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月圆的日子。
深夜刻漏滴答,更声敲过子时,整座山寨安静下来。
躺在床榻上的云渺无声地睁开眼。
她悄悄扫了一眼四周,确认身边的人都在睡觉,于是蹑手蹑脚地起了身,绕过大通铺上横七竖八打着鼾的人,无声无息地从一道门缝里出去。
她是要去完成谢止渊交给她的任务。
“山寨里有三处马厩,其中最西边的那一处,每至子时便无人看守。”
他说过,“趁所有人睡熟时去那里,给马喂一种混着宿苜草的药。”
“别担心,那种药不是毒,只是带着吸引马群的气味。你在手上涂抹对应的药粉,就能让它们听你的话。”
少年的低声叮嘱犹然回荡在耳畔,“制作草药的方法我教给你,你只需要照着做。”
云渺摸着黑踩过山间的小径,熟练地推开马厩的门,从袖子底下取出提前制成的药粉撒进食槽里,搅拌一下然后抓一把喂给木栏杆后的马。
“嘘——”她悄声说,“安静。”
一匹马在她的掌心呼噜噜地喷着鼻息,她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一点点地把马食喂进它的嘴巴里。
几天过去,这些马已经很听她的话了。她说安静就安静,倘若她生气了,轻拍一下它们的头,它们就乖乖地低下头,像是认错的孩子。
喂完马以后,云渺又转去了东边,在巡逻的山匪经过的间隙躲在草丛里,等他们走过之后再悄悄地探头出来。
“每日山寨都会派人进一次城,进城时将经过东侧的山路。”
谢止渊告诉过她,“在那条路上撒一种粉末。”
“那是无色无味的粉,却能被官兵的猎犬识别出来。”
他低声解释,“光凭我们两个逃不出去,但是倘若能引导官兵进山剿匪,我们就有了出逃的时机。”
云渺从袖子下的荷包里掏出一把粉末,边走边撒,飞尘般的粉末飘落在道上,很快就被泥土和碎花掩盖。
待到次日清晨,山匪们出寨之时,碾过的马蹄将沾上这些粉末,一路携至长安城。
完成这项任务以后,云渺回到房间里睡了几个时辰,又在天快亮时再次起身,提着一盏灯去地牢里见谢止渊。
自从那天云渺见过谢止渊以后,黑水寨的人觉得这个看起来很乖的女孩不会耍什么花样,于是默许了她每日在凌晨时去找他。
这个奄奄一息的少年还有不少用处,暂时还不能让他真的死掉,而他带来的女孩刚好想去照顾他,倒也省却了一桩麻烦事。
他们是彼此的人质。只要云渺还被关在这里,谢止渊就会一直为山寨做事。而只要谢止渊还活着,云渺就会乖乖在山寨里待着。
在山匪们看来,这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小情侣,再加上两个人都很听话,这里的人渐渐对他们也没那么防备。
借着见面的机会,云渺甚至把谢止渊藏在她这里的那柄小刀偷偷带回给了他,而山匪们完全没有察觉。
不过那个刀疤脸的山匪头子似乎还是对云渺有些念念不舍。
每次经过她的时候,山匪头子眷恋的目光都会在她的肌肤上逡巡,如同一条吐着毒信的蛇。
云渺感到强烈的不适,但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谢止渊,怕他担心。
黎明时分,幽暗的地牢深处,昏黄的烛火照亮了狭窄的通道。
云渺从打着盹的看门人身边经过,走向最深处的那间囚室,坐在门口的铁网边。
“谢止渊?”她小声喊。
听见她的声音,靠在墙边沉睡的少年醒了,偏过头很低地咳嗽一声,然后侧过身看她。
“你还好么?”云渺一边问一边把藏在袖子里的东西往铁丝网里面送。
一个接一个小荷包被依次排列在石板上,里面是一些甜点、治伤的草药、以及谢止渊要求她带来的龙血草。他最近开始吃这种止痛的药物,大约是因为毒发的痛已经渐渐在影响他的身体了。
隔着一个网眼,云渺伸出手,摸了摸他冰凉的额头。
她心里很担忧。
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都比上一次伤得更重。而且每次和她说话的时候,他都在轻轻地咳嗽,弄得她更加心疼。
他表现出这一副性命垂危的样子,令她十分急切地想要完成任务,尽快带他逃出去治伤。
隔着一道铁丝网,面前的少年十分温顺地让她摸了一会儿头,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拉到自己的身旁,以指尖点了一下她的掌心。
“入夜之前,官兵会发起突袭,这是唯一的时机。”
谢止渊低声说,“还有最后一件事要你去做。”
云渺紧张地点点头。
“会很危险。”
谢止渊顿了一下,忽而抬头看她,“你相信我么?”
面前的少年难得表现严肃,望向她的眼瞳里落着极为专注的光,投在她的脸颊上,似乎在仔细确认她的神情。
于是云渺用力点了一下头。
“那就好。”谢止渊轻笑一下。
而后,他低声说:“我的计划是......毁了这里。”
话音未落,云渺惊讶地眨眼。
她以为他们只是会在官兵攻打山寨的时候趁乱逃跑,却没想到谢止渊的目的是把整座山寨都毁掉。
“很惊讶么?”
少年似乎有些不解地歪了下头,“黑水寨的人烧杀抢掠、作恶无数,全部杀掉的话,也算是一桩善举。”
他把“全部杀掉”几个字说得轻描淡写,云渺在心里悄悄吐了一下舌头。
听起来真是很正义的话。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你说出口就像个大坏蛋。
“我要怎么做?”云渺问他。
“后山有一座废弃的仓库,连着成排的炊房,里面堆放了大量干草和木柴。”
谢止渊以指尖在她的掌心轻点,“去那里放一把火,整座山寨都会烧起来。”
云渺低头看着他在自己的掌心绘图。因为没有纸笔,他为云渺描述地形时都会在她的掌心写写画画,帮助她记忆。
少年的指尖落在她的手掌心,带起一点轻微的痒意。她有时候会不小心走一下神,被他以指节叩着额头敲一下,她就回过神继续认真听。
“记住了么?”他问。
“记住了。”云渺再次点头。
停顿一下,她再问,“谢止渊,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他显得十分耐心。
“山寨里除了那些恶人山匪......还有不少妇女和老人。”
她斟酌着措辞,“有办法保证他们的安全吗?”
“有点困难。”谢止渊想了会儿,“不过也不是做不到。”
他歪头看她,“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会想办法。”
“谢谢你!”云渺立即感谢,“谢止渊,你真是个好人!”
听见这句话,身边的少年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见面的时间有限,天色已经快亮了。谢止渊又低声叮嘱了许多话,云渺牵起裙摆站起来,和他道了别,然后转往门口离开了。
地牢深处的少年抬起头,看着她提着灯远去的背影。
“阿渺,真听话。”
他轻轻笑了下,低声自语般,“可惜你对我已经没有用了......”
“我不会死的。”他轻声说,“但我们也不会一起逃出去。”
一柄极薄的刀从大袖里无声地滑出,锋利而冰冷的刃被夹在指间,刀锋在火光里闪过一抹凛冽的寒芒。
“就把你丢在这里好了……我不会再带你回长安了。”
他微笑着,“我们就在此分别吧。”
烛火摇曳着消失在走道尽头,地牢里再次陷入一片幽深的黑暗。
而最尽头的囚室里,那个少年的身影已经无声地消失了。
-
临近黄昏时分,西边的天空沉落一抹极浅的霞红。
这一日是个阴天,黑云乌沉沉地压山,风卷着草木沙沙地响,密林间的树叶哗哗地摇曳成一片。
黑水寨的塔楼之上,两个负责守山的山匪正靠着墙垛聊天。
“过几日就要攻打南乞了。”
其中一个玩着手里一把折刀,“寨主说这次必定能一鼓作气捣毁他们的老巢,把南乞舵主那个老头子给活捉回来。”
“得胜归来以后,寨子里就会开宴。”
另一个得意洋洋地说,“想来寨主会宰了那个地牢里的小子祭酒。”
“我看上那个小子带来的漂亮小姑娘很久了。”
他搓搓手,“等大哥他们享受够了,总能轮得上我们几个小的。”
“喝!”他的同伴拍了他一掌,嘿嘿地笑,“你小子想得真美!”
山匪哈哈大笑起来,转过头向外看。
突然间,他愣了一下。
“你快看......”
他喃喃地说,“那是什么?”
昏暗深沉的天幕下,骤然亮起一簇银光!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箭矢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无数箭雨从密布的山林之间喷涌而出,瞬间就席卷了这座木制的塔楼。
山匪大吼着拔刀抵挡,而他的同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支羽箭刺穿了喉咙,钉死在后方的木板上,睁着一双空洞茫然的眼睛。
血呼呼地流淌出来,映着箭簇上那道明亮的刻印。
金玉辟邪,龙角鹿尾——那是金吾卫的刻印。
“敌袭!敌袭!”
号角声霎时传遍了整座山寨。
几乎只在瞬息之间,无数流矢覆盖了山寨的上空,埋伏已久的官兵们从密林里冲出来,发起了对这个匪帮总据点的进攻。
山匪们纷纷拿起武器进行战斗,然而官兵的进攻太过突然,打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匪帮在这场战斗中几乎一击即溃。
没有人想到这座在深山里藏了多年的山寨会在一夜之间被偷袭。
更没有人想到,前来攻打山寨的官兵不是附近县令手下的兵,而是来自长安城的训练有素的金吾卫。
不日前,奉朝廷之令,金吾卫大将军、内侍监宦官余照恩亲自领了一支精兵,以急行军来到了这片山区。
官兵们乔装改扮成普通的猎户,分批次悄然无声地入山潜伏。摸清楚山寨的具体位置之后,他们在这个月圆之夜一鼓作气发起进攻,决意以最少的损失、最快的速度剿灭这支作乱多年的匪帮。
一旦剿匪行动获得成功,就会成为金吾卫的一大功绩。待到那时,支持余照恩的北司一党就可以在朝廷上再次要求增扩兵权。
而云渺并不知道这些事。
纷飞的流矢里,她披着一件斗篷,躲在混乱的人流里,踩着山路绕到了无人的后山,在堆满干草的仓库前小心翼翼地擦亮了一个火折子。
“噗呲”一声,火光在黑暗中亮起,点燃了早已准备在仓库一侧的绳索。
火苗沿着绳索迅速地燃烧起来,连接成一条弯弯绕绕的赤色长蛇,烧向了仓库里成堆的干草和木柴。
下一刻,大火熊熊燃烧!
凶猛的火舌迅速吞噬了成排的炊房,朝着更远端的山寨进发。一座木楼在火光中轰然倒塌,无数纷飞的火花犹如漫天飞舞的流萤。
“救火!救火!”山匪们高吼。
混乱的人流和飞舞的尘埃之中,一个穿着斗篷的女孩悄然无声地离去了。
-
另一边,狭窄的山路上。
扑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犹如一场盛放的黄昏之火。
而从这条高高的山路上看去,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大火与流矢都恍若隔世,震天的喊杀声与战斗声仿佛隔了一层纱。
一支山匪小队正在山路上行进。
“寨主大人。”
一名山匪从最前方策马来到队伍中段,对着一匹高头大马上的人抱拳行礼,“侦查的人回来了,前方应该是安全的。”
“好。”黑水寨主声音低沉地回答,“继续前进。”
他已经决定抛弃整个黑水寨。
在确定进攻山寨的人是金吾卫的那一刻,黑水寨主就已经知道了这场战斗必定会输。
黑水寨能够作乱多年而不被官府剿灭,最大的原因就是其神出鬼没。只要藏在深山里的据点不被找到,他们就可以不断出现再消失,官兵们至多只能抓到一些落单的匪徒,却断绝不了源源不绝涌现的山匪。
可是这一次,他们的据点被找到了。
一旦山匪的老巢被找到,官兵发起剿匪总攻,无论在训练上还是武器上都落后的山匪根本不可能赢。
黑水寨主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但也绝不会打一场注定失败的仗。
所以他当机立断,一方面下令手下的人死守山寨不许后退,一方面带着最信任的一群兄弟,从事先留好的一条山路悄然离开。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这帮老兄弟都还在,黑水寨总有一日还能再起势。
马蹄碾过铺满落叶的小径,卷起沾着露水的残花。
行进在下山的路上,一群人都很沉默。他们毕竟是背弃了山寨逃跑的人,就这样离开生活多年的地方,不知道要前往何处亡命天涯。
终于走到了山路尽头,很快就要离开官兵的封锁线,所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可是骑马在最前面的人突然愣了一下。
无边的山风卷着落花涌来,道路的尽头站着一个少年。
一线月光破开云雾落在少年的身上,照亮他一袭深红的大袖袍。乌浓的墨发用一根缎带束起,在涌动的风里翩跹如长长的尾羽。
“黑水寨主。”
少年歪了下头,轻轻一笑,“别来无恙?”
话音未落,前方的山匪们同时拔刀!
他们不知道这个拦路的少年究竟是何人,但是凡拦住他们路的就该挥刀斩开。
然而队伍里的黑水寨主突然低声说:“都住手。”
队伍里沉默一瞬,而后缓缓走出一匹马。身形肃杀的男人翻身下马,抱刀对这个少年作了一揖。
这个举动令队伍里的山匪们全部愣住了。
“......三殿下。”
黑水寨主低声说,“我本来早该猜到是你。”
听见这话,少年却冷笑一声。
“倘若我不想让你知道,”
他淡淡地说,“你就永远不可能知道。”
“之前对殿下多有得罪,某该当万死赔罪。”
黑水寨主再抱刀作揖,“如今我等已是穷途末路,甘愿归顺朝廷,恳请殿下放一条生路。”
“殿下初来山寨时,某未能认出,误伤殿下千金之躯。”
他再继续道,“而直到此刻才认出殿下,亦是某之过。如今只求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我等愿誓死跟随殿下,效犬马之劳。”
面前的少年歪着头看他,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一轮冷月之下,两方人马无声对峙。对面的少年分明只是孤零零一个人,这边的山匪们却全都不敢动手,静静地等待他答复。
“你是个审时度势的人。”
片刻后,少年轻笑一声,“不愧能带领黑水寨多年,欺软怕硬的本事倒是一流。”
“不过很可惜......你活着对我没什么价值。”
他微笑,抬手,指着对面的男人,凛冽的风卷起他的衣角:
“既然该当万死赔罪,那就去死好了。”
下一刻,箭啸声起!
呼啸的羽箭从密林深处射来的刹那,队列里的不少山匪才猝然意识到......
这个少年根本不是一个人!他带了足足一整队金吾卫!
也正是察觉到了密林里的埋伏,黑水寨主才在此刻不惜放下尊严,主动下马请求这个少年放他们一条生路。
然而他冷淡地拒绝了。
“杀!”黑水寨主拔刀高喝。
与此同时,一队金吾卫从密林里冲了出来,与道路上的山匪战在一处!
最前方的少年也在同时动手,大袖下的刀无声滑出,在交战的人群里如闪电般折返,每一次经过都带起飞溅的血光。
金吾卫是训练有素的官兵,而这些山匪也是杀人如麻的暴徒,在逃亡的境地下不惜以命相搏。
双方在狭窄的山路上交战成一团,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胜负,只有不断响起的喊杀声。
激烈的战斗之中,黑水寨主突然纵马向前!
他挥刀斩开几个冲来的金吾卫,笔直地冲向最前方的少年,挥起的刀光带着呼啸的狂风。
“三殿下,”
他低声说,“你既然逼人太甚,可知困兽犹可拼死一斗?”
人群中的少年正从一具尸体上收刀,足尖点地的刹那间转身回头。
纵马而来的男人挥舞着硕大的斩.马刀,朝着他的方向狠狠劈落斩下。
“你既要我死,我必不让你活!”
男人大吼,从马背上高高跃起!
-
漫天的火光里,云渺披着斗篷小跑着前往最西边的马厩。
这时候官兵已经冲进了山寨,四面八方都是交战的人群。
云渺借着火光和草木的掩映,一路上东躲西藏,终于来到了她所熟悉的马厩。
这一带空落无人,只有大火在燃烧,毕剥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夜里。
马厩里的马匹们正因为火光而不安地刨着蹄子。云渺昨夜临走前要求它们待在原地不动,因此山匪们牵不走它们。这里的马群一直在等待云渺的出现,就像孩子们焦急地等待母亲。
云渺匆匆跑到它们身边,一边轻声细语安慰着,一边飞快地解开绑在马匹身上的绳索。
其中一匹最好的马已经不见了,云渺猜测是被谢止渊牵走了,他肯定已经设法离开了地牢。
“嘘,听话。”她轻轻拍着马匹们的头,牵着它们一同往不远处的厢房方向走。
马群停在成排的厢房前面,云渺推开一扇破旧斑驳的木门,朝里面大声喊:“我回来啦!”
厢房里挤在一起的女人们同时抬起头来。
这一排厢房都是山寨里的仆妇和老人住的地方。
早在今日官兵进攻之时,云渺已经挨个告知大家不要出门,都躲在一座无人问津的老房子里,以避免被大火烧伤。等到山匪们冲出去战斗的时候,他们就搭乘马匹逃出火场。
这是谢止渊答应她的事。
她会带着这些人一起从后山一条狭窄的山路上离开。
那条路极为隐蔽和复杂,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而那个少年在她的掌心画了许多遍,直到她能够完全地记住。
至于下山以后要怎么办,云渺不知道。
谢止渊说他会在山下等她。或许他会下令让官府安置好这些无家可归的女人,然后再带着云渺回长安。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他带她走过一段很长的路。
在云渺的指挥下,行动不便的老人被抱上马背,其他女人们则牵着马往后山的道路上走。
她们走得很慢,一路上经过好几个岔路口,云渺根据谢止渊的叮嘱来给大家指路。
在一个其中岔路口的尽头,云渺远远地看见打斗过的痕迹和未干涸的血迹,她有些紧张不安,领着人群飞快地绕开了。
黑压压的乌云渐渐地散了,一轮圆月从云层里钻出来,在群山之间泼洒漫山遍野的清辉。
这支慢吞吞的队伍终于走到了山下。
道路尽头生长着一棵晚开的桃花树,粉白的花瓣纷纷落了一地,随着晚风在月光里漫卷着起舞。
“那条山路有许多岔口,倘若走到尽头看见一棵桃花树,就说明你们走对了。”
那个少年的声音恍若响起在耳边,“我会在那棵树下等你。”
“但是假如子夜之前我没有来,就说明我不会来了。”
他轻笑了一下,又说,“你带着那些人走,离开这里,一直向前,不要回头。”
一轮明亮的满月高悬在天空之上,此刻已经过了子夜时分了。
而道路尽头的花树下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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