个新武器罢了。……所以你不必动手，我来试试这个弓箭的威力。”
青年做好准备，收敛了笑容，重新变得沉静肃然，他拉开弓，骤然松开——
光箭无声冲出弓弦，在空中散成三簇，袭向来不及躲闪的异化兽！
黑洞撕裂出现，像是有无形的手在拉扯，被射中的异化兽猛地被吸入了黑洞之中！
“你这弓箭竟然……？！如果能大规模运用，岂不会改变帝国的实力，甚至能拿下隔壁星系联盟……”
谢予寒是真的被陆燎的弓震惊到了，虽然已经见识过原主将两人带到另一个地方，但没想到竟然能运用入武器设计中。
陆燎摇摇头：“这是另一个陆燎给我的，我不清楚他愿不愿意分享这门技术，目前来说，他是有意愿向全宇宙展现精灵的遗迹的。”
谢予寒伸出手，陆燎就自然地把弓搭在了他的手心。
金发的青年摸索着弓弦，轻声说：“果然，精灵是一个很厉害的种族。”
谢予寒弯眼笑了下，把弓还给陆燎，打趣道：“幸好当时我救下你了，不然精灵这颗明珠不知道还要蒙尘多久。”
陆燎睨他，“是是，全是二皇子殿下的功劳。”
没插科打诨几句，两人就结束了打趣：有些异化兽听到了同伴的惨叫，往这边寻觅了过来。
谢予寒一笑，表情比刚才放松了不少：“那就麻烦陆哥清理一下这些异化兽咯。”
陆燎斜他一眼：“当我是免费劳动力？”青年压低声音，金眸微闪，酝酿着风云，“我可是会讨要利息的。”
话音落下，几根光箭飞出，又是几只异化兽的消失。
伴随着它们的消失，青年侧脸吻了下恋人的唇角，懒懒一笑：“这是我要的利息。”
谢予寒摸了摸嘴角，无奈：“你真是……”
“不喜欢？”青年竖起眉毛，盯着谢予寒看，执着地要个答案。
谢予寒：“……”
他放弃了自己的“底线”，低低说：“喜欢。”
陆燎满意了，弓随意背在身后，朝谢予寒伸出手，眼里尽是勾人的劲：“那就再喜欢我一点。”
谢予寒心怦怦跳，别过眼，他把手搭在青年滚烫的掌心上：“……嗯，好。”
*
两人一路清理异化兽，一路往废弃的精灵城市外赶，系统导航总算上线，给他们指了条能出去的明路。
望着不知道第几百只被吸入黑洞的异化兽，陆燎皱了下眉：“予寒，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异化兽太多了？”
谢予寒神色也是相当严肃，他轻轻点了点头：“我也感觉到了，多的有点不正常。”
他揣测：“难道这里是某群异化兽的老巢？”
他自己又很快否认这个揣测：“但是它们都是不同的种族异化兽，聚集在这里……”
谢予寒声音沉下来：“更像是在守卫着什么。”
陆燎若有所思：“原主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力不从心，没办法分神去处理这些异化兽。”
谢予寒突然说：“有没有可能，这些异化兽的出现和聚集……会和生命母树的衰亡有关系？”
陆燎一怔：“你的意思是……”
谢予寒皱着眉，快速回想过往的历史：“按照时间点来说，生命母树开始出现衰败迹象，似乎和第一只异化兽被人发现的时间可以有所重合！”
他摇了摇头：“但是这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证实。”
“不，”陆燎沉声说，“你的猜测我觉得很有可能，也许，异化兽的出现真的和生命母树的衰亡有关系！”
两人对视了眼，看来，解决谢知凛之外，他们又多了个谜团亟待解决。
这个谜团暂时没有更多的头绪，两人索性敲定了分别之后的计划。
谢予寒凝望着陆燎，拨了拨自己的金发：“等找到光脑有信号的地方，我会加密联系切尔斯，让他安排雇佣兵来接我。”
他勉强笑了笑，“以后我又得是夏维尔了……你不要叫错名字。”
陆燎有点不开心：“知道了。”
谢予寒沉默了会儿，他知道，这一别后，两人若是有机会见面，可能连视线交错都不能再有了，更别提亲密。
深呼吸了下，他鼓起勇气，凑到恋人耳边，轻声说：“离开前……你可以再亲亲我吗？”
第075章 归队
“……！”
耳畔的喷息格外灼热, 那句话带着颤音钻进陆燎的耳朵，叫他指尖都不由颤了一下。
他侧过脸去，两人的距离很近, 近到呼吸相闻。
“可以。”
陆燎听见自己哑着嗓音说。
“……可以。”
他捧着谢予寒的脸，幅度很低地垂下头，贴上了对方主动张开的唇。
一吻过后，就是分别。
两人面临的是不同的方向：陆燎要往后走和勘探小队碰面，而谢予寒则要绕道，去找地方联系自己的管家，暗中聚拢所需的雇佣兵。
谢予寒拉着陆燎的手，有点不舍分别, 一句又一句的嘱咐蹦出，就是说不完：“你别为了假装是反派就树敌太多……不要一个人闯险境, 再怎么说也要带一个熟悉的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许玩命。”
他目光灼灼：“你答应过我的。”
陆燎嘴角溢出一点笑意：“嗯, 我答应过你的。”
系统：【……你们好了吗, 已经道别道了半个小时了！】
*
“呼、呼……”
詹姆握紧手里的枪, 即便手已经因为皮肤上黏腻的血液和撕裂的伤口, 屈伸都有些困难了。
很难想象, 沙地里竟然会有异化兽的埋伏！
它们的智力竟然跃升飞快, 还注意到了反跟踪！
詹姆抹了把脸，低头一看手心, 哈、满是血污。
耳边是模模糊糊的副官大人的嘶吼：“不要松懈！不准放弃！一定要彻底打击这群异化兽！”
罗斯特副官显然很不满意这群士兵的战力：“你们都是酒囊饭袋吗！就二十只巨蜥你们都弄不死？”
詹姆真想骂人，这s//b副官到底能不能看看他手下的士兵都被偷袭成什么样了！还有这地形, 不经意就会踩入流沙万劫不复, 到底要怎么打！
刚用枪托摁死一只扑上来的巨蜥，忽然肩膀被拍了下, 詹姆回过头去看，是陈一叶。
自打陆燎和谢予寒没了消息，这孩子就沉默了不少，在这场偷袭反击之中，也显得格外不怕死。
陈一叶眼睛并不似之前犯错时的黯淡，而是亮得惊人，尽管里面折射的是冰冷的光，而非火热。
陈一叶擦了下嘴角的血，坚定地和詹姆说：“加油。”
詹姆定了定神，“嗯”了一声：“加油。”
两人背靠背，再次专注地瞄准蠢蠢欲动的巨蜥。
就在巨蜥要再次试图攻击之时，几道白光闪过，可怖的黑洞骤然撕裂在众人身边——
所有人都被这一变动震撼了，他们惊恐地看着不曾见过的离奇现象，还以为要绝望地死在这里之时，却听见了巨蜥的惨叫！
猛烈的吸力轻松把挣扎的巨蜥吞没入了黑洞，在巨蜥消失的那一刻，黑洞也满足地合上了裂痕，消失不见。
剩余的巨蜥清晰地看完了全程，“咝咝”两声，同伴之间互相交流，顾忌上这诡异的黑洞，它们谨慎地选择了逃跑。
但没能如它们所愿。
又是几道白芒破空而来，余下几只巨蜥也被解决干净。
詹姆觉察到什么，他猛地抬头往沙地旁的戈壁岩顶看去：
银发的青年神色淡淡地站在岩顶，一脚懒懒踏在碎石上，将将收起藏蓝色的弓，仿佛解决巨蜥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只需弹指间，巨蜥悉数烬灭。
惨白的日光穿透了精灵的发梢，在他身上勾勒出淡淡的光泽，他背着光，像是一个救世主不经意地降临，居高临下地望着受难的人们。
詹姆久久没能回过神，直到听见身边陈一叶颤抖的喊声：“陆、陆哥……”
陆燎淡漠的眼望向他们，但视线很快掠过，他轻而易举从岩顶上跳下，悄无声息落地。他漫不经心地朝众人走来，只问了一个问题：“罗斯特在哪里？”
没人吭声。
或者说，没人敢吭声。
詹姆向陆燎使了个眼色，手指勾了勾，指了指后面。
陆燎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哦，原来在当缩头乌龟。”
他正往小队聚集人数最多的地方迈出一步，蓦地，有些士兵动了！只是对上他们空洞的眼神，就能知道身后的实际操纵者是谁。
陆燎并不惊慌，他一个侧身躲过袭来的闪着冷光的匕首，手轻轻一勾背好弓箭，旋即从大腿侧抽出自己的匕首，“铛”地一声，反手挡住另一个人猛然锤下的枪托，紧接着，青年用匕首的反刃敲晕了挡路的同僚，抬起手臂一个肘击撞向偷袭的士兵，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冲上来的五人。
子弹破空声响起，陆燎只是随意一弯身，就轻易躲过。
青年缓缓抬起脸，银发稍有些凌乱，更显那乱发半掩下的金眸冰凉凌厉。
他略带讥嘲地开口：“这就是你的实力了吗，罗斯特？只会操纵其他的人来阻止我，这样看来你自己也不怎么样嘛。”
话音落下，这回冲上来的，是面带痛苦的詹姆和陈一叶！
陆燎微微偏头，闪避开灼热的激光剑，舌尖顶了顶牙根，竟还饶有兴致地对朋友进行了评价：“不错，你俩竟然能在罗斯特的蛊惑下挣扎一下了。”
詹姆面容扭曲，眼睛狠狠瞪着陆燎，看上去像是真心实意要把陆燎干掉似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里在嚎叫：别特么评价我们行不行了，赶紧去把罗斯特那个王八蛋解决了吧大哥！！
陆燎的匕首在手里晃了个漂亮的打转，又是两声闷响，詹姆和陈一叶也倒在了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围观了这一场实力差距明显的“霸凌”，系统目瞪口呆：【宿主，你这是在“陆燎”搭的虚空里经历了什么，怎么变得更强、不对，已经是强到离谱了！】
陆燎轻轻一笑：“你要知道，华夏有句古话……”
系统积极猜测：【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还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整个帝国，我是老大。”陆燎悠悠接完了下一句。
系统：【……】能别在这儿开玩笑吗？
不同于陆燎像是砍瓜切菜般的闲庭信步，又或是像陆燎解决同僚时猫捉耗子似的自信从容，罗斯特堪称被架在火上炙烤，冷汗簌簌往外冒。
“不可能、这不可能！大皇子殿下明明说了，这个精灵只是比寻常的精灵强一点罢了，不可能比这么多人都强……”罗斯特抓紧了自己的枪，嘴里念念有词。
他身边的祁让瞥了眼此刻大为失态的鲛人，冷冷一笑：“有没有可能，我们两个都是谢知凛拿来试探陆燎的棋子？你能杀死谢予寒，是给他的计划之外的惊喜？”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谢知凛的冷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谢知凛从来不会把下属当人看，他需要的，只是为他利益服务的棋子。
当然，在这个地方，也没人比他更清楚……陆燎的可怕。
每一次见到陆燎，他都能敏锐地感觉到，青年越来越深不可测的实力。
他可没自信过陆燎不会回来，他甚至揣测过陆燎和谢予寒会一点伤也没有就平安归来，顺便还能废掉谢知凛的这枚棋子。
只是没有想到，回来的竟然是陆燎一个人。
谢予寒呢？莫不非是有别的计划？
终于，陆燎耐心告罄，放倒了罗斯特最后一个士官，他的匕首对准了祁让和罗斯特两人。
见他这样指着，祁让索性举起双手，嘴角勾起，懒懒做出投降的姿势：“我不知情，有事……你还是询问罗斯特副官吧。”
罗斯特握着枪的手在发抖，眼前的青年金眸凌厉宛若猎豹，杀意丝毫不做掩饰，而且……他根本不受罗斯特的蛊惑。
青年漠然地望向罗斯特，罗斯特则拼命地催动着自己的技能，枪口对准陆燎，色厉内茬地喊道：“站在原地别动！不然我开枪了！”
青年闻言，竟然果真停下了脚步。
只是他略微歪了歪头，手指还有兴致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副官大人，我可没有想杀你啊……毕竟，你弄得我脑袋很疼，我想，可能找你一点点算账比较好。”
罗斯特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突然像是放弃自救了一样，咧嘴一笑，讥诮地问：“哈，找我算账？是算我操控你的朋友的账？还是……”
“找我算谢予寒死了的账啊？”
他刚说完这句话，青年神色骤然转冷，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罗斯特甚至没看清陆燎的动作，青年手里握着的匕首就抵在了罗斯特的脖子上，闪着冷冽的光芒。
“再提他一句，我就杀了你。”
他这样的反应让罗斯特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死到临头，他却张狂得意地笑了起来：“哈哈、嗬、嗬……真没想到，我罗斯特竟然还有这样的能力杀死一个皇子。”
“没关系。”陆燎声音犹如鬼魅，恨意在这一刻猛地冲出压抑，“我送你去见他，你就在地狱给他赔罪吧。”
滚烫的血液溅在了脸上，青年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尸体撞击倒地的闷声响起，陆燎才眨了下眼睛，面无表情地看向祁让。
祁让提醒：“这件事我可没参与，冤有头债有主。当然你硬要和我打一场，我也奉陪。”最后一句话似乎才是他的真心话，他跃跃欲试地盯着陆燎看，就等着对方动手。
可是下一秒，青年就敛了杀意，只是一身只余萧索的冰冷。
祁让不可置信地听见陆燎问：“谢知凛在哪里？我要见他。”
“你见他做什么？！”祁让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美貌绝伦的青年垂下眼睫，淡声说：“我要投诚。”
第076章 投诚
祁让：“……”
祁让：“？”
总带着不屑与邪肆的红瞳在此刻终于有了些皲裂的迹象, 他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患了幻听的病症，等这次任务结束是否需要回到首都的医院去看看精神科。
祁让舔了舔嘴唇，试探着问：“你说什么？”
陆燎鄙视地看着他, 像是在嫌弃对方的听力不好：“我说，我要投诚。”
人无语到极点是想笑的，祁让舌面不由顶了顶腮帮，他扯扯嘴角，指着地上死得新鲜的尸体：“你特么才把谢知凛的副官弄死，就说要跟他投诚？！”
陆燎平静地注视着他：“这不还留了你一个？”他神情淡然地弯身，揪起罗斯特尸体的领子，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提着一个和他差不多身形的鲛人尸体, 丝毫不管对方无力的长腿还耷拉在地上。
祁让气笑了：“留我一个，你还骄傲上了？”
“那你想和我打？”陆燎按了下腰间的匕首, 挑起眉梢，“乐意奉陪。”
“……”
祁让松开攥紧的拳头, 他用一种“你真是疯了”的眼神瞥了眼陆燎, 但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指了指身后的方向：“谢知凛在安全的大本营, 按照计划, 这几天他该亲自到桑格顿镇慰问了。”
陆燎拖着尸体拖到一边, “嗯”了一声，“那就说死伤惨重, 这次跟踪任务失败，我们归队。”
其实就算不这么说, 本次勘探小队的任务也算是失败了：异化兽都有意识进行反跟踪反击了, 极有可能对方的种群已经开始移动，放弃了本来的聚集地。
把其他晕过去的同僚通通拖到安全的地方, 祁让在另一块巨石上坐下，远远的距离上陆燎守着罗斯特的尸体，两人相对无言。
根本没有什么好说的。
祁让望着远方单调的景色，忍不住目光就往陆燎那里挪。
他没有身份去好奇谢予寒去了哪里，只知道那晚上回来的只有两个人，陆燎圈子里最傻缺的那个男生脸色惨白，另一个蓝皮肤的布鲁人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他们的身后，没有陆燎和谢予寒的身影。
祁让那时下意识就去看罗斯特的脸，那张阴郁板着的脸上眉毛微微蠕动，刻意深沉的灰色眼睛划过一丝暗喜。
祁让忽然只觉心生无趣：陆燎真的被罗斯特这样的家伙打败了吗？
如果连陆燎都只有这点实力，他不认为这座帝国还有说得上“光明”的未来。
但是陆燎像地狱里浴血翻出的恶鬼一样回来了。
祁让觉察到自己的血液开始兴奋地沸腾，犹如几年前入学考试时候，他亲眼望见银发少年毫不费力地干掉了一个又一个的对手那般，如此兴奋。
他开始期待以后的发展。
陆燎……是真心打算投诚，做谢知凛的走狗么？……不见得吧。
若是谢知凛同意了……那就是又豢养了一只恶犬。
“咔吧。”
詹姆终于从昏迷中惊醒，龇牙咧嘴地坐起身来，按了按自己发疼的肩部。他看向陆燎，青年淡漠地回望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詹姆刚想张嘴问问“谢予寒去哪了”，但两人视线一交错，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索性闭了嘴，睨了眼坐在远处的祁让。
陈一叶也在这时醒来，他呆呆地望着陆燎，眼眶发红，他哑着嗓子喊：“陆哥，我……”
陆燎冷淡地打断他：“没什么好解释的，这些事都已经发生了。”
他一个人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冷眼望着他们，凛冽的气息敛着，似乎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可陈一叶却觉察出来不对。
比起以前，陆燎周遭的气息似乎更冷了些，眼里只是一片冰凉，他连和别人打太极的兴趣都无了。
陈一叶直愣愣地看着陆燎，曾经的路过一向虽冷，却也没推开他的亲近，可如今……银发青年只是无情地别开了眼。
陈一叶忽然就意识到，陆燎根本没打算原谅他的事实。
“陆、陆哥，”他颤抖着问，“你是不是不打算原谅我？我……我其实也知道，我没资格乞求你的原谅……”
陆燎只是侧过头，像是厌烦了他带着哭腔的道歉，青年站起身，又拽着尸体的领子去察看别的苏醒过来的士兵状况。
陈一叶嘴巴里尝到了咸咸的味道，他抹了把脏兮兮的脸，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是啊，伤害都已经伤害了，难道他还能弥补吗？除非能扭转时光，回去阻止那个把匕首捅进谢予寒胸口的自己。
忽地，泪汪汪的陈一叶被詹姆弹了个脑瓜崩。
“我就不该期望人的智商可以在短时间就有所增长。”
詹姆叹了口气，坐在陈一叶旁边，开口道：“你真是看不出来？陆燎就没怪过你。”
陈一叶不相信：“怎么可能？我都害死二皇子了，他怎么可能不怪我？”
詹姆说：“要是他怪你，我保证你现在都活不了。”
他没回头，只是手指了指身后和其他士兵说话的青年：“我跟他当了这么久同学，难道不清楚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吗？”
“可、可是……”陈一叶还想说什么，却被詹姆勾住了脖子。
詹姆降低音调，让这一次的谈话结束在两个人的低语之中：“我们都在陆燎的计划之内，配合他的演出就好，别的，我们不要多问。”
蓝色皮肤的男生专注地盯着陈一叶：“听懂了吗？”
陈一叶泪水未干，还是干脆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不太能明白陆哥他们想干什么，但是保持沉默这一点，他很在行。
“行了，”詹姆拍拍陈一叶的肩，“收拾一下，我们准备返程了。”
*
“陆燎，你到底想干什么？”
坐上在五十米外隐蔽信号停放的悬浮车，看看青年脚边全损版的尸体，祁让面容扭曲地问道。
眼下陆燎的状态让他觉得相当不对劲：森冷得过了头，眼里跃动着的晨星火光熄灭，只余了冷冷的幽火维持着，仿佛只剩了冰冷的躯壳在机械行动。
陆燎垂下眼帘，随意地瞟了眼自己的脚边，不在意地说：“我说过了，我要投诚。”
祁让真想啐一口，放屁！
但陆燎似乎是来真的。
几天后，勘探小队狼狈地回到了桑格顿镇。
迎接他们的是本来还算闹热的军营一片肃静，高大的金发男人微笑着站在军营的大门前，郑重地脱下白色的手套，有一搭没一搭地鼓起了掌来。
他高声说：“欢迎你们的归来，帝国军队的先行英雄们！”
陆燎冷着一张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谢知凛。
到底是真心欢迎他们的回归，还是在兴奋勘探小队里没有他不愿意看到的那个人？
谢知凛含笑的眼从狼狈的众人身上晃过，他彬彬有礼地做了个手势，让迎接的队伍为“帝国军队的先行英雄”让开了一条道：“瞧瞧，你们是多么的辛苦！快去住所好好洗漱一番，晚上我亲自为你们举行盛宴！”
不知道内情的士兵小声欢呼起来，都露出了对晚上盛宴的盼望。
军营总算有了点人气，讨论宴会的窃窃私语在空中浮动。
祁让压下抽搐的嘴角，领着人往正在和当地军官交流的谢知凛那边带：“大皇子殿下。”
谢知凛看过来，噙着微笑点头：“小让，怎么了？”
祁让绷着脸，让开身形，叫谢知凛能清楚地看见他身后的人：“这位预备役想要见你。”
见他？
谢知凛扬起眉梢，刻意装出的彬彬有礼此刻终于有了点裂痕，他湛蓝的眼底盎起兴味，轻声呼唤出那个人的名字：“嗨，陆燎。”
银发的精灵尖耳微微动了动，金眸无声地朝谢知凛望过来。
那张脸白皙得叫人想起羊脂玉，哪怕风尘仆仆也难掩透白；难以避免的，他脸上稍有擦伤，可这并未减弱那青年美貌，反而更添了一份野性的美。
谢知凛的手指搓捻了一下，他愉悦地想，也许他真的有地方输给过他那可怜的、英年早逝的弟弟，譬如身边的伴上，还是谢予寒寻到的孩子更胜一筹。
陆燎像是没看见对方眼底极力掩饰、压了下去的欲望，他只是把拖了一路的玩意儿往对方跟前一丢，众目睽睽之下，青年也扯出了无辜的笑：“日安，大皇子殿下。”
“很高兴见到您，这个……是我带给您的见面礼。”
当然，陆燎想，叫做投诚的敲门砖更合适。
谢知凛盯着地上尸体略微熟悉的脸，他差点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哦，对，是他的副官。
副官丢的太多，他都有些忘了，自己有过哪些副官了。
谢知凛还未开口说话，地方军官脸色就变了，他指着罗斯特脖子上明显的刀伤，大喊：“大胆！你作为一个预备役，怎么敢谋杀临时元帅的副官，还将其尸体如此侮辱！”
“是吗？”陆燎歪了歪头，那双没有情绪的眼静静地盯住地方军官，慢悠悠的嗓音像是结了层冰，“如果我说，是他谋害了皇室血脉，我……只是正义行刑呢？”
气氛变得焦灼紧张，不少士兵都沉下脸色围住了这里，似乎只要谢知凛下令，他们就能将陆燎就地正法。
可杀了副官的凶手却不以为然，反而懒散地站在原地，目光都懒得移向其他人，只牢牢锁在谢知凛身上：“元帅大人，你看这外面人这么多，不如，带上我的见面礼，我们私下聊聊？”
谢知凛脸上的笑容像是嵌住了一般，就算陆燎都把尸体丢在他面前，他的笑容弧度也未曾变过：“好啊，我也正好想和你聊聊。”
希望，陆燎不要让他失望才是。
第077章 全靠演技
当地军方给临时元帅准备的是最好的房间, 还是临时空运过来最好的材料一个上午搭建完成的，隔音效果极佳，且从昏暗的房间而观, 不仅能看出遮光效果也不错，还能看出……大皇子本人可不太喜欢亮堂的环境。
沉默的侍从在谢知凛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就替他拉上了厚重的红丝绒窗帘。
房间一下更暗了，系统都忍不住跳出来吐槽：【不是，这反派性子和他弟弟简直南辕北辙啊，这是在表演一个太阳一个月亮吗？】
陆燎没对系统的吐槽进行捧哏，他眯着眼观察走到书桌前的男人，谢知凛慢条斯理敞开双臂, 一个侍从为他褪去军装外套，另一个侍从默默为他点燃桌上的烛火。
男人嘴角咧着微妙的笑, 他微微偏头去看一手插在裤兜里、神色不变的陆燎。
他并未直接开门见山，而是眼珠挪移, 目光落在身旁不作声做事的侍从身上, 还唤起陆燎“学弟”来, 亲昵得像是两人曾有过一段共同在学校里学习的时光似的：“学弟, 你想不想知道我的侍从……为什么不会像我弟弟的侍从那般, 喜欢咋咋呼呼？”
陆燎满脸兴趣寥寥的样子, 他并不想知道这个变态干了什么，让他的侍从这么乖顺。
男人对陆燎的沉默不以为意,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需要陆燎的回答。
谢知凛轻轻笑起来, 腕骨一转, 手指不在意地加重了力道，从抚摸自己侍从的脸, 到硬生生掰开了对方的嘴。
“瞧。”他笑着像陆燎展示那空洞洞的嘴，“他们的舌头已经被拔掉了，很便捷的办法，对不对？”
陆燎面无表情，脑袋里的系统却炸开了：【卧槽！书里的反派怎么这么凶残？原著里也没说过啊！】
噼里啪啦的翻书声响起，陆燎无语片刻：“原著又不是史书记载，谁会把那么多细节给你写清楚？再说了，你又不是小孩子，还是个系统，怎么接受不了血腥暴力？”
系统严肃地说：【我们系统局一直倡导绿色干净上网，相关恐怖场景都会打马赛克的！】
陆燎：“……”
行。
吐槽不过短短几秒，但已经没那么多时间给一人一系统插科打诨了：
高耸的眉骨下，男人钴蓝的眼犹如深潭，几分毒蛇般的森冷终于不作掩饰。
他松开侍从的脸，无视对方因为惯性后退几步，弯腰开始干呕；另一个侍从也对同事的遭遇熟视无睹一般，熟稔地抽出胸前的手帕，为主人擦净了每一根手指。
谢知凛折起手臂，懒懒松开抵着锁骨处的纽扣，像是蛇吐了吐信子，他提起了陆燎送的那件令人印象深刻的“礼物”：“你送的礼物很不错，我很喜欢。”
陆燎扬起眉梢：“您喜欢就好。”
“你是怎么想的呢？”男人绕着桌子，走到软椅面前，撑着桌面，不着急坐下，“送我这么一份大礼。”
陆燎懒洋洋地说：“我想您会喜欢，一颗不会说话的棋子。”他压下眼尾，“顺便，还有人帮您做了肮脏事，脏水都泼不到您的头上。这会是一场多么完美的杀局，不是吗，大皇子殿下？”
男人眼底流露出兴味，他缓缓坐下，一手拄着脸颊，好奇地问：“你不会伤心吗？我可是派人杀了你的主子……”
“你的投诚，又有几分是真心的呢？请原谅我那么称呼你——谢予寒养的小狗？”
陆燎金眸里晃过一丝寒芒，又瞬间压下。指关节捏的泛白，可他也不开口说一句话。
可就是没有答案的回答，极大地取悦了谢知凛。
男人捂住额，低低地笑了起来，而后笑声越来越大：“哈哈……这真是太有趣了，怀着恨意的狗转而找了杀狗的坏人做新主人，原来你和祁让……是一种人啊？”
和祁让是一种人？
陆燎眸光微闪，避而不谈这个疑问，只是说：“既然您都这么说了，看来您的答案，是同意我的投诚吗？”
谢知凛嘴角还噙着残余的笑，他不说对错，另起一事：“说起来，谢予寒是真的死了吗？”
陆燎心里一凛，面上却什么也不显，不作声地拿出一枚带血的勋章。
这的确是属于谢予寒的徽章，徽章上雕刻的是帝国的子民就该认识的花纹。
谢知凛没开口，他的侍从就作势要帮他拿过去，却见青年手一抬高，冷冷地盯着侍从看。
他不打算给出去。
男人语调上扬地“嗯”了一声，“还惦记旧物，会不会不太好呢？”
陆燎指尖颤了一下，银发青年垂下眼睫，浅浅在白皙的皮肤上落下青灰色的阴影，但静默良久，他还是缓缓放下手臂，把勋章递给了侍从。
谢知凛表情明显满意了几分，他戴上一只白色的手套，接过侍从恭敬递上的勋章。
他笑容慢慢收敛：“还真是谢予寒的。”他淡淡道，“但这一个勋章，不足以打消我的怀疑，毕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燎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似的，嘴角溢出些许冷笑：“那么高的悬崖，你想看见什么呢？一滩被秃鹫啃食的肉泥吗？”
谢知凛毫不在意小狼崽的冲动，他还很好心情地耸了耸肩，像是已经信“谢予寒死了”的事实一半：“差不多吧，看看的话，我也会很开心的。”
男人蓝眸望着拧起眉的陆燎，笑了笑：“差不多了，你先回去吧，预备役士兵。”
陆燎作势转身就要走，却听见谢知凛在身后轻轻说了一句：“对了，当时勘探小队的所有证词我都叫人收集好了，你那个朋友，可能得回首都一趟了。”
陆燎磨了磨牙，什么都没说，只是脊背绷紧了几分，没有什么犹豫，就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房间。
直到彻底走进室友都还未回来的胶囊舱，打开信号屏蔽仪，陆燎脸上恼火的神色才彻彻底底一垮，恢复了嫌弃的神情。
系统敲锣打鼓，撒花庆贺：【天哪，宿主，你刚才的演技我看了都震惊，满分十分可以打一百分！】
陆燎懒散地往床上一躺：“别拍马屁了，演戏真的很累。”
系统高兴地说：【这下谢知凛该相信你只是个刚成年的毛头小子了吧，心里的警惕怀疑不说消除了七八分，五六分该是有的！】
是的，刚才的一切不过是陆燎配合谢知凛演的一出戏。
他知道谢知凛不会相信他投诚的诚意，不如直接表演出“我就是冲动、就是在假装投诚给谢予寒报仇”的样子来，更相信人不会无缘无故投诚的谢知凛自然会更喜欢这一款，他会轻蔑地认为“冲动”的陆燎是可以轻易掌控的，是在他可控范围内的，这样还能让“谢予寒真的死了”这件事的可信程度上升好几分。
“接下来，”陆燎思索着说，“谢知凛一定会派小部分军队去搜查谢予寒到底真的死没死，也会让我们几个和谢予寒玩的好的‘下属’回首都‘暂避风头’，实际上是尽可能让我们这些目击证人闭嘴，届时……”
陆燎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系统，我的积分还够有吗？”
系统的数据团抖了一下，它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够的够的，怎么了吗，宿主？】
陆燎仍旧微笑：“那到时候就要多多仰仗你了，加油啊。”
系统预感更加不好了：【啊？我到底要干什么啊？！】
陆燎还没说话，胶囊舱外门铃就猛烈地被人敲响：“陆燎！陆燎你在不在！你给我出来！出来！”
系统奇怪：【这声音不是罗维娜吗？她来干什么？】
陆燎猜到了几分罗维娜的来意，他轻轻叹了口气：“好吧，在当上主角之前，我似乎需要先当上反派。”
他撤除掉信号屏蔽仪，点开胶囊舱自动门开启的按钮，对上了罗维娜愤怒的脸。
青年表情从开门前的无奈变成淡漠，他冷淡地问：“罗维娜同学，有什么事吗？”
罗维娜像是已经哭过一场了，她恶狠狠盯着陆燎，嗓音有些沙哑，但稍微压下了几分刚才的尖锐：“前组长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
陆燎不说话。
“你说话啊！”他这样的沉默激怒了罗维娜，少女忍不住上前一步，气氛剑拔弩张起来，“你说话！谢予寒是不是真的死了！”
“……是。”
陆燎像是再也忍受不了罗维娜的逼问，一声叹息落下，青年还是点了头。
罗维娜眼泪再也忍不下去，大滴大滴地从眼眶里挤落，滚向脸颊：“你没能救他吗？”
陆燎声音低了下去：“太迟了。”
“……那你为什么，又要和谢知凛走呢？”罗维娜盯住他，“我偷听到了祁让和他的聊天，你投诚谢知凛了？”
没等陆燎张口，她就自己低低地说：“我不相信他们的话，我甚至在猜，他们是不是发现我在偷听了，所以才那么说……”
“罗维娜。”陆燎轻声打断她，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和痛楚，还是继续说，“是真的。”
像是重复下去就会变成事实，陆燎重复道：“这件事……是真的。”
罗维娜身体僵硬了，她失神默立着，只有眼泪在流淌。
“罗——”
陆燎刚想说话，下一秒：
“砰！”
少女猛冲上来，揪住陆燎的领子，动作猛到把青年抵在了胶囊舱的外墙上！
伴随着青年的闷哼，罗维娜目光愤恨地锁在他脸上，但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她终究还是歇了力气。
她松开陆燎惨淡一笑：“你们都是些混蛋，傻叉！谢予寒对你这么好，你却转头投靠我们都明知的、他的敌人！”
罗维娜哑着声音：“我们绝交吧，陆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说完，她后退了几步，就决绝地走开了。
陆燎望着她的背影，扯了扯嘴角，按着眉心，不说话。
系统问：【你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呢？】
“……不安全。她很天真，喜怒藏不住的。”陆燎低喃，“况且，我也需要她这样的真情实感，才能进一步坐实‘谢予寒死了’和‘我投诚了谢知凛’。”
他闭了闭眼睛，脑海里全是刚才少女含泪的眼，歉疚滋生，不断地在心间翻滚。
但他必须这样做，必须这样……才能给所有人争出一个明天。
第078章 环环相扣
77
“我听说……你和罗维娜吵架了？还到了要绝交的地步？”
天色擦黑, 森林边沿，两个青年相对而立，像是在讨论天气一般, 随意地聊着天。
詹姆扶了下眼镜，还是好奇地打探起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陆燎眉端拢了拢，“你怎么知道的？”
“很多人都看见了，那会儿刚好是休息时间，大家都想回胶囊舱休息一下。”詹姆轻描淡写地掠过八卦的来源，又问道，“和她决裂这个事，你是怎么想的？”
陆燎望向黑洞洞的树林, 声音淡漠：“总会有这一天的，投靠谢知凛的时候, 我就做好了准备。”
“真心话？”
陆燎眸光闪了下，语气却不容置喙：“真心话。”
詹姆一眼看穿他在说谎, 但是为了防止有人会在这时偷听他们的讲话, 他加重了语气, 像是也在痛心陆燎的选择：“你这样做, 谢予寒会怎么想？你有想过吗？”
“他……”背对着军营, 陆燎神色如常, 语气却添上了一分茫然，“或许梦里会来责怪我吧, 但我不得不这么做，不是吗？”
为了显得自己更坏一点, 陆燎还添了句渣男经典语录：“毕竟我要活下去啊, 没有办法的。他会理解我吧？”
詹姆：“……”理解个屁。
但两人这么一来一回的古怪对话，倒是把信息传递清楚了：
詹姆问“谢予寒怎么想”, 就是在试探谢予寒是否是假死；而陆燎荒谬且像渣男般的回答，更是能让他肯定这一点：谢予寒是假死，一切都是演技。
只是罗维娜，还有陈一叶……两个都算是单纯耿直的傻孩子，遇到这些剧变肯定都懵了。
詹姆重新开了口，说出的话带了几分真心：“罗维娜会寒心的。”
陆燎沉默。
詹姆瞥了他一眼，知道对方不想让罗维娜参与到这件事里面；龙枭族内部的事务就已经足够让这位未来的少族长去处理了，平添一份麻烦给她，肯定是陆燎不愿意看到的。
“……接下来你有需要的话，我还是会帮你的。”詹姆尽职尽责演绎一个“为了朋友当墙头草”的角色，待陆燎点头之后，两人都觉察了身后有气息的消失。
看来谢知凛派来偷听的人走了。
沉闷的气氛骤然一散，为了防止还会有人偷听，两人低头用上了光脑的加密通讯。
詹姆：“我刚才那句是认真的，你接下来肯定有危险的计划，需要我做什么？”
陆燎：“暂时不用，你别参与进来，危险。”
詹姆：“怕什么？比你这趟更浑的水我都趟过，这不算什么。”
陆燎：“……不，接下来的计划只能我一个人完成。”
系统悄咪咪窥屏，看到这句它就一噎。
“一个人完成”等于百分之八九十要用到它系统！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是在说明它系统是很有用的嘛！
詹姆：“行，不过陈一叶的事情……你有想法吗？”
陆燎：“谢知凛想怎么做？陈一叶再怎么说，也是地方贵族的后裔，家族势力也是有的……他能会被判死刑么？”
詹姆：“不好说，谢知凛是铁了心要把这口锅扣在陈一叶和那个死去的罗斯特两个人头上了，只要一确定谢予寒的死亡，立马启程把陈一叶作为嫌疑人运回去。”
詹姆顿了顿，继续打字：“我们两个多半会被调回去——可能会以‘目击证人’的名义。谢知凛肯定不想让我们在这里影响其他同学的想法，把我们遣回首都找人看着是最佳办法——不过，这也是一把双刃剑。”
詹姆淡定地发送自己的信息：“我届时就联系我的家族，绝对能保下陈一叶。”
绝对？
相当狂妄的语调，像是根本没把皇室和法庭放在眼里。
陆燎想起来了，詹姆家可是布鲁族首屈一指的势力，在首都都能说上话的狠角色。只是平日詹姆不声不响，默默自嘲自己是陆燎的“女仆”，叫人甚至险些忽略了他本身的危险性。
“你呢？”
“你打算做什么？”
失神片刻，詹姆的信息又跳出来了。
折射着白光的眼镜静静朝着陆燎的方向，等着他的回答。
陆燎定了定神，回复道：“我要面见皇帝。”
“那你百分百会被谢知凛的人拦下，他敢这么大胆送我们回首都，首都绝对渗透了不少他的人。”
陆燎气定神闲：“不着急，……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东西。”
出于谨慎，他选择略过了那个名字。
詹姆秒懂，识趣地并不多谈：“行，你有招就好。”
“总之，要辛苦你了。”陆燎开了口，并没有用加密通讯打下这句话。
詹姆稍惊，盯住他，想说“你疯了”，但看到青年眼里的郑重，他还是吐出一口浊气，扯了下嘴角：“都是朋友，别说这种话。”
他拍拍陆燎的肩：“走了，希望你做的，你认为是对的。”
陆燎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又在森林边站了会儿，抬头看看布满天幕的繁星，良久才回了宿舍。
*
三日后。
系统含泪，战战兢兢地说：【宿主，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真的、真的要这么做吗？！】
它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美貌系统呀！
陆燎正在往手上缠绷带，不耐烦地说：“我确定我们要这么做。”他顿了顿，堵了下系统，戏谑道，“要是你们系统局把你派到都市和平背景，我们也不用这么辛苦了，对吧？”
系统泪汪汪，它也想问，系统局怎么让它接了原主“陆燎”的恳求的！
但陆燎为了这次计划能顺利成功，也非常大方地消费了一大笔系统积分：用来支持系统升级和买VIP。
没错，系统局就是这么坑系统员工，有些功能还得员工自己掏钱升级。
系统奋力地给自己点亮了好几个技能点，譬如，DNA重写技术和无痕ps技术。这都是别的金手指龙傲天系统该有的技能，当美貌系统出现在这个改造VIP场所的时候，还遭遇了其他龙傲天系统的注目礼。
美貌系统：你们根本不懂，我的宿主又美又能打，我也又美又能打一下，又咋了！
“你再确认一下你的技能能用吗？”陆燎披上一件薄薄的披风，整个人骤然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系统见怪不怪了，这是谢予寒临走前留给陆燎的好东西：隐身披风，看上去颇为魔幻的玩意儿，实际上就是利用了变色龙变色的原理，披风折射了外部环境的颜色，将穿戴者隐匿在了当下的环境之中。
系统认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技能：【能干的我都已经完美搞定了，宿主你放心！】
陆燎“嗯”了一声，在房间里等上了一会儿，直到詹姆以“拿东西”为借口回了趟胶囊舱，在胶囊舱自动门打开的一瞬，陆燎便和詹姆擦肩而过。
彼时，寻找谢予寒“尸体”的勘探二队正要出发。
他们的队长一个人蹲在路边，默默地抽着烟。
男人胡子拉碴的脸上全是烦躁，他压根不想接什么找皇子尸体这样的任务，麻烦不说，还容易掺和进皇室相争的漩涡，说不定这回，他还没法活着回来呢！
看着队友就烦，队长索性站起身，站到了离队友们稍微远一点的位置，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嘿。”
男人正低头拿出第二根烟，就听见了轻飘飘的打招呼声。
他余光可以瞥见，他的眼前，根本没有人。
男人打了个寒噤，颤颤巍巍地眼睛往上挪，他竟然看到了一双金色幽深的眼睛。
他想大叫，对方却先一步发现了他的意图，冰冷的短刃无声抵上他的腰：“要么闭嘴，要么现在就上路，你选哪一个？”
男人咬着牙说：“……我选闭嘴。”
对方满意了，收回匕首：“很识时务。”
陆燎盯着他，“你抬头，看着我。”
男人颤抖着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睛，忽地，他的眼睛就失去了聚焦，只能呆滞地和陆燎对望。
没有人发现这边的诡异。
陆燎将自己隐藏在披风之下，一字一句地说：“你会在山崖之下，就发现谢予寒残留的‘尸骨’。”
男人呆呆地重复：“我会在山崖之下，发现谢予寒残留的‘尸骨’。”
“你会直接断定这就是他的尸骨，并拿回来做DNA检测。”
“我会直接断定这就是他的尸骨，并拿回来做DNA检测。”
“你会坚信不疑‘谢予寒已经死了’的事实。”
“我会坚信不疑‘谢予寒已经死了’的事实。”
陆燎打了个响指，男人像是猛然惊醒一般，手指间夹着的烟骤然掉落，他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疑惑地摸摸自己一脑门的汗：“嗯？今天天气很热吗？我这是咋了？”
陆燎默默往回走，系统疑惑地问：【宿主，只要让他们发现我们伪造的那些骨头不就好了，怎么还要来使用“蛊惑”技能蒙骗一下这个队长，不会多此一举吗？】
刚才队长的古怪正是陆燎兑换了系统商城里的技能的结果，据说这是拿来蛊惑裙下之臣的，拿来用在这儿竟然也刚刚好。
“不，只是上个保险。”陆燎淡淡道，“谢知凛生性多疑，但是如果三人成虎……他也不得不信。我要在他身边营造出笃定的氛围，迫使他也参与到笃定’谢予寒已经死了‘这个事实的环境里。”
【环环相扣，让他活在假环境里？】
“对。”陆燎轻轻点了下头。
系统激动道：【那这样，谢知凛得信了吧！】
陆燎又等了会儿，等到詹姆接到消息打开胶囊舱的门，才走进去，躲进厕所，他才找机会藏好了披风。
比起系统的自信，陆燎更为谨慎：“不好说，但不管他信不信，他自己也会去坐实‘谢予寒死了’的这个事实，对他来说更为有利。”
一人一系统正在聊着，忽地光脑“滴滴”两声，陆燎抬起手腕一看。
【匿名用户邀你加密通讯。】
第079章 回首都
匿名用户？
看到这一条消息, 陆燎的心猛地一跳。他心里有种预感：这是谢予寒打来的。
垂下眼，青年默不作声打开了加密通讯。
对面谨慎地没开摄像头，只能听见衣料和床单的摩擦声。
陆燎甚至能想象的到, 对面的青年懒懒搭着手臂，人在被子里翻动。
陆燎低低地喊他假名：“……夏维尔。”
那头声音含笑，语调也很轻：“嗯。”
“你和切尔斯他们汇合了？”陆燎问。
谢予寒答：“对，我按系统给的方向走了一段路，才终于有了信号，联系上了切尔斯管家……现在我们在一处类似桑格顿镇的小镇上歇脚。”
顿了顿，他开玩笑道，“用商贾少爷的名义。”
陆燎闷闷地笑：“这也算是继承你上一世的身份了, 商业帝国的小少爷。”
谢予寒开玩笑道：“一生都摆不脱当总裁的命运了。”
两人调笑完，忽地静默了下来。
陆燎默默把光脑往耳边贴了贴, 好像这样能听见的恋人呼吸声就越清晰。
谢予寒觉察出陆燎的不对劲，声音软下来：“陆燎, 怎么了？”
“很累。”
陆燎靠在浴室的墙上, 望着苍白的天花板, 眼睛一眨也不眨。
谢予寒默了一瞬, 开口道：“对——”
“不要这句话。”陆燎心知他想说什么, 迅速堵住了对方余下的两个字, 快速地说，“我更想说的是, 我很想你。”
谢予寒那边有风框框撞门的声音，青年坐起身, 去推柜子把摇摇欲坠的窗堵好。
手扶在柜子上, 谢予寒望着被柜子挡的只剩一角的景色。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小镇入夜, 没了灯光，寂静得像一座死城。
荒废，萧索。
谢予寒叹了口气，轻轻说：“陆燎，我也很想你。”
陆燎眼疾手快地录下了这一句，心满意足地藏在了自己加密的文件夹里，语调稍稍上扬了些：“嗯，你想我就好。”
谢予寒失笑，知道这人想听的就是这句。温存片刻，他另起话题：“对了，谢知凛那边……如何了？”
陆燎语气轻松：“很好打，垃圾一个。”
“陆燎——”
谢予寒眯起眼睛，语气加重，才讨得对面求饶：“说错了，我认真点说。”
陆燎正了正色，才把最近发生的事悉数和谢予寒说了，譬如陈一叶背了锅，譬如罗维娜的决裂，譬如他已经假意投诚了谢知凛。
他越说，那头默默听着的人就多了几分叹息。
“陈一叶……我就没怪过他，又不是他的错。”
“罗维娜……真是个傻姑娘，我们也就两年不到的组员情，哪用得着她这样。”
青年重新坐回床上，望着身边质量不好的台灯一闪一暗，“谢知凛那边……你别着急，找机会和父皇通气就好了，我们有做他展开刺杀的预案，只是没想到对方选择了更狠更意想不到的这一条路。”
陆燎说了声“好”，谢予寒安排完就想挂电话：“时候不早了，你不是说你在卫生间？快出去吧，免得詹姆等急了。”
陆燎抿了下唇，有点不舍挂掉通讯：“夏……”
一声很轻很轻的、凑到光脑前吻了吻的声音响起，叫陆燎接下来想说的话尽数咽了下去。
对方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发出短促的笑音：“嗯？怎么了。”
陆燎：“……”
“没事。”他听见自己硬邦邦地说，“挂了。”
挂掉通讯的时候，陆燎明显听见那边的人笑作了一团。
卫生间里恢复了寂静。
青年目光停留在光脑上，久久没有挪开。他深呼吸了下，才放下手臂，贴着墙，默默搓捻了下自己的耳朵，很烫。
等詹姆来敲第五次门的时候，陆燎才猛地拉开门。
银色的发丝被濡湿，湿漉漉地贴在他的额头上，鬓边发丝还在滴水，一点一点在地板上砸出深色的晕痕。
陆燎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还跟詹姆说了声：“抱歉，久等。”
詹姆看了看他样子，久违地开了句玩笑：“要不是我知道某人不在这里，我还要以为你俩在里面卿卿我我过了。”
陆燎：“……”
从一半的意义来说，詹姆还真说中了。
*
翌日，临时元帅下达的“目击证人同行”的命令下来了。
他根本等不及勘探二队归来了，就想先把詹姆和陆燎赶走。
临行前，陆燎才见到了被暂时囚禁的陈一叶。
男生憔悴了点，眼里的光黯了些许，但一看到陆燎出现，还是亮了亮，勉强扯出笑容：“陆哥。”
陆燎目光落在对方脖子上的禁锢环，微微凝住。
陈一叶的手下意识随着陆燎视线而动，还差一息摸到禁锢环的时候，他苦笑着放下了手：“这都是我自作孽，不可活的结果。”
陆燎眼神敛深，没有说话。
他只是转身就走，没有停留。
只有系统听到了宿主的骂声。
“少放屁，这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全往自己身上揽干什么？喜欢被骂？”
系统：【……】
不敢出声，安静如鹌鹑。
詹姆走到陈一叶面前，表情复杂，叹了口气。
陈一叶和他眼神交错，眸光闪了闪。
詹姆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像是在说，一切有我和陆燎，别慌。
陈一叶一下嗓子有些发涩了，他低下头去，不让监管他的士兵发现异样。
他抽了抽鼻子，突然有点异样的高兴：真好，他和他们是朋友。
陆燎往队末尾走，不出意外地碰见了假惺惺来“送行”的谢知凛。
男人军装穿得严丝合缝，模样看上去就是雷厉风行的元帅，可那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当陆燎对望，才发现他的眼底什么情绪都无。
谢知凛微笑着朝陆燎点点头：“要走了？”
明知故问。
陆燎心中嗤笑一声，表面却只是掀眼看他，“嗯”了一声。
谢知凛忽地凑近了他，男人的手搭在了陆燎肩上，蓝色的眼暗芒划过：“既然投诚到我的名下，你也需要做点实事来表现忠诚……如何？”
陆燎不动声色地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谢知凛轻柔地笑起来，表情柔和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比如，回去帮我解决掉暗溪的残党吧，嗯？”
陆燎想起来，谢予寒也说过这事。似乎谢知凛更看重这个一点，莫不非是有把柄在暗溪残党手中，需要彻底清除。
“没问题。”
陆燎淡淡地说，“保证任务圆满完成。”
谢知凛这才又是一笑，他拍拍陆燎的肩，朝身后的守卫做了个手势，他退回到守卫之间，微笑着说：“一路顺风，陆燎。”
*
送陆燎他们回去的军舰只是一个小型军舰，跃迁等传送方式摇摇晃晃，幅度极大，不如大型高级军舰平稳。
连陆燎这种习惯了特种兵式训练的人，都有点受不了一路的颠簸。
青年坐在座椅上，脸色略微苍白，扶着额头紧闭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一叶被关在特殊的囚禁室，因此小型军舰的大厅只有陆燎和詹姆两人。
詹姆坐在陆燎旁边，表情也不太好，早就吐了好几回。
詹姆望着窗外飞驰掠过的景色，叹道：“我以为要在边境待好几年，没想到几个月就又被赶回来了。”
“没事，”陆燎虚虚半睁着眼，道，“过不了几天恐怕又要叫我们回去。”
“这么笃定？”詹姆不信。
陆燎脑海里，系统正噼里啪啦翻着原著剧情，数据团庄重地点点头：【我给宿主担保，他说的铁真。】
当然，詹姆是听不见系统这句话的。
陆燎只是嗤一声，不再多说。
詹姆也就懒得再问，刚想结束这一场对话，陆燎却开了口：“到首都了之后，你们先过去，我有点事，需要单独行动。”
詹姆忧虑：“你能单独行动？谢知凛能同意？”
陆燎彻底抬起了眼，声音像是淬了冰：“他不同意也得同意，给我安排了些脏活……只有我一个人去干才是合理的。”
但这“脏活”也是个双刃剑，算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给了陆燎单独活动的时间。
再谨慎点揣测，说不定是谢知凛给的陷阱。但倚仗着身上的系统和隐身披风，陆燎判断铤而走险也是可以的。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面见皇帝，把接下来的计划做个双方沟通。
想到这里，陆燎的思绪稍稍打了岔，表情略显微妙。
……这会算是一种另类的见家长模式吗？
詹姆听完陆燎说的话，“哦”了一声，说道：“那我先回去联系我的家族，并且需要跟着去帝国监狱一趟，我得保证陈一叶的安全。”
陆燎问：“这里面需要我做什么吗？”
詹姆摇头：“兵分两路，你专心做你要做的，我专心做我要做的。”
他忍不住感叹了句，“像不像两个骑士火急火燎救两个公主？”
陆燎：“……”
这么一说，好像有点。
正说间，军舰发出“哐当”一声。
旋即，冰冷的系统播报机械音应声响起。
【本军舰距离到达目的地，还有两个小时……本军舰距离到达目的地，还有两个小时……】
坐在面对面的两人不由对视，神色都是一肃。
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打响了。
第080章 皇宫
在规定的到达时间内, 小型军舰准时降落在皇室专用的港口里。
詹姆倒是没人跟着，他可以随随便便就回自己家；陈一叶则要暂押入帝国监狱内，连最后的道别都没办法再说出口；而陆燎身边, 谢知凛那被拔了舌头的侍从，一脸麻木地跟在陆燎身后，寸步不离。
陆燎下了军舰，扑面而来的是首都的微风。
詹姆跟他并肩走下军舰，镜片后的眼睛瞟了瞟陆燎背后的侍从，意思很明显：这人都一直跟着你，你怎么办事？
陆燎淡定地回他一个眼神：别慌。
詹姆只好相信这人是真的有办法，硬着头皮对他说：“那我就先行离开了。”
陆燎手插在裤兜里, 懒懒地点了点头，对朋友离开的背影行注目礼。
直到詹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陆燎才收回目光，声音没了温度：“我要办点私事, 你别跟着我了。”
那侍从犹豫了下, 还是没动。
陆燎回过头去看他, 平静道：“是你主人给我的任务, 若是因为你跟着我导致我任务失败, 你觉得他会把问题怪罪在谁的头上？”
“……”
侍从僵着脸, 他显然知道他那面上总是带笑的主人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陆燎对他做了个手势：“所以，请？”
侍从拿出两人都能看到的光脑屏幕打字：“请您务必今晚就回大皇子殿下为您准备的住所, 你私自外出的事情我也会如实上报大皇子。”
陆燎看着他打过的字，嗤笑一声：“没问题, 你怎么上报都行……甚至你说是我威胁你的, 都没问题。”
侍从略一言难尽地望着他，似乎想说这人怎么这么喜欢自讨苦吃。
陆燎却不甚在意：依照谢知凛那奇怪的脑回路, 指不定还因为他的逆反和桀骜不驯而兴奋呢。
终于侍从被说动，默默提前离开了港口。周围就只剩下了陆燎一人。
青年白皙修长的手从裤兜里抽出，他扯了下嘴角，活动了会儿腕骨：“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
皇宫大门前。
一组守卫骑士按时交班，需要从皇宫恢弘的大门入内，交替守护皇宫安全。
大门缓缓敞开，不同寻常的是有一阵微风吹过，只是，没人在意。
陆燎顺利进来了。
按照道理来说，皇宫所享有的科技水平应该是最高规格，他没被发现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谢予寒在陆燎的光脑内输入了独属于皇室的口令。
那时陆燎低头看着专注输入口令的恋人，还半开玩笑地问：“那我这算不算成为预备的皇子妃了？”
谢予寒无奈，还是被他逗笑了：“当然，毕竟这口令也不是谁都有的。”
也因此，皇宫安全系统没有扫描到陆燎属于入侵者的相关讯息，只以为他是皇宫常驻分子。
陆燎踏入皇宫，眼前豁然开朗，不由被皇宫的美景吸引了半晌。
喷泉，四季不败的鲜花，透明玻璃做的花房，白色圣洁的雕像，精致雕刻花纹的高柱，无不彰显权力带来的奢华。
系统都忍不住感叹：【奢靡啊……豪华啊……】
它掷地有声地总结了两个字：【想住！】
陆燎成功潜入皇宫，难得有些好心情同系统调侃：“可以，等我成了皇子妃的时候，请来住。”
系统：【……】它这“胸无大志”，一门心思只想爬上当太子妃的宿主啊！
系统仿佛忘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它还劝过宿主，希望他能做依附权贵的菟丝花。
现在真成菟丝花了，它反而有点不乐意。
越往谢予寒口中“父皇的书房”所在位置赶去，路上能遇到的侍者女仆就越来越少，直到整个走廊都是一片静谧。
陆燎不打算那么快就亮出身形通报，他选择在侍从进入书房为皇帝递上热茶时，先挤进屋里调查情况。
书房先是有一个会客室，其次才是真正的、皇帝待着的书房。
而帝王正待着的房间内，正巧响起瓷作杯盖碎裂的脆响。
陆燎挑眉：没想到谢予寒在这个世界的父亲，还是个暴脾气？
但伴随着杯盖的碎裂，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陆燎神色一凛，快步走入那个房间，看见头发已然花白的中年男人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着，脸红脖子粗，像是气得不轻。
很生气？为什么？
很快陆燎就知道了原因。
那被茶杯碎片晃过的全息影像，正是似笑非笑着的谢知凛！
帝王气得狠了，手指颤颤巍巍指向那负手而立、一脸傲然的大儿子，喘着粗气，厉声说道：“你真是疯了，也敢相信你弟弟死了的谣言！”
谢知凛嘴角噙笑：“父皇也真是爱说笑，我证据确凿，您怎么还要说是我相信谣言呢？若是这捡到的带血纽扣也无法证明那残存的尸骨就是谢予寒，那我还有DNA检测报告，父皇，您要看么？”
中年男人闭上眼睛，像是卸了力气：“你把通讯挂了吧。”
“怎么能这么着急呢？”谢知凛故作惊讶，这时候偏生倔上了，“父皇是不是觉得我还在说假话？没关系，我这里还有勘探队捡回来的、属于谢予寒的光脑，里面还有他掉落悬崖最后的影像呢。”
说罢，全息影像之中就多了一个屏幕都碎裂了的光脑，静静地躺在谢知凛手上。
皇帝的目光锁在那光脑上，瞳孔骤缩。他有什么不认识的，那是他亲手递交到孩子手上的、送给他的礼物！
谢知凛显然被皇帝的这个反应取悦了，他扬起唇角，微微笑了起来：“看来父皇对这个很熟悉了……也对，你给我们几个兄弟姐妹都送了光脑，可只有谢予寒的，是你亲手送到了他手上！”
皇帝嘴唇颤了颤，说：“那是因为，予寒刚好入宫，我就索性给他了。”
“是么，我倒是不知道，父皇原来这么喜欢捡懒。”谢知凛对皇帝的解释充耳不闻，神色都不变一下，“没关系，我们来看看，我可怜的弟弟最后说了什么。”
看着谢知凛捣鼓起光脑，躲在暗处的陆燎呵呵一笑。
哪儿有什么最后的影像，不过都是他、谢予寒还有系统制造的假象。
不错，这个光脑确确实实属于谢予寒，也确确实实因为跌落高崖摔碎了屏幕。
谢予寒临走时刻意留给了陆燎，叫他搁置在了那山崖一处巧妙的位置上。
里面则是系统精心制作的假视频。
果然，谢知凛点开的那个，就是系统制作的假视频。
谢知凛还格外有兴致地做了解说：“弟弟似乎还托人想把文件数据全部删除，可惜，他没发现光脑的安全系统可以恢复一些，我这刚好就发现了，一直录着的生前影像，不错吧？”
因为隔着全息影像，全息影像里投出来的视频稍显模糊不清。
可以看到的是，金发熠熠生辉的青年正笑着和朋友打说着说着就要往悬崖边去自拍，似乎没有注意到自拍的设定已经变成了录像。
接着，就是看见朋友的眼神骤然变化，光脑顿时脱力，拍摄角度只剩了地面。
喊叫，风声，一个接一个响起。
苍白的手入镜，无力地一遍遍尝试抓住谢予寒戴着光脑的那只手腕。
皇帝眼神一错不错地紧紧盯着画面，他尽量想保持镇定的脸色，但脸颊的抽动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极为不镇定。
视频里，重响响起。
衣料和碎石的摩擦声擦过书房内人的耳膜，帝王默默地闭了闭眼，不忍再看。
全息影像音效很好，陆燎压抑不住的泣音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咳、予寒，你别这样……快醒醒，醒醒……”
陆燎无声扬眉，没说话，系统先心虚滑跪了：【宿主，这都是为了节目效果啊！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哭的这么凄凄惨惨戚戚的！】
陆燎：“……”倒也不必如此。
谢予寒咳嗽声夹杂在陆燎低低的哭泣之中：“陆燎……你别哭……我、我还有一点时间，我需要你帮我……把我如何死的，一定要完完整整地告诉父皇……还有，我的光脑里面各种私密文件……咳咳咳！记得、记得帮我清理……”
“还能……帮我告诉父皇么……”
带着血痕和泥泞的手轻轻握住了那双颤抖着的手：“我爱他。”
陆燎忍无可忍：“系统，你到底借鉴了多少部狗血电视剧？”
系统忙说：【不多不多，宿主你别生气，这都是为了节目效果啊！】
陆燎冷笑。
但这“节目效果”明显是触动了皇帝，书桌下的手攥得指关节都泛了白。
他沉声说：“够了，不要再播了。”
谢知凛温顺地说了句“好”，如皇帝所愿，悠哉悠哉关了视频。
皇帝闭了闭眼，问：“谢知凛……这一切，你觉得值得么？”
谢知凛眉毛颤动了一下，他脸部肌肉也颤了颤，但最终，他还是露出了那凉薄的笑来。
“当然。”他说。
“我当然很满意，如今的现状。”
皇帝的手按在了太阳穴上，他不再说话。
谢知凛也自讨没趣，笑容一敛，漠然道：“没事的话，儿子就先挂通讯了。”
中年男人不再看他：“……挂吧。”
“嗡”的一声，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突然，在这寂静之间，有个人出了声：“您是真心地……在为这个孩子的陨落悲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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