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喜欢
心口绞痛, 盛初棠险些稳不住脸上的表情。
那股痛意,蚀骨般漫开,仿佛是在讥讽,她的挣扎、她的不甘、她做的一切, 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她永远都斗不过这样命运, 孤独的命运。
她不是他们的对手。
她会失去所有。
父母、姜依月、姜茗。
亲情、友情、爱情。她一个也不配拥有, 所有人都会离她而去, 她就该一个人,独自沉浮。
心口的痛, 最后显出几分麻木。
盛初棠借着镜头,看了看自己的脸,脸上的笑容浅淡温润。
还好。
还好。
盛初棠缓缓将目光挪到姜茗身上,她在试音。
眼前有些恍惚,头顶的灯光聚在姜茗身上,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勾人的光芒。
她差点忘了, 她的姜茗,优秀闪耀,本来就是天上的星星。
笑意略深了点儿, 盛初棠迅速收了收。不能得意忘形, 姜茗很好,会越来越好,她知道的。
彩排无惊无险,最后的访谈, 几人都答的中规中矩。
正式录制。
姜茗站在后台, 听见底下观众的呼声,愈发嘈杂, 她看见盛初棠伸出手指,摁了摁额角。
又下意识地想,她在头疼什么?她不喜欢这种场面么?那又为什么非要来呢?
姜茗不知道,她永远不懂盛初棠,猜测终究只是猜测。眼前,她只能尽力不去想那些会扰乱她心神的事。
姜南这事儿不解决,想别的都是多余。
心前所未有的沉静,姜茗轻轻吸气,唇边的笑意一寸一寸抬上去。姜家也好,盛家也罢,破坏她安稳生活的人,一个都不行,她绝不允许。
台上主持人在说着千篇一律的欢迎词,姜茗凝神,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欢迎姜茗!”
姜茗以前的气质,笑起来偏可爱,现在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带着一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感,配着她这身白色西装,凛冽的妆容,更显出几分高冷。
“谢谢大家。”
姜茗微微鞠了个躬,寒暄几句,率先把目光转向了出场口。
主持人的声音在身后,她隐约看见盛初棠的身影,颀长优雅。眼角微弯,刻意流露出几丝眷恋。
盛初棠的名号有点儿长,主持人半晌没说完,姜茗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那个回身的姿势,殷切地等着盛初棠出场。
她忍不住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和盛初棠会以怎样的状态,一起上综艺?她会带她上综艺吗?
会的吧,《救赎》迟早要宣传。
她们会怎样?会牵着手,亲昵的,像普通的恋人那样,止不住含情脉脉吗?
姜茗不知道。
未知的事情,永远也不会有答案。闲猪复
现场的气氛忽然达到最高峰,摄影棚里开着空调,温度开得有点儿低,姜茗本来还觉得冷,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情形下,心底起了一股燥热。
她看着盛初棠,聘聘婷婷地走出来。
盛初棠抬眸,冲着前方,温软地扬起一抹笑。
耳旁响起无数的尖叫声,盛初棠的眸子,不经意间扫在她脸上,四目相对,姜茗也有点儿克制不住,轻轻抿了抿唇。
她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不想说,也不想承认。可是心口的悸动,熟悉荒诞。
指尖蓄意陷进手心,好戏才刚要开场,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姜茗弯眸,迎上那个目光,跟着盛初棠的脚步,一点一点转回身。
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
这样的眼神,也是手到擒来。
她曾这样追随了盛初棠,十七年,怎么可能轻易忘却?
盛初棠,曾经是她的所有,是她的依靠,是她生命中仅剩的“一切”,是她不能忘怀也无法放手的执念。
目光凝在盛初棠身上,眼里的笑意分外明显。
导播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按说彩排的时候,姜茗也没这么看着盛初棠啊,这种镜头,暧昧都能溢出屏幕了,真要播出去,绝对会起一场腥风血雨。
他又不敢叫停,录制流程目前很顺利,盛老师那边也没有什么反应,她们俩刚从一个剧组出来,应该是很熟吧?
导播眼睛紧紧盯着,寻思着要不要少给姜茗几个镜头,也没那个胆子,制片人明确说过姜茗来头不小,多半是有人要力捧。后面的人,他也得罪不起。
只能抓心挠肝继续盯着。
盛初棠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她以为是错觉。上了这个舞台,姜茗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她。
她没有刻意回望,跟着主持人的节奏,尽力非常自然地望了姜茗一眼。
心脏顿时一咯噔。
不是错觉。陷逐傅
姜茗就是在看她。
看见她回望,还腼腆地微低了低头。
盛初棠:“!!!”
她在干什么?她要干什么?她疯了吗?这可是在镜头下!她的公司、她的经纪人逼她了?
不,不可能,她那个经纪人,出了名的随和,绝不会逼着她做这种事。那就是她自己,她想做什么?
盛初棠急急收回眼。
不动声色地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旋即借着走位偷偷摸摸地拉开了一点儿和姜茗的距离。
冷静下来,盛初棠。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唯一一次把姜茗安全送回姜家的机会,绝不能搞砸。
姜茗兴许只是控制不住情绪,一时忘了她们之间的恩怨,只要记起来,她绝不会再这样依恋。
但事情并没有如盛初棠所想。
姜茗好像完全忘却了那些事,她就差直接告诉大家,她喜欢她。她的喜欢,流露出来,在眼里,在动作上,在声音里,在脸上的笑里。
不止导播,不止盛初棠,主持人和其他嘉宾,也都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玩游戏的时候,姜茗时刻注意着盛初棠,永远是第一个冲过去搀她的人。盛初棠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
玩123木头人,一堆人摔在一起,姜茗和盛初棠站得近,下意识将她护在怀里。
明明是乱糟糟的场面,她们两个之间,好像有一层别人融不进去的屏障,暧昧,好像也说不上,但就是,插不进去话。
“有没有摔疼?”
盛初棠摇头,完全是习惯性地被姜茗半拥半抱着扶起来,“没有,你摔着没有?”
姜茗就只笑,眸子弯起来,手没舍得撒开,“也没有。”
盛初棠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退开几步,低低说了声,“谢谢。”
再这样下去,只怕姜茗的处境,也会失控。
可是,接下来姜茗的举动,完完全全地让盛初棠的心凉了半截儿。
你画我猜的题目,基本上都给了方向,为了节目效果,盛初棠有意猜错了几个。
姜茗脾气很好,一直温柔地提示她。
把宠溺和耐心演绎到极致。
如果不是亲手带大的小孩儿,盛初棠只怕真要被她骗过去,她眼底的虚无,将这一切都盖了过去。
姜茗不是忘了,她是故意的。
她也没有沉沦,她说的话,做的事,每一个眼神,都经过精心设计,盛初棠心底嗤笑,或许也不用设计,她到底也是个极好的演员。
盛初棠只是一时还想不到,姜茗到底想做什么。
她只觉得心惊胆颤,她前脚答应那个人,后脚姜茗揪闹了这么一出,事情已经完全脱离控制,她要怎么证明,姜茗和她,毫无瓜葛?
眼前发晕,盛初棠强撑着。
姜家、姜南,几乎要压得她喘不过气儿来。
她阻止不了姜茗,甚至不知道这件事要怎么收场。
盛初棠想躲,但根本躲不掉,姜茗严丝合缝的,包揽在她周围,除非这些镜头全部剪掉,当作她们俩没来过,否则总要流出去。
她只能,尽力保持和姜茗的距离,用一视同仁的态度撇清关系。
可她心里没有底,她都能想到,这一期节目一旦播出,网上的舆论,铺天盖地的会是什么。
这还是其次……
如果不是在镜头前,盛初棠都要忍不住叹气了。这件事,越来越脱离掌控,姜茗的安危,就越令人揪心。
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不能回应,在台上连提醒都做不到。
流程不断往前,盛初棠心不在焉。
轮到她画,姜茗猜。
姜茗的表现,比她好得多。
盛初棠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越是这样,她越害怕。姜茗几近在不遗余力地表示,她有多了解她,或者说,喜欢她。
到一首歌的名字,她终于好像想起来,该收敛一点儿。
“你?”
盛初棠摆手。
姜茗脸上的表情急切又高兴,“我?几个字儿?”
盛初棠点头,“四个,”随即比了个心。姜茗一脸懵懂,“叉?不是?”
姜茗忽然瞪大眼,好像想到什么,“喜欢?我喜欢你?是不是?”
是不是都不重要,那一刻盛初棠气得想吐血。
她忘了游戏是怎么结束的,只记得姜茗越玩越兴奋。
唱那首歌的时候,全程都在往她这边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她的高兴、她的兴奋,罕见地感染不了她,她心底全是恐慌,她不知道这个节目播出以后,她该怎么做。
身上一阵一阵泛冷。
她考虑过那么多,却没考虑到,姜茗会不按预想去走,没考虑到,姜茗这里会出岔子。
她该怎么办?
眼前恍惚,盛初棠有几秒站都站不住,勉强靠着意志力强撑着。
最后的访谈,她以为这噩梦的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可姜茗,再次给了她,当头一棒。
主持人问:“姜茗这次和盛老师拍的戏是讲女性互助的故事对吗?”
姜茗说:“是。”
“和盛老师合作怎么样?开心吗?”
姜茗沉吟了一会儿,点头肯定,“开心,盛老师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演员,”
“哦?”主持人顺着话头往下聊,“你喜欢盛老师吗?”
这里的答案本来应该是,“没有人会不喜欢盛老师吧?剧组的大家都很喜欢她啊。”
姜茗改了答案,她转头看了一眼盛初棠,说,“盛老师国色天姿,很难让人不动心。”
第122章 心虚
周身的气力, 终于尽数被抽走。
盛初棠忘了自己是怎么走下后台,也忘了是怎么从那些寒暄中抽身,她只记得,姜茗走下台, 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
她连喊她一句的勇气, 都没有。
她只想, 敲开姜茗的脑袋, 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鬼东西。
那一段记忆, 模糊不清,只有姜茗冷漠的脸色, 和她骤然回身,那一抹挑衅的笑,印在脑海深处,格外清晰。
她一点儿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下了台,她甚至连演都不演。
冯露拿了瓶水, 递到她手上,冰冷的触感,将理智拉回来。
“棠姐, 周宁姐刚刚打过电话来。”
盛初棠紧紧捏着那瓶水, 眉眼垂下去,心绪怎么也静不下来,脚步无意识跟着冯露,“她说什么?”
“节目组打过电话给她, 问姜茗在台上的事, 需不需要处理,会不会对您有影响。”
冯露话没说完, 还有一半儿,咽在肚子里。这事儿说白了,对盛初棠不会有任何影响,每年向她表白的人那么多,如果每一个都会有影响,那她早就不用混了。
强要说的话,只能是怕影响《救赎》的票房。
主演出岔子,闹大了肯定不好看。
可说来说去,影响最大的,绝对是姜茗本人。她的事业,说到底才刚刚起步,在节目上这么放肆,无疑是自己作死。
但也不要紧,只要她们这边配合,定论两人只是在宣传新戏,到底不会搞得太难看。
冯露看着盛初棠,希望她说出那个她们预想好的答案。
盛初棠没说话。
她低着头,神情倦怠。
冯露轻轻喊了她一声,“棠姐?”
盛初棠如梦初醒,“姜茗呢?”
冯露往前面看了一眼,“带着助理往停车场那边走了。”
盛初棠的眼神也往那边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脚步自动自发地走向那边,嘴上不忘叮嘱,“让保镖把围观的群众清一清。”
冯露应了声,立即给等在车上的保镖打了个电话。
盛初棠加快了点脚步,心底乱得无法思考,可她又不得不去想,怎么样才能让姜茗从这件事里抽身。
姜茗走得不快,她自己也说不准,是不是在等盛初棠。盛初棠追上来那一刻,悬在半空的心才如释重负般地落下去。
她没回头。
盛初棠喊了她一声。
“姜茗。”
声音里的情绪晦涩,是姜茗熟悉至极的音色。唇边的笑下意识扬起来,她没应,也没停下脚步。
直到盛初棠冲上来,拉住她。
那只手泛着凉意,冷冰冰地温度直直往心里钻,姜茗不喜欢,只轻轻一挣,便拿回了自己的手,“人多眼杂,盛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语气凉薄,冷箭一般射在心上。
又疼又冷。
盛初棠心口无意识颤了颤。
可姜茗说得对,外面毕竟人多眼杂,不是谈事情的地方。
盛初棠再度伸手,强硬地拉着姜茗往自己车上走,身上的怒气好像随时能喷发出来。
姜茗很少看到盛初棠这样,忍不住笑了下。
啊,真是一大美景。
美人生气也如此生动。
姜茗如果识趣儿,就应该配合她把这出戏演完,可姜茗不识趣,她只觉得腻味儿,她不喜欢这种虚假的、来历不明的、所谓的真心。
脚步钉在原地,姜茗转了转眼珠,徐琪已经被冯露早早隔在后头,周围全是盛初棠的人。
她倒是“高瞻远瞩”。
她停下来,盛初棠拉不动,不得已回头,“你到底要做什么?!”
明显压抑着怒气。
姜茗偏头,唇边的笑嘲讽意味儿十足,“叛逆,怎么样?不行吗?”
盛初棠气得头晕,“叛什么?逆什么?”
“你听不懂中国话吗?”姜茗反拉着她的手,凑过去,暧昧不明,唇齿间喷出来的热气,弥漫在盛初棠耳边,带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颤栗,“你不是把我当小孩儿吗?小孩儿都是这么叛逆的。”
气息酥麻,语调沉冷。
盛初棠实实在在地打了个寒颤。
叛逆?小孩子叛逆?
姜茗马上就二十一了,还会叛逆吗?
盛初棠觉得懵,脑海里蒙着一层浓白的雾气,这是叛逆吗?还是别的什么?
“不要闹了,”盛初棠勉力找到自己的声音,“姜茗。”
后面那两个字,她用尽力气才没有咬牙切齿。
恐慌铺天盖地地蔓延在脑海里,姜茗这个态度,坐实了她就是故意的,越是这样,就越表示她不会配合,结果就更加没有定数。
“闹?”
姜茗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直起身,握着的手一寸一寸从盛初棠手里抽回来,“你觉得是闹就是闹吧。”
盛初棠一愣。
“我的事,”姜茗立在她身前,陌生得不得了,“现在跟你没有关系,不要这样惺惺作态。如果是为了姜依月,那就更不必了,一个死人而已。”
心脏狠狠一揪,痛得手脚都在发抖。
一个死人?什么死人?
手掌高高扬上去,迟迟没有落下来。
姜茗偏头看着她,嘴角的笑又欠又冷咧,凉薄得不像那个乖巧的小姑娘。
盛初棠终于还是把手放了下来,“她是你母亲,不要用这样的话来说她。有什么事你可以好好跟我说,更不要拿自己前程赌气。”
她说得冠冕堂皇,一脸痛心,仿佛失望透顶。
姜茗只觉得恶心。
一想到那些事都是真的,盛初棠真的只是为了姜依月才来关心她,那股恶心的感觉,就愈发甚嚣尘上。
她只觉得她在胡闹。
她连为什么也不问。
姜茗倏然觉得无趣,一时间所有的情绪都歇下去,只剩下一片冷漠,“确定不打吗?”
盛初棠心下一紧,第一反应是跟姜茗道歉。
话还没说出来,姜茗径直打断了她,“不打就算了,以后再想打,就不能够了。”
这话听着莫名叫人难过,不是那个打不打,是那个“以后”。
盛初棠比姜茗更要清楚,她们俩没有以后。
只是被姜茗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就有如掀开了最后的那块遮羞布,裸露出真实的不堪。
盛初棠止不住动容,“抱歉…”
这么多年,她从没对姜茗动过手,刚才……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说完了?”姜茗再度打断她。
盛初棠忽然无措,正事还什么都没说,乱七八糟和姜茗吵了一堆。
姜茗绕开她,往前走了几步,一顿,“盛初棠,”回过头。
盛初棠疑惑地望过去,姜茗已然冷静许多,连眼里的厌恶都尽数退却,留下的,只有平静的冷漠。
盛初棠张了张嘴,不知道是好是坏。
杂乱的思绪,带起那些被遗忘的恐慌。
“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吗?”姜茗的声音很轻,轻到盛初棠都似乎没听清楚。
眼神相对,盛初棠耐不住别开眼。
她心虚,她答不上来,她怕再看几眼,她会忍不住否认。
这个举动,在姜茗眼里,就是默认。
“我知道了。”姜茗点了下头。
很平静的嗓音,似乎答案和她预想的一样。
心口密密麻麻地涌上来痛意,盛初棠怎么也忽视不掉。
怎么会到这一步的?
盛初棠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和姜茗再纠缠下去,姜茗的下场,只怕要和姜依月……
盛初棠说不下去。
勉强深吸了口气,压低嗓音,叮嘱道:“今天的事,不管舆论怎么发展,你只要一口咬定,是在宣传新戏,别的,一概不要回应,我会处理。”
姜茗轻轻笑了声。
极轻极轻的一声,拂在盛初棠心上,如羽毛、似柳絮,痒痒的、酥酥的,迅速将痛意盖过去。
盛初棠不自禁往她那边走了两步。
“不要再管我的事了。”姜茗轻声说。
心脏狠狠坠下去,重重地摔在底下,痛得盛初棠几乎要闷哼出声,她伸出手,想去拉回姜茗。
姜茗淡淡看了她一眼,嘴唇翕动,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
她意有所指,盛初棠那么聪明,必然不会听不懂。即便一时不懂,等她冷静下来,自然也就懂了。
姜茗转身,加快了脚步。
盛初棠在她身后,隐约是再叫了她一声。
“茶茶!”
她不叫她“茶茶”的时候,她希望她这么叫,现在她真的又叫回这个名字了,姜茗只觉得恍惚。
脚步没停,也没回头。
姜茗试着勾唇,唇角扬不上去。其实早在那个雨夜,她和盛初棠,就已经回不去了,是她自己不肯放手,是她执意要去寻求一个真相。
剧组的那段日子,就像一个精心编织的梦。杀青了,就到了结束的时候,梦也该醒了。
盛初棠从来都不属于她。
都是虚妄。
她现在,只需要等节目播出,等她那位“好姐姐”的动作。
徐琪匆匆跟上去,这一小会儿受到的的惊吓,比刚刚姜茗在台上发疯的冲击还要足。
她都不知道,盛老师和姜茗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们两个,爱过???
“姜茗,”
徐琪跟上车,火速拉上车门。
姜茗靠在座椅里,闭着眼,“嗯。”
“你跟盛老师……?”
她心中的疑惑都快要满溢出来,但有些话,终究不是她该问的,所以她只问了一半,默默闭嘴。
姜茗也没有给她解答的兴致,沉默一阵儿,想起一桩更麻烦的事儿,她还没和颜斓姐报备。
届时的舆论还不知会怎样。
姜茗轻轻嘶声,倏地睁眼,看向徐琪,“你觉得我和盛老师是什么关系?”
“啊?”徐琪挠头,“因…因戏生情?”
姜茗点头,“好主意。”
徐琪:“???”
她说什么了?
“所以是真的…….?”徐琪吃瓜的心再次翻涌。
姜茗却没再多说。
节目播出当晚,如她们想的一样,舆论哗然。
第123章 骂名
节目组早早就做了预热, 尤其在放出盛初棠受邀参加以后,这期节目当天就冲上了热搜,且持续几天热度居高不下。
原因无二,盛初棠出道这十余年, 参加过的综艺一只手数得过来, 这次毫无征兆地官宣综艺, 几乎就是粉丝的一场狂欢。
但当节目播出, 盛初棠的粉丝先懵了。
她们的重点一开始还没有放在姜茗身上, 毕竟她们大风大浪见得多,每年为盛初棠心动告白的人, 多得数都数不清。但这次不太一样,主要是盛初棠的态度,十分耐人寻味。
和吃瓜群众不一样,到底是粉丝,盛初棠的一举一动她们都翻来覆去看过无数遍,稍有差异都能明显分辨。
尽管节目组的剪辑十分避嫌, 后期还在全力找补,盛初棠和姜茗之间,就是明晃晃地溢出来暧昧。
盛初棠的粉丝群里, 最初发声的是个小粉丝。
把棠棠do哭:「那个, 我怎么觉得,棠棠好像对姜茗有点儿不一样啊?她们俩玩游戏搂在一起的动作好自然……」
棠棠大小姐:「还好吧,只是刚杀青比较熟悉吧?」
把棠棠do哭:「不是啊,之前也有和谢影帝刚杀青一起出席颁奖典礼的时候, 谢影帝拿奖就给她表白了啊, 棠棠当时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啊。」
盛初棠天下第一:「赞同,那场特别明显, 棠棠一副干我屁事的表情,后来领奖词都没说几句……」
棠棠大小姐:「年年都领奖,腻了也难说啊。」
把棠棠do哭:「不一样不一样,反正很不一样,你们自己去看,看仔细点儿,棠棠对姜茗看得出来,表面很明显在避嫌,可是眼神动作什么的,特别细腻。」
盛初棠快点正面上我:「不会吧?不会吧?不会那么多人里面挑了这么个嫩的吧?」
我爱盛初棠:「如果是真的,那就很离谱,刚看了姜茗的资料,还在上学,比棠棠小了十三岁,什么心思还不明白吗?抱上棠棠这个大腿,下辈子都不用奋斗了,棠棠不会这点都分辨不出来,着了她的道儿吧?」
……
群里的讨论越来越离谱,大粉姗姗来迟。
「没有定论的事,大家不要胡乱猜测,注意言辞,小姜老师和棠棠毕竟是合作关系,不要恶语相向,伤害两家共同的利益。」
群里勉强安静下来,盛初棠的粉丝到底规模大,路人粉也多,这边缄默,并不代表热度就会下来。
盯着她的人太多了,她稍有点风吹草动,在圈里都会刮起一阵大风。
粉丝不敢说的,路人、营销号可不会闭嘴。各式各样的带着盛初棠大名的词条很快就冲上了热搜。
#抓住星期天 .姜茗告白盛初棠#
#论这些年公开告白盛初棠的明星#
#盛初棠魅力无边,小十三岁的妹妹也难以抵挡#
同样的,路人的目光,也都是先放在盛初棠身上,即便说的是姜茗,后续也总会转到盛初棠身上。
“绝了,盛初棠每次拍戏都会收服新的追求者,最近这个纯纯是显眼包,这个操作,我真的,笑死,完全不想在娱乐圈混了吧?人家为了宣传带她上综艺,她搁这儿玩深情告白呢[视频]”
视频完整地截出了姜茗的每一个眼神,有她的镜头,绝大多数都在看盛初棠,丝毫没有掩饰。
这一条带着两人名字的微博,评论区吵成一团。
前面的评论几乎都是路人附和,盛初棠的知名度比姜茗要高太多,路人缘自然不用说。
姜茗和盛初棠一比,完全就是个无名小卒。
“太没有分寸了吧?人家影帝影后都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真的绝了,想攀高枝儿的心能不能收一收?”
“话说去上节目是为了宣传新戏吧?结果就全程都在表白?太不敬业了吧?”
“看不下去,她全程告白,我全程抠脚趾,尴尬死我了,脸皮得多厚才能这么玩?”
前面几乎都是贬低姜茗的话,热度上来以后,逐渐有了不同的声音。
“盛初棠的态度也很暧昧啊,确定没有什么吗?不像是姜茗一厢情愿的吧?”
“同意,好几个眼神她都接上了。”
“刚看完,她俩之间没点什么我都不信,同场嘉宾根本插不进去话,后期没做粉红泡泡,我眼睛里面自己跑出来了。”
“盛初棠绝对对姜茗有意思,姜茗抱那一下她一点儿抗拒的意思都没有,说实话,要是以前那些追求者,她多给半个眼神都算我输。”
传来传去,话渐渐变了味儿。
#盛初棠钟意姜茗#直直冲上榜一。
“找到不少证据,盛初棠多半是对姜茗有意思。她俩不是这部戏才认识的,去年就有端倪了,去年金桔奖,盛初棠还发过姜茗的单人采访。巧就巧在,姜茗后续的稍微拿得出手的资源,几乎都和盛初棠有交集。[图片][图片]
比如两人合作特别出圈的GIRL FRIEND 的针尖麦芒系列,接下来就是这部苏若执导,明月传媒投资的《救赎》,如果还有人不知道明月传媒,我不介意再科普一下,明月传媒——盛初棠是最大的股东。”
这么一闹,盛初棠的粉丝哪还能坐得住?
几乎倾巢而出,火力齐齐对向姜茗。
她才是那个始作俑者,如果不是她在节目上乱来,也不会引起这么一场风波。
姜茗的微博,尽数沦陷。
一来二去,事情慢慢地就不像原来那么回事儿了,热度莫名从盛初棠身上,转移到了姜茗这边。
全是骂名。
越骂越难听,诸如“犯贱”、“倒贴”、“恶心”、“你配吗”等等字眼,频繁地出现在姜茗的微博底下。
后期已经不完全是盛初棠的粉丝在对线,越来越多浑水摸鱼的人,在这里面开腔。
一搜姜茗跳出来的都是各式指责。
颜斓光是看一眼,都觉得两眼冒黑,她急急忙忙联系人去撤热搜,可得到的答复,更叫人无望。
“你说什么?”
对面的人压低嗓音,“实在不好意思,颜姐,微博那边回复,有大人物买了热搜,我们这边根本降不下来。”
电话挂断,只剩下嘟嘟的声响。
颜斓转向姜茗,姜茗一脸无辜,“这就是你说的因戏生情?”
姜茗眨眨眼,“颜斓姐,没关系的,骂几句又掉不了肉。”
“没关系?”颜斓差点儿气炸,“你知不知道这种负面新闻对你会有多大的影响?!”
姜茗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乖乖巧巧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这么能惹事儿。
姜茗还想说点什么,颜斓摆摆手,迅速打断她,“我现在联系盛老师那边,看看能不能一起澄清,你不许在网络上发声。”
姜茗坐不住了,唰地一下站起来,往颜斓办公桌那边走过去,“不能不联系吗?”
“???”
颜斓猛地抬眼,瞪向姜茗,“你老实跟我说,你和盛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茗张张嘴,一时无话。
这么复杂,从何说起?
颜斓忍着怒气,“你喜欢她?”
姜茗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她也喜欢你?”
心脏重重一揪,眼睫微颤,眼神垂下去,落在颜斓办公桌的一沓文件上,姜茗缓缓摇头。
这副模样儿,活脱脱地求爱被拒的衰样儿。
颜斓看得心里五味杂陈,早知道会这样,当初还不如不接这部戏。姜茗这个年纪,最容易感情用事,盛初棠,又确实太过优秀。
颜斓看了她一会儿,叹道:“喜欢不喜欢都不要紧,这件事儿,到底要去解决,只要盛老师那边配合澄清,咬定只是在宣传新戏,才能洗掉你身上的骂名。”
话是这样说,颜斓心里没有底,那个所谓的“大人物”,到底是谁。
盛初棠?还是上次在南城见过的那位沈冬?
颜斓也不知道,很多人很多事,在她们这个位置,远远接触不到,她只怕,这事儿跟这两位都有关系。
姜茗只有被耍弄的份儿。
姜茗静了静,抬起眼,“可我不想澄清。”
颜斓脑袋一懵,“你说什么?”
姜茗拿出手机,点开微博,在那条“姜茗告白盛初棠”的微博下,点了个赞。
退出来,望着颜斓,“我就是在告白啊。”
姜茗动作太快太丝滑,颜斓只看着,完全没反应过来,姜茗已经行云流水般做完了一切。
眼前一黑。
姜茗还凑上来,“颜斓姐?”
颜斓倏地站起来,“姜茗!”
姜茗乖乖站在她跟前儿,神情温软,眉眼弯弯,“别生气,颜斓姐,我喜欢她是事实,向她告白也是事实,若是不承认,反而会落人口实,不是吗?”
她倒还有理了。
颜斓气得说不出话。
“再说,”姜茗退了一步,“盛老师要澄清,早就会澄清了,不会等您说的。”
恰恰说到颜斓担心的地方,毕竟是姜茗把盛初棠拖下水,盛初棠不反过来踩一脚都算对得住姜茗,哪还有脸去要求人家澄清?
姜茗还想说什么,手里的手机忽然想起来,她看了一眼,笑意更浓,朝着颜斓微微一笑,“颜斓姐,我接个电话。”
颜斓焦头烂额,一时间想不出主意,摁着额角,摆摆手让姜茗去接电话。
姜茗走出去,站在栏杆边儿。
嘴角的笑落下来。
接通电话。
那头的声音先冒出来,“好玩吗?”
姜南的声音还是那么讨人厌。
姜茗重新勾起一抹笑,“不好玩吗?”
她这个轻飘飘的语气似乎让姜南很生气,“姜茗,我说过什么?不要再和盛初棠来往,你在我的底线上蹦迪,你是真的不知道,我能玩儿死你。”
姜茗无所谓地“哦”了声,“期待你玩死我。”
第124章 报警
没有人推波助澜, 舆论也不可能一边倒到这个地步。
姜茗倒没什么意外,姜家的人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只是……
姜茗出了一会儿神, 姜南说什么她全然没听清楚, 只知道她气冲冲地, 大概是放了一堆狠话。
姜茗觉得无趣, 抓住一个空隙, “说完了吗?”
姜南一愣,“姜茗!”
“嗯, ”姜茗倚在玻璃围栏边,意兴阑珊地往下看,办公楼里偶有人忙忙碌碌走过,没有人注意到她,“我有点腻了,你还没说完吗?”姜茗说。
语气冷淡。
姜南:“……”
满肚子的火被这么凉淡淡的一激, 就那样憋憋屈屈湮灭了去。姜南还没理出头绪,一时无话,耳边的手机里只传出“嘟嘟嘟”的声响。
她拿下来一看, 姜茗已经挂断了她的电话。
姜南:“……”
这小兔崽子!
沈冬凑过来, “姜南姐姐,姜茗是怎么回事?还不肯服软吗?”
姜南长这么大,栽过最大的跟头,真要论起来, 就数姜茗这桩事儿。她迄今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这人会不配合。
姜南忍不住捏着眉心,放下手机, 似笑非笑,“她说,期待我玩死她。”
沈冬睁大眼,“啊?”
姜南抬眸望向沈冬,“你跟她差不多大,你说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在想什么?”
沈冬沉默一秒,支吾着,“不算小了吧?”
姜南缓了缓,叹出一口气,她倒不是听不出沈冬的言下之意,只此刻没有调情的心思,便抬手摸了摸沈冬的脑袋,自己安静沉思。
如今这个形势,虽然对姜茗不利,可她迟迟不配合,只能证明,她这几步棋都下错了。
兵行险招,几招都不灵,时间不等人,她须得赶紧想后招。
“姜南姐姐……”
姜南眉头稍稍舒展,“怎么了?”
“我刚刚想,”沈冬试探着说,“会不会是我们把她逼得太急了?她和盛初棠,毕竟在一起相处快二十年,我们非要让她孤立无援,不得已投靠过来,她到底还有点儿骨气,所以才不肯回来,是不是?”
姜南神情晦涩,望着沈冬,一寸一寸挪开了眼。
骨气…
自家人,需要什么骨气?
她若有骨气,也不该和盛初棠牵连。
姜南微闭了闭眼,眼前浮现姜茗的模样儿,总觉得十分不爽利。盛初棠将她养得太废太任性,现下更是半点用处也派不上,光是想想,就一个脑袋两个大。
……
太废太任性的姜茗握着手机,伏在栏杆上,心底翻涌着各式情绪,但都交织着沉在最底下,一时好像风平浪静。
只是翻进去,就能看到一处空缺,裂着一个大口子,空洞洞的,看得到模糊的血肉。
再看仔细些,便能发现,那个空洞上,尽数写着盛初棠的名字。
姜茗长长舒出口气,办公楼里的空调开得足,有点儿冷,她无意识地搓了搓手臂。
好不容易找着由头出了颜斓的办公室,一时半会儿她还不想回去。
她在等人。
不是盛初棠。
可是姜南的电话都打来了,那人却迟迟没有动静,姜茗说不好是什么滋味儿,好像有一点儿慌。
到底是在赌未知的事,没有结果的时候,无谓的等待自然叫人心慌。姜茗收回四处张望的眼,点亮手机,随手点进微博里。
她的账号本来也没几个粉丝,以前也没什么私信,现在私信列表里密密麻麻都是消息。
姜茗随便看了一眼,果然有许多问候她祖上的消息,立即又退了出来,去看盛初棠的账号。
没有任何回应。
意料之中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又起了零星一丁点的失望。嘴角的笑略微带点自嘲,分明是她自己让盛初棠不管,可她真不管,她又觉得失落。
不是犯贱是什么?
姜茗利落地划出盛初棠的账号,兴味索然地翻看了一会儿热搜,挂了这么久,各路神仙都下场在骂她,想来姜南也只有这一种法子折腾她。
姜茗撇嘴,骂来骂去她也没多掉一斤肉。
够无聊的。
无聊归无聊,那点子失落如附骨之蛆,缠绕进心上,搅动起沉在底下的思绪,叫人又觉得难受起来。
姜茗只能收起手机,站在原地,换了几息,重新整理了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以后,才走回颜斓的办公室。
甫一走进去,就听见徐琪尖声喊了句,“颜斓姐!你快看热搜!”
热搜?又怎么了?
姜茗踏进去,顺手关上门,“怎么了?”
徐琪急急回头,看见是姜茗,脸上的笑情不自禁跑出来,“姜茗,那些乱七八糟的热搜全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
姜茗微微蹙眉,眼神乖觉地望向颜斓,“颜斓姐?”
颜斓一门心思全放在身前的电脑上,寂静之下只听见鼠标“滴滴滴”的声音,她脸上严肃,久久才抬起头,“不止微博热搜,其他软件上的,也全部不见了。”
方才还在眼前的各式词条,眨眼之间没了踪迹,如同众人做了一场离经荒诞的梦。
若带姜茗的大名搜索,半个字都搜不到。
姜茗半信半疑,拿出手机看了眼,连她私信里的东西,都被和谐掉了。
心倏然提起,吊在半空。
能有这么大动作的人,会是谁?
姜茗不敢妄自猜测,调转目标,去搜索盛初棠。出来许多信息,但与这件事有关的,一个字也搜不到。
心绪纷乱,姜茗一时间根本想不出缘由,只能看向颜斓,妄图寻求一个答案,“颜斓姐……能有这么大手笔的,会是盛老师吗?”
颜斓神情凝重,几乎是下意识反驳,“不会,这种捂嘴的方式,损人不利己,圈里的人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撤热搜。”
太假太粗暴,本来没什么的事儿,这么一弄,反倒容易引起网友的逆反心理,比热度自己慢慢降下去还恐怖。
姜茗也这么想,可又不敢确定。
“那会是谁?”
颜斓刚刚就在向人家打听,和刚刚一样,谁买的热搜不知道,谁撤的热搜,也不知道。
颜斓抬起眼,望着姜茗的眼神满是打量。
“你觉得会是谁?”
姜茗摇头,她的确想不出,她有个大概的猜测,可猜测只是猜测,没有证据,就不能胡说八道。
“我不知道。”
姜茗那副样子,不像在说谎,颜斓定定看了她一阵儿,收回目光,“算了,左右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事儿,也怪不得别人。”
姜茗乖乖点头。
她当初敢这么做,自然考虑过后果。唯一叫她心里没底的,是这个出手的人,至今还没有现身。
说不害怕是假的,她怕再闹下去,姜南会恼羞成怒,做些她承担不了的事儿来。若是只针对她倒也罢了,但姜南这个人,来势汹汹,一开始就不止针对她。
姜茗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走到这一步,除了等,再没有别的。
颜斓在继续向人打听什么,说了几句再重新和姜茗对上,“这段时间,你所有的账号都不要再上了,由我这边统一管理,也不要再在网络上发声,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先回去吧,后续我来处理,回去好好准备考试。”
到此为止…这事儿才刚刚开了个头,这些话姜茗不敢跟颜斓说,乖乖应是,“对不起,颜斓姐,给您添麻烦了。”
颜斓看着她,无奈笑笑,“比你还能惹事的我也见过,别的我不说你了,好好演戏,知道路在哪儿,才能往前走。”
姜茗轻轻“嗯”了声,“谢谢颜斓姐。”
“好了,”颜斓摆摆手,“昨晚到现在,你也别硬撑着,回去先休息。”
姜茗又轻轻“嗯”了声。
“对了,”颜斓转眼,“这一沓剧本,是新递过来的,你回去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
姜茗点头,“好。”
颜斓再叮嘱了两句,便没再多说。徐琪自是上去抱起那一摞剧本,跟着姜茗回了家。
说是家,无非是盛初棠为她准备的房子。姜茗上次说要换地方住,事儿赶事儿的,现在也没换成。
姜茗不是很想回去,可是除了这里,她无处可去,她总要先落个脚,再回学校。
这边不是独栋,小区也不算高档,非常普通的一户。
姜茗在这儿的时间,其实不短,盛初棠大部分不在家的时候,她都在这边。
这段路她和徐琪一起走过无数遍。
电梯门开,姜茗掏出钥匙,轻轻一转,锁就开了。心下略略疑惑,上次回来还是几个月前,难道是那时出门没锁门?
姜茗没有多想,轻轻把门推开,便让开一个身位,方便徐琪抱着剧本进门。
门开的一瞬间,忽而从里吹起一阵风,挟裹着血腥味儿直直冲向面门,姜茗迅速转回眼,看了一眼屋内,手臂下意识抬起来,将徐琪拦在门外。
徐琪闷头闷脑,前方有玄关当着,看不真切,那股血腥味儿却格外明显,“怎么了?姜茗?”
徐琪边问边往里看。
小小的屋子里,四周的墙壁都被人刷上了大大的“死”字,旁边还有一些“贱人”“去死”之类的话。客厅的地上、沙发上,肉眼所及的各处,都是红通通的痕迹。
徐琪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浑身哆嗦,想尖叫嗓子里发不出声音。
她慌乱地去看姜茗,姜茗没说话,一只手还搭在门上,脸上沉静,眉头紧蹙,望着那些痕迹出神。
“姜茗…”徐琪颤颤巍巍出声,嘴唇止不住颤抖,“这不是血吧?”
姜茗沉默着,半晌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
声线沉稳。
徐琪还是怕,怕得一直发抖,“怎么办?打电话告诉颜斓姐吗?”
姜茗再往里看了一眼,心底冒出些怅然,这回是真的要搬走了。
“先报警吧。”
姜茗收回眼,缓缓靠在门口墙上。
第125章 意义
“棠姐, 我们已经约束住大部分粉丝了,但是……”
冯露声音渐渐低下来,没了底气。有粉籍的,受后援会管理的, 还能约束得住。但盛初棠的粉丝量, 远远不止那么些人, 遑论还有些浑水摸鱼的。
盛夏的天气, 热得没来由叫人心烦, 路旁不知名树上隐约传出两声蝉鸣,滋儿哇滋儿哇, 更是吵得人心神不宁。
盛初棠将空调温度再往下打了几度,闭眸深深叹口气。
始终没有说第二句话。
她们分明第一时间就管住了粉丝,但这件事,却纷纷扬扬闹了起来,失控的速度明摆着后有推手。
再这么发展下去,于姜茗、于盛初棠自己, 都不是好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眼前的电脑屏幕上,不断在刷新
姜南这一招用得很好, 把火力从她身上转移到姜茗那边, 不管成功与否,都能叫她们两个心生嫌隙。
盛初棠再度闭眸,须臾转眼看向窗外。
霓虹灯闪烁,如坠落的繁星, 在黑暗里挣扎。眼前却不断浮现起姜茗的脸。
——盛初棠。
——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吗?
眼里倏然闪过一抹痛色, 盛初棠下意识抬手摁住心口,眉间紧紧蹙起, 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去,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怎么配说喜欢?
如果不是她勾着姜茗沉沦,如果不是她把持不住,事情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她孤身一人,便耐不住,想要拖姜茗下水。
可姜茗有姜家,她不是一个人,总归不需要她来拖累。
“棠姐?”她脸色忽然一下难看得很,冯露时刻注意着她,第一时间就察觉不对,“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没事,”盛初棠摆摆手,短促地吐出口气,眉眼沉沉,“让周宁姐辟谣吧。”
她脸色还是很难看,煞白煞白。
冯露吓得要命,根本没注意别的,“真的没事儿吗?你看起来很不好。”
盛初棠懒得费口舌,唰地站起来,越过冯露就要往办公室外走,冯露急急忙忙去搀她,“棠姐,等我!”
盛初棠脚步顿了顿,微弯起腰,耐不住咬唇喘气,心口的痛蔓延出来,牵扯到后背,泛起大片的疼意。
冯露的心跟着提起来,“棠姐!”
“没事儿,”盛初棠再度摆手,缓缓直起腰,脚下无论如何再迈不动一步,她大抵知道是没什么事儿的,只是绝望。
无从诉说的绝望。
盛初棠略缓了缓,推开冯露,自己站着,“我没什么事儿,你去跟周宁姐说,还是我们这边来澄清辟谣,姜茗那边……发声不发声都随她吧。”
话音将将落地,盛初棠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冯露只得匆匆过去,替她把手机拿过来。她偷偷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
盛初棠看到那个来电,脸色又是一变。
冯露看着不对,生怕她站不住,忙把她拖到沙发上坐下。她看着盛初棠沉寂半晌,才接通电话。
“您好。”
盛初棠腰杆儿挺得笔直。
冯露没来由咽了下口水,她好像在盛初棠身上看到了拘谨,跟着也有点儿局促。
盛初棠没开免提,冯露听不到对面说了什么,只是从电话接通,盛初棠除了那个“您好”以外,基本上就没再开过头。
中间是一长段时间跟着停滞的沉默。
冯露心中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先过去周宁姐那边。恰在此时,盛初棠倏然出声,把冯露的注意力带偏。
“怎么会?”
盛初棠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
“盛小姐,”那头的人轻声笑笑,不经意间露出来压迫感倾轧过去,“识时务者为俊杰。”
手心的刺痛带起清醒,盛初棠咬牙,扯起一抹笑,温声道:“您多虑了,这事儿本就不是姜茗的错,何来我从中作梗之说?”
“是吗?”对面的人明显不信。
“难道不是吗?”盛初棠抬起头,逼着自己和他周旋,“我为人行事,不敢说十分光明磊落,但不至于拿这种事来开玩笑,这件事儿,说到底,于我于姜茗,都无甚好处。”
“无甚好处…”显注付
对面轻轻重复这四个字,仿佛是什么好玩的事。
盛初棠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只听对面立即又说,
“不是你,那就是姜茗不知好歹……”
这人声音沉沉,心思老辣,话不说完,故意引到姜茗身上。盛初棠心头大乱,事情闹得这么大,必须得有一个合理的说法儿,必须得撇清她和姜茗的关系。
越急越乱,只蹦出干巴巴的一句,“姜茗和我,不过尔尔,您无需多虑。”
“尔尔?”对面复笑起来,“不过尔尔能让她当众这般放肆,恐怕盛小姐还有所隐瞒吧?”
盛初棠的心唰地沉下去,怕就怕的这个,怕什么来什么。本来一切顺利,只要让姜老爷子看到她们俩不和,事儿也就过去了,偏生闹这么一出。
“老爷子不信我也情有可原,姜茗是什么心思您还能不清楚吗?”盛初棠心沉到底,勉强冷静下来。
话是这么问,她并没有打算真让姜老爷子猜姜茗是什么心思,话赶话儿地直接带偏话题。
“到底是小孩子脾气,”盛初棠闭了闭眼,声色愈发和风细雨,娓娓道来,“越是不让她做的,她就越是要做,本来没那回事儿,”盛初棠微顿,恍然想起姜茗气势汹汹说的那个“叛逆”,嘴角不自禁弯了弯,
“逆反心理罢了。”
“哦?”姜老爷子还算配合,跟着她的话头问,“谁不让她做什么?”
“老爷子不知道吗?”盛初棠故作讶异,硬是靠着演技演出了十分的惊诧,“我还道姜南小姐是听了您的指示,来管教管教姜茗。”
她话说得淡,不在乎姜老爷子是不是听出来挑拨离间的味道。
姜老爷子头一回联系她,她就知道,姜南的动作决计是瞒着那头的,只是想不出为什么。
这次,非得把姜南拉出来,替姜茗挡一挡箭。
那头不知是真是假地沉默了一阵儿。
盛初棠心头狂跳,终于听到那头的声音,掩去了时刻带着的笑意,严肃正经许多,“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姜茗的事,日后你也不需要再插手,我会亲自处理。”
盛初棠心重重一坠,“好。”
别的一句不敢多说。
电话被挂断。
盛初棠握着手机,禁不住出神,心底提上来的那口气渐渐落下去。
好了,好了。
只要把姜茗安安全全摘出去,别的都无所谓。
明明是这样才对,为什么会觉得难过?
盛初棠缓缓垂下眼,手指越扣越紧。
冯露在旁边大气不敢出,可事情还没解决,只得出声,“棠姐…”
盛初棠低着头,没有应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露不得已,提高了点音量,“棠姐?”
盛初棠恍然抬起头,脸色白惨惨地,“嗯?”
冯露:“我现在过去和周宁姐说?”
盛初棠眼睫微颤了颤,低垂下去,缓了几秒才说,“不用了。”
冯露:“???”
“什么意思?”
盛初棠心情不佳,实在不想多解释,摁着额角,淡淡一语带过,“这件事,不用管了。”
冯露更懵了,什么叫不用管了?现在那个局势,怕是能骂到天亮,没个三五天,热度估计下不来。
她们这边倒不担心什么,主要是姜茗那边。
“棠姐?”
盛初棠往后靠进沙发里,一只手搭在额上,闭着眼,似乎很不舒服。
冯露抿唇,疑惑的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四周寂静,只剩蝉鸣。
叫得盛初棠头疼。
不管姜南想做什么,有那位老爷子出面,至少,有他护着姜茗,姜南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手指摁在眉心,带了些许力道。
她连姜茗也没有了。
她亲手把姜茗推回姜家,她一次一次伤姜茗的心,她也知道,姜依月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
她……总该恨死她了吧。
眼角泛起酸意,盛初棠不动声色地拭去。
手里的手机忽地又响起,盛初棠一激灵,拿起一看,是秦廷。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盛初棠第一次不想接秦廷的电话。
还是得接。
“大小姐。”
气势逐渐沉下来,盛初棠轻轻“嗯”了声。
上次私底下帮姜茗查海城姜家,还没理清楚个所以然,这次两人都闹出这么大个事儿,秦廷都快见怪不怪了。
但事儿紧急,该说还得说。
“我们探听到的消息,沈家和盛泽宇,私下在商议婚期,只怕是要做最后一斗。”
盛初棠恍惚又想起自家爷爷的那副嘴脸。
“盛家的基业,总是要往下传的,你弟弟比你小那么多,都有了联姻对象,你总不能单枪匹马,太过落后。”
“你的那些手段,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婚姻大事,你得给我个说法儿。”
心底烦恶,盛初棠闭眼,沉默许久,头一次对自己产生质疑,她费尽心机去争去抢,到头来,连个姜茗也护不住。
她争这个东西,又还有什么意义?
“大小姐?”
“我知道了。”盛初棠睁眼,无波无澜地应了句。
听着声音是很平静,越是平静越叫人心慌,秦廷背脊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帮姜茗的事被她知道了,两个人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才乱七八糟闹成这样。
秦廷越想越觉得是,她们俩平素好得不得了,怎么这次,挂在热搜上这么久,迟迟没有个后果?
秦廷嗽了下嗓子,试探着准备认错,“大小姐,上次姜茗小姐要查海城姜家,是查到什么了吗?”
第126章 怅然
盛初棠心下一凛。
脑中百转千回, 转瞬就把这事儿捋得门儿清,“她让你查海城姜家了?”
秦廷就等着她问这句,压着慌乱应了声“是”,“姜茗小姐说, 监视器的事儿, 她知道是谁做的, 让我查一查海城姜家。”
盛初棠没说话, 心底五味杂陈。
她自诩了解姜茗, 姜茗任性时,她也气恼, 恼她任意妄为,不知事情的严重性。却没想过,姜茗有姜茗的想法,她也从没告诉过她,事情究竟是怎样。
她那么聪明,知道迂回地让秦廷帮忙, 定是发现了这其中的端倪。
心底又是喜又是忧。
喜的是,姜茗果然聪明,不负她悉心教导;忧的是, 知道这一切后, 姜茗还会乖乖回姜家吗?
盛初棠算来算去,漏算了这一茬。
联想她综艺上闹这么一出,哪里是叛逆?分明是有自己的主意。
额角突突地跳,握着手机的手竟止不住地颤了颤, “你查到什么?”
她沉默良久, 忽然问出这么一句,秦廷蓦地心惊胆战, 背着盛初棠和姜茗来往,本身就不大合适了,遑论做的事又不怎么光明。
“查不到什么,只查到一些明面上的东西。”秦廷缓声说,“一会儿我发给您。”
盛初棠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以秦廷的能力,估计也查不到什么。那就更奇怪了,姜茗到底知道了什么,才会这么做?
盛初棠想不明白,脑海里面乱得很。
“大小姐?”
盛初棠眸子深深垂着,只觉得无奈又无力,“还有什么事?”
秦廷咬着后槽牙,“姜茗小姐和姜家……?”
那头又是一阵沉默,秦廷本来不该问这个,但如果最近的事,都是姜家弄出来的,他们还蒙在鼓里,跟无头苍蝇似的,实在很没道理。
“秦廷。”
盛初棠不轻不重唤了声。
秦廷心一紧,“抱歉”登时脱口而出。
手指轻轻点着额角,逐渐用上几分力道,如麻的信息在脑海中纠缠,更生出无限厌倦。
一颗心不自觉又放到姜茗身上,不由得去想,姜茗如果不愿意回去又该如何是好?
旋即又安慰自己,姜老爷子既然知道这些事,不管姜茗愿不愿意,有他出面,至少姜南那头,没办法再为难姜茗。
只是想来想去终归不放心,心口闷疼,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您什么时候回来?”她不说话,秦廷只好将话题转回正事儿上。
回去?回哪儿去?回那个没有姜茗的南城?回那个让姜依月消散的南城?
盛初棠久久说不出话,如果可以选,她并不想回去。
“大小姐,”到底跟盛初棠许久,秦廷勉强还能揣摹出几分她的心思,她回避的这个问题,已经明显透露出退意。
秦廷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即便是退,他们也不会让我们全身而退。”
是啊,怎么可能会让她全身而退?
再说还有姜茗,倏然站出来,吸引走了全部火力。这事儿闹得这么大,从前知道的不知道的,现在或多或少都会认定她跟她关系匪浅。
承认也好,否认也罢,姜茗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凡是站在对立面的人,只怕都要拿姜茗试一试刀……
是了,
是了。
她怎么能退?
她错得离谱。
心咯噔一下,盛初棠恍然大悟。她自以为对姜茗好,便借着机会把姜茗推给别人。
她怎么狠得下心、她怎么放得下心,把姜茗交给别人?
手指落下来,盛初棠恨不得甩自己一耳光。姜家难道是什么好地方?无异于龙潭虎穴,她居然放心把姜茗推过去。
盛初棠闭了闭眼。
实在觉得自己愚蠢。
她怎么会想不明白,姜家无论是冲她还是冲姜茗,最终的结果,都不会越过姜茗。她一日姓姜,就一日和姜家会有牵连。
盛初棠缓缓睁眼,手指放在身前,捏得死紧。
“我今晚赶回去。”
秦廷偷偷松了口气,“已经很晚了,您注意安全。”
盛初棠轻轻“嗯”了声,摁断电话。
别的冯露没听懂,那句“我今晚赶回去”听得一清二楚。“棠姐,您要回南城吗?”
盛初棠神情算不得好看,沉冷严肃,她握着手机,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眼睛盯在不知名的某处,不知在想什么。
冯露无奈,再喊了声,“棠姐?”
她眼神缓缓收回来,落到近处,再顿了两秒,才转到冯露身上,“嗯,订票吧,今晚就走。”
冯露往前走了一步,抢道:“姜茗的事儿呢?真不管了吗?”
姜茗。
眼睫不自禁颤了颤,她不能不管姜茗。盛初棠捏着手机,倏然站起身,晃了晃,冯露急急去搀她,叫她一手挡开,“我去和周宁姐说几句话,你把票订了。”
冯露迟疑着点头,“您真的没事儿吗?”
心口堵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盛初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姜家如果好,姜依月怎么会死在南城?姜茗即便回去,也得有退路可走,她得成为姜茗的退路,她怎么就变成了姜茗的绊脚石?
盛初棠想不通。
冯露担忧地望着她。
她深吸口气,往外走去,“没事”两个字轻飘飘落回来。
走到门边,冯露见她扶着门框,低低咳了几声,好几息才缓过来,像没事儿人一样,朝周宁办公室走去。
这是没事儿的样子吗?冯露不敢多说,只能乖乖订机票,这个时候,只有凌晨一点多的票,到南城,都得三四点了。
这事儿到现在,越来越复杂了。
冯露忍不住叹了口气。
……
颜斓赶到的时候,警察正在勘察现场。
屋外拉起了警戒线。
姜茗和徐琪站在门口不远处,脚旁放着那摞从她那儿抱出来的剧本。一个小脸煞白,一个目光怔怔望着屋内,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斓匆匆走过去,“姜茗,徐琪,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徐琪一见颜斓,提在半空的心倏的落下来,委屈油然而生,眼泪唰地一下掉了出来,“颜斓姐!你终于来了!”
颜斓沉着气,拍了拍她的肩膀,随手递了张帕子过去,“别哭了,警察怎么说?”
姜茗后知后觉转回头,看起来比徐琪镇定得多,细声细气喊了声“颜斓姐”。
颜斓:“没事儿吧?”
姜茗摇摇头,一夜未睡,她其实有点困了,“没事,警察刚刚问了些问题,说是一会儿还要去做笔录。”
颜斓皱着眉,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心骤然沉到谷底。
颜斓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这种手段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姜茗这么个小喽啰,至于掀起这么大的风波吗?
颜斓收回眼,眉眼温和下来,安抚姜茗,“一会儿我和你去,累吗?”
姜茗摇了下头,“您才是,麻烦您又要替我操心。”
颜斓微微一笑,“都是份内之事,咱们是合作关系,不要太客气。”
姜茗没有反驳,跟着笑了笑。
她这两天惹的事儿,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颜斓不骂她,她都觉得颜斓脾气太好了。
“监控呢?”颜斓没在这个问题多纠结,转而问起眼前这件要紧的事,“警察去看了吗?”
“看了,”徐琪抽抽噎噎擦着眼泪,义愤填膺地插进去话,“太多了,一下子根本看不完,我们问保安,保安说没看到可疑人物,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毒!”
姜茗偏头看着徐琪,抬起手指,擦去她眼角的泪,转回头缓缓接话,“应该没什么事,左右咱们提前知道了,也好有个防范。”
话是这么说没错,墙上的字眼却不时跳在颜斓心上,这个人至少很了解姜茗,且一直在关注姜茗,知道姜茗的动向,而且,还很有手段。
这个小区,安保说不上顶好,也不至于很差。
能来无影去无踪地办出这件事儿,防范…也要防得住才行。
但现下,她们俩估摸着都受到不小的惊吓,颜斓便只顺着话头说,“是,还好没撞见‘他’。”
“这里不要再住了,”颜斓再度看了眼屋内,那股血腥气儿浓得不得了,眉头拧起来又舒展开,勉强笑着,“正好上次说要搬家,趁这个机会搬家也不错。”
姜茗还没回应,徐琪狠狠点头,“这里肯定住不了了,太危险了!”
姜茗抿唇,偏过头,往里再看了一眼。
这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是盛初棠替她置办的,大到沙发电视,小到一锅一碗,里面的装潢,一点一滴,也都是盛初棠选定的风格。
她终于,要跟她彻底分开了。
明明早就决定好了,真走到这一步,心底却泛起无尽的伤感。
她想,世上的事大抵都如此,求而不得才是常态,越是纠缠,越是伤人,谁也留不住谁。
“ 姜茗?”
“姜茗?”
姜茗倏然回神,徐琪和颜斓都齐齐望着她,姜茗下意识扬起唇角,“怎么了?”
颜斓放低声音,“这段时间不安全,房子我再继续找找,你带着徐琪先住酒店,安全起见,我再给你请一个保镖,你出行一定要注意些,带着人,尽量不要自己出门。”
姜茗点头,想想问道:“考试呢?不方便带她们的吧?”
颜斓也觉得这事儿为难,姜茗主业还是学生,资源渠道还得仰仗看好她的老师,缺考实在不是个好做法。
但如今,人身安全比较重要。
“申请缓考吧。”颜斓认真思考后,给出答案。
姜茗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反倒是再度回头,看了眼屋内,随口小声说道:“这些痕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颜斓也望进去,她分辨不出来。
是什么血不知道,血液干涸到这个程度大概过去多久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姜茗这句话里的意思。
颜斓目光落回到姜茗脸上,“谨慎些好。”
姜茗眉眼落下来,和顺的模样儿,“在学校,总归没那么危险吧?我去考完,再跟她们回来不行吗?”
这是说不通了。
颜斓看着她,深深叹口气,“行吧,但一定得小心注意,不要太大意。”
姜茗点头,脸上依然没什么变化。
沉的淡然。
颜斓觉得她有点儿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看着倒还是那副乖乖巧巧的样子。
三人没再多话,等着警察勘查完现场,一起去了派出所。
姜茗乖乖坐在椅子上,一问一答。
“最近没察觉有人跟着你?”
姜茗摇头,“没有。”
“有没有惹到什么人?”
姜茗沉默了一会儿,直言不讳:“惹到太多了,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对面的警察笔一顿,嘶声抬起头,正对上姜茗无辜的眼睛,掩嘴嗽了下嗓子,“一个一个说。”
姜茗:“……”
做完笔录出来,太阳已经升在最上空,烈日洒在地面上,掠起一阵阵迷蒙的雾气。
姜茗和徐琪一起站在路边,等颜斓开车过来。
按说烈日当空,应当是热的,姜茗轻轻吐出口气,
为什么觉得冷呢?
还没想出头绪,面前倏然站了个人,
“姜茗小姐吗?”
第127章 亲戚
面前是个中年男人, 看面相儒雅沉稳,一身黑西装,捂得严严实实。姜茗光是看他一眼,背后沁出一层汗。
她等的人。
来了。
“我是。”姜茗眼疾手快拉住要乱说话的徐琪, 错步往前将她拦在身后。
来人微微颔首, 声音无波无澜, “我们老爷子想请您见面一叙。”
他说着话, 侧身往后看了一眼, 姜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辆深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路边。
心脏重重跳动了一下, 即便是到现在,姜茗还是有不真实感,费力镇定着,“你们老爷子是谁?”
那人并没觉得这话冒犯,依旧毕恭毕敬,微鞠躬递过一张名片。
声音低沉, “海城姜氏。”
名讳他似是顾忌,并没有直说。名片上印得清清楚楚,姜茗扫了一眼, 收起名片, “稍等,我和同伴交代几句。”
颜斓已经将车开了过来,急匆匆下车赶过来,“怎么回事?”
“颜斓姐, ”姜茗把卫衣帽子拉上去了点儿, 墨镜摘下来,浅浅笑了下, “你和徐琪先去酒店吧,我有点事要处理一下。”
眉头一瞬间皱起来,颜斓走近几步,拉着姜茗,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就跟人跑了,姜茗的话全当没听见,直接发问:“这人是谁?”
她音量如常,丝毫没避着后面的男人。
姜茗任她拉着,脸上的笑清清浅浅,看着好看极了,颜斓呼吸一滞,拿出墨镜替她戴上,“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知道吗?还敢乱跟人走?”
语气气冲冲地,有点儿恨铁不成钢。
姜茗眼里澄澈,眼睫不自觉颤了颤,声音压低下来,“是我妈妈那边的亲戚,派头大得很,不去不行。”
颜斓还是没放开她,“确定?”
姜茗点头,“确定的。”
颜斓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最近姜茗身上的事儿太多了,多得有点儿离谱了都。
“不能让徐琪跟着去?”
应该是可以的,姜茗心虚,是她不想带而已。
她有一种直觉,这次要说的话,应该不会很好听。
姜茗摇头。
颜斓气结,平素也没听见姜茗有什么亲戚,前不久刚跑出来个便宜爹,这回又冒出来一堆眼高于顶的亲戚,闹呢?
颜斓不死心,“去哪儿?去多久?我一会儿让人去接你。”
这……
手指耐不住动了动,姜茗更没底气了,讪讪道:“结束了我给您打电话?”
“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跟人家走?!”颜斓气得想掐人中。
她不自禁抬高了音量。
一点儿没怕后面的人听见。
男人没装死,默默移了下步子,挪到颜斓身前,沉沉打断颜斓的质问,再递出一张名片,“颜小姐,您好,我是姜氏集团董事特助,敝姓唐。”
颜斓愣了愣,松开姜茗的手接过名片。
海城姜氏。
脑海的线倏然和一个词条对应上。
颜斓心猛地一惊。
诧异地转过眼,在姜茗和眼前的男人身上逡巡。
男人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态度,“我可以带姜茗小姐离开了吗?”
颜斓回神,转回眼看着姜茗,沉下心思叮嘱,“注意安全。”
姜茗乖乖点了点头。
两人站在原地,望着姜茗上了那辆劳斯莱斯,须臾疾驰而去。听完了全程的徐琪,神情又呆又傻,许久才叫了声,“颜斓姐,刚刚是我在做梦吗?”
颜斓神情要严肃得多。
她没应声。
“姜茗和海城姜氏……”徐琪呆呆地追着那里已经消失的车影,“姜茗是海城姜氏的人吗?”
颜斓没那么天真,从姜茗的态度可以窥得见几分不对,“妈妈那边的亲戚”,这几个字基本上可以下个定论。
来往绝不是很热切。
这几年也都没什么动静,再想想近期的风波,只能说,来意难测,未必是好事。
颜斓只希望,不要是坏事。
短促地叹出口气,收回目光,“走吧。”
……
姜茗这边的事儿,仰赖警方保密工作做得好,是以在南城的盛初棠,分毫不知。
她前一晚就赶回了南城。
连夜和团队开了个会。
姜茗到家的当口,她也正正好约了几位集团合作方,见上一面。
这些年,集团大部分项目,都明里暗里过了她的手,她不敢说十成十,十之七八总归不虚。
原先总有诸多顾忌,想着兵不血刃,和平顺畅。
也……错得离谱。
盛初棠垂眸,兀自缓了缓,包厢门从外面打开,走进几个人,男男女女,脸上都带着笑。
“盛总,好久不见。”
盛初棠站起身,唇角轻缓地扬上去,“好久不见。”
“盛总这次回来,是有好事将近吗?”
“张总,”盛初棠抬了抬酒杯,笑意盈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久别相聚,可不是好事吗?”
“那倒是,”另一人接过话茬,跟着举杯,“盛总好不容易回来聚一聚,确实是件大好事。”
“为盛总回来干一杯!”
盛初棠微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清楚,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盛初棠回到秋水台,约莫是下午两点,一身的酒气,一夜未合眼,她其实不怎么困倦,只是站在和姜茗待过的地方,心底难免起了些不同寻常的涟漪。
她倚在门旁,心口沉甸甸的,竟然生不出勇气踏进去。
冯露一路跟着她,在她开会、应酬的时候,勉强眯了眯眼,虽然觉得困乏,但比起盛初棠,自觉好上许多。
见盛初棠杵在门口,忍不住唤她:“棠姐?”
她和姜茗,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这里。尤其是姜依月刚走的那段时日,她还全心全意投在集团上,脚步困顿在南城。
如果不是接来姜茗,立即就与家里吵开了天,她只怕也想不到要自己出去。
“嗯。”
盛初棠低头,总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
冯露凝神注意着她,“您先去休息呗?这么耗下去,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啊。”
盛初棠又“嗯”了声,抬脚踏进门。
是啊,冯露说得没错,她得去休息,明天只怕还有一场硬战要打,不能这么干耗着。
盛初棠略略回神,“你上次来过,客房知道在哪儿,你也去休息休息,我就不客套了。”
冯露使劲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快去睡会儿吧。”
盛初棠没有多说,自顾自回房洗了个澡,迷迷糊糊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梦里似乎和人起了争执,又似乎发生了些旖旎的事,醒来后,倒什么也没记得。
她看了眼手机,将将八点。
窗外的天色尽皆暗了下来,楼下的树影在风中摇曳,盛初棠定神看着,只剩下奇异的恍惚感。
耳边似有叹息,她怔怔站在,良久才发现,那叹息竟是自己发出。
她又想起那个大雨的夜晚,想起姜茗的泪,想起姜茗的失望。情不自禁又是一叹。
姜茗敬她、爱她,她却总是,做些伤害她的事。
盛初棠盯着夜色,缓了缓走出房间,顺手拨通周宁的电话,从昨晚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姜茗那头的情况怎么样。
周宁接通,“咦”了声,“刚想打给你,你就打过来了,咱俩也算心有灵犀了吧?”
盛初棠勉强笑了笑,“周宁姐,您怎么也会这么玩儿了?”
周宁哈哈一笑,“这不受咱们姜茗影响嘛,我看你,也越看越喜欢咯!”
盛初棠:“……”
“好了好了,说正事,”感受到盛初棠的沉默,周宁掩嘴轻咳了声,“应该是姜家出手了,舆论全部压了下去,不过,方式有点儿难以言喻。”
盛初棠蹙眉,走到客厅,“怎么说?”
冯露已经起来了,在客厅坐着,看见盛初棠,忙站了起来,“棠姐。”
盛初棠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坐着,不用管她。
周宁的声音忽然沉了几分,“有种此地无银三百的感觉,从物理层面上让这件事消失了。”
盛初棠脚步停下来,眉眼微沉,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堵在心口的情绪愈加浓烈,一时找不出话。
周宁:“姜家出手,我们这边就不好插手了,左右只是感情的事,并不算什么大污点。我们保留了一些证据,届时如果还有翻旧账的,倒也不怕。”
盛初棠轻“嗯”了声,“姜茗那边呢?有什么回应吗?”
“没有,”周宁话一顿,略有迟疑。
就这两秒的迟疑,勾得盛初棠心又提起来,“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发生了一件不太好的事,”周宁严肃许多,“我这边刚收到的消息,还没求证真假,不过多半八.九不离十。”
她越是吞吐,盛初棠越是冷静,“姜茗那边怎么了?”
周宁毫不意外她会这么问,怎么都有点儿说不出口,“你给她置的那个住处,被人泼了血,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做的。”
盛初棠站在原地,心跳停了一瞬,“她人呢?”
“她没事,”周宁急急说,“已经报了警,警方在处理这件事,我们这边也在查,有结果我会跟你说。”
盛初棠扶着桌子站稳,“姜家呢?”
周宁一鼓作气说完,“只打探到他们在接触姜茗,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也没有见别的动作。”
盛初棠沉默了阵儿,“周宁姐……”
周宁应了声,“放心吧,你操心你那边的事,姜茗这边,我给你盯着,不要太担心。”
不担心?
她怎么能不担心?
她的姜茗,果然成了众矢之的。今天闯的是姜茗的住处,明天会不会就对下手?
“这个人能找到姜茗住的地方,应该是很了解她,”手指紧紧扣在桌上,盛初棠眉间冷淡,说话的模样儿极为认真,“能做得出这种事,也绝不是一般粉丝。”
周宁颔首,“我跟你想的一样,我心里有个人选,现在还差证据。”
盛初棠也是一样,可终归不放心,也不敢笃定,声音刻意沉静,隐约偷跑出几丝恐慌。
“周宁姐,姜茗那边,一切拜托您了。”
事到如今,她还是得把姜茗的事拜托给别人。
“我不是别人,不要讲拜托,姜茗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能不上心吗?”周宁浅浅叹道,“只有你那边一切顺利,我们才能成为姜茗强有力的后盾。”
盛初棠垂眸,“嗯。”
“你那边怎么样?”周宁换了个话题。
“快了。”盛初棠说。
“那就好,”周宁,“等你的喜讯。”
电话挂断,盛初棠站在原地,久久没能回神,她该怎么办?姜茗该怎么办?姜家会保护好她吗?
手机界面停在姜茗的微信上,斟酌许久,终于还是退了出来。
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她最好不要去打扰姜茗。
盛氏的风波,才刚刚卷起。
让盛初棠等待的时间,并不很久,第二天一早,盛氏那位老爷子就勒令她回去。
她带着冯露,慢慢悠悠喝了个早茶,佯装风尘仆仆地回了老宅。
她实在不喜欢这个地方,可走进去的一霎那,竟然还觉得熟悉。
餐桌上,一大家子老老少少都在等她。她的父母、兄弟,看她的眼神,都不怎么和善。
盛初棠敛去笑,喊了声:“爷爷,这么急喊我回来,有什么事儿吗?”
座首的老爷子拧着眉,“坐下再说。”
盛初棠神色自若,倒是看不出什么,施施然在下首落座,并不主动开口。
“集团好几个项目上下两端,都出了岔子,”盛老爷子先开的口,“这事儿你知道不知道?”
盛初棠微微蹙眉,睁大眼睛,神情凝重些许,“哪几个项目?”
她恍然想起,当初学表演的原因。
在这个“家”里,不会演戏,实在很难生存。
她那个模样儿,真像那么回事儿,盛老爷子看着,也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消息有误。
再怎么说,盛初棠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但他还是稳着,“你不知道?”
盛初棠挑眉,“您怀疑是我?”
盛老爷子沉吟。
“除了你还能是谁?!”
有人抢话,盛初棠偏眼。
是她父亲,亲生父亲。
第128章 邀请
盛初棠曾经也有过质疑, 面前这两个人,真的是她的父母吗?
到今天,这样的疑惑,偶尔还会从心底里冒出来。如果不是有盛泽宇做对比, 她会以为, 父母就是这样的生物。有了盛泽宇以后, 这样的疑惑就越来越多。她和盛泽宇, 区别在哪儿?
性别?年纪?
盛初棠不懂。
她也不想懂了, 和这些人做戏,蓦地生出厌倦。
盛老爷子叱了声盛父, 转回眼看向盛初棠,眼里的打量很明显,“真不是你做的?”
盛初棠垂着眸子,双手交握在膝上,倏然觉得无趣,“您好像也认定是我, ”
盛老爷蹙眉,刚要否认,就被打断, “如果是我, 您打算怎么办呢?”
她说话的语调清清浅浅,又有如琴弦铮鸣,掷地有声。
盛父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 指着盛初棠劈头盖脸一顿骂, “就你他.妈有这个本事!你别在这里装蒜!谁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拿着盛家的基业嚯嚯,你当你是谁?!”
她当她是谁?
十二岁以前, 她一直以为她是盛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是盛家的掌上明珠,是肩负起盛家未来的担当。
十六岁以前,她依然觉得不能辜负爷爷的栽培,一心想要强大起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十六岁以后……
她终于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什么用也没有,什么也把握不住,做错了的事,终于也改不过来。
盛初棠脸上的笑缓缓淡去,抬眸望向主位上的盛老爷子,“您也是这么想的?”
盛老爷子没说话。
“好吧,”盛初棠点头,“我知道了。”
“行了,都是一家人,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盛老爷子瞪了盛父一眼,“你也是,给我坐下,好好说话,”说着转向盛初棠,“叫你回来不是问是谁做的,是让你去把这些停滞的项目处理一下,资金断链是很麻烦的事,你不会不知道。”
不及时处理,前期投入泡汤不说,只怕窟窿会越来越大。
盛初棠没应,眸子复垂下去,不知在想什么。
“初棠。”
盛初棠没抬头,“泽宇呢?他不是已经进集团熟悉业务了吗?或许正好可以让他锻炼锻炼。”
盛母坐不住了,使了几道眼色给盛老爷子,盛老爷子只得示意她稍安勿躁,续望着盛初棠。
“他年纪还太小,贸然行动,稍有差池就会断送盛氏的前程。”盛老爷子不急不缓,“你在集团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事管过不少,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处理这个事情。”
“是啊,”
盛初棠低低笑了声。
盛老爷子神色一凛,还没开口,就听盛初棠又说,“您也知道我在集团这么多年,”
盛初棠抬头,神情疑惑得很,“怎么还会觉得我会争不过一个小毛头?”
在座几人脸色均是一变。
这些从来不放在台面上讲的东西,乍然被这样说穿,连盛老爷子都有点儿面色发紧。
盛父更是按捺不住,拍着桌子指着她,“盛初棠!”
盛初棠毫不在意,假模假样揉了揉耳朵,“我不聋,听得见。”
盛老爷子到底经过大风大浪,不过几秒就恢复了原样儿,只是脸色也不算好看,“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盛初棠耸肩,眸子轻飘飘望回去,“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让您知道,正确的选择。”
一直没说话的盛泽宇咬牙盯着盛初棠,“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声“姐姐”叫得盛初棠神思飘荡,眼前恍然出现姜茗的影子,乖巧可爱,盛初棠勾了勾唇角,眼里的情思不自禁流过去,不期然对上盛泽宇讨人厌的大脸。
脸色倏地一变,眉头跟着皱起,立即别开眼,冷淡地望着首座上的盛老爷子。
盛泽宇的话,她并未回应。
盛老爷子沉沉盯着她,似乎在考量什么,良久才开口,却是换了话题,“你和星落集团那位,准备什么时候订下来?”
“不会订下来了。”盛初棠神情淡淡。
盛老爷子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吹了。”盛初棠淡道。
盛老爷子脸色古怪,忽略下座另三人脸上挡不住的喜色,重复了一遍,“吹了?”
盛初棠早就没了耐心,眉眼垂下去,盯着自己的手指,声音不大不小,“您应当知道,联姻与否,于我而言,可有可无。”
“所以你的意思……”
盛初棠偏头,眸子直勾勾射进对面人眼睛里,“我以为老爷子很清楚。”
里面的野心和势在必得看得盛老爷子心下一惊,一时间竟沉默下来,只余那三个人愤恨地盯着盛初棠。
这种眼神,盛初棠见得多了,以前也觉得难过,现在反而毫无波澜。盛初棠等了等,情不自禁地想,哪怕她自己不愿意承认,心底对这个家,也还是有期盼的吧…
所以总是留着体面,想让他们来承认她。承认她的手段、能力,承认他们认识有误,承认自己才是那个最优解。
真是天真啊。
殊不知,她越是强势,那两位就越是恨她。父母怎么会恨亲生孩子呢?
盛初棠二十岁以后,才挖掘出事实,想明白这个问题。
她一出生,就被老爷子接走带在身边,直接宣布了那两个人的失败,他们在盛家的未来,径直被否定。
一般人都不会去怨怼那个剥夺者,只会憎恶那个被选中的人。
倒也无可厚非。
盛初棠轻轻舒出口气,回过神来,眼神扫了一圈座上的人,神情各异,倒有几分好笑。
盛初棠忽地笑了声,四个人的眼神齐齐看了过来。
该说的都说了,盛初棠懒得再纠缠,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聊。”
盛老爷子脸黑得有如锅盔,“你等等。”
他亲手带出来的人,手段他自然不会不知道,盛初棠如果下定决心,盛氏朝夕之间毁于一旦也不是难事。
……现竹负
起先盛氏集团这场风波,众人都没当成一回事,直到盛家那位精力旺盛的大小姐,大刀阔斧砍掉几个冗余子公司,一鼓作气收拢了势力和资金链。
成功换了盛氏的天。
盛初棠自己倒不觉得是件大事,真算起来,只是一件早该做而拖着没有做的事。做之前,总有诸多顾虑,做了以后发现,也不过如此。
“盛董,”秘书立在她身前,推了推眼镜,“秦总说,所有项目都已经恢复运转,正在按计划推进进度,划出去的公司项目也已经交接清楚。”
盛初棠点头,一点一点听秘书汇报,秦廷去协调外地的几个分公司,没什么好担心的。
“还有一件事,”秘书顿了顿,“秦总说不知道算公事还是私事,消息传过来,还是要告诉您。”
盛初棠挑眉,“说吧。”
秘书:“沈家和盛泽宇的联姻,在您回来的那个下午,沈家单方面宣布作废。”
怪不得那几个人会那么急。盛初棠眉眼深沉,心底闪过各种猜测,面上不显,“好,我知道了。”
秘书捧着平板,从底下抽出一份请柬,恭敬地递过去,“另外,刚刚收到海城姜氏集团送过来的请柬,七月二十八日晚上,在海城,您看要不要过去一趟?”
盛初棠心忽地一颤,探手接过那份请柬,心知多半是和姜茗有关,一时竟然没敢打开,“我那天有安排吗?”
“暂时没有。”
盛初棠打开那份请柬,晚宴的内容含糊不清,看着倒只是普通的宴会,盛初棠缓缓合上,“知道是什么理由吗?”
秘书有点儿不敢肯定,“听说是要认回姜茗小姐。”
盛初棠一怔,略缓了缓,“那天先空出来。”
秘书点头应是。
为姜茗办的晚宴,特地邀请她。
是什么意思?
姜老爷子可不比她爷爷好糊弄,他可是明确说过,要她跟姜茗“没有关系”,这份请帖,是试探还是……?
盛初棠眉眼微沉,走出集团大楼,夜色正浓,霓虹灯闪烁,热风扑面而来,把心底的郁色一股脑儿吹了上来。
集团的一切逐渐进入正轨,姜茗的事该提上日程。
可是……
盛初棠仰头望着天,深吸口气,走到这一步,她竟觉得前路漫漫,满是迷雾,下一步该怎么走,她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没有姜茗,她做再多,都像是行尸走肉,半点儿意趣也生不出。
冯露提前下来准备好了车,打开车门,“棠姐。”
盛初棠收回眼,大步走过去,迈进车里,顺口就问,“姜茗那边查到是什么人了吗?”
冯露摇头,“周宁姐没说。”
盛初棠没接茬儿,眉心微蹙起来,忍不住想亲自问问姜茗,手机抓在手里,纠结半晌,仍旧没敢拨出去。
或许是心有灵犀,手机震动起来。她以为她不小心按到哪里,低头看了一眼,是姜茗的来电。
心口震颤,手指几乎是下意识滑动。
“茶茶。”
那头一片寂静。
盛初棠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茶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还是遇到危险不方便说话?”
手机那头始终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没有。盛初棠不禁怀疑电话是不是被自己挂断,拿下来一看,仍在通话中。
“茶茶?”盛初棠强行镇定,“如果只是不想说话,没有危险,你就敲一下屏幕,”她顿了下,加了个,“好不好?”
听筒里沉寂了两秒,蓦地传出“笃笃”的两声,像是关节叩在屏幕上,清晰明了。
盛初棠的心这才勉强落回肚里,只是转瞬,再度提起来,姜茗不爱说话的时候儿,一般都是心情不好。
盛初棠不知道她为什么心情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说。
“你现在在哪儿?”盛初棠喉头哽咽,强逼着自己弯起一点笑意,“身边带着人吗?我在南城,今天有点儿热,看起来像是要下大雨,你那边天气好吗?”
没有回应。
眼眶泛起湿热,盛初棠抬手,按着眼角,声音如常,“沈家和盛泽宇的联姻取消了,我……我和关承言,也是……”
盛初棠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个,她和关承言,本来也没有什么。
手机赫然传出“嘟嘟嘟”的声响。
姜茗挂断了电话。
心重重地落在谷底,盛初棠没忍住,立即拨了回去,第一遍,响了一声,唰地挂断,她再拨了第二遍。
手机一直在响,约莫一分钟到头的时候,姜茗接通了电话。
依旧没有人说话,盛初棠心里堵得难受,强撑着喊了句:“茶茶……”
她听见姜茗喑哑低沉的声音,似是飘忽不定,短短一个“嗯”字在耳边转了好几圈。
盛初棠嘴角无意识往上,嗓音温和至极,“怎么了?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吗?”
姜茗又不说话了。
盛初棠轻缓地吸了口气,声线上扬,“你在海城吗?”
姜茗眼眶红红的,抱膝坐在床上,窗外的白光偷偷洒进来一缕,落在床边的地毯上,映出那道繁复的花纹,似盘旋的大蛇,卧据在身旁、心上。
“嗯。”
一滴泪掉出来,砸在雪白的床单上,溅起一片水花。
哭腔不很明显,甚至藏得很好,如果不是盛初棠太熟悉她,只怕也听不出来。
可是听出来又能怎样?
心搅得生疼,盛初棠仰头,靠在座椅上,费尽力气,才保持着那抹笑容,“听说海城的海岸线很漂亮,你有没有去看看?”
她们这样子说话,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和以往盛初棠进组拍戏,姜茗上学,两个人偶尔通一次电话,平淡地说着自己的生活的模样,如出一辙。
一切还是原来那样儿。
双方都只有彼此。
姜茗没说话,沉重的呼吸声清楚地溢出来,盛初棠忽然福至心灵,低缓地问道:“你想要我去姜家的晚宴吗?”
第129章 盛姐姐
姜茗没有回答。
盛初棠听见她轻轻抽噎了声。
心揪起来, 疼得喘不过气儿。
怎么会这样?
她把姜茗推开,她护不住姜茗,她只会叫她的宝贝,伤透了心。
盛初棠咬唇, “茶茶……”
电话再度被挂断。
盛初棠又拨回去, 仍旧被挂断, 再拨了一遍, 这次没挂断, 只出来一个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请稍后再拨。”
盛初棠不死心,又拨了一遍,还是这个回复。
她隐隐觉得姜茗是把她拉黑了,但又不肯相信,手机握在手里,指尖颤抖, 眉头不自禁蹙得更深。
姜茗在姜家的处境,或许不太好。
不,一定是不好。
否则她那样乖巧的孩子, 怎么会哭着给她打电话?
心狠狠揪着, 漫出痛意。这么看来,姜家这个晚宴,她是非去不可。盛初棠竭力冷静下来,思考姜茗会遇到什么事, 又怕是自己太冲动。
她的一举一动, 都会影响姜老爷子对姜茗的看法。
二十年前的事,谁都可以当作过去了, 她不行。
手指却不自觉点开姜茗的微信,斟酌半晌,一个字也没打出来,只得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过去。
意料之中,姜茗没回。
盛初棠微顿,缓缓退出来,轻轻舒出口气,仰头靠进座椅里,手背覆在额上,闭上眼睛。
沈家退亲,会和姜茗有关吗?
她回来的那个下午……
所有的安排都始于那个下午,沈家就算是提前听到风声,也不可能立即做出退亲的决定。
唯一的可能,是姜家的要求。
姜家不会主动做这种事,除却姜茗,盛初棠很难想到别的。
颜斓说过,姜家在接触姜茗。
一切如同锁链,一环扣一环连接在一起。
盛初棠心底泛起暖意,始终盖不过对姜茗的担心,越想越觉得不好受。姜老爷子半点儿不允许她们有关系,姜茗又是怎么要求他让沈家退亲?
她答应了什么?他又要求了什么?
盛初棠一概不知,她只知道,姜茗多半是受了委屈。到底发生了什么?姜南、姜家,为什么这个时候来认姜茗?
思绪混乱,找不到一点儿头绪。
手机响起,盛初棠急急睁眼,不是姜茗。
心提起来又落下去。
盛初棠微微凛神,“周宁姐,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
周宁没啰嗦,开门见山,“查到了。”
“!”
盛初棠猛地坐直,“是谁?”
“和我们猜的一样,”周宁气势沉沉,“还有意外收获。”
猜的一样,表示做出那件事的人,就是姜茗的生父,薛磊。至于这个意外收获,盛初棠想不出,心口慌张,“这事儿和姜南也有关系?”
周宁:“差不多,”
这三个字一出,一块巨石骤然压在心上,沉闷的痛意扫荡般地蔓延开,压得盛初棠透不过气。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这个无处不在的姜南。
“姜家没管么?薛磊人现在在哪儿?警方那边怎么说?”
一连串疑问,堵得周宁想好的话又咽了回去,失笑道:“你别急,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已经够沉得住气了,她若是再急上半点儿,都该立即冲去姜茗身边,看看她是否全须全尾。
盛初棠抿唇,“你慢慢说。”
周宁轻笑了声,她是不管盛初棠和姜茗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只管,姜茗和盛初棠都是自己人。
知道盛初棠心急,倒也没卖什么关子,周宁语速不快,沉沉稳稳:“我们查到的,姜南不知道先前允诺了薛磊什么,但没有兑现,估计是钱财一类。”
盛初棠咬紧牙关,抑不住地发狠,“他动不了姜南,就拿姜茗出气,是不是?!”
“是,”周宁叹道,“警方也锁定了他,不过目前还没找到人,我们这边也派了人手在找,暂时还没有动静,不知道会不会和姜家有关,他们那边的消息不太好打探。”
盛初棠没接话,脑海里闪过无数猜测。
一时都没有证据佐证。
薛磊当初一现身,盛初棠就立即和沈冬接触过,沈冬当时只拍发过来一张昏暗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影迷迷蒙蒙,两个她都认识。
姜茗,姜南。
她当时生了退意。
那时她就错了,那时她就应该把姜茗抢回来。
手指不自觉掐紧,盛初棠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姜家不会把薛磊当一回事,应该不是他们藏的人。”
但这个时候说应该,就很不应该。
周宁点头,“只能再注意了,咱们这些人里,最好对付的就是姜茗,他会选择会姜茗下手,一点儿都不奇怪。”
盛初棠垂眸,掩去眸子里溢出来的杀意,“嗯。”
“我听说姜茗现在在海城?”周宁问道,“姜家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无声无息,怎么好端端的又要认回她了?”
盛初棠摇头,“不知道。”
“周宁姐,”她轻轻喊了声。
周宁不明所以,“嗯?”
盛初棠吸气,声色沉重,“我要去一趟海城,薛磊那边,您多上点心,我怕他还有后招。”
最怕的是,狗急跳墙,尤其是他这种亡命之徒。
“你要去海城?”周宁声调上扬,她可是知道当年的破事,姜家对盛初棠,不可谓是恨之入骨,这十几年的活动,都是避开海城,现在要自己送上去,搞什么?
盛初棠没多解释,“姜茗那边我不放心,必须要去看看。”
去看能看出朵花儿来吗?周宁扶额,“你别自己乱了阵脚,兴许姜家就是冲你来的,等着你自投罗网。”
要说之前盛初棠还不知道姜家冲谁,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确定,就是冲着姜茗来的。
沈家退亲,就是很好的证明。
现在不知道的,只有一条,姜家为什么要找回姜茗。这一点最关键,搞不清楚,就没办法确定姜茗的处境。
盛初棠心里已经断定姜茗的处境不好,但要想把姜茗接回来,须得有的放矢。否则以她的实力,和姜家对上,非但于姜茗无益。以卵击石,自己搭进去倒罢了,只怕还要拖累姜茗。
盛初棠没说话,周宁也缓了缓,意识到刚刚那句话有点过了,讷讷换了口风,“我知道姜茗是你心尖尖儿上的人,也知道你们俩这么多年的情谊,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周宁谆谆道:“你刚刚坐镇集团,你父母难道就会这样善罢甘休吗?盛泽宇难道会就此作罢吗?还有你爷爷,简直是危机环伺。你的状况比姜茗又好到哪里去?”
盛初棠沉默不语。
明月传媒大部分时候是周宁在管,盛初棠出道,就找了周宁做经纪人,这么多年,盛初棠和姜茗的事儿,她是最了解不过。
除却感情的事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以外,其他还真没什么好指摘的。
她不接茬儿,周宁只得继续说,“她现在人在姜家,薛磊的事儿你也用不着担心,他再怎么豁得出去,毕竟那可是姜家,总不能让她出问题。”
盛初棠默然,她担心的并不只是这个问题。
薛磊还好处理。
姜家……
“周宁姐,您别劝了,”盛初棠轻缓地吐出口气,“我是一定要去的,他请柬已经送过来了,怎么着,我都得去探探虚实。”
周宁脸色微微一变,“请柬?”
盛初棠轻“嗯”了声,简单把原委说明。
轮到周宁那头沉默,久久,她轻声说,“姜家必定是需要姜茗才把她找回去,只是不知道,他们在姜茗身上,图谋什么。不过既然姜茗对他们而言,是有用途的人,至少可以放心,他们应该不会伤害姜茗。”
又是应该。
如果会呢?
她能拿姜茗赌吗?她赌得起吗?
可是周宁有一句话说得对,姜茗对姜家一定有用。
“他们到底图什么?”盛初棠喃喃着向后靠去,脑子里面一片混杂。
周宁一顿,这她哪儿知道?
盛初棠也没想在她那儿得到答案,说是问她,更像是问自己。可她对姜家的了解,不比周宁多多少。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周宁等了等,实在耐不住,“我知道你是一定要去的了,我也不劝你,多带几个人,注意安全,薛磊那边,我会继续盯着。”
“嗯,”盛初棠闭眸,眼前不自禁浮现姜茗的模样儿,“周宁姐,谢谢你。”
周宁懒得和她客气,再叮嘱了两句,结束通话。
距七月二十八,还有好几天,盛初棠几乎坐立难安,她想过提前动身到海城,终究有顾虑,担心她的出现,也会让姜家起疑。
便只能按兵不动,生生等到七月二十八日。早上八点的飞机,将近四个小时的路程,中午十二点,盛初棠一行人到达海城。
中间她也再打过姜茗的电话,无一例外,都是“正在通话中”,她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姜茗确凿是拉黑了她。
拿冯露的手机打,倒是没拉黑,只是一直没接。
盛初棠那颗心,一直吊在半空,她发的消息,姜茗也没回,网上的那些东西,倒是渐渐地淡却。
那场纷纷扬扬的闹剧,谁也没有多提。
盛初棠有时恍惚,竟觉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不过都是一场梦。是梦,就总有清醒的时候。
姜老爷子携着姜茗和姜南一左一右从酒店楼梯上走下来时,这个梦就彻底清醒过来。
从那天录制完节目分开,将将半个月。细数也没多少天,盛初棠却没来由觉得时间久得离谱。
盛初棠仰着头,眼神不自禁落在姜茗身上。
姜老爷子在说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清。
姜茗还是姜茗,嘴角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深蓝色礼服长至脚踝,她站在那两人身边,泛着熠熠光彩。
不知道怎的,盛初棠耳边冒出咚咚的擂鼓声,她仔细去听,骤然发现,是自己的心跳声。
姜茗恰在此时,眼神扫过。
短短两秒的对视,盛初棠不期然在那道眼神里面看到了冷淡,猝不及防的心口一滞,盛初棠微微抿唇,掩饰性地将酒杯送到唇边。
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她必须得和姜茗谈一谈,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老爷子发表了一大通感慨,最后笑盈盈带着姜茗和姜南走下来,在人群中谈笑。
良久,那三人精准地走到她面前。
“盛小姐,”姜老爷子拿过一杯酒,举在身前,声音却不如刚刚洪亮,略微低沉,“多谢捧场。”
心脏重重一跳,是怕的。
脸上的笑温润,盛初棠酒杯稍稍往下,“您老客气。”
两人对饮了一杯,谁也没有多说,仿佛他来这趟,仅仅为了说那四个字,姜老爷子的眼神能洞悉一切似的,看得盛初棠背后沁了一层冷汗。
她今天的造型简单,只穿了件普通的黑色长裙,凸显干练。
姜老爷子放下酒杯,笑着转过头,“行了,你们小辈自去玩吧,我也去找我的老伙计聊聊。”
“小南,你带你妹妹转一转。”
他越是淡然,盛初棠越紧张。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但他说走就走,一点儿没在意原地的三人。
姜南挂着她那抹招牌的淡笑,侧眼看着姜茗,“我带你转转,还是你跟盛小姐叙叙旧?”
盛初棠下意识望向姜茗。
理智告诉她,姜茗应当和姜南去走一走,但心底隐隐约约在期待,姜茗留下来。
姜茗和以前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盛初棠说不上来是哪里,脸上的笑也没变,浅淡如常,但是眼里,仿佛只有一片死寂。
她没回视,偏头看着姜南,语调也浅淡,“你能不听爷爷的话吗?”
姜南眼神一黯,嗤笑了声,先转过身,“走吧。”
盛初棠心中生出强烈的不安感,她知道不该出声,可还是忍不住,轻轻喊了声,“姜茗……”
走在前头的姜南挑眉,唇瓣向上扬起,满是看好戏的愉悦。
姜茗脚步微微一顿,想了想才回过头,“盛姐姐。”
盛……姐姐?
她现在,是这么叫她了?
这宴会厅里,空调约莫是开得太足,盛初棠心底倏然一阵一阵发冷,嘴角的笑勉强挂着,“你还好吗?”
姜茗淡淡点头,“在家,自然是很好。”
盛初棠满腹的话,都叫这一句,尽数堵了回去。
“家”这个字眼,听了总是叫人难过。
“那就好。”盛初棠咬牙道。
姜茗脸色没什么变化,微微欠身,“我还有事,少陪了,盛姐姐请自便。”
说罢转回身,跟上姜南,没有回头。
盛初棠有一刻,感觉心跳已经停了,耳旁嗡鸣,她望着姜茗的背影,渐渐模糊不清。
有人端着酒杯过来,盛氏集团在海城不算什么,但盛初棠的名头,在国内外都还有些影响,姜家既然示好邀请,那就更不妨碍有人来交个朋友。
盛初棠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她始终没能和姜茗独处一会儿。心底沉重,但没有办法,人在海城,不能轻举妄动。
看今天这个样子,姜茗和姜南都得听老爷子的,重点估计还是那位姜老爷子。
只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盛初棠合上电脑,重重吐出口气,仰头摁了摁眉心。
姜茗很不一样。
不是好像,就是很不一样。
她在笑,但她不高兴。
到底为什么?
盛初棠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门铃忽地响起。
这个点儿…
盛初棠心底迟疑,脚步不由自主加快,走到门边,甚至连猫眼都不记得看,径直打开了锁。
跟前站着一个人,长发散落在肩上,两只眼睛水雾朦胧,深蓝色的衣裙,衬得她犹如一只暗夜的精灵。
是姜茗。
盛初棠愣了下,姜茗没说话,冲进她怀里。
熟悉的温度。
真的是她。
那股力道有点儿大,冲得盛初棠往后退了两步。
“姑姑。”
心口颤得厉害,盛初棠下意识拥紧姜茗,“我在。”
姜茗没应声,两只手紧紧箍在她腰间,盛初棠没辙,只能先把门关上,略微平复了下心情,沉缓问道:“怎么了?”
姜茗依旧没吱声,脑袋埋在她肩窝里,似是委屈得很。
心口又痛起来,翻涌上来细细密密的窒息感,盛初棠无意识紧了紧手臂,恍惚间闻到姜茗身上的酒气。
“你喝酒了?”
姜茗抬起头,眼神迷离,委屈巴巴的模样儿,“你为什么不理我?”
眉头情不自禁蹙起来,盛初棠伸手把她推开一点儿,上上下下看过一遍,“喝了多少?难受不难受?胃疼不疼?”
怀中空荡,蓦地生出慌乱,姜茗小心翼翼地去揪盛初棠的衣摆,“棠棠,别推开我,好不好?”
会说这些,多半是醉了。
盛初棠心脏切实地痛起来。
咬着牙说不出话,只能重新把姜茗拥进怀里。
体温纠缠,升起丝丝缕缕的热意。
盛初棠也不知道,姜茗什么时候将唇凑了上来。
第130章 喜欢
夜深沉。
姜茗的吻同她的拥抱如出一辙, 来得急切热烈。
盛初棠先时还拥着她,没几息就完全招架不住,手指虚虚地攀在姜茗肩上,腿软得直直要往下落, 全靠姜茗支撑着。
姜茗的手搭在她腰间, 呼吸沉沉, 久久才松开她。
盛初棠朦胧间听见她轻轻笑了声, 她不敢肯定, 以为还是错觉,眸子追寻着姜茗的眼睛, 去看她的状态。
她素来不允许姜茗喝酒,姜茗这样浑身酒气,担忧是下意识的行为,她一手攀着姜茗,一手却是要推开她,“茶茶, 你到底喝了多少?胃疼不疼?”
姜茗又不说话了,蓦地握住那只要把她推开的手。
手心的温度,滚烫滚烫。
五根手指紧密地交缠在一起。
盛初棠忍不住垂眸去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姜茗的手指修长, 扣在她手背上的指节,莹白中微微泛着红润。喉间滚动,盛初棠急急别开眼,猝不及防对进姜茗深沉的眼里。
心口一惊。
姜茗眼神忽地一变, 嘴角漾起一个笑, 笑意从琥珀色的眸子里溢出来。好看至极,比她今晚任何一个笑, 都要好看。盛初棠怔怔看着,不免有些痴了。
她一点一点看着姜茗长大,那时还是小小一只,怎么会忽然就变成,这么好看、比她还高上一点儿的姑娘了呢?
盛初棠怔怔望着,眼里的情思分明,阻挡不住。
她今晚控制着,没喝太多,大约是在姜茗嘴里尝到酒味儿,才盈上来迷蒙的醉意。
她心底有许多问题,此刻一个也想不起来。姜茗的一只手还放在她腰间,源源不断地沁出灼炽的热意。
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些许,去回想该问的事情。
“你来找我,不要紧吗?”
姜茗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妄图看进她心里,和以前一样,盛初棠的眼睛里,莹润着星辰大海,黑压压一片,她永远也看不透。眼里的情绪变了几变,怕盛初棠察觉,才勉强压下去。
手上用了点力道,将盛初棠更揽过来一点儿,姜茗垂眸,并不想再看盛初棠的眼睛,注意力便放在她搂着的细腰上。
这身长裙很合身,将她腰间的弧度勾勒得一丝不苟。
两人越贴越紧,温度仿佛也在不断攀升,盛初棠几欲耐不住,撑着的手气力也渐渐弱下来,“茶茶?”
姜茗“嗯”了声。
气息从鼻间喷洒出来。
弯弯绕绕,辗转缠绵,勾在盛初棠心尖儿上,倏然漫开一阵颤栗。脑海里只剩下一片混沌,盛初棠站不住,整个人靠进姜茗怀里,呼吸乱得失去节奏。
姜茗就那样站着,拥着她,愈拥愈紧。
腰间的热度隐隐夹杂着微微的钝痛,盛初棠轻轻吸了口气,姜茗的手骤然一松。
盛初棠略微清醒些许,“茶茶,在姜家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回应。
腰间霍然一凉。
盛初棠想退,姜茗没给她机会,脑袋垂下来,唇瓣轻缓地凑在她脸颊上。
她的话,有点儿太少了。
盛初棠费力抽出手,试着推拒姜茗。
到底养了她十七年,这点端倪都看不出,那就是她有问题了。
姜茗停下来,直勾勾望着她。
盛初棠轻轻喘着气儿,眉间微蹙,“为什么不说话?”
姜茗咬了下唇,眼里的情绪浓烈炙热,盛初棠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忽地就被姜茗打横抱起。
她下意识惊呼了声,双手揽上姜茗的脖颈。
“茶茶!”
姜茗的唇落下来,把她所有的疑惑都堵了回去。身体陷入软绵绵的床里,姜茗的头发有几缕落下来,垂在她脸侧,仿佛天地之间,只剩她和她。
唇瓣碰撞,盛初棠只觉得热极,她想不明白,姜茗的唇怎么这么软?舌尖也是,裹了蜜似的,扫过哪处,哪处就是甜的。甜得盛初棠心底发懵。
手指无措地攥着姜茗的肩上薄薄的布料,勉力睁着眼去看姜茗。
姜茗似是投入极了,温软的眸子里闪动着簇簇火苗,分毫没掩饰那股贪婪的侵略气息。仙驻付
她初时来得急,这会儿忽地放缓了动作,轻柔地叫人眷恋。
心莫名沉寂下来,这一个多月的浮躁不安,仿佛在这一刻尽数消散,盛初棠睁大眼睛望着她,眼神一点一点描摹过姜茗的脸,爱意如月光倾泻,清晰地流淌出来,一寸一寸包裹在姜茗四周。
那样的眼神,竟像是真的。
姜茗撑在她身上,唇瓣浅浅退开,忍不住望进盛初棠的眸子里,盛初棠的眸子太亮太深,浓郁的爱意毫不掩饰,看似清醒又缠绕着勾她沉沦。
姜茗抿了下唇。
抬起一只手覆在她眼上,唇瓣再度落下去,微微张开,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不很痛,只是盛初棠没提防,冷不丁被她这么一咬,浑身的血液骤然沸腾起来,带起一股大火,将理智尽数烧得干净。
眼里的清明瞬间湮灭,生出密密麻麻的急切,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光影在姜茗指间明明灭灭,她睁大眼试图看清楚,却是无济于事。
眼前看不真切,其余的感官就格外明显。
姜茗的牙极快地松开了唇瓣,但她没离远,呼吸沉重地传递过来,那张火热的唇沿着下颌边缘,轻缓地挪到她耳边。姜茗玲珑的身躯覆在她上方,每一寸都散发着缠人的热度。
“盛初棠,”
姜茗的声音在她耳边,恍若只有一丝气流,悄无声息地钻进她心里。盛初棠浑身一颤,茫然地扭过头,去找姜茗的唇。
额头相抵,气息不期然交织。
有什么将将要从唇齿间溢出来,脑袋一阵阵发懵,盛初棠那一刻想起许多事,眼前不断浮现当初的情境,画面里竟没有一刻不是姜茗。
床笫间的事儿,姜茗一概是温柔的,似是怕伤到她,即便是一开始的难以自抑,到后来,也会生生忍下来。
她年纪虽小,那份珍之重之的爱意,却波涛汹涌,如大海般深沉广袤。
盛初棠浅浅喘了口气,情不自禁去碰了碰姜茗的唇,“茶茶…”两个字低低出口,叫得悠扬婉转。
姜茗没应,保持着那个姿势伏在她身上。
久久,盛初棠似乎听见她低低叹息了声,旋即,便有一道直击心灵的话,飘飘荡荡撞在心上——
“我不说话,你把我当作她,可以吗?”
盛初棠一懵,当作她?谁?
姜茗是因为这个,才一直憋着不说话?
盛初棠迷茫得紧,还没想清楚,刚想说话,姜茗的唇再度凑了过来,轻易地分开了她的牙关。
刚刚一闪而过的头绪,霎那间声销迹灭。
后来的事顺理成章。
姜茗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下了覆盖在她眼前的手,她无意识闭着眼,一举一动都配合着姜茗的动作,身上蓦地一凉,在她眉心唇间游走的唇,终于如她期盼的那样,缓慢地往下移,停在她胸前,隐有水声。
盛初棠昏昏然睁眼,姜茗低着头,唇齿间的温度似凉似烫,她半点儿也分不清。
久久,姜茗才放开那处,抬眸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
水漾的眼眸,透出无穷尽的感伤,盛初棠的心猛地一颤,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忽然想起姜茗那句话的意思。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喜欢的人吗?
——你和她很像。
——我和她很像?
——声音不像。
当时不过是无奈之下的借口,不曾想却叫姜茗当了真。
喉头微哽,心口的疼意大片漫开,她当时希望她信的,她也确凿信了,不是姜茗的错。
手臂缓缓收紧,把姜茗拉下来了点儿,盛初棠紧紧拥着她,千言万语堵在心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只是望着她,眼里的心疼温和地溢出来。
姜茗倏然低头,别开了眼。
任她停了两秒,盛初棠一鼓作气把她拉了上来,依旧紧紧拥着,眼神一刻不停地直视着她。许是自尊心作祟,解释的话在肚子里转了好几圈,都觉得难堪没能说出口,只得在她唇角碰了碰,暗示的意味儿昭然若揭。
她缓了缓,低声说:“我……我也……”
对着一个自己从小养大的小孩儿,要说出这种话,确实有几分不容易,那股羞耻感自己蹭蹭往外冒。有些东西,做是一回事,说又是另一回事。可以沉默着做,沉默着喜欢,沉默着放纵。
一旦要明明白白说清楚的时候,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拒绝。
可刚刚姜茗的神情,由不得盛初棠再羞上半分,南城她都来了,如果不把话说清楚,岂不是白来了吗?
理智飞速回归,盛初棠静静抱了她一会儿。
仔细考虑着能和姜茗说哪些,哪些又不能说,现在的问题是,她还不知道姜茗遇到了什么事,姜家……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姜茗直直盯着她,眼见她眼里的情思一点点退却。
心底透凉。
脑袋低垂下去,唇瓣微启,重重咬在盛初棠唇上。盛初棠一惊,呼声本能地溅出来。
姜茗趁势堵住了她的唇,把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胸腔里。
丝丝甜意须臾就膨胀开来,肆意在口腔中蔓延。
盛初棠刚清醒一点儿脑袋,乍然又懵起来。身上逐渐燃起灼烧的火苗,忽然间似有一只玉做的手,轻轻缓缓的游走过每一处。
又冷又热。
她明明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真切。
房间没关灯,姜茗略略撑起来点儿,脑袋悠悠地往下。盛初棠偏了偏头,她看见姜茗莹白的肩头,和散落在地上的两条长裙,一黑一蓝,胡乱地交缠在一起。
盛初棠转回眼。
只看见姜茗黑黝黝的头顶。
应是没有风,她却倏地起了阵阵颤栗。手指无意识攥紧身下的床单,脖颈微微仰起。
姜茗的手却执着地找上来,一点一点叩进她手心,十指交握。
她松不开,只能越握越紧。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也做不出拒绝的姿态。她比姜茗还要更沉溺于这段感情。
不是姜茗离不开她,是她离不开姜茗。
夜色微凉,她心似火炭,一遍一遍的沸腾。
临了她才将姜茗一把拉上来,酸软无力的手用尽力气紧紧抱着她,声若蚊蝇,“我也喜欢你。”
姜茗仍旧没说话,伏在她身上,浅浅喘息。
许久,久到盛初棠险些昏沉沉得睡过去,姜茗起身,抱起她,进了浴室。
水波荡漾,轻轻拍打在肌肤上,她挂在姜茗身上,酒醒了大半,可身体困乏得很,提不起半点劲儿,姜茗脾气好得不得了,由着她挂着,任劳任怨给她擦洗。
睡得迷蒙间,她恍惚听见姜茗说,“你话里的真假,我一句也分辨不出,你哄我也好,骗我也罢,我都不懂,也……”
也什么,盛初棠没听清。
姜茗的怀抱难得的温暖,她依稀只记得,她和姜茗躺在床上,她拥着姜茗,姜茗也抱着她。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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