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该死的


    李礽给了三天的时间让这些翰林学士去处理自己的志向,自己则是拎着稿子一溜烟地冲到了康熙那儿告状。


    “汗阿玛,您瞧瞧,他们开始敷衍我了!!!”李礽一手拎起袍子,大步迈过门槛,另一只手举着那篇稿子。


    康熙接过来看了一下,“哪里敷衍了?”


    “您瞧瞧,这种植时间都不对。”李礽伸手指出了纸上的几处种植时间。


    “你怎么知道这时间不对?”康熙扫视着整个文章,问道。


    李礽噎住,糟糕,着急来告状,忘记了自己的马甲,他脑子飞速转动,“因为啊……因为啊……因为咱们京城都不是这个时间种啊。”


    理不直气也壮!!!


    “盛京和京城的气温不一样,自然种植时间不同。”康熙解释道,他将东西压在案桌上,转身看向儿子,“盛京的种植时间要比京城晚将近二十日左右。”


    “那京城是里盛京远呢,还是离广东远呢?”李礽问道。


    “当然是广东远。”康熙笑着回道,他旋即顿了顿,两广地区离京城更远,所以与京城附近的春播时间要早很多,不会同文章里写得那样,只早不到二十天,跟盛京的时间差不大。


    李礽凑近,嘿嘿道:“是吧?是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康熙问道,既然这事儿是保成发现的,不如看看他是什么样的想法。


    李礽愁眉苦脸,“不止如此呢。”


    他把张明远的事情说了一遍,主要表明自己的困扰——写得好,不知道夸谁,写得不好,不知道找谁算账。


    “那你为何还让他们自己选择?不担心他们全部都走掉了吗?”康熙问道。


    李礽烦闷地撇撇嘴,“那能怎么办呢?他们的心都不在这里,也不好好做事儿,还不如算了呢。”


    康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那这事儿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当然!”李礽想也不想地说道,他的“宏图伟业”怎么可以因为这么一点点的挫折就放弃呢?


    康熙的手肘架在膝盖上,侧头整好以暇地看着儿子,“然后呢?”


    “我打算去翰林院重新招人,做一回姜太公。”李礽侧头,笑着露出自己的小白牙,之前都是康熙指派的,他要去自己去看看,世上总有人愿意做崎岖之路的先驱者。


    “可以。”康熙点头,准了他的要求,写文章的人只是小问题,真正的麻烦是保成想要的这些经验的来源,“那延善和延全呢?”


    李礽也知道这是个麻烦事儿,处理重了显得自己铁石心肠,处理轻了又显得自己包庇藏私。


    “汗阿玛觉得如何比较好呢?”李礽问道,康熙处理这些事情才是高手,自己不过是菜鸡,还是老姜比较辣。


    “你得自己想,不能总让朕给你出主意。”康熙道。


    李礽鼓着腮帮子与康熙帝对视了好一会,确定他不会帮助自己后,想了想康熙平时的处理方法,“我得先弄清楚情况,看这份错误的数据是如何得来的,要是同他们有关系,再看如何处理,对吧?”


    康熙点点头,“那你要如何弄清楚呢?”


    “这不难。”李礽答道,延全曾经在自己面前吹嘘过这东西是他和延善亲自跑了一趟才得到的,那就看看他们是如何“亲自得到”的吧。


    被叫进宫的时候,两兄弟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看来,保成十指不沾阳春水,连泥巴都没有玩过,如何能知道这数据的真假?


    所以他们只以为自己是要被封赏了,就像是去年的曹寅,年底会得到丰厚的赏赐,故而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喜色。


    “何事如此高兴?”李礽问道,他在自己的书房见了两人,等有了结果再和康熙说。


    “回太子爷的话,这不是快过年了嘛,京城可热闹了。”延善说道,打了个哈哈。


    “这样啊。”李礽点点头,眼神亮了一下,等这件事结束了,他也想出宫看看,“今日叫你们来,是有点事情。”


    延全嘴角跷得更高了,脸上的喜色几乎遮掩不住,忙不迭道:“太子爷有什么问题只管吩咐。”


    两兄弟之中,延善的性子素来内敛些,延全则是咋咋呼呼。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李礽道,“马上就到年底了,咱们今年的农桑之术还剩下最后一篇文章没有发出来,近来我的事情不多,想亲自写写看,有些不明白之处想要同二位表哥请教一番。”


    原来是这个事情,延全心里微微失望,但他很快想到,确实还有一篇文章没发出,赏赐啥\8 的一般都要等到事情结束嘛,也是可以理解的。


    “太子爷有啥问题只管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延全骄傲地挺了挺胸膛,只要把这件事搞定了,接下来就只剩下赏赐了,听说保成大方得很,自己要是能得到跟曹寅一样的银子,岂不是想做啥就做啥了?


    延善慎重些,他心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看不出来,谦虚道:“我们俩知道的也不多,只能提供一些参考而已,希望不要令您失望才是。”


    “怎么会呢?”李礽笑着说道,“延全表哥说了,你们实地考察过了呢,肯定比我知道得要多。”


    听到“实地考察”四个字,延善的心里惊了一下,他偷偷看向延全一眼,低垂了头。


    “是啊,这一路可真是不简单啊,单说那广东,骄阳似火烤,不论做啥都不停地流汗。”延全说道,眼睛瞪大,表情夸张。


    李礽听着他夸夸其谈前去广东的经历,越来越离谱,江上的水匪、道上的绿林、城中的恶霸……他都快怀疑自己不是在听某人的经历,而是打开了一本武侠小说。


    延善看着太子爷的表情越来越迷茫,从后面怼了延全一下,让他住嘴。


    延全正在兴头上,不快地啧了一声,但还是住了嘴。


    李礽收回惊讶的表情,将注意力转回数据本身,清了一下嗓子,“你是如何得出广东地区的春耕时间的?”


    “这个是去问问当地的百姓便知。”延全说道,又开始说他问了好几个种地的百姓,了解他们的日常生活,民生疾苦。


    李礽窒息,他从一堆纸张中挑出所谓对百姓的访谈,跟延全的说法差不多,要不是他有类似科学论文的严谨要求,这定然会是篇动人心弦的散文,字句斟酌,不忍猝读。


    他的手指在纸张上面轻轻弹动,“去年的惊雷是哪天?”


    “啥?”延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第一场雨是惊蛰前,还是惊蛰后?”李礽问道。


    延全继续傻眼。


    “是去年冷,还是前年冷?”


    延全心里发慌,咽了咽口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比较好。


    又被延善拐了一下,延全才慌慌张张地开了口,“前年……是前年!”


    “去年和前年分别是哪天开始播种的?”李礽问道。


    延全的后背全是冷汗,勉勉强强地说道:“没有具体的时间,约莫是三月初……他们都是同一时间种植的。”


    “所以温度的变化对春耕没有影响吗?”李礽问道。


    “这……不……”延全的嘴巴张张合合,他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算是门外汉也知道温度肯定是对春耕有影响的,但他先前的回答几乎是断绝了自己的后路。


    李礽的小手在案桌拍了一下,这动静吓了延全抖了一下,他心中暗爽,小脸皱成了一团,“表哥,你咋搞的?怎么啥都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不是你弄得?”


    “当然是,当然!”延全梗着脖子回答道,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心虚。


    李礽眯了眯眼睛,呵呵一声,“你在撒谎。”


    延全一下子僵住,走马灯似地回想自己是在哪里露馅了,“我……”


    李礽绕下来,走到延善的面前,踮着脚凑近道:“延善表哥,你去了盛京吗?”


    “去了。”延善不自在地别过头,后退两步,显然想拉开点距离。


    “那是你亲自去调查的吗?”李礽步步紧逼。


    延善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太子爷靠得太近,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那清澈的眼神让他根本没办法说谎,他喉头上下移动了数次,最终败下阵来,摇了摇头,羞愧道:“没有。”


    “那你怎么得到这个东西的?”李礽终于放过他,转身回到座位上。


    既然开口了,延善的心里松了口气,他道:“到了盛京之后,我让奴才们去田间地头去询问百姓们。”


    “这些记录也不是你们写的吧?”李礽问道。


    延善继续摇头,“太子爷,这都是我们的错……”


    延全也连忙道:“是,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保证都是自己亲自去的。”


    “我觉得……”李礽顿了一下,见他们看过来,才道,“你们最好问问自己派去的人,到底有没有真的去和百姓们交谈,就你们给我的东西来说,他们应该是没有认真做好这件事的。”


    延全咬牙道,恨不得把人拖出来碎尸万段,“这该死的奴才!”


    “这该死的表哥!”李礽立马接上了一句,嘻嘻看着他们俩。


    两兄弟噎了一下,没想到太子爷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均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礽抬手耸肩,“你们不也没有办好我吩咐的事情啊。”


    对于延全他们来说,是奴才没办好他们吩咐的事情,那是失责,而对于李礽来说,他们也是失责了,虽然他们不是奴才,但对李礽来说本质上是一样的。


    两兄弟对视一眼,延善闭了嘴,延全却是不愿意,他道:“要不是那狗奴才,我一定可以的,太子爷,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办到的,再给我一次机会,明年,明年我一定做得很好!”


    李礽笑了笑,目光从延全的身上挪开,对上了延善的眼神,笑容别有意味。


    第322章 张廷瓒


    “保成,你咋啦?”胤褆下了课,摸到了保成的座位边,趴在椅背上。


    李礽也把下巴磕在桌子上,说道:“都是那个农桑的诏令啊,这一期出了问题,一时间不知道写啥呢。”


    责任是追究了,但是难题还在眼前啊。


    而且他话还听到一个更搞笑的事情,延善两兄弟把事情吩咐给了奴才,还给了赏钱,奴才花钱找了落脚之处的下人,下人又抽出一部分找了街头的闲散人员……层层转包,最后搞了这样子。


    “嘿嘿,我的兵书很顺利哦。”胤褆说道,乐得眼睛都要眯缝起来了。


    李礽气,捏捏自己的拳头,幽幽道:“大哥,你这样是不是过分了!!!”


    胤褆哈哈乐着,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你应该找个帮手的,要不是永绶,我肯定也没有办法完成这件事。”


    “找谁呢?”李礽趴在自己的胳膊上,他可不想找一个只会帮倒忙的人,就像是延全他们一样,一会儿不盯着,就开始胡搞乱搞。


    胤褆直起身子,扬声道:“保成想要一个人帮忙他做农桑……你那个叫啥来着?”


    “时刊!农桑时刊!!!”


    “帮忙他做农桑时刊,你们有谁愿意吗?”胤褆问道。


    这要是搁在以前,胤褆想得就简单了,那必然是谁的文采好就选谁啊,但永绶告诉他不该这样子——要因事派人。


    而且,也要尊重别人的想法,不情不愿的人把事情做砸了不说,还会心生埋怨。


    “什么样的啊?”张廷玉凑过来道。


    李礽给他们描述自己农业计划以及农业期刊是做啥的,现在的问题是什么。


    “那怎么办呢?”张宗仁完全摸不到头脑。


    福格崽崽站在外围踮着脚,皱皱小眉头,思索道:“那你现在需要什么样的人呢?是写文章的人呢?还是去考察的人呢?需要他们做啥呢?”


    李礽愣了一下,福格说到点子上了,“都需要。”


    他挠挠脑袋,补充了一下,“先前写文章的人肯定留不住了,现在实地考察的人只剩下了延善表哥,也忙不过来呢。”


    昨天见过两兄弟之后,他就同康熙说明了情况,一个知错愿改,一个死不悔改,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他会留下谁了。


    但若是只有延善的话,他肯定不放心的,需要另一个做事踏实有责任心的人来监督一段时间。


    但,这样的人并不好找,首先要能压得住赫舍里氏家族,让他们不要暗地里捣鬼,其次呢,还要对农桑有热爱。


    前者好说,位高权重之人都可以胜任,但是后者就难了。


    他已经尝试过利用权力来命令这些人做事的结果了,显然并不好,所以,他想试试另一条道路。


    延全那档子事情不是啥秘密,但也不可能被外人知道,察岱倒了解一二,他早就对这两兄弟的做事方式有所耳闻,就看着什么时候被太子爷发现,栽个大跟头。


    昨天傍晚,延全从宫里回来,在屋里大发脾气,吵得鸡犬不宁,随即叔公也进宫一趟,回来就把延全训斥了一顿。


    今儿早上出门前,他才听说延全弄虚作假被保成发现,丢了差事。


    这事儿一直萦绕在察岱的心头,一方面是高兴的,另一方面他还有点别的想法。


    “瞧吧,他们也没有解决办法。”李礽坐回椅子上,失望地撇撇嘴。


    “保成……太子……我可以吗?”察岱走上前,开口道。


    他在课堂上向来沉默寡言,不像别人那么活泼,连张宗仁过了那段磨合期后也皮了些,但察岱一如既往,不争不抢,沉稳可靠。


    现在上前毛序自荐,倒是让大家刮目相看了,给他让了个道。


    李礽眼睛一亮,对哦,他这大表哥还去丰泽园实习过哎,“你真的想做这个?很苦哦,南来北往地跑,说不定还要亲自下地呢。”


    察岱笑了笑,摸摸自己的脑袋,道:“没关系的,我挺喜欢种地的,不需要能言善辩,也不需要揣摩心思,挺适合我的。”


    他一直很喜欢种田,但这种喜好是肯定不能被家族接受,就算是叔公那时候去种田,不过是一种政治手段而已。


    而他,只是纯粹地喜欢种田。


    如今,大阿哥有此一问,他便顺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若是不出意料,这大概是他唯一能最靠近自己嗜好的机会了。


    李礽想了想察岱的性子,说好听点,温和谦逊,说不好听点,逆来顺受。


    当初,他受了延善延全的欺压,也从来不反抗,那时候那可以推说不受重视,但当他成为哈哈珠子,在家族这一辈中最为瞩目的人,也从未想过报复回去,而总是等着别人来替他惩罚这对兄弟。


    察岱的身上看不到主动性,或者说积极性,就像是他自己说的,他喜欢农桑之事,埋藏之深,连李礽都不知道。


    李礽从未掩饰过自己在做什么,上书房的哈哈珠子们就算不知道期刊内容,也该知道和农桑之事有关,但察岱只字未提。


    他想今日要不是胤褆开口提到这件事,察岱将不会永远提出来这件事,不过既然有一次举手了,便给个机会吧。


    “行啊,你明天去乾清宫一趟。”李礽道。


    察岱点点头,嘴角上扬,就这么简单吗?说出口就能得到他想要的吗?


    “志若不移山可改,何愁青史不书功?”张廷玉对着察岱笑道,他们这些人肯定最后都是要给太子爷或者大阿哥效力的,还以为这是长大的事情,没想到察岱这就找到了自己的路。


    福格崽崽在袖子里竖起了大拇指,道:“恭喜哟。”


    张宗仁也欢喜地鼓掌了。


    察岱笑得十分腼腆,在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前,他以为自己会被大家瞧不起,毕竟在座各位读书都不错,对比起来,他简直就是毫无天赋可言。


    所以,当大家围起来笑着同他道贺的时候,他除了不可置信,几乎感觉不到别的情绪,不停地说着谢谢。


    “为了庆祝,我决定今晚吃涮锅子。”李礽高高地举起手。


    这个决定赢得了所有人的欢呼,有什么能比火锅和冬天更配呢?


    李礽又吩咐德忠把胤祉、胤禛他们一起请过来,还有荣宪、端静等几位公主,每次吃吃喝喝从不落下他们——聚餐嘛,总是要热闹点才更合适。


    胤祉一听说吃涮锅子窜得跟兔子一样。


    自打上次打完雪仗,吃过涮锅子,小家伙就念念不忘,但是羊肉太补了,上次吃完后,他在被窝里库库地流汗,闹腾了大半夜。


    “保成,我想吃辣条。”荣宪甫一进门,就开口道,“趁着汗阿玛不知道,咱们就吃这一次。”


    康熙自己吃过一次,认为刺激性太大,也拘着不让他们吃,饱口腹之欲得要偷偷摸摸。


    “你确定他不会知道?”李礽对此保持怀疑,他总觉得康熙无孔不入,尤其是在自己身上。


    “不会啦!”荣宪说道,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法不责众,汗阿玛只会说训斥他们几句。


    李礽将信将疑,但还是同意了,解解馋也不是什么大坏事儿。


    ——


    翌日,就是李礽说好的“三天”,他坐在上首,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人,好吧,真的是一个人都没留住。


    “都退下去吧,明日起,便不用过来了。”李礽说道,小脸紧绷,有一丝丝不爽。


    众人心里还是有点害怕,但听到太子爷说让人离开,还是如释重负,心中又暗自庆幸着。


    “情况就是这样子,你看到了,大家都不是很愿意的。”李礽摊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察岱坐在另一边,神色局促,果然大家对此的看法都不太妙。


    昨日回去后,叔公也是长叹气,一边庆幸延全虽然丢了差事,但差事落到了自己身上,算是废水不留外人田。


    但,叔公又觉得他作为太子的哈哈珠子,理应有个更好的开端,就如李煦一样,不过二十四岁,就已经是广东韶州知府了。


    察岱心里忐忑,他有点担心太子爷被打击到了,这刚刚才到手的差事就要废了,思索片刻,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们还要继续做这件事吗?”


    “自然要的。”李礽丝毫不犹豫,区区几个人怎么可能动摇他的信念,“不只是要做,还要做好,不蒸馒头争口气,哼!”


    察岱想象不到太子爷要争什么气,但还是非常给面子地说道:“我会祝您一臂之力的。”


    “但是,这人手咋整?”李礽愁闷道,“真要再指派一批新的翰林学士来吗?”


    虽然他是太子,但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行使特权,尤其是面对读书人的时候,康熙礼重这群学富五车之人,他不能把关系闹得太僵。


    而且他觉得要是强行指派的话,今日之事必定会重演,反复换人,对长远发展不利。


    “太子爷,张廷瓉在外面求见。”外面站着的奴才进来禀告道。


    张廷瓒?这名字有点熟悉,与张廷玉十分相似啊。


    “太子爷,是张廷玉的兄长,现在是日讲起居注官。”德忠从旁提醒道。


    哦?原来是他,难怪有点印象了,日讲起居注官,就是记录皇上一切事情的人,之前见过几次,所以稍微有点印象。


    李礽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随即,从外来进来一个年轻人,长身如竹,带着读书人的文雅,拱手道:“微臣张廷瓒给太子爷请安。”


    “你是张廷玉的兄长?”李礽窝在椅子中,上下打量了一眼,问道,“找我有何事?”


    “回太子爷的话,微臣听说您需要一个处理农桑之事的人,今日同皇上提及此事后,皇上让微臣直接过来问问您。”张廷瓒说道。


    “你知道这是跟农桑相关的吧?”李礽问道,他可不想有一个被太子爷头衔迷惑了的人,发现事情不对之后,又想离开。


    “知道。”张廷瓒点头,随即又道,“此前,微臣已经同先前的同僚了解过具体的职务,绝对不是一时兴起所致。”


    李礽让人坐下来聊。


    张廷瓒仔细谈了一些自己对这件事的认知,他比前面那些离开的人有个明显的优点——如实记载,这大概是做起居注官的特质。


    所以,他认为自己完全可以胜任之前那些人做的事情。


    但,李礽没有轻易答应。


    第323章 农业期刊


    这三天,不只是让这些翰林学士思考了自己的出路,他也思考了一下这件事的发展。


    农业期刊不应该只限于现在这种水平,也不应该依赖于他超前的知识,而是应该建立自己的发展线路,步步稳扎稳打。


    “关于这块,我改变主意了。”李礽说道,“我打算让你们分工合作。”


    三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不知道太子爷所谓的分工合作是什么。


    其实也简单,数据收集、实验检测、结论总结。


    收集数据这件事和之前察岱做的事情差不多,需要前往各个地方收集一些比较突出的数据,比如说特别优秀植株、种子、土壤等相关情况,并且需要分析出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


    再交由下一个环节的人复刻条件,重新种植,检查这个原因是否真的有效果,最后再做总结,广而告之。


    这与现在的农业研究所很类似,不过只是初级的架构,其中必然会出现很多问题,但有自己在背后支撑,一定能克服的。


    “大体就是如此,你们再思考一下自己是否要接下这个事情,不必为了迎合我就答应这件事,也给你们三天的时间考虑。”李礽说道,公平起见,他也给了他们三天。


    几乎在李礽的话刚落音的时候,察岱就开了口,“我加入。”


    察岱开了口,延善自然都不会甘于人后,要是让察岱一人独美,回头肯定要被他阿玛收拾,他道:“奴才也加入。”


    “微臣愿意为太子爷效犬马之劳。”张廷瓒也道。


    李礽愣了愣,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你们要不要再想想?我给你们点时间,不着急。”李礽劝说道,感觉自己就如同就业办的老师,苦口婆心劝说大家不要误入“歧途”。


    然而三个人都斩钉截铁地说自己愿意加入,并且还讨论了一下分工,察岱肯定负责实验这部分,没有太多同人打交道的部分,而且他对种地还挺有热情的。


    延善还是负责收集数据,这跟他之前的工作模式差不多。


    李礽指出他不用亲自下地,甚至可以指派别人去做这件事,但要求数据是真实的,他派去的人要是弄虚作假了,也会追究他的责任。


    这一点延善还是可以接受的,当然他要是没办法接受连带责任,李礽肯定就换一个能接受的人来了。


    至于张廷瓒,李礽现在还不好说他的目的为何,但他既然加入进来,那就先用着。


    给张廷瓒的分工是总理所有的事情,相当于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他除了要负责一部分的分析和结果撰写,整个项目的运营也归他来。


    无论是年纪,还是阅历,亦或是职位,张廷瓒都更适合这个位置。


    分工确定后,李礽又提到一些细节,比如说第一个实验基地就是丰泽园、第一次研究的作物是康熙的御稻米之类的,还有如何收集分析数据,如何记录实验变量。


    关于实验,李礽轻车熟路,他进了大学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对于这些流程步骤太熟悉了。


    张廷瓒几乎想要摸摸太子爷这小脑瓜,看看里面在想什么,同样都是在上书房念书,为何他弟弟同太子爷差别那么大?


    每一句话,每一个安排,都那么的精准,就好像已经实践了千百遍。


    等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和张廷玉说,以后好好跟着太子混,迟早能出人头地。


    这是今年最后一件要紧事儿,接下来的日子李礽就要作为太子爷,跟着康熙一起忙,祭祀太庙、参加年宴……等等繁琐的过年礼仪。


    唯一有意思的事情,大概是有别国使臣来朝贺,包含朝鲜、琉球,送来一堆的贺礼。


    当然,他没有见到使臣就是了,不然可能会做出点幼稚的为难行为。


    “太子爷,这是他国送来的贡品,皇上让您先挑。”魏珠站在墙边,屋子中摆满了箱子,全都是朝贡的礼品。


    李礽哦了一声,背着手在其中穿梭,这些箱子里装满了东西,金银珠宝、玉器布匹,称得上贡品四大件。


    这些东西十分精美,也很珍贵,但李礽的兴趣不大,做太子这么久,好东西见了不少,也有点免疫力在身上了。


    魏珠在心里感叹,真不愧是太子爷啊,面对这么多的好东西都不多看两眼,他恨不得眼珠子都要看直了。


    “这个?”李礽弯腰捡起了一个瓶子。


    “这是香露。”管理库房的人急急地翻着账本,找到这东西的记录。


    李礽扭开瓶子闻了一口,应该是香水一类的,他拨弄了一下,又找到了两瓶,“这东西容易挥发,就不放在库房里。”


    “挥发?”魏珠疑惑。


    “就是时间久了,没啥香味。”李礽解释道。


    “这奴才就明白了,同酒水一样是吧?”魏珠问道。


    李礽点点头,差不多吧,他估摸着康熙的库房里还有不少类似的东西,让魏珠转告一声,早点赏赐出去得了,搁在哪里岂不是暴殄天物?


    咦!


    李礽蹲下来,在一个装满书画的箱子取出一幅画,招来德忠,“你瞧着这画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德忠凑近看了好一会,没看出任何的端倪。


    李礽曾经在大学参加过一次学院组织的博物馆参观,恰逢里面有一场唐代的书画展,他听了一耳朵,具体的已经忘记差不多了,但他记得那时候参观过的古品装背没有这么厚。


    “魏珠,你懂吗?”李礽问道。


    魏珠连连摇头,他个粗人,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哪里还会知道字画呢?


    李礽也就是随口一问,得到否定的回答也不失望。


    “但是……奴才知道谁会这个。”魏珠话题一转,他是不会,但他知道谁会啊。


    “谁?”


    “鸿胪寺序班禹之鼎。”


    “他是谁?”李礽压根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很厉害吗?


    魏珠道:“此人极为擅长白描肖像图,先前同汪楫等人出使琉球,如今随着琉球使臣回朝。”


    听到“琉球”两个字,李礽眼神就警惕起来了,他扭头道:“去琉球干嘛?”


    太子爷这干巴又紧张的语气让魏珠也跟着紧了一下,他道:“琉球请封,皇上派遣使者至其领地封世子尚贞为琉球国中山王。”


    “什么中山王?我看是中山狼才是。”李礽嘀咕道,怎么不顺便把琉球变成大清的附属国呢?


    魏珠听到太子爷的笑声哔哔,把脑袋扎得更低。


    “把禹……那谁,请过来吧。”李礽一下子把名字给忘了。


    “奴才这就让人把禹之鼎请过来。”魏珠心里憋笑,太子爷也有记不住名字的时候啊。


    禹之鼎!禹之鼎!!李礽在心里念叨了几遍。


    禹之鼎年约四十岁,看起来其貌不扬,进门先行了个礼,“微臣禹之鼎给太子爷请安。”


    “听说你极其擅长绘画,会装裱吧?”李礽问道。


    禹之鼎应是。


    李礽让德忠把书画递给他,“这幅画是不是有夹层?”


    禹之鼎细细检查了两遍,说道:“琉球的书画装裱承唐朝,据唐朝装裱大家张彦远所言,凡煮糊,必去筋,勿以熟纸背,必皱起,且张彦远受唐朝太宗皇帝指派,曾亲自前往琉球传播装裱技术。”


    李礽心里嗯嗯几声,完全听不懂,不明觉厉,“所以?”


    “此画出自琉球贵族珍藏,必然是珍品,可是您瞧,这边缘之处还是能看到褶皱,而且纸张厚韧,微臣斗胆猜测,里面可能确有夹层。”禹之鼎将画平摊在案桌之上,把一些可疑之处指给太子爷看。


    李礽瞅了一眼,就是边缘有两三条不到两厘米的皱褶,这也能算?


    不过,禹之鼎是行家,他说是那就是了。


    “能分开吗?我想看看里面的夹层是什么东西。”李礽问道,他现在怀疑世界地图在里面,无论如何,都要看看。


    禹之鼎以为自己幻听了,这可是贡品,就这么给拆了?


    李礽盯着画,没听到回答,“嗯?”


    “可以,但这不是贡品吗?”禹之鼎说道,不只是贡品,还是珍品,就为了尚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夹层就把这画给拆了,会不会太暴殄天物呢?


    贡品?贡品那里有他的世界地图珍贵呢?


    “德忠,你去同汗阿玛通报一声,就说我看中了琉球进贡的一幅画,想拆了。”李礽说道,其实他很清楚,康熙一定会同意的,一幅画而已,讨儿子欢心挺不错的。


    德忠应下。


    虽才从琉球回来,但禹之鼎早就知道太子爷十分得宠,也知道这画十有八九算是毁了,心中不免有点惋惜之情。


    此画是狩野派的作品,是日本宫廷御用画师的主流,专为琉球权力人物服务,听说包括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等人物。


    眼下这幅画名为《红梅图襖》,带有琉球惯常的枯槁之美,淡淡的哀泣之感。


    李礽是一点都不感伤,直催促禹之鼎快点把活给干了。


    禹之鼎……太子爷真是一点审美都没有,呵呵~~


    李礽可不想在这儿干等着,他招招手,让德忠和魏珠搭把手,把箱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看还能不能找到其他的夹层。


    “如何了?”康熙忙完事儿,想起保成说要拆贡品,就过来瞧一眼。


    李礽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听到康熙的声音,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望向禹之鼎那边,“好像还没有结束。”


    禹之鼎早就把外面累赘的夹袄给脱了,挽起袖子,弯着身体,趴在案桌上,眼睛紧贴着画作,一点点将中间的夹层给分割出来,忙活了这么久,紧绷的身躯起了层汗水,喃喃道:“还差一点,差一点……”


    康熙在保成旁边坐下来,“怎么突然要把这么好看的画作给拆了?”


    禹之鼎一边忙着,一边听了一耳朵,在心里念叨:就是,就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操,割破了!!!


    “有夹层,我想看看夹层里是什么?”李礽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汗阿玛不想知道吗?”


    康熙本没啥兴趣的,但被保成这么一说,他也来了点兴致,扭头看向禹之鼎。


    被两个大佬这么盯着,禹之鼎的后背几乎要燃烧起来,手下的动作都跟着慌乱了几分,越急越乱,越乱越错,画纸被戳了好几个洞,去他妈的,不管了。


    禹之鼎麻利把最后一点纸刮下来,露出了藏在夹层里面的东西,也是一幅画,长约两尺,宽约一尺六,上面的线条弯弯绕绕,还有些看不懂的文字。


    李礽凑过去,咦了一声。


    “如何?”康熙也跟着凑了过来,“这是?”


    “很像是堪舆图。”李礽指了指上面的分界线。


    “但……”康熙停顿了一下,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堪舆图。


    第324章 葡萄牙语


    除了这图未曾见过,这上面的文字也不是满语或者汉语,康熙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道:“好像是葡萄牙语……”


    李礽哇了一声,惊讶道:“这都认识?”


    在他的眼中,这弯弯曲曲的跟小孩的图画差不多,但是康熙能看出来是葡萄牙语,已经超出普通人水平太多了。


    “让张诚过来。”康熙道,他虽然认出了这是葡萄牙语,但是要翻译的话,还是困难了点。


    光听这名字,李礽还以为是个汉人,直到看到了他那双蓝色深邃的眼睛,还有金棕色的卷发,是这才发现是个传教士。


    李礽扒着桌子边缘,跟着张诚的目光到处瞟,他手指一戳,“这是什么?”


    他指的是地图最下面的几行小字,一看就是落款之类的,能看出来这副图的来源。


    来大清这么久,张诚还是没有学会这个地方繁复的礼仪,汉语也有厚重的口音,他看着太子爷指的地方,嘴里叽里咕噜了一阵,道:“威廉·华莱士绘制于1680年,此图为世界之国分布情况,供大不列颠使用。”


    李礽都惊了一把,系统这么贴心的吗?直接把名字打在公屏上,这得多野?


    康熙也心惊,他想起来之前提到说大不列颠与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争斗,以大不列颠获胜为结局,难道说这是为了入侵做的准备?


    李礽的手指转移了方向,直接指向了最大的一块地方,“这是哪里?”


    “沙俄。”


    李礽圈了一下,“这都是沙俄的地盘?”


    张诚点头。


    好家伙,依旧是横贯欧亚大陆啊,李礽点了点沙俄区域里的一个点,“这里呢?”


    “圣彼得堡。”张诚说道,“应该是沙俄的都城。”


    这地图也太详细了吧,几乎将所有的国家都囊括其中,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甚至于未曾听说过,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沙俄真大啊。”李礽惊叹一声,他们现在还在瑷珲对持,不知道这会不会改变康熙的外交政策,“不过大也没用,嘿嘿~~”


    李礽的想法正是康熙所想,这么大国家怕是不好惹,他虽不害怕对方,但也不愿意因为这一隅之地产生产生更多的麻烦。


    康熙问道:“为何这么说?”


    李礽用手丈量了一下,“看看,这么长的领域,都城又在西边,地处高寒,东边于他们有几分鸡肋之感,况且,他是大国,咱们也不小啊,大国与大国之间,只有彼此尊重,才能长治久安。”


    让现在的沙皇东征肯定不可能,但想要长久的和平肯定不能只靠着委曲求全,拳头从不会因对方的退让而有所收敛,只会变本加厉。


    康熙看向保成,与之对视,良久,笑了,“你这是在敲打朕吗?”


    “没有啊,我就是分析分析……”李礽道,圆乎乎的手指头往下挪,转移话题,“那这里是大清了吗?”


    他指的是沙俄东边往下,靠近海洋的地方,从地图上看,大清也是一大坨啊。


    “我看看。”张诚低下头看了看,辨别一番,“是的,大清王朝,这里是京城。”


    李礽的手指开始到处指,犹如看图识字,“朝鲜,琉球……”


    “这里呢?”李礽的手滑倒了美洲上,“这里的字好长哦。”


    张诚凑过去一看,难怪长呢,名前还有一堆的前缀,西班牙和英国的殖民地呢,他要怎么说,之前就听南怀仁提到过太子爷对这个很敏感,没想到被自己给碰上了。


    “这里是英属殖民地。”张诚决定如实说,大清不只他一个会葡萄牙语的,万一别人的说法跟自己不一样,那他岂不是遭殃?


    “哦?”李礽看了康熙一眼,“这些都是他们的?”


    整整一大片美洲,都是他们的?


    张诚凑过去划拉了一下,“这里,还有这里,都不是。”


    李礽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对比被侵占的地方,这一点点真是不够看的,原始的资本积累是血腥又暴力。


    康熙只是扫了一眼,便发现好多的地方都被打上了一样的标识,都属于大不列颠王国,根据保成之前所言,这个国家十分具有侵略性,从西班牙手中抢夺的殖民地,也自己侵占别人的地盘。


    倘若是之前,康熙定会觉得这些国家远在海外,绝对不会费时费力远渡重洋前来掠夺,但现在看着美洲的情况,这些人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


    “皇上,朝鲜和琉球的使臣打起来了。”魏珠走进来,小声禀告道。


    李礽一听,兴奋又激动,这么刺激的吗?


    康熙???


    有生之年,第一次听到这种离谱的事情,两国使臣在第三国的地盘上打起来了,他问道:“所为何事?”


    魏珠迟疑,“呃……听说,听说是因为……琉球之前攻入了朝鲜……”


    两房人马狭路相逢,本来按照国际礼节,会相安无事,但是朝鲜人民嘀咕一句,琉球使臣嘲讽回去,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先是指责,接着辱骂,最后动手。


    “啥时候的事情?”李礽惊奇道,恨不得踮起脚来看热闹。


    “应该是前朝的事情,琉球两次进攻朝鲜,但朝鲜在前朝的帮助下都赢了。”魏珠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根据大家的只言片语推出来。


    万历年间,日本太阁丰臣秀吉统一日本之后,以朝鲜拒绝攻打大明为理由,进攻了朝鲜,一个月之内,就攻陷了朝鲜的王城,在大明的帮助下,取得了平壤大捷,之后逐步瓦解了日本的攻击。


    五年后,日本卷土圈来,十四万大军进攻朝鲜,明朝在朝鲜求救之后,派出七万大军,击溃了日本的进攻。


    虽然朝代会更替,但是血仇与屈辱却是刻在人的心头,不能遗忘。


    “谁打赢了?”李礽激动道,祈求是朝鲜人,为啥?民族情怀不讲战斗实力。


    “事实上,双方都没有赢,酣战之际,侍卫赶来了。”魏珠搞不懂太子爷为何如此兴奋,还是如实说道。


    李礽失望,哎呀,可惜了,要是自己在的话,肯定让人拉偏架,趁机踹两脚。


    大概是他想揍人的情绪太溢于表面了,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均是疑惑的的样子。


    李礽轻咳一声,表情恢复一本正经,严肃指责道:“琉球不和善,自明朝时候跟倭寇勾结,侵扰沿海,现在又去找朝鲜的麻烦,这日后咱们大清虚弱了,是不是也要咬掉咱们一块肉?”


    在康熙的注视下,李礽摊摊手,“好吧,我不喜欢琉球。”


    父子俩对视了一会,康熙率先移开了目光,道:“朕知道了。”


    李礽在心里赞许,知道就好,免得他天天耳提面命的。


    “行了,今天就这样吧。”康熙说道,指了指那被翻得乱糟糟装着书画的箱子,“送到乾清宫。”


    当然,还有那副世界地图,他要挂在自己的寝宫,好好研究一下。


    等到康熙走了,李礽跟上去,扯住魏珠的衣角,“他们在哪里?”


    “谁……”魏珠一时间没转过弯,转念又想到,“使臣?奴才领着您过去?”


    “走走走!!!”李礽走得很急,生怕自己走得太急了,琉球使臣的伤口已经痊愈了。


    事发之地就在宫中,所以人被安置在乾清宫的偏殿,魏珠带着人七弯八绕到了门口,“您要进去吗?”


    李礽想了一下,进去就要虚以委蛇,还要表达关系,咦惹……他还是放过自己吧。


    “不了,我就在外面看看。”李礽拒绝道,他转身奔去了窗户,从透出来的缝隙看过去。


    屋子里,琉球的使臣穿着他们标志性的礼服,总共五六人的样子,或坐或站,但脸色都不好看。


    或许是因被揍得鼻青脸肿,或许是因被气得够呛。


    其中一人正挥着手,叽里呱啦的说什么,看他愤怒的表情,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大概是动作太大,扯动了伤口,倒抽一口凉气,龇牙咧嘴。


    坐着的人动作也小心翼翼,生怕动作幅度太大,承受些额外的痛苦。


    仔细欣赏过这些人的扭曲表情,李礽心满意足地离开,“魏珠,咱们是东道主,要尽地主之谊,让太医多去看看,黄连是不是对身体好?多开点,咱们可不要吝啬,知道嘛?”


    魏珠……连他这种不懂药理的人都知道太子爷是恶作剧,虽不知道太子爷对琉球的不满从何而来,这点小事儿也无伤大雅嘛,反正琉球人也不知道。


    找到世界地图,又恶作剧了琉球人,李礽的好心情持续到年后。


    第一场的春雨下过后,各地进入了繁忙的春耕季节,乾清宫确实轻松了一段时间,张廷瓒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总算没有辜负太子爷的期待,紧赶慢赶地把新一期的诏令发下去了。


    “没想到这么难吧?”坐在他对面的是他的朋友,也是同僚,名叫谢矩。


    最开始的时候,张廷瓒就想着找个人来帮助自己,与他同一批的进士自然是首选了。


    杨明鸣苦笑道:“可不是?稿子都校对了十几遍,所有华丽的词藻都被太子爷否决了……”


    张廷瓒哈哈笑了,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但是有意思吧,我从未见过如此的要求,同你们说,这只是个开始,后面有得学的呢。”


    他有个直觉,他可能会走出一条与他父亲完全不同的路。


    几人正在闲聊,一股子香甜的味道传进来,几人齐齐地看向门口,是太子爷身边的德忠。


    “太子爷知道各位辛苦了,请大家吃个下午茶。”德忠带着人走进来,清出一张桌子,摆上了六七样,“这是今年的贡茶,太子爷同皇上讨了一份,说给各位尝尝。”


    不只是在这里喝,还给打包了一份。


    “多谢太子爷了。”张廷瓒说道。


    送走了德忠,谢矩围上来,摸了一块就喂进嘴里,看着德忠的背影,连连感慨,“跟着太子准是没错的。”


    去年年底的时候,太子爷给每个人发了一份礼品,里面有两块肥皂、一壶烈酒、还有几样御膳房的点心,现在还有下午茶,美上天了。


    杨明鸣抿了一口茶后,美滋滋地连连点头。


    第325章 玻璃镜


    三月份,积善斋准备许久的玻璃镜终于上市了。


    李礽看过样品,出乎意料还挺不错。


    当然康熙也看过了,亦是觉得尚可,不过他更喜欢大玻璃镜,便拒绝了保成的好意。


    对于新品上市,李礽还是想去凑凑热闹的。


    这一次,荣宪也主动提出了要去,康熙大手一挥同意了,还让她带上端静。


    荣宪还想邀着纯禧一起,但前段时间纯禧感染了一场风寒,断断续续地咳到了现在,所以婉拒了她的邀约。


    李礽也没敢带着胤祉他们,开业时候肯定人多,到时候把人给弄丢了咋整,不过他也承诺下次可以带他们出去兜风。


    营销的法子是曹衡想的,让他市井的朋友们四处传小道消息,什么宫中秘策、内务府精品、太子爷亲铸、皇太后挚爱……全都是咋一听很假,但又是大家最喜欢口口相传的奇闻轶事。


    当然,宣传的法子可不只是这一种都不靠谱的东西。


    积善斋门口前两天摆上了一人高的物件,用红布紧紧包裹着,只看得出来是这玩意儿是个大件,但具体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毕竟有专人看着,也不让上手去摸。


    每天抬出来,晚上收进去,足足三天,几乎是吊起来整个京城人的胃口,猜啥的都有,某某古刹的钟、青花瓷大花瓶、黄梨木屏风摆件……


    于是,这天,积善斋前人山人海。


    积善斋的掌柜姓王,生得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此时,他从里面走出来,对着众人一拱手道:“承蒙各位厚爱,前来给积善斋捧场,前些时候,在下偶然得一奇物,烦请各位老爷小姐们给掌掌眼。”


    所谓奇物,自然就是这红布罩着的东西。


    众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听不得掌柜絮絮叨叨,叫着让看看实物。


    王掌柜不疾不徐,继续道:“《二郎宝卷》中道,二郎真君有照妖镜一方,照魔王,六贼归顺,可谓罕宝,就是眼前此物。”


    他说着,就指向了红布罩着的物件。


    “我不信,除非你让我瞧瞧。”人群中有人大喊道。


    众人轰然大笑。


    “别急,别急。”王掌柜也笑呵呵的,双手往下按,让大家稍安勿躁,“因此物珍贵,各位又都愿意赏脸,所以呢,烦请大家排个队,免得挤到了各位贵客,请~”


    起初还有些人不情不愿的,但有些人脑子灵活,知道先排队就能先观赏,赶紧抢占了先机,等那群还在唧唧歪歪的人发现不对劲,队伍已经排到了四五米,一边大骂不厚道,一边赶紧也排上了。


    还有那不愿意排队的无赖,王掌柜也不管了,反正他们已经用红绸圈出了一块地,站在红绸之外,虽然也能看到一丁点,但哪里有靠近了看得清楚呢,等会儿这些人就知道了。


    铜锣敲响了三下,红布揭开,露出里面一人高的镜子,底座是黄铜制成,两只豹子驼着玻璃镜,豹子的眼睛是漂亮绿宝石,莹幽泛光,顺延两侧是大朵大朵的百合花,表层的镀银呈现漂亮的白色,细碎的黄宝石镶嵌其上作为花蕊,在透净的阳光里微微闪烁。


    更令人称奇的是镜面光滑如水,明亮透彻,将最前面几人的身形外貌照得清清楚楚。


    人群中寂静了一瞬,似乎所有人都被这东西都震慑住,接着猛地爆发出惊叹声,纷纷闹闹,交头接耳说个不停。


    王掌柜让人盯着点队伍,这玩意儿可是从太子爷的库房里面借过来的,万一磕到碰到就算把他卖了都赔不起。


    站在最前面的人开始照镜子,连连惊叹自己原来长这模样,在镜子前面摆着各种姿势,流连忘返,直到被后面的人轰下去,又赶紧绕到后面继续排队。


    此物虽稀有,但到底不是王掌柜吹嘘得绝无仅有,也有人曾经在别的地方见过,不过绝对没有见过这么大又这么完整的镜子,不过这也不妨碍他们吹嘘自己何时何地见过此物,此物如何得神奇,竟能将人照得纤毫毕现。


    如此,更惹得人好奇了。


    而镜子前面,多是如下的对话——


    “原来我长这个模样啊~”


    “哎哟,我的眼屎……明明洗脸了啊……”


    “妈呀,也没人同我说衣襟卷着了,这一早上尽丢人了。”


    “我去,我生得这般模样?这也太丑了吧?”


    “小爷我还是如此风流倜傥啊~”


    “天啊,你快看,这东西把我脸上的痣都照出来了!”


    “我还是喜欢铜镜,感觉这镜子把我照丑了。”


    “呵呵,你本来就这个模样,还怪人家镜子了。”


    ……


    诸如此类的对话反反复复地出现,倒是个乐子。


    李礽趴在对面茶楼的窗户上,看得津津有味,“你这法子不错啊。”


    “那也是太子爷能找到这么大的镜子,还说借就借了。”曹衡说道,这要换个人可不得当成宝贝一般供着,生怕磕着碰着,只有太子爷才会这么阔气地让他借来摆着门口。


    “小事情。”李礽不在意道,镜子嘛,他已经不稀罕了,只是这面镜子是个西洋货,增添了点美中不足,他扭过头,“你们抓紧点时间,做一个差不多的放在店里做镇店之宝呗。”


    民族自豪感这种事得要紧紧拿捏住呢。


    “在准备了,现在也有一个,约莫半人高,摆在店里。”曹衡说道,是他不想用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吗?那也要有那个技艺才成。


    李礽来了兴致,哒哒哒地下楼,“走,去看看。”


    说来也好笑,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一面镜子这么兴奋,这要搁在现代,估计能上个猎奇热搜吧。


    在年前,积善斋就扩建过一次,整个一楼的四面都有窗户,映照得整个屋子格外的亮堂,进去后便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而且,店内一改传统摆满货品的陈设方式,整个一楼的正中央摆着几个高架子,摆着积善斋的招牌产品,比如最新款的肥皂,或者新上的胭脂水粉,让人进门第一眼便能看到。


    四周才是卖货的地方,打磨光滑的竹条编成的箩筐按照不同的系列装着货物,一排排摆放整齐,任意挑选。


    眼下,一楼正中央摆着一面半人高的玻璃镜,镶嵌在铜丝累镶嵌珐琅的牡丹花架子上,四周堆着五颜六色的丝绸缝制成的花朵,绚烂又华丽。


    “这就是镇店之宝啊。”李礽远远地看了一眼,感叹道,倒不是他不想靠近,主要是镜子前面人太多了,他要是挤过去,放眼望去,都只能看到别人的后背了。


    “这法子是王掌柜想出来的,我也觉得还不错。”曹衡站在一旁,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睛眯得跟个狐狸似的。


    “中午得要给他加个鸡腿。”李礽赞赏。


    曹衡手背掩住嘴,笑得轻咳了一声,“加,肯定得加。”


    “这镇店之宝得卖多少钱?”李礽忽地问道。


    曹衡道:“既是镇店之宝,怎可能卖掉?”


    李礽瞅着曹衡,一副我信你就有鬼了的表情。


    曹衡继续笑,话锋一转,道:“但看在顾客的格外喜欢的份上,一百两就割舍了吧。”


    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大概是李礽的表情太明显了,曹衡读出了其中的含义,摊手道:“毕竟是镇店之宝,贵点也在情理之中嘛。”


    李礽……咋一想,很有道理,仔细想想,这镇店之宝根本就是他们自己选出来的嘛。


    “那是什么?”李礽指了指靠左侧墙边上放着那一排形状各异的镜子,圆不圆,方不方,倒是镶嵌做得格外精致。


    荣宪很感兴趣,在前面地徘徊了好几圈,还跟端静一直嘀嘀咕咕。


    “那是废掉了的玻璃镜,有些是形状不太好,有些是背后镀银层有缺漏,我想着能照人就成,找了一批工匠重新镶嵌了一下。”曹衡说道,“当然,这种特意镶嵌过的,每一面玻璃镜都与众不同,价格也要高一点。”


    明明是残次品,摇身一变,就成了精品,价格还要更贵,真是奸商啊。


    李礽笑道:“你果然是做生意的料。”


    “其实也不全是我想的,我那帮子兄弟也帮了不少的忙。”曹衡呵呵笑着,“他们脑子灵活,这些小打小闹都挺擅长的,有啥事我也会经常找他们。”


    李礽看了他一眼,秒懂他的意思,这是要抬举自己兄弟了,“我记得之前还有个人帮忙找到了胤禛是吧?”


    说的是人贩子那次。


    “太子爷竟然还记得。”曹衡惊讶道。


    他又不是金鱼,哪里能忘得那么快?


    “你是想给他们谋个差事?你知道我的,偷奸耍滑的人,犯科做奸的人,贪污舞弊的人,我通通都不要的,而且一旦发现,都会移交官府,你也会被牵连,你自己掂量着办。”李礽说道,松了口。


    李礽自认为是个直性子,憋不住这些弯弯道道,所以更喜欢把丑话说在前面,而且他知道先前一些材料还有工匠都有这些人帮忙,也不算完全靠着裙带关系。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曹衡也琢磨出来太子爷的性子,打感情牌在皇上面前好使,在太子爷面前可不好使的。


    “知道知道,这个自然的,我也会好好约束他们的。”曹衡连连说道,他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拉进伙,麻烦事儿他现在都需要敬而远之。


    “要不要回茶楼坐坐?”曹衡问道,他瞧着这两位公主恐怕一时半会儿是逛不完,太子爷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个事儿。


    这时候,屋子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多,真心来买东西的,纯粹凑热闹的,都一股脑儿挤进来了。


    “走吧。”李礽说道,再挤挤,自己就该被淹没啦,“让王掌柜注意点,别放太多人进来了,让买东西的人感官不好,万一再有点儿事,人挤人的,容易乱,如何能行?”


    放在现代营销里面,叫做限制客流,一些高端的店铺会用这个法子保证顾客的购物体验。


    而在这个时代,大家都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


    眼瞅着人海茫茫,曹衡赶紧让自己身边的小厮去同王掌柜说一声,心里对太子爷的高瞻远瞩又佩服了一层。


    一个多时辰后,眼瞅着再逛下去得要错过回宫的时间,李礽赶紧让德忠把两位公主从店里捞出来。


    两位公主满脸红光,身后的宫女手中捧着大包小包,瞧这样子是心满意足的。


    “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这位是我刚认识的石小姐。”荣宪从身后拉出一个小姑娘走了过来。


    “是你?”


    “是你???”


    第326章 石清韵


    “你们俩……认识?”荣宪看看弟弟,又看看新认识的小玩伴。


    “上次三弟被人贩子带走,就是她来报的信。”李礽说道。


    事后,康熙也派人去寻找过,啥也没找着,这姑娘跟雷锋似的,做好事不留名。


    但是,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碰到了。


    “啊,真的?”荣宪惊讶得张大了嘴,目光流连,她紧紧抓住小姑娘的手,“是你啊,我的老天,你得让我感谢你,真的,真的,帮我找回了弟弟,太好了,你是我的恩人啊……”


    这紧紧握着的小手,这语无伦次的表达,这站在大街中央的尴尬场面……李礽都要为小姑娘掬一把汗了,“二姐,你太激动了……”


    荣宪哦哦两声,连连松手,“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们一直想找到你,对你表示感谢,要不是你,我弟弟们都不知道会被卖到哪里去了。”


    石小姑娘想了想,上次有两个小男孩,这个也是她弟弟,她有三个弟弟?旁边还站着一个妹妹?


    “这些都是你弟弟?”


    “啊?”荣宪赶紧摆手,“那个全程呼呼大睡的小崽子才是我亲弟弟,另外一个是同父异母的弟弟,保成也是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位也是同父异母的妹妹。”


    石小姑娘张圆了嘴巴,哦了一声,“你们感情真好啊。”


    看起来,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都不是同一个母亲,但关系倒是挺好的,搁一般人家里,这不得为了家业打破头?


    “是啊。”荣宪说道,她眯缝了一下眼睛,上下打量一下,“你是哪家的官家小姐,对吧?”


    石小姑娘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格外的可爱,她鼓了鼓腮帮子,“你怎么知道?”


    “穿衣装束,还有你刚刚可是随随便便买下了四季玻璃镜摆件,那也是不小的开支吧。”荣宪得意地说道,她还是有点眼力劲的。


    石小姑娘摸摸自己柔软的衣料,失策了,“我听说有卖玻璃镜,就过来看看。”


    荣宪点头。


    “石清韵。”小姑娘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荣宪指了指自己,依次介绍,“荣宪,保成,端静。”


    “你家住在哪里?”


    “内城之东,偏北处。”石清韵背着手,故作刁难,后退两步,笑眯眯道,“看你能不能找到我。”


    “行吧,还卖关子了,我一定能找到的。”荣宪笑着道,带着点小俏皮眨眨眼睛,显然对自己很有信心。


    “小姐,该回去了。”石清韵身旁的侍女躬着身子提醒道,“再晚了,夫人要着急的。”


    石清韵点点头,挥挥手,同大家告别,“那我先走啦。”


    “就这么让人走了?”李礽问道,看到了救命恩人不得请吃个饭吗?送个礼吗?


    “不然呢?”荣宪招呼着众人回宫,“偶然遇见,随手送个礼物,显得也太无礼了,我得和额娘,还有德妃商量一下。”


    李礽哦哦两声,“那你还能找到人嘛?”


    “当然能。”荣宪说道,“内城的住处有很清楚的规矩划分,内城之东是两白旗的住处,北面正白旗,南面镶白旗,正白旗石家显然不是很难找……保成?你咋了?”


    李礽哦哦两声,回过神,他咋了?他好像……摊上大事了。


    望着刚刚离去小姑娘的背影,他又看了看弹幕——太子妃???


    另一边,石清韵慢慢走着,她总觉得“保成”这个名字很熟悉,扭头问道:“刚刚那几个人的名字……你听说过吗?”


    一旁的小丫鬟想了又想,摇摇头,她道:“不是姓曹吗?会不会和曹家有关系?”


    石清韵想起很早之前听说的一件事,曹寅的假侄子被索额图的大孙子当街打劫——


    曹寅的侄子叫什么?曹礽。


    上次报信的时候那小男孩叫什么?曹礽。


    假侄子曹礽是谁?太子!!!


    太子小名叫啥?保成!!!


    刚刚荣宪说小孩叫啥?保成!!!


    荣宪?固伦荣宪公主?历史上最受康熙宠爱的公主?


    太子?历史上那个被废又暴戾还种马的太子?


    三弟、四弟?胤祉?胤禛?


    她一不小心救了诚亲王和雍正帝?


    妈呀,她这是捅了龙窝了吗?


    她难道是命中注定的女猪脚吗?为何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石清韵小白脸蛋皱起来,她一点都不想和废太子扯上半毛钱的关系。


    种马???NO!!!


    ——


    “阿嚏!!!”李礽打了一个超大的喷嚏,揉揉鼻子,这是有人在背后咒骂自己吗?


    “离我们远点,可别传染给我们。”荣宪把人朝着一边推了推,嫌弃道。


    李礽哼唧一声,“你这是卸磨杀……”


    “驴?哈哈~”荣宪自然而然接了下半句话,第一次有人说自己是驴的。


    “你过河拆桥。”


    然而,话都说出口,显然是阻止不了她们俩偷乐,一直乐到了宫里。


    甫一下马车,荣宪急忙去找自己的额娘,保成也让人去通知了康熙一声,这事儿肯定轮不到自己出面,交给康熙就成了。


    太子妃?哦!NO!!!包办婚姻要不得!!!


    被“太子妃”这个历史现实冲击了一下幼小的心灵,李礽很快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他还小,对方也还小,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眼下还有很多关注的事情,比如医学院的开学。


    这件事对他来说也很重要,医学院将改写整个大清的卫生发展进程,无论是常规疾病,还是闻之色变的传染病,都会得到很好的医治。


    于是,他打算提前去看看情况。


    开学的时间定在四月十五日,选拔的考试已经结束,所有入选的学生都已经确定下来,就等着入学了。


    李礽过去,也只是问了些流程,比如说课程分布与研究情况,他当然不懂,但弹幕上有些医生、医学生能够提出一些意见,“我有个建议……”


    见大家看过来,李礽迟疑了一下,他觉得在古代说这个真的会被戳脊梁骨,但弹幕一直在催促,他清了清嗓子,“你们需要练习。”


    这话是对这些太医说的,而不是学生。


    陈彤和一众太医齐齐地看了过来。


    李礽伸出食指抵在桌子上,无意识地一道道划拉着,这也太难开口了吧!!!


    “医术是基于对人体的了解,你们了解吗?”李礽问道,“人有多少块骨头呢?有多少颗牙齿呢?人的髋膝肩肘是什么样的呢?”


    中医擅长于内科,也有创伤一类的,但并没有长足的发展。


    这个学科需要一个刺激。


    “没有人知道吗?”李礽盯着他们。


    这……确实是没有人能回答出来,确切说应该是没有人注意过这些问题,而且,说真的,这是问题吗?


    “我建议你们去同仵作学习一下人体的构造,这样,至少你们在清理创口的时候,不会戳到错误的地方,biubiubiu地滋血。”李礽道。


    果然,提到同仵作学习,就有人露出了点嫌弃的神色。


    这个时代,仵作的身份卑贱,要求大夫去同仵作学习,突破了很多人的心理底线。


    “或者你们可以自己动手。”李礽说道。


    连同陈彤在内的所有人都面露不可思议,那眼珠子一个个瞪得都要从眼眶里面蹦出来了。


    李礽心里嘟嘟地叹气,就知道没有这么顺利,他道:“怎么?嫌弃?”


    大家继续沉默。


    李礽笑了笑,收起磨得有点发热的手指头,起身朝外走去,没事儿,等他们跟不上后面的医书进度时候就会后悔的。


    不听崽崽言,吃亏在眼前。


    然而,他刚刚走到院子里,陈彤就从后面追了过来,“太子,太子。”


    李礽停下脚步。


    “您说的那个……那个……,是认真的吗?是真的对我们医术有用吗?”陈彤实在是说不出“解剖尸体”这样的话。


    “你没有想过吗?为什么同样是经脉,有些割破了没关系,有些会大出血?心为何一收一缩地跳动?它和经脉有关系吗?”李礽问道,“你都不了解你自己的身体,如何谈医治它呢?”


    陈彤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仔细想想,太子爷竟然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于医术而言,你们确实是更为专业,但只是按图索骥,那你们永远也思索不出自己的答案。”李礽叹气道,就好像他一样,拥有那么多的物理知识,不也要自己去尝试嘛?


    不去实践,就不知道两相差距几何。


    陈彤抿抿唇,道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们现在就是完全照着医书来的,没有自己的想法,太相信医书带来的新知识。


    但,学医是个不断求证的过程,需要质疑的态度,才能更为精湛。


    “太子爷说得对,臣女受教了。”陈彤谦虚道,解剖尸体什么的,她根本下不了手,但同仵作请教一下应该没啥问题的。


    “也可以用些小动物啥……”李礽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在没有动物实验的时代提这种建议,总觉得自己很变态。


    陈彤笑了笑,“臣女明白。”


    明白就好,李礽挥挥手,赶紧溜之大吉,他怕再不溜走,就有人报警了——警察蜀黍,你看这里有个变态哦,是他,是他,就是他!!!


    出了医学院的大门,李礽打算回宫了,现在连胤祚都知道二哥出宫就等于有好吃的呢,所以他每次大包小包回宫的时候都误以为自己是个代购。


    “你都买好了吗?”李礽问道。


    德忠点头,开始背诵代购清单,“三阿哥要莲子糕,四阿哥、六阿哥要莲子糕,五阿哥想要冬瓜糖,七阿哥想要栗子糕……”


    “很好,走吧。”李礽道,公主们倒是不用考虑,要不就是不咋出来一起耍,要不就是还小,不敢给吃宫外的东西,还不如荣宪给带些可爱的小首饰呢。


    马车停在太医院往东两条巷子外的一个死胡同里,他们须得步行过去,刚走到巷子口,就听到里面一阵响动。


    “要你多嘴!要你多嘴!!”——接着是□□碰撞的闷响。


    李礽伸了个小脑袋——有人在打架!


    确切的说,有人在被揍!


    第327章 王明


    巷子里,三个身高体壮的人正在对一个身穿灰蓝色长衫的人拳打脚踢,嘴里还不住地叨念,听他们的意思大概是这人在外面说了不中听的话。


    大概是揍得狠了,那人逼急,道:“我知道是姓赵的找你们的,是不是!!!他明明就是靠着泄露出来的试题才进了医学院!!!无耻!无耻!”


    李礽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牌匾锃光发亮的太医院,又看看眼前因为刚刚一通发言被揍得更惨的男子。


    好家伙,开学第一年就出现了舞弊的现象啊。


    “去,看看啥情况。”李礽道。


    德忠应了声,几步走近巷子里,他边走边好奇道:“哎哟,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个揍人的人恶狠狠地说道:“少管闲事儿,不然连你一起揍。”


    德忠故意瑟缩了一下,又梗着脖子,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道:“这光天化日之下,我就不信你敢动手!”


    那人呵呵一声,拇指揩过鼻尖,阴沉的眼睛显得凶神恶煞,“少管老子的事情,光天化日又如何?那个人不就是光天化日就被打了?”


    德忠被吓得后退两步,腿软扶墙,“你你你……你就不怕我报官?”


    “报官?吃几天牢饭而已……呵呵呵,但是等我出来了,打听你住在哪里,你就等着我上门吧。”那人说话的腔调并不高,甚至故意压着嗓子,带着点阴恻恻的味道。


    而且,看他这个说法,想必是横行已久,说不定大牢都算他第二个家了。


    德忠在心里啐了一口,老子住在皇宫里头,有本事你找上门啊。


    “是我不长眼,得罪了您,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计较了。”德忠连连求饶道。


    “滚!”


    这一声暴喝让德忠两腿抖了抖,又畏畏缩缩地指了指前面,“可是我的马车还在前面。”


    马车停放的位置在最里面,要是想要驶出来,这群施暴的人都要停下手,个个贴着墙才成。


    “你是不是找死?”那人似乎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可……”德忠有点凌乱,他道:“我家主子还等着我把马车赶过去呢,麻烦各位……麻烦让让……不然,我主子生气了会很严重。”


    “爷生气了也很严重。”


    “各位爷行个好,我那主子厉害得很,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件事,咱们都会倒霉的。”德忠把一个受尽主子压迫的小奴才演得活灵活现。


    “爷不怕,你让他来啊!”那人嗤笑一声,拍拍自己的胸膛,砰砰闷响。


    德忠又假情假意地劝导,“我主子真的很厉害呢,他随随便便就能撂倒你们,你们若是得罪他了,可没有好果子吃的呢。”


    这火上浇油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现场有一瞬间的安静。


    连刚刚还在动手动脚的两个人也因这来来回回的交涉停下手中的动作,惊讶地看过来。


    之前一直对话的人更是眯了眯眼睛,周身酝酿着愤怒的风暴,他一边捏着手指,一边朝德忠走过来,这是要动手的模样。


    “宝爷,宝爷,别……”后面的一个人看形势不对,赶紧冲上来拖着人,“这奴才肯定不是一般人家的,您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


    每次出门,他们的马车都没有特别的装饰,但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就算是一般的马车,要从木头、马匹、门帘布料这些细节上透着精致富贵。


    自打横行以来,宝爷还未尝如此被人戏耍过,急剧的愤怒从心底升起,捞起袖子就要冲过来,“你踏马的,有种来我跟前说啊,你来啊……”


    德忠站在原地没动,还是那副被吓破胆子的样子。


    “宝爷,息怒啊。”后面拦着的人使出吃奶的力气,赶紧又让自己另一个同伴也上前帮忙。


    京城这么多勋贵子弟,这万一真要得罪了不该惹的人,咋整?柿子要挑软的捏,这背后明显是个硬茬子,何必非得撞得头破血流呢?


    “看到了吗?”宝爷一只手指着地上躺着的人,眼睛瞪得跟铜铃般,“这就是乱说话的下场。”


    德忠踮着脚望了望那边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人,嘀咕道:“他说了舞弊的事情,我也没说啊,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的主子真的很厉害,想揍谁就揍谁,不信去问问索额图府上的长恩,就算他不愿意亲自动手,也有大把的人上赶着想要被驱使呢。


    “爷怕过谁?你只管让他来我面前比划一下!!!”宝爷挣扎着还想揍人,却被后面两人死死地拖住,一个搂住脖子扒在肩上,一个双手抱着他的腰往后扯着。


    “重点错了。”搂脖子的人赶紧道,“他听到了舞弊的事情。”


    宝爷现在正在气头上,哪里管什么舞弊的事情,不耐烦道:“那又如何?还怕了不成。”


    搂脖子的人道:“赵家会找我们麻烦吧?”


    抱腰的那个人显然脑子更为灵活点,道:“只管让他听着,他要是敢同别人说,说是王明说出去的,到时候赵家人又会找咱们了,横竖能再赚一笔。”


    躺在地上的王明……


    德忠也没想到这三人都是草包脑袋,想来也是,真要是啥聪明人,也不会在内城里面放肆,不得等到外城的时候再套麻袋嘛。


    “赵家是哪个赵家?他能有我主子厉害吗?”德忠道,大有我主子天下第一厉害的样子。


    “你主子是谁?”


    李礽在巷子外面听得都要乐出声了,大清欠德忠一个奥斯卡啊,他倒想看看德忠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结果德忠当然不负所望,张口报了内务府噶禄戴佳氏一族三姑奶奶家的四侄子的舅舅的表弟。


    初听戴佳氏三个字,对面三人脸色都变了变,心中惊骇,但随着德忠越念越长,三人又松了口气,这年头,沾亲带故的人枚不胜举,戴佳氏出了个噶禄,十八杆子外的亲戚都能找上门来,这也不稀奇。


    但经此一闹,三人那嚣张跋扈闹着揍人的气儿却是泄了,有几分性质缺缺的样子。


    搂着脖子的那个人松开手,又拍了拍另一个人的后背,站稳之后,道:“赵家是你惹不起的赵家,这满京城一半的药房都是他家供应的药材,你若是得罪了他们家,等于开罪了半个京城的医馆,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知道,知道。”德忠连忙道,就是要他们休个闭口禅嘛,他就随口一应嘛。


    “算你走运。”宝爷被同伙拖走的时候,还回头恶狠狠地威胁了地上躺的王明,才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小巷子。


    李礽早就在听到他们说要离开的时候闪到一边躲起来了,等到人离开之后,他才走进巷子里。


    德忠上前把王明从地上扶起来。


    王明借力靠在墙上,他一眼就瞅到前面的小孩,白面如玉,气质斐然,应该真的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孩子,他道:“你不该掺和进来的。”


    “为什么?”李礽问道,“因为赵家不好惹?”


    “是。”王明苦笑,牵扯到伤口一阵阵撕裂搬的疼痛,“这里面的水特别深,你一个小孩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李礽心道,很好,他就喜欢水深的地方,好游泳,“你的意思是除了赵家还有别的人?比如说太医院的人?”


    提到泄题,那便只有太医院内部的人。


    太医院考试分为理论和实操两个部分。


    理论是从太医院中精挑细选的一些有特殊之处的脉案,让学子针对这些脉案作出自己的答案。


    而实操更为复杂一点,是分组进行的,每一组面对三个病人,轮流诊脉之后同面试官叙述自己的答案,每答中一个关键点,获得对应的分数。


    所有的环节几乎都是可量化的,这就免得了出现非常私人化和情绪化的打分。


    王明毫不意外对方能发现是太医院的人,但也没有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你不想说?”李礽问道。


    “你能不能别管?”王明不耐烦道。


    “哎……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要不是我主子,说不定你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竟然还……”德忠纷纷不平道。


    李礽抬手制止住了德忠。


    “又不是我求你们的。”王明说道。


    “那我们还算多管闲事了吗?”德忠气不过,第一次见到这么冥顽不灵的人,明明他们救了人,还被埋怨。


    被太子爷扯了一下衣袖,德忠这才讪讪闭了嘴,“奴才失礼了。”


    王明也不还嘴,他低着头,一副颓废的样子。


    “要不送你去太医院包扎一下?”李礽指了指王明额头上的伤口,“旁边就是太医院……”


    王明闻言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摸到了额头,刺痛感瞬间扎上了他的神经,还有一手黏腻,应该是刚刚不小心撞上了石头,他道:“不用了,我自己就是大夫,这点伤可以自己处理。”


    “行吧,那我让人送你回去吧。”李礽道,他见王明连爬起来都很艰难的样子。


    “说了不用你管,你这人怎么回事,京城是你家吗?就这么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儿吗?”王明心烦意乱,出声吼道。


    他出身在一个普通医馆,被外教习选中的时候,举家欢送他来了京城,转眼三年过去,他勤学苦练,正是收获成果之际,却被赵旭这个小人顶替了,名落孙山,叫他如何能眼瞎这口气?


    最近,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举报赵旭这伙人,但因没有证据,均被拒绝。


    今日,他打算破釜沉舟,找到负责医学院的陈副院正,揭穿他们嘴脸,做最后的一搏。


    但是,他才出门就被这伙人盯上了,刚刚又被揍了一顿,要是自己继续下去,恐怕真会如同他们所言——小命不保。


    天爷何其不公!


    第328章 杨骏


    对方连续拒绝了几次,李礽也不再坚持,干脆利落地爬上了马车,招呼着大家离去。


    德忠回头,王明还背靠着那堵墙壁,脑袋无力耷拉着,颓丧的样子格外戳眼睛。


    马车走去出一段距离后,他还是没忍住,问道:“太子爷,这人就不管了吗?”


    “你刚刚不是对他还不满吗?一副恨不得揍人的样子。”李礽笑道。


    回想起王明的态度,德忠又开始气鼓鼓。“那奴才是为了太子爷鸣不平,咱们明明就是去帮他的,他不道谢就罢了,还说话这么咄咄逼人!”


    李礽乐了,“咱们德忠就是护主啊。”


    德忠骄傲地一挺胸膛,那可不!


    “这事儿不完全怪王明,你想想,任谁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我这样的小孩身上吧,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万一还招惹点别的麻烦,那就惨了。”李礽说道。


    “可主子不是一般的小孩啊。”德忠说完就闭嘴了,他知道主子的身份,王明不知道啊,要是他看到一个小孩说能帮助自己摆平太医院的人,他定然要说这小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李礽见他想明白了,就不再多解释了,“找个人暗中盯着他,莫让那个宝爷把人给害了。”


    德忠点点头,赶紧去吩咐了一声。


    他就知道太子爷绝对不会放任不管的,太子爷年纪虽小,但有一颗赤子之心,路见不平,拔腿相助。


    让人盯着王明后,李礽转道去了曹衡的府上,他想问问“宝爷”的情况。


    曹衡刚刚从外面回来,这屁股还没沾凳子,就听说自己表弟上门了。


    啥表弟?


    不过他脑子转得快,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一溜烟朝门口蹿去,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太子爷的马车,招手道:“小表弟,你来了啊!!!”


    李礽从马车上跳下来,非常配合地小跑过去,撞进曹衡的怀中,“大表哥,俺想死你了!!!”


    被这一撞,曹衡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冲击,他一边把太子爷从怀里撕下来,一边揉着胸口道:“您怎么过来了?”


    “曹寅在吗?”李礽问道。


    曹衡捂住心脏,故作伤心,“还以为您是来找我的呢,没想到是我小叔。”


    “你戏好多呢。”李礽无言以对。


    曹衡故作西子捧心状,嘤嘤两声,“现在就已经开始嫌弃我了嘛?”


    李礽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默默地移开了两步。


    曹衡乐够了,这才道:“小叔在内务府当值还没有回来呢,您要是找他,我派人去叫一声。”


    去年年底,内务府出了那么大的篓子,曹玺和噶禄双双被牵连。


    噶禄并没有直接参与,康熙只是警告了他,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这点钱对于噶禄来说不算什么,让他觉得糟心的是皇上把飞扬武调回来了。


    原本吐巴被处置后,他会大权在握,但是皇上明显不再那么相信他,所以让飞扬武分走了小半的权力。


    而,曹玺降了一级,现在还在为江宁织造局的事情收尾。


    涉案最深的广储司几乎是大换血,到现在还留着一个烂摊子,交给了曹寅解决。


    根据李礽从康熙面前探到的口风,收拾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曹寅大概率会是下一任六库郎中。


    历史上,曹寅几年后便是从六库郎中直接过渡到了江宁织造,所以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曹寅跟在康熙身边这么久,自然对康熙的想法也能猜得出一些,卯足了劲儿干活。


    内务府这么大的变动下,李礽的差事儿自然也要重新划分,曹寅和飞扬武手中的事情都转交给了曹衡,好在之前都已经步入了正轨,曹衡需要做的就是照看一二。


    李礽把何竟调过来传递消息,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同他说,现在康熙完全放手后,这些小事儿都留给他自己解决了。


    “小事儿一件,不必这么麻烦,你有个朋友对三教九流的人很熟悉是吧?”李礽问道,上次卖玻璃镜的时候,还提到过这个人。


    “对,他叫做杨骏。”曹衡说道,“您找他有什么事?”


    “打听个人。”李礽道,随即补充道,“悄咪咪的~”


    曹衡挑了挑眉梢,让自己的小厮去把人叫过来,他道:“我能知道是何事吗?”


    “当然!”李礽笑得奸诈极了,“但是……你确定你想知道吗?”


    太子爷的笑容成功打消了曹衡的好奇心,他朝后缩了缩,连连摆手,“不……不,我不用知的。”


    李礽龇着牙乐,“真的吗?”


    曹衡抓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心里同有猫猫在挠痒痒似的,他想知道,但害怕知道了又后悔,反复折腾。


    是什么害死了猫猫?是好奇心。


    最后,曹衡心下一横,咬紧牙,闭上眼,摆出视死如归的样子,“来吧,我承受得住。”


    李礽都快笑疯了,“真的不用这样……”


    曹衡睁开一只眼睛,将信将疑,“真的?”


    “是的。”李礽点点头,为自己成功戏耍了曹衡而洋洋自得,直隶小霸也有上当的时候啊。


    曹衡睁开双眼,摊开双手,“好吧,小表弟赢了。”


    “太医院考试有人舞弊。”李礽说得轻描淡写。


    曹衡去端茶的手停在半空之中,什么来着,他是不是幻听了?舞弊?是吧,好像是说舞弊来着?


    舞弊!!!


    茶杯被撞了一下,歪倒在桌子上,茶水撒到曹衡的手上,他嘶了一声,连连甩手,“真的?”


    “十有八九。”


    “这哪里能是小事儿呢?”曹衡说道,恨不得把自己的座位搬到太子爷身边,再竖起自己的耳朵听个悄悄话,“您咋知道的?”


    李礽把碰见王明的事情说了一遍,曹家是康熙的亲信,紧紧依附于皇权,这样的情况有一种好处,那就是知根知底,所以他能放心把事情告诉曹衡,而不担心会泄密。


    孰轻孰重,他们肯定能分得清。


    “所以您想找到宝爷?”曹衡问道。


    李礽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与其说找宝爷,不如说想知道赵家的情况,知道前因,知道后果。”


    如果只是赵旭一人舞弊,肯定很难被发现,一个人的超常发挥不算稀奇事儿,应该有好几个人都参与进来。


    赵旭,大概率是挑头的那个人。


    李礽的想法是从宝爷下手,他是能直接接触赵旭的人,监控着他,就能清楚掌握赵旭下一步行动。


    为什么呢?


    赵旭现在肯定不想扩大事端,所以保险起见,他不会再另外找人,还会继续雇佣宝爷。


    “少爷,杨骏来了。”小厮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才进来禀告道。


    “让他进来吧。”曹衡招招手,他现在有点,不,是非常想知道太子爷会如何做。


    事情一发生,太子爷就直奔着这里而来,也就意味着皇上还不知情,所以太子爷现在是独自处理这件事。


    他很想看看小表弟到底会如何表现。


    门外,杨骏深吸两口气,捏紧了拳头,他听小厮说里面有贵人,但又不肯说的更多,这心里不免有点惴惴不安。


    再做了好几遍的准备后,杨骏终于抬步走了进去,甫一进门,他心就凉了,乖乖,眼前的小孩就算是他在心里建个城墙垛子也扛不住的人。


    开玩笑,太子爷这张脸就算是再过几年,他也不可能忘记,上次的事情可是能够他吹嘘一辈子呢。


    “傻了吧唧的。”曹衡打了个圆场,“太子爷,这人没见过您这么高贵身份的人,都被吓糊涂了。”


    李礽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在意。


    被曹衡踹了一脚,杨骏才如梦初醒,赶紧给太子爷跪下磕头,“草民杨骏叩见太子爷。”


    “起来吧。”李礽说道,“就是同你打听点事情,你认识一个叫做‘宝爷’的人吗?”


    “草民认识。”杨骏立马答道,并且滔滔不绝,“宝爷,本名王大宝,住在杨花胡同,家里还有老父老母,以及一个弟弟,曾经娶过一个媳妇,但他喝醉后爱打人,没两年,媳妇就跑了,膝下无子……”


    李礽听得一愣愣的,杨骏莫不是他们街道办的主任?这张口如数家珍的模样真是……令人害怕极了。


    曹衡听了好半天,又给了杨骏一脚,“挑重点说。”


    杨骏哦哦两声,“王大宝脾气暴躁,一点不合,就会大打出手,所以他没有什么长久的差事,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偶尔跟着两个手下接一些脏活儿,主要是吓唬人啊,揍人啊……这些事情……”


    “哇,你知道的好清楚啊。”李礽忍不住感叹道,难怪当时曹衡第一时间就想到找他呢,这消息灵通的样子,好像整个京城网线都从他这里经过。


    杨骏啊了一声,连连撇清,“草民虽然知道这些事情,但是跟他绝对不熟悉,也不掺和他们的事情……”


    这慌乱的样子只差把清清白白刻在自己的脸上。


    “我知道啦,有没有宝爷最近的消息?”李礽赶紧打断这个话痨,把主题掰回来。


    杨骏认认真真想了一下,忽地脑子里灵光一闪,咦了一声,“他最近吹牛……前几天,他说自己碰到一个有钱的主顾,那人花了一大笔钱请他办事情,但是别人问起到底是什么事情,他又不肯说。”


    王大宝此人最爱吹嘘,指甲盖小的事情也会被吹成铺盖大,所以当他说不出具体的内容时候,大家都觉得他无中生有。


    “现在是这样的情况,我需要你做一件事,但这件事得要保密。”李礽说道。


    杨骏一听,想也不想地说道:“您说,就算豁出性命,草民也帮您办妥。”


    大可不必!


    李礽清了一下嗓子,“你要盯梢,搞清楚王大宝的动向,要是有什么不对劲,跟曹衡汇报一声。”


    杨骏一边听一边点头,“有没有特别要注意的?”


    “就看看他最近接的这些生意吧,搞清楚生意的内容。”李礽道。


    他倒是可以用侍卫去盯梢,但那些混迹着三教九流地方的人对于陌生面孔格外警惕,哪里有杨骏这种土生土长的人合适呢?


    李礽随即补充道:“注意安全,不用豁出性命,知道吗?”


    杨骏点头称是,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太子爷真好啊,连他这种市井小民都这么关心,他一定会不负所望的。


    第329章 失火


    折腾一下,再回宫的时候,胤祉已经跑到了宫门口坐着,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探头探脑,见二哥一下马车,腾地一下子跳起,飞奔过去,“二哥,二哥……”


    “哎哟喂~”李礽感受了一把肚子碎大石。


    “你怎么才回来啊?”胤祉仰着脑袋问道,他都等急了哎。


    “遇上点事儿,你怎么过来了?”李礽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心里感慨,之前不到腰的小崽子跟地里的苗苗一样,一天一个样,现在不多盘盘他的小脑袋,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什么事情?”


    小家伙倒是挺会抓重点的,李礽道:“碰到坏人欺负别人。”


    “那二哥帮忙打回去了吗?”


    李礽乐了,他这小身板能抵得过人家一拳头吗?


    “二哥哪里有这本事?”但看小家伙失望的模样,李礽又道,“但是二哥制止了他们的行为,而且还打算调查清楚他们的恶行,一并处罚。”


    失落的小脸立马洋溢上换乐,“真的?”


    “自然是真的。”李礽道,“我现在就要去汗阿玛商量这件事。”


    “走走走!”胤祉立马来了劲儿,拽着李礽就朝着乾清宫而去,反倒是比他还着急,“二哥,你要打不过,可以找爷爷帮忙啊,他家里好多能打的人呢。”


    李礽还寻思着哪个爷爷,就听到他继续道:“张宗仁跟我说过,自打他爷爷回来后,他走路都不带害怕的,反正他爷爷说要是有人敢欺负他就套麻袋。”


    啥?啥???


    啥玩意儿?这是小孩子该听的话吗???


    靖逆侯这么野的吗?


    还有张宗仁往常一副文静内向的样子,私底下竟然还想着套麻袋的事情?


    李礽还没有想出个到底该如何教育小崽子呢,转眼就到了乾清宫,胤祉跟条鱼儿似的滑进殿内,接着就是一嗓子,“汗阿玛,二哥碰到坏人啦!!!”


    殿内,康熙噌地一下子站起来,随即就同后面进门的保成大眼瞪小眼,他窜上头顶的那股子气噗嗤一声泄了,又一下子坐下来,瞪着无知无觉的胤祉。


    甫一听到那句话,李礽就知道康熙肯定会误解,没想到反应这么大,康熙那略带尴尬的神色落在他的眼中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但是为了保宝着想,他还是得忍住!


    康熙清了一下嗓子,将自己的失态掩饰过去,他道:“是怎么一回事?”


    李礽把自己碰到的事情说了一遍,还说了一下自己的对策,亮晶晶的眼珠子盯着康熙,这是第一次他先斩后奏地处理事情,不知道康熙会不会觉得他处理得不够好。


    “做得不错。”康熙赞赏道,这事儿要是他来做,也大概会是这样的安排,他道,“那你接下来是如何打算?”


    “从外教习调查赵旭的之情,他的同窗,他的好友,最好能知道是谁泄露了题目。”李礽被认可后,神采飞扬,絮絮叨叨道,“还有王明,王明能闹腾,相比往日的成绩不错,如此名落孙山,也存在疑点。”


    康熙认真听着,时不时还帮忙补充点,比如说可以找个太医院信得过的人,内部之人总会方便些。


    找谁呢?陈彤是第一人选,但是李礽又不知道这样合不合适。


    “就找陈彤吧,你同她比较熟悉。”康熙说道,要是换做自己,肯定会找院正,但这件事他想交给保成处理,也算是对他一点小小的考验。


    有人曾经说,作为儿子,终其一生将以超越父亲作为自己的目标。


    李礽并没有这么宏伟的心愿,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康熙不是一个量级的,但能得到康熙的认同与支持,还是让他打心底感到高兴与自豪。


    对比他的好心情,陈彤简直糟糕透了,这一路走过来如履薄冰,眼瞅着终于能涉过这片荆棘之地,最后一步跌入了深渊。


    她深吸一口气,抬步进了院子。


    王苗正在指挥人晒书,见她进来,问道:“太子爷有何事?”


    陈彤扯着嘴角,笑了笑,眼底是一片沉寂,“太子爷说咱们太医院的宗旨是‘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王苗默念了一遍,“不错,这个得刻下来。”


    他指了指靠近大门的地方,“做个影壁,每天都能看着。”


    陈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是个好主意,她点点头,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王苗瞧出点不对经,他放下手中的书走过来,低声询问道:“怎么?”


    或许因为他们两人的提拔都同太子爷有关系,往常两人也走得比较近。


    陈彤想了想,左右看看,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进去说。”


    两人进了屋子,未曾注意到院子里正在晒书的一个人抬起头,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什么?舞弊?”王苗差点叫了出来,被陈彤那杀人般的眼神瞪着,他噎住了,差点变成一声鸡叫。


    “对,太子爷说的。”陈彤说道,说到这里,她心里赧然,没想到太子爷竟然先发现这件事,有种辜负太子爷所托的羞耻感。


    这问题棘手了,都闹到太子爷那儿肯定不能大事化小。


    “有没有说名字?”王苗说道。


    “王明,赵旭。”陈彤说道,她把太子爷说给自己听的事情转述了一遍,“太子爷的意思是外面的事情交给他,我们需要从内部查明到底是谁泄露了试题。”


    王苗点头,“你打算从哪里开始查起?”


    “卷子吧。”陈彤说道,先看看这上面能不能有什么突破。


    赵旭是外教习的人,这意味着明面上他和太医院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他家是做药材生意的,背后的关系复杂,所以还需要时间深度挖掘。


    王苗也赞同这个计划,他们俩又商讨了一下,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就说想要选出前十名的答卷展示出来,就像科举考试那般。


    这是个完美的理由,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起火了!!!”外面的人惊呼道,接着是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大家纷纷挤过去救火。


    这么巧?


    两人对视一眼,夺门而出。


    堆放试卷的地方在偏院,也是他们摆医书的地方,平常都挂着大锁,但今天晒书,门户大开,人进人出。


    试卷并非摆在书架上,而是在一个结实的樟木箱子里,依旧是锁上的,钥匙正在陈彤的手上。


    他们到达的时候,火势正在蔓延,从里面烧起来,朝外扩散,最里面的书架全都燃起来了。


    陈彤心急,一提裙摆,便想要冲进去,试图抢救出来一些试卷。


    王苗赶紧把人拉住,吼道:“不要命了吗?”


    陈彤挣了几下,未曾挣脱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势席卷了所有的书架,希望跟着纸张灰飞烟灭。


    “对啊,陈大人,试卷哪里有您重要。”旁边的人也赶紧劝道,拎着一桶水冲了进去。


    “好在重要的典籍都已经搬到了外面……”


    ……


    一桶接一桶的水拎进去,就算卷子没被烧毁,这么多水淋上去,恐怕也成了浆糊。


    等到火被彻底浇灭,陈彤拎着裙子,踩着黑糊糊的水快步走了进去,泥水浸透了她的鞋子,此时她一心扑在卷子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箱子就放在角落处,现在只剩下几根烧焦的木炭留在原处,里面的卷子全部化为了黑灰,被水一浇,一团黏糊糊泥巴,什么都分不出来。


    陈彤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又脏又乱的地方,好在王苗从后扶了一把。


    王苗也看到了这一地的狼藉,他环顾四周,放箱子的地方损毁最为严重,起火点就在这里,很难说不是冲着这卷子来的。


    他们前脚刚做出决定,后脚卷子就被烧毁,这肯定不是巧合。


    “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吧。”王苗叹了一口气。


    陈彤捏了捏自己的掌心,疼痛让她清醒了一些,对,再找找其他的办法,其他的办法……


    她轻轻咬着自己的手指尖,脑子里灵光一闪,急冲冲地扭头就想朝外面冲去,刚走没两步,她就停下了脚步,原地顿了一会,深呼吸两口气,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她不能再透漏出自己的情绪,让背后之人抢占先机了。


    舒缓过情绪后,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回头同王苗对视一眼,昂着头,镇静地走了出去。


    其他的人正在院子了里整理东西,这是能抢出来的所有了,好在事发的时候,没有人在里面,未造成任何的人员伤亡。


    “陈大人,里面如何?”有人问道。


    “很遗憾,里面的东西都毁了。”陈彤面带难过,“你们有人受伤了吗?”


    众人相互看看,摇摇头。


    “那就好。”陈彤松了一口气,“把这地方收拾干净,再找工匠修缮一下,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学了,大家可要抓紧点。”


    在场还有部分杂役认真听着吩咐。


    “陈大人,这些书怎么办?”有人问道。


    陈彤走下台阶,穿梭了两趟,她道:“分成两拨人,一拨人按照原计划继续晒书,另外一拨人跟我去把东面的院子收拾出来,给这些书准备一个家。”


    陈彤扫视了一下院子中的所有人,一个不少,都在这里,她道:“今儿事出突然,大家辛苦一下,等事情结束后,我请大家吃饭,当然,大家也要想要相互监督,偷奸耍滑溜走了的人可是要被罚酒的。”


    众人都笑了,肃穆的氛围被吹散,大家挽起袖子开始干活。


    在这烦杂的场景中,陈彤站在最中心,指挥着所有人,她的视线落在从墙边抱着一摞书的王苗身上掠过,不做停留,继续说着事情。


    第330章 周兴旺


    夜幕降临,忙碌一整天的太医院安静下来。


    当值的医士正欲关门,听到前面有人大喊着“等等”,等人近了,他才看出来这是痘科的王苗,“大人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哎,前几天把医书带回去,忘了还回来。”王苗侧着身子,抱着一堆的东西挤了进来,“你们不是换了藏书的地方吗?我先送回来你们登记一下。”


    医士笑着道:“王大人真是尽职尽责啊,这书明天带回来也是一样的吧?”


    “我倒是想,这日子整天忙个不停,等到明天说不定就忘了。”王苗说道,道了声谢,朝着藏书之处匆忙走去。


    昏暗的院子里面,正中间透着一点昏黄的灯光,王苗推门进去的时候,陈彤正带着三个医士整理书架。


    听到动静,陈彤放下手中的记录簿,走过来低声问道:“找到了吗?”


    王苗神色激动,紧紧地压低声音道:“找到了。”


    陈彤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还在收拾书架的几个医士,见他们没有注意到这边,继续道:“在着火的地方找到了一点煤油的痕迹,确定有人纵火,不过之后,没人离开这个地方。”


    事情又陷入了死胡同。


    “那我先去看看记录吧。”王苗指了指旁边的小偏房,既然一时间找不到更多的线索,那就按照原先的计划来吧。


    陈彤点点头,她现在走不开,不如让王苗查看,等她这里忙完了,再过去,这是唯一不引起大家怀疑的方法,“辛苦你了。”


    反正王大人现在还身兼修书的职责,来加个班也正常。


    大门口。


    医士刚目送着王苗离开,正准备关上门,就看到郑太医也急匆匆地走过来,他道:“郑大人怎么也过来了?”


    “也?”郑同一愣,抓住了重点。


    “刚刚王太医来还书。”医士说道,朝着藏书的院子看了一眼。


    “这么晚啊?”郑同道,有几分神思不属的模样。


    “对啊,可能是皇上的要求吧。”医士说道,前些时候,皇上下令,命令太医院对先前的医书进行整理编撰,太医院的老资格们都在忙着这件事。


    郑同哦了一声,忽地又问道:“陈大人离开了吗?”


    “您来找陈大人啊?”医士道,“她还在里面核查那些典籍呢,等会我们也会去帮忙。”


    难怪找到这里了呢,谁都知道,陈副院正这段时间都离开得晚,有时候还会在这里过夜。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神思不属,现在郑同已经完全是慌了神,他在门口来回踱步了两下,最终一咬牙转身离去。


    “郑大人?郑大人!”医士在后面叫着,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郑太医不是要找陈大人吗?怎么就走了?


    ——


    “太子爷,出事了。”何竟走进来,低声禀告道,“有人要杀王明。”


    “是赵家吗?”李礽第一反应就是赵家。


    “还不清楚,是王大宝动的手。”何竟道,“曹衡已经派人把他羁押了,正在询问。”


    “有消息通知我,另外,问问陈彤那边是不是有什么进展。”李礽道,背后之人突然对王明动手,意味着有进展,让他感受了压力。


    果然,陈彤给了肯定的答复,并且他们通过查阅资料,已经找出了几个同样舞弊的学子。


    “资料?卷子不是被毁了吗?”李礽也听说了这场蹊跷的大火,还听说关键证据都已经被烧毁,以为这次的突破点只能靠着王大宝呢。


    何竟道:“考试时候,会有专人记录下学子们的发言,这个记录也可以佐证。”


    紧张的考场里,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考官和考生身上,谁会记得角落里面奋笔疾书默默无闻的书记员呢?


    他们从来不出声,只记录下考生的每个回答,之后再默默将文字记录装订,收进箱子里。


    考试的分数是由面试官当场写下来,这些记录显得那么无足轻重,如果不出现这件事,几年后,这些东西就会被销毁。


    “走,去看看王大宝怎么说。”李礽道,会不会直接找到泄露试题的人呢?


    显然,他们并没有这么顺利。


    王大宝有几分硬骨头,被威胁恐吓后,也是一言不发,好似这样才会显得他是个硬汉,是个男人。


    “听够了吗?”曹衡问道。


    “听……听够了……”


    说这话的是,是跟着王大宝的两个手下,要不是被五花大绑,他们俩肯定会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刚刚说什么来着?


    他们俩意图搅乱政治纲常?


    他们俩杀人灭口?


    不是,他们三不就是揍了一个到处瞎嚷嚷的人吗?怎么说出来就像是要颠覆政权的样子呢?


    这罪名听起来好似下一刻就要被吵架灭族了,他们俩能不害怕吗?


    “仔细说来听听。”曹衡换了个姿势,翘着二郎腿,问道。


    “就是我们,我们只是收钱教训一顿王明,其他的,其他的就真的不知道了。”李成说道,心惊胆战。


    “真的吗?”曹衡根本不相信他。


    “对对,我们两就是想赚点快钱,王大宝联系的我们,说只要把王明揍一顿,就可以拿到银子,我们都不知情。”李功说道,也是急忙撇清的样子。


    “所以,你们根本不知道他今儿把王明打晕了是要杀他?”曹衡顺着问道。


    “是,我们压根不知情。”两人都慌慌忙忙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对比王大宝,可真是没有什么骨气可言。


    “听到了吗?”何竟问道。


    王大宝一言不发。


    “他们可没把你当兄弟,别人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他们可是会插兄弟两刀。”何竟继续说道,“你带着他们赚钱,出了事情,他们却撇干净关系,你确定咬紧牙关不松口吗?”


    “他们不讲情义,我不能这样。”王大宝说道。


    这是要一条道走到低了?


    “王大宝知道你们撇清关系了,我们让他在隔壁旁听,刚刚你们俩说的话,每一句都一清二楚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你猜猜之后他会做什么呢?”曹衡笑着道,哎哟,何竟这法子还真的挺好用的。


    听到这话,两人的表情都跟见了鬼一样,苍白又充满了惊恐,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王大宝肯定会杀了他们俩。


    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


    “与赵家对接的事情都是王大宝一人做的,我们只是听到了只言片语,知道的不多。”


    “那就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不要隐瞒。”曹衡说道。


    两人连连点头,开始交代,他们俩平常就是跟着王大宝混的,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因王大宝的暴脾气和大块头,也没人敢反抗,也曾经让他们逍遥快活了一阵。


    这次也是人联系上了王大宝,说是帮个小忙,恐吓和揍人,就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除了被李礽碰上的那次,他们还找了王明三四次,每次都动手动脚的,总共拿到了二十两。


    王大宝单独拿了十两,剩下的十两由两人均分,这也可能是三人的兄弟情不牢固的原因之一。


    今儿,他们三蹲在门口的时候,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来找他们,说让他们帮个忙,想办法让王明从京城小时,要是能成,给八十两银子。


    “你们认识吗?是赵家的人吗?”曹衡打断了他们的叙述,问道。


    李成想了一下,又与李功对视一眼,两人均是摇摇头,“不认识,他自称是赵家的人,但之前都不是这个人前来洽谈的,是一个年纪更大点、差不多五六十岁的人。”


    自称?也就意味着可能不是?


    “继续。”曹衡按下心中的疑惑。


    这事儿并不算难事,消失嘛,离开京城也算是消失,李成两兄弟是这么计划的,但王大宝却不是,他说自己拿钱肯定要把事情办妥,说要把王明杀了。


    这两兄弟就是想要点钱,杀人的事情还真不敢,所以对王大宝的建议并不赞同,三人就此争吵了一番。


    最后王大宝放出话,他一定会按照主顾的要求让王明消失,要是他们俩不愿意,就自己单干,当然钱也会他自己独享。


    这两兄弟又舍不得那丰厚的银子,只能勉强跟着王大宝一起。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一锅端。


    “还有其他的线索吗?”曹衡问道,光凭这些可谁都抓不住,说不定最后都推到奴才的身上,这也是他们没有直接找上赵旭的原因,只有掌握清楚前因后果,他们才能一举拿下所有人。


    “哦,对了,我听宝爷说他曾经见过赵家的少爷,对他所做的事情表示了赞赏,当时还有另一个人在场,丝毫不避讳,应该是一伙的。”李成说道。


    “有没有听到叫什么?”曹衡问道,说不定是他们已经查到了的人。


    “没有,不过宝爷听到叫了声‘周少爷’,应该姓周无疑了。”李成补充道,为了给自己免罪,他几乎快榨干了自己的记忆,恨不得把当时的场景抠出来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周姓可不在陈彤调查出来的几个人里,难道是还没有查出来的人吗?


    但是陈彤反复核查过,这次考中的人里面并没有姓周的人,而太医院的里面也没有周姓高位太医,这个周少爷会是谁呢?同舞弊一案有何关系?


    虽然录取的人里面没有周姓,陈彤却在未录取的人里面找到一个姓周的——周兴旺,但这人同赵旭、王明不一样,是内教习的人。


    而内教习的人多数是蒙恩典进来的,这名额可不少,但是知道周兴旺这个人就好调查多了。


    第331章 出息


    知道周兴旺这个人后,后面的调查就顺利了很多。


    周兴旺家中并无在太医院的人,但是他姑姑是嫁给了太医院的郑桐,他进内教习也是走的郑桐的恩荫。


    郑桐、周兴旺、赵旭、王大宝、王明……查到这里,所有的线索连城一条线,事情基本上水落石出,所以整个案件移交给了刑部,等待核实细节后的审判。


    郑桐将本次的考题泄露给了周家,周家再转卖给了赵旭等人。


    但奇怪的是,周兴旺本人并没有考中,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都没有通过。


    “根据周兴旺自己的说法,他自知自己不是学医的料,成绩太差,考上了才会麻烦,还不如把考题转卖给其他人,还能赚上一笔。”刑部尚书说道。


    李礽嘴都要瞪圆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这家伙挺有自知之明,还是该说他挺有商业头脑的。


    “是郑桐泄露的试题吗?”康熙问道,郑桐此人在太医院数十年,兢兢业业,老实巴交,根本不像是会作奸犯科之人。


    “是,但是其中有内情。”喀尔图道。


    郑桐与周家是连襟,两家关系向来和谐,不然郑桐也不会把恩荫的名额给周兴旺,但这也是一切的起源。


    周兴旺实在不是学医的料,庸医都不够格,每次考试都勉强通过,偶尔还有不及格的情况。


    内教习几次都想劝他退学,郑桐也是这样子,甚至还劝其父周胜早做打算,周胜是个开小香铺的,最大的梦想就是指望儿子出人头地,所以一直不肯松口。


    最近医学院选拔,周胜想问问儿子有没有可能,郑桐表示考核很严格,绝对没有可能,但周胜起了歪心思,觉得自己还可以再赌上一把。


    他表面上答应郑桐说自己放弃了,实际上暗中探听医学院事情,知道郑桐是出题人之后,更是等人回去后,假意感谢郑桐这么多年的支持,把人灌醉之后套取了题目。


    原本以为这次有了题目就万无一失,没想到他儿子竟然不配合,把试题给卖了,不只竹篮打水一场不说,还招来了更大的麻烦。


    “所以,花钱请王大宝杀人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李礽好奇道,“是郑桐吗?”


    “不是,是周兴旺。”喀尔图说道,“但是医学院的火是郑桐放的,他参与考评的那天,就猜出了些。”


    之后,郑桐找到周胜对峙,周胜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住地磕头,同郑桐谢罪,还说要是周兴旺要是被录取了,对郑桐也好。


    郑桐根本不相信他这鬼话,但他也没有办法,这件事一旦被捅出去,他也跟着完蛋,所以他那颗心时刻警惕着,甚至想办法悄悄为难王明,让其落榜。


    所以,当他看到陈彤被太子爷召见的时候,不安的情绪一下子爆发,慌乱之下,他烧毁了所有的试卷,以为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等到晚上听到王苗去找陈彤的时候,他就想到了那些记录,但是已经迟了一步,王苗拿走了记录。


    这个时候,郑桐只能再回头找到周胜,逼着他把这事儿解决了,被周兴旺听到一耳朵。


    周兴旺跟在赵旭的身边,曾经见过王大宝,知道此人是个下九流的混混,于是请他出面搞定王明,他始终认为要不是王明不肯松口,这件事不会暴露。


    当然,事实也是这样,要不是王明死咬着赵旭不放,也不会被李礽看到。


    周兴旺还留了一手,怕买凶杀人这件事追究到自己的身上,派去的人也自称赵家,他知道王大宝这个人脑子蠢笨,不会深究,但是没想到李氏兄弟有一百八十个心眼子,暴露得彻彻底底。


    “保成觉得如何处理?”康熙扭头看向儿子,这些都是儿子一手负责调查的,结果也要问问他的意见。


    “启禀太子爷,事发之后,郑桐企图自缢,被他夫人发现了,勉强捡回一条命。”喀尔图说道。


    说到底,郑桐也是被坑了一把,一步错,步步错。


    李礽支着下巴,想了想,“按照大清律例来吧,郑桐属于无心之失,但其的知错不改,以至于酿成大祸,就免了其太医院的职责吧,子女不得享受先前的恩萌。”


    他说完之后,目光投向康熙,等着康熙的反馈。


    康熙扬了扬下巴,“继续。”


    “几名作弊之人的成绩全部取消,逐出外教习,终身不得参与选拔。”李礽说道,心里开始洋洋自得,看来他还是有点政治天赋在身上的,“赵旭买凶伤人,该如何处理就按照律例来吧。”


    主要是他跟法盲一样,根本不知道大清律例对于这种犯罪行为怎么判。


    康熙没有说话,但目光是鼓励的。


    “罪行最为严重的周家人,论罪处理吧。”李礽说道,周兴旺、周胜这两个坑爹的玩意儿还是按照律法处理吧,除此以外,他根本想不出第二个法子,“记得让周家出钱,王明被打伤了,需要赔偿呢。”


    喀尔图的目光又看向康熙,等着至高地位的皇上做最终的裁决。


    “按照太子爷说的来。”康熙说道,恩威兼容,这个处理的法子非常合适,他又看向一直充当背景的陈彤,“后续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理?”


    事情调查清楚了,但是后续还有些麻烦需要处理。


    “微臣同诸位负责的太医协商过,重新出题,举办一场考核,补录空缺出来的名额。”陈彤说道,心里微微松气,好在这件事及时止损。


    “记得张榜告示,这名额是如何空缺出来的。”李礽说道,搁在现代,教务处怎么也得搞个全校通知吧。


    陈彤却是犹豫了,驱逐出教习不算,还要张榜告示,岂不是面子都要丢完了?


    康熙对此的看法同陈彤差不多,认为点到为止即可,况且暴露出来对医学院的负面影响也不小。


    “这可不行,做之前就该知道后果如何。”李礽决绝道,他又看向陈彤,“医学院是整个大清最高等的医术学府,要有表率作用,你放一寸,到了州府省,就是一尺,所以一定要表明我们的态度,鲜明且严格。”


    康熙只是不希望旁人觉得自己儿子冷酷无情,但保成说得有道理,非教无以立国,自然也包括德行教育。


    陈彤惭愧,“太子爷所言极是。”


    “既是如此,便依照保成所言,也算是头一宗舞弊案件,得要立个典型。”康熙说道。


    陈彤应下,她的执行力很快,几乎是出宫当日,就将告示张贴在了医学院的外面。


    告示上说明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省略了泄露试题、买凶杀人等等细节,只是说这几名学生买卖试题答案,考场舞弊,取消成绩,终身不得参与医学院的选拔。


    这样的告示张贴出来自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医学院旁边的院墙被人围满了,几乎可以称得上络绎不绝。


    王明就站在人群之中,看着墙上的告示,除了宣告这些人的罪名,还有一份告示表明会举行第二次选拔,时间就定在五日之后。


    除了这件事,还告知了医学院一些其他的规定,比如每年会举办两次考核,连着两次不及格的人会被退学,舞弊也会被退学,学成后优先派遣到府县任职,按照考核的结果决定是否能回京任职……


    诸如此类,看起来就十分严苛的规定。


    但是,王明觉得这些尚可以忍受,况且这就意味着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是个好事儿。


    “王明,你身体好了吗?”身边的同窗问道,又压低了声音,“你听说了没,赵旭被抓了。”


    王明当然听说了,事实上,不只是听说,他还收到了官府送来的周家赔偿金,上次被王大宝打晕之后,再醒来就回到了学宿,要不是后脑勺还肿着,他都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之后,一直风平浪静,但他能感觉到有人在暗中跟着自己,还以为是王大宝那伙人,吓得他都不敢出门。


    昨天刑部的人找上门大致讲了一下事情的脉络,告诉他不会有人再来找他麻烦了,他当时将信将疑,没想到今日就得到了通知,这可真是太大的好事儿。


    “他们那伙人终于得到报应了。”王明说道,刑部说王大宝他们也被关进大牢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再过几日就要重新考试了。”同窗继续说道,“你平常成绩不错,这两日好好复习一下,定然不会落榜的。”


    王明点头,招呼同窗一起努力,他一定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努力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他可以达到录取标准的。


    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除了他,还另外录取了几个成绩也不错的人。


    半个月之后,医学院成功开学。


    开学第一课——同仵作请教人体的奥秘。


    具体的操作过程不知道,但李礽听说很多人参观完了之后,就吐得昏天暗地,叫苦不迭,好在没人退缩。


    “听说场面特别血腥。”德忠帮着太子爷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瞎聊。


    “你想不想见识一下?”李礽笑着说道,看来陈彤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样也好,太医院步入自己的轨道,不需要他在一边盯着了。


    “您可饶了奴才吧,奴才见过之后,恐怕晚上得要做一宿的噩梦。”德忠连连告饶,他光听各种小道消息都吓得不行,要是亲眼所见,不得吓得魂飞魄散吗?


    “德忠,你想过自己以后要做什么吗?”李礽问道,带着德忠朝乾清宫走去,今天康熙说过要带他们去出宫去看看戴梓研究的结果如何。


    “没想过,奴才就想一辈子跟在太子爷的身边。”德忠说道,他觉得自己就是为了太子爷而生,这辈子也想跟在太子爷的身边。


    “出息。”李礽说道,“那你以后想清楚了,就同我说,我会支持你的。”


    “多谢太子爷。”德忠赶紧连连感激道。


    第332章 兵工场


    戴梓的研究山庄还在之前的山上,唯一不同的是,山脚下不再是荒芜一片,建起了不少的宅子,还有一块块绿油油的菜地,鸡鸣狗吠,俨然一副村落的样子。


    村子里,有孩童成群结队来回跑着跳着嬉戏,还有从河边洗衣回来的妇人,以及扛着锄头的老人,还有树下聚着做针线活的妇人。


    大家看到马车经过的时候,脸上也没有太多的好奇,想来都习惯,这每日来来回回运送材料的人也不少。


    “你先前那法子不错。”康熙说道,保成说把他们的家人接过来,在山脚下住着,倒是免去了相思之苦,也让这些人能够安心在此。


    李礽骄傲地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膛,这都是建设社会主义的经验啊。


    “戴梓是研究出来新品了吗?”李礽说道,他发现去的道路跟之前的似乎有所不同,好像并不是直接去研究所。


    “对,是火炮。”康熙说道,自打知道群狼环伺的局面后,他就对兵力、武器之类的东西格外注意了。


    戴梓这次在火炮上进展很大,体积缩小,但是杀伤力不减,


    试练的场地离先前的研究所距离很远,大概是怕一不小心把研究所都给轰塌了,听说之前就出过一次意外,不小心轰塌了一个草棚,好在那里装着一些废铁零件之类的,并没有人员受伤。


    之后,但凡此类试验,一律都在更远的山里,进去便要花费之前三倍的时间。


    试验的场所是一片非常大的平地,上面长着些细小并不茂密的杂草,还零星分布着一些大坑,好在周围不是山,不然这动静起码轰得耳膜都要破了。


    为了迎接检查,戴梓早早地就派人准备好了,一溜的大炮排开,虽然大小粗细各不相同,但是将近二十门大炮摆在场地的一边,威风凛凛。


    除了大炮,还有新研发的火枪,也摆了十几把。


    一看到这家伙什,胤祉欢快的蹦跶停滞,表情僵硬,忽地转身猛地扎进二哥的怀中,委委屈屈,“二哥,保宝怕……”


    上次被吓得摔了屁股墩的事情竟然还记得,李礽道:“那你要不要在马车上等我们?”


    “不要。”胤祉想也不想地说道。


    李礽明白了,这不是特别害怕,但是就想撒个娇,他道:“那你跟二哥站在一起好不好?”


    “我想……我想……”话没有说完,但那黑溜溜的眼珠子朝着康熙那边直瞟。


    懂了,想和上次一样要康熙抱抱举高高。


    “自己去同汗阿玛说。”李礽拍了拍他的后背,少年啊,勇敢点!


    胤祉搂得更紧了,“二哥去……”


    李礽拎着崽崽走到康熙身边,“汗阿玛,胤祉想要您抱着看。”


    “怕了?”康熙笑道。


    “才没有呢。”胤祉背着小手,皱着眉头嘀咕道,那眼珠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康熙,头发丝儿上都写着“害怕”两个字。


    这么明显,康熙哪里看不出来呢,只是戳穿后,这小崽子恐怕要恼羞成怒了,他伸手把崽从地上拔起来,抱在怀里。


    胤祉非常上道,小手立马搂紧康熙的脖子,“汗阿玛,我准备好了。”


    “三阿哥说他准备好了。”康熙笑着对戴梓道。


    戴梓道:“臣这就准备。”


    显然,戴梓为了好效果,还是准备了一番,他挥了挥手中的小旗子,立马有人锤了大鼓三下。


    远处的士兵齐齐上前一步,点火。


    “通通通~~”


    数下闷响,好像脚底的大地都是震动的,接着远处的草垛子被炸开,那巨大的声音回荡在大地上,久久不能散去。


    “回神了!!!”李礽伸手在胤祉的面前晃了晃,小家伙吓得目瞪口呆,僵硬得跟个娃娃似的。


    “上次……上次也没有这么大的动静啊……”胤祉更委屈了,早知道他就待在马车里的。


    李礽与康熙对视一眼,笑了。


    胤褆显然对大炮更感兴趣,一猛子窜了出去,在这个弹坑边上瞅瞅,那个坑里看看,他甚至从边缘滑了下去,站在坑里,大喊道:“保成,保宝,快来看,这坑好深啊,哇哦哦哦~~~”


    一听这话,某只呆宝宝就忍不住了,迅速从康熙怀中滑下来,噌噌地超前冲,“在哪呢?我咋没看到呢?”


    康熙叫了个侍卫跟上去,免得小祖宗一个脚滑就把自己铲进坑里面。


    李礽也跟了过去,他见过最大威力的火药产品就是春雷,土炮都没见识过,这不得去亲眼瞅瞅——坑之大,一个崽崽装不下。


    “走吧,咱们也过去。”康熙说道,他背着双手,看向远处,三只崽崽跟出了栏的鸭子一般,满场撒欢,“永绶,你就跟在朕身边,好好听听。”


    “是。”永绶两眼都在发光。


    打下了马车,他的心里就激动得不成样子,早就听说过大清有个火器研究处,但保密性很好,几乎没有人知道在哪里,没想到就在这处,更没想到他就这么来了。


    戴梓走在康熙的左侧,落后一步,挨个解释每个大炮的特性,射程如何、杀伤力如何、炮弹口径多大……如数家珍。


    李礽跟着也溜下了弹坑,张开双手比划道:“这个真的好大啊。”


    “对吧。”胤褆摸摸坑壁,“有了这个,咱们就不怕罗刹人啦。”


    之前数次遣使罗刹,无论是规劝还是命令,都没能让他们退出这片土地,相反,他们还变本加厉,每次遣使过去之后,他们就会发动侵略,作为对大清提议的反馈。


    李礽哦了一声,这炮弹应该能把罗刹人的碉堡给轰平了吧,等到开战的时候,在场外齐刷刷地一摆,嘿嘿,威风抖擞~~


    这么一想,他的心就欢腾起来,跟着嗷嗷乱叫。


    胤祉也傻乎乎地在泥巴坑里乱窜,滚得浑身都沾满土,跟只小泥猪一样。


    康熙万分嫌弃,把小泥猪丢进侍卫的怀中。


    胤祉玩得有点兴奋,也不在意谁抱着他,搂着侍卫的脖子,高高兴兴地嚎着,“快点,快点开始!!!”


    比起上次的试验,这次火枪的射程和杀伤力都有所提升,有一把甚至远比他们在瑷珲收缴到的那把□□威力还要大。


    效果刚刚地拉满,不只是康熙,李礽都很满意。


    康熙转而提出正题,“朕听闻,现在每三把火器里面就有一把废品?”


    “是。”戴梓说道,现在残次品的概率实在是不低,这已经是改良过很多次的结果了,还需要时间来调整。


    康熙忽地点了点一直跟在戴梓身后的人,“朕记得你叫张善是吧?”


    张善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愣愣地上前,道:“给皇上请安。”


    “朕记得你十多年前就进京赶考了,对吧?”康熙说道,“入得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与进士只差一名,对吧?”


    张善没想到皇上竟然记得自己这等小民之事,这要换成别人来说“同进士”三个字,他肯定觉得对方在骂自己,但是这是皇上,皇上金口玉言,那能一样吗?


    “是。”张善道,正因为一名只差,所以他才这么不甘心。


    “时运不济。”康熙敲了敲手背。


    张善拱拱手,康熙这个说法让他打心里觉得舒坦。


    因这一步之差,他受了许多的嘲讽,承受了无比的压力,但皇上这么说,等同于肯定了他的能力,他要是有条尾巴,现在肯定已经翘起来了。


    李礽在康熙的身后翻了一个白眼,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在来之前,康熙找人专门查了张善这个人,生平、科举名次、家族……等等,甚至连人家几天吃一次肉都一清二楚。


    他这白眼翻到一半,就得了康熙一记拐枣,疼得他龇牙咧嘴。


    康熙状似无意地收回手,问道:“你还准备参加科举吗?”


    张善哪里还能注意到这些小动作,脑子里转了一百零八个弯,思考皇上这么问的含义,但他脑子现在比乱麻还没有线头,“回皇上的话,草民还会继续努力的。”


    康熙笑了笑,没有说这个答案到底符不符合标准,他偏头扫视了一遍场中的火炮火枪,“这些零散件是你负责制造的?”


    “是。”张善忙不迭道,他的心砰砰跳得跟有人擂鼓似的,好似一张嘴,就能跳出来。


    他能够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关于自己的大事将要发生,但千头万绪,让他抓不住一点点的火花。


    康熙笑着道:“朕觉得你可以不用参加接下来科举了。”


    张善正欲反驳,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地憋住,他等着皇上的下一句话,放在身侧的手指缩紧,心乱得一阵阵眩晕。


    “朕想在工部下面组建一个兵工场,专门生产火器,你可愿意前往?”康熙说道。


    这话压根都不用问,没有人会说不愿意,就算真的不愿意,也不会当着康熙的面反对。


    “愿意为皇上效劳。”张善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给康熙磕了个头,十年寒窗,一朝凌云。


    李礽听得心里嘟嘟嘟地冒烟花,兵工厂,撒花,热武器,撒花~~~


    就是不知道康熙啥时候有的这个想法,他一点都不知情。


    李礽叹气——爹独立了,有事情不跟崽崽说了。


    无论如何,大清拥有了自己的火器制作场所,虽然慢了点,但好歹跟上了世界潮流,这是个好事儿。


    第333章 受伤


    积善斋门口,又聚集了一圈的人,稀缺之物,总是会引起人们的兴趣,尤其市井传闻,这是太子借出来的宫中之物。


    因着今日展示的最后一天,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就会被还回宫中,大家都赶着来看最后一眼,队伍里的人竟然不比第一天少。


    随着日头西斜,参观的人开始担心自己没有再见一眼的机会,交头接耳的抱怨声越来越大,场面隐隐躁动,


    王掌柜从里屋走了出来,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对着众人拱拱手,“感谢诸位这段时间的捧场,如今这件珍奇之物就要收起来,大家若是还感兴趣,咱们积善斋也有些玻璃镜,可供诸位欣赏。”


    话说完,王掌柜就招呼人把东西收拾起来,等会儿就装进箱子里,还给太子爷,完美收场~~


    听到王掌柜的话,人群里传来一阵唏嘘的声音,显然是不满意自己还没有看到,甚至站在最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挤。


    王掌柜连连赔罪,道都是自己的错,又重点表明店里面的镜子也是一样的。


    大家显然不愿意买账,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多大,后面的人呼啦啦朝前挤着,想要趁机再看一眼。


    后面的人如同浪潮一般一阵阵地涌上来,最前面的人已经挤到了镜子面前,还在朝前涌动。


    变故就是这个时候产生的——


    一个小小的人影从人群中跌出来,扑向了那扇巨大又明亮的镜子,接着是砰的一声巨响,那扇众人瞩目的玻璃镜化成了万千光华四处飞散,落下一地星辉。


    妇人的尖叫,“我的孩子!!!”


    这声惊呼吓到了众人,最前面的人纷纷后退,生怕自己也被挤了出去。


    原本拥挤的前排迅速清理出来一丈多的空地,大家踮着脚后跟伸长脖子朝中间看去,想看看是哪个倒霉鬼撞破了镜子。


    半坐在玻璃渣中的是个小孩,他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手腕处有些疼痛感,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先是一条红色的细线,接着殷红的鲜血从长长的伤口里溢出来。


    小孩嘴一瘪,哇哇哭了出来。


    他的母亲这时才好不容易从拥挤的人群中挤了出来,飞奔至跟前,检查小孩的伤势。


    王掌柜此时也回过了神,我滴个天爷啊,太子爷的镜子!!!


    但是眼前小孩的胳膊血淋淋的,那鲜血还在不断地溢出来,王掌柜赶紧抽出自己的帕子按在小孩的伤口上,扭头道:“快去请大夫。”


    店小二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听到王掌柜的吩咐,撒腿就跑,到了医堂,扯着大夫往回奔。


    大夫多瞟了两眼地上的玻璃渣,他自然也听说过这镜子的来历,惊骇万分,这得赔多少钱啊。


    “大夫,赶紧看看我儿子。”妇人急切道。


    大夫放下了医箱,开始给小孩处理伤口。


    曹衡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小孩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正窝在母亲的怀中抽抽噎噎。


    见没出人命,曹衡松了一口气,他又看了一地的狼藉,道:“先把这地方收拾一下吧。”


    做生意的地方,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要不是这东西贵是太子爷的,王掌柜早就让人收拾干净了,他招呼着人现在就处理一下。


    “那这个赔偿……”王掌柜迟疑道,他怀疑把积善斋抵押出去都赔不起这个玻璃镜,但很明显,眼前这对母子也是赔不起的。


    母子俩穿着极为普通,妇人头上连个发饰都没有,手上还有劳作的茧子。


    她的脸色此时苍白极了,紧紧抱着儿子,目光都不敢看向那一地的碎玻璃渣,恐惧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心,命运好似悬在一念之间。


    小孩也大概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抱着缠着布的手,把脑袋埋在母亲的怀中,现在连抽泣声都没了。


    曹衡看了一眼只剩下底座的玻璃镜,道:“等我同……禀告一声再说吧。”


    王掌柜连声道是,他糊涂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当然得要问问太子爷才能处置。


    赔?这家人做牛做马恐怕赔不起。


    “你们也不用担心,不会让你们原价赔偿的。”曹衡顺便安慰了一下那对母子,他感觉自己再不说句话,这两人能吓晕在这里。


    妇人面露惊讶地抬起头,连同她怀中的小孩也抬起了头。


    曹衡也摸出了太子爷的性格,他有极大的概率觉得太子爷不会让这对母子赔偿,真要赔偿,这个钱就他出了吧。


    到时候他再凭借自己俊俏的面容在太子爷面前砍砍价,打个骨折价。


    “我自会同物件的主人说一声的,你们不用担心。”曹衡道,“你们也受到惊吓了吧?回去好好休息吧。”


    曹衡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掏出一颗糖,递给小孩,又摸摸他的脑袋。


    妇人脸上的惊讶转变成巨大的喜悦,她连连道:“谢谢,谢谢……”


    一边说着,一边让小孩也道谢。


    小孩用完好的手捏着糖,给曹衡鞠了个躬,“谢谢叔叔~”


    曹衡的笑容逐渐消失,他伸手弹了一下小孩的额头,恶狠狠道:“叫哥哥!!!”


    小孩眼睫毛上挂着泪花,咯咯乐了。


    妇人跟着也笑了。


    “回去吧。”曹衡挥挥手,转头对着大夫道,“日后还是要去看诊,费用就记在积善斋上吧。”


    大夫应下。


    妇人连连摆手,“不能,不用,真的……不敢劳烦贵人,我们自己付钱就成。”


    曹衡也没有跟她倔着,打算之后再让王掌柜买点东西去探望一下。


    处理完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后,围观的人便慢慢散去,现场恢复了清净。


    “这个……这个该如何处理?”王掌柜指着还剩下一点点玻璃茬子的铜制底座。


    “先收进去吧,把上面的玻璃清理干净,别伤着人。”曹衡说道,他得同太子爷汇报一下这个情况,“还有……”


    王掌柜心里一惊,该来的,还是来了。


    “先前就同你说过,人多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别造成拥挤踩踏。”曹衡说道,开业那天,太子爷就吩咐过这件事,怎么就不长记性?


    “这……这都是大家太热情了……”王掌柜垂着头听训,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好在这次没出事,万一有人受伤严重,万一出了人命,想想太子爷会怎么想,想想你的这个位置还保不保得住。”曹衡点了点他。


    依着太子爷的性子,怕是直接会让他当场卸任,任他哭爹喊娘都不能挽回。


    王掌柜显然也想通了这一点,他脸色白了,“我知错了,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曹衡点点头,吩咐他别忘记买点东西去看望那小孩,把面子做全。


    王掌柜连连点头,他曾经认为曹衡是凭借裙带关系,但现在,他有点敬佩了。


    曹衡处理完事情,又赶着去找何竟说这件事,虽然他大胆做了太子爷的主,但还是要征求一下本人的同意。


    ——


    乾清宫。


    “太子爷,不好了。”何竟提着袍子快步走了进来,“何竟说那个玻璃镜被打破了。”


    李礽嗯了一声,才想来是哪扇玻璃镜。


    “怎么回事?”李礽问道,顺手把桌上的书收拾到架子上。


    见太子爷似乎也没有那么惊讶,何竟的情绪也冷静了下来,他道:“今儿展示完了,本来应该还回来,但因着最后一天,人特别多,一个小孩被推倒在镜面上,撞破了镜子。”


    “人没事吧?”李礽停下手中的动作,玻璃碎片那么锋利,又是个小孩,可别出事儿。


    “小孩的手被划伤了,其他的伤口倒是没有,那镜子?”何竟问道,他心里有预感,太子爷可能不会让那户人家赔偿,毕竟太子爷心底善良,又是真的不把镜子放在心上。


    “镜子啊……”李礽想了一下,“让曹衡赔呗。”


    啊?何竟一时半会儿差点没反应过来,“让曹衡自己赔?”


    “不是。”李礽说道,真让曹衡掏银子,他肯定要哭天抢地,“记在积善斋的账上,以后还个同等大小的镜子给我就成。”


    “那这件事就这样?”何竟问道。


    李礽嗯了一声,不然呢?要赔的话,还真的不知道要价。


    “太子爷,曹衡在宫外求见。”德忠快步走了进来。


    李礽回头,嗯?刚刚才说到他,怎么就来了?


    “是为着玻璃镜的事情?”李礽问道,要是这个事情,他已经做了决定。


    “是,但是不是为了碎掉的事情,也是为了碎掉的事情……”德忠说着,自己都开始糊涂了,“他说,非要见到您才肯说。”


    “行吧,让他进来。”李礽道,接过高三变递过来的木匣子,抽开看了一眼,还给他,“给胤祉送去。”


    高三变道:“这是颜勤礼碑的拓本,三阿哥肯定会喜欢的。”


    胤祉那一手字写得比他强太多了,宝剑赠英雄,字帖赠保宝,再合适不过。


    李礽道:“我库房中还有个万花筒,给胤禛送去,他上次说想要来着。”


    高三变哭笑不得道:“太子爷,您再送下去,这库房可就空了。”


    “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无所谓了。”李礽摆摆手,不以为意,等他的玻璃图纸到了,这些东西不是随便生产吗?


    但是屋中剩下的三人并不这么想,他们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个念头——太子爷心中到底有什么东西是珍贵的吗???


    要李礽回答,还是有的,比如说不断创新的研发能力,还有他那来之不易不知身在何处的奖励。


    第334章 猫猫


    现在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李礽在小厅中召见了曹衡,小厅三面是墙,唯一一面开阔之处正对着院子里的花草,月季、小丁香、芍药等等争相绽放。


    微风拂过,草木的清香袭人。


    曹衡打远处快步走过来,“奴才给太子爷请安。”


    “刚刚正提到那个玻璃镜呢。”李礽让他坐下说话,不然说个话总仰着脑袋,脖子累得很,“我打算记在你的身上。”


    曹衡坐到一半顿住,这话说得他哪里坐得住,要不还是跪着听吧,“这……这……”


    他语塞了半天,也没敢说出拒绝的话,看的李礽心里偷着乐,“这什么?”


    “这……能不能打个折扣!!!”曹衡眼睛一闭,心里一横。


    “不能。”李礽无情地拒绝了曹衡的要求。


    曹衡立马蔫了,闷闷道:“就不能讲个价吗?要不还是让那对母子赔吧?”


    “行!”李礽打断他的话。


    啥?曹衡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这还是可爱又天真的小太子爷吗?会不会是什么人假扮的?为何如此冷酷无情?


    “要不,还是我赔吧……”曹衡喃喃道,真要人家赔,这不是要人家的命吗?


    李礽噗嗤笑了出声,“逗你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哈哈~”


    曹衡面皮发胀,他哼哼两声,面露委屈,“奴才向来都把太子爷的话当真,太子爷这是欺负人啊。”


    李礽被他这哀怨的语气搞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使劲地搓搓胳膊。


    曹衡咯咯笑了。


    两人闹了一阵,这才说到正事儿。


    曹衡掏出一个牛皮包裹的东西,约比成人巴掌还要略长一寸,宽不过两寸,呈扁平状,“在清理底座的时候,杂役发现里面藏着这个东西,请太子爷过目。”


    李礽放下喝水的杯子,接过来,外面的牛皮微微发硬,年代有点久,他随手拆开外面的绑带,展开牛皮,层层打开,里面包裹的是图纸。


    一看到这东西,李礽就想到自己的玻璃设计图纸,他赶紧起身,走到桌子边上,把图纸一张张摊平,摆满了整个桌子。


    “这……”曹衡在一旁看着,这又是直线,又是圆圈,到底在说什么。


    “真是好啊。”李礽忍不住感叹道。


    “太子爷,您知道这是什么了?”曹衡好奇问道,上面的文字他是一个都认不到,没想到太子爷竟然能看懂?这可真是博学多才啊,“这字说了什么?”


    先前光看图了,没注意到文字,李礽朝着文字叙述部分看了一眼,很好,认不出来,这种花体字本就勾勾搭搭,还看不出来到底是英语,还是葡萄牙语,又或是西班牙语,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


    李礽轻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字不认识,但是图,我大概看明白了。”


    曹衡将信将疑,这字认不到,看图还能看出个名堂?他反正是看不懂的,但是他可以提问,“那这图说了什么?”


    李礽伸手指了指最上面的一张纸上的图片,道:“看到这个是什么了吗?”


    “圆圈?”


    李礽……


    “这是一面镜子。”


    曹衡……


    太子爷是怎么都看不出来这个圈圈是镜子的?没有镜托,没有镶嵌,没有花纹,就是一个黑乎乎的线圈。


    李礽又指了指上面的小圆,“太阳。”


    曹衡……


    直线,等于光芒。


    曹衡……


    李礽道:“镜面是个平面,会把太阳光反射到其他的地方。”


    俗称,光学反射原理。


    曹衡看看太子爷,又看看那张糊里糊涂的图纸,虽然太子爷是聪颖,但他心底还有那么一丝丝怀疑,会不会是胡诌的?


    曹衡没有透露心底的疑惑,他脸上的表情却展露无遗。


    “去取面镜子来。”李礽道。


    高三变很快去而复返,带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镜子,呈给太子爷。


    李礽接过镜子,带着众人走到院子里,镜面摊在掌心之中,微微倾斜,阳光倾斜在镜面上,一片泛白。


    曹衡左瞧瞧右看看,嘀咕道:“反射在哪里呢?”


    李礽朝着对面的墙壁上努努嘴,“在那呢。”


    青白的墙面上有块巴掌大小的明亮的光斑,随着李礽的手掌转动,那光斑也跟着转动。


    还真是啊?曹衡没想到太子爷还真的搞对了。


    “这是什么?”


    一左一右分别挂上了两个崽崽,李礽手腕一沉,镜子差点摔在地上,反射的光斑在墙上如蝴蝶般飞舞。


    李礽垂下手,让他们俩看个清楚。


    “原来是镜子啊。”胤祉看清楚后就失去了兴趣,扭头招呼着,“二哥,看,这是小狗。”


    身后的奴才抱着一只乳白色的小狗崽。


    “是胤禛的?”李礽问道,听说前几日,德妃娘娘同康熙提到胤禛喜欢小狗,康熙回头就让人送了一只到永和宫,就是这只了吧。


    另一边的胤禛点点头,“想让二哥看看。”


    李礽伸手摸了摸小狗软乎乎的皮毛,小狗崽崽在他的掌心轻轻蹭了蹭,“很可爱啊。”


    胤禛立马高兴起来,小手轻柔地在狗崽崽身上一下下摸着,叽里咕噜冒泡泡,“这是汗阿玛给我养的,叫做玉兰呢,我特别喜欢,他小小的又很乖……”


    玉兰?汪汪?


    李礽都不用猜,就知道这肯定是康熙取的。


    “二哥,我也要摸。”胤祉也要挤进来,两只手放在小狗的身上搓搓揉揉。


    李礽摸了摸胤祉的小脑袋……em,好像刚刚摸过狗了没洗手,“动作轻点。”


    “二哥,你们刚刚在干嘛?”胤祉揉了一会就没了兴趣,又扭着身子在二哥的身边打转。


    李礽跟他讲了一下反射,“你自己也可以拿着镜子完,要是有猫的话,猫还会捕捉那个光斑。”


    谁小时候没有用小镜子的反射光逗过猫呢?


    “狗行吗?”胤祉扭头看了看玉兰,露出期待的目光。


    “大概是不行的。”李礽道,他还没有听说过狗会扑光斑扑棱蛾子的。


    “行吧,我可以试试吗?”胤祉巴巴地问,他也想试试看反射。


    李礽把镜子递给他,“带着四弟去玩吧。”


    胤祉手一挥,带着胤禛溜到了太阳下,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鼓捣着那个小镜子。


    “还有其他的图……”曹衡看向了桌子,除了反射,还有其他的图纸呢。


    “折射、放大、缩小……”李礽顿了一下,“咱们说的千里眼,还有万花筒,大概都是根据这些远离做成的。”


    “真的?”曹衡看了看图纸,他有点不敢相信,但太子爷刚刚已经让他见识过了反射,他又觉得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真的,你看嘛,这说的是两块特殊的玻璃叠在一起后,就会放大眼前之物,成百上千倍呢。”李礽指了指一张图纸,是显微镜的图纸。


    曹衡的手指摸了摸图纸,太子爷这话说得他都心动了,“那咱们也可以……您懂,就是那啥?”


    “等我找人翻译一下吧。”李礽道,“有图文映照会更方便些。”


    “对对,是这样。”曹衡说道,太子爷能辨别这些稀奇古怪的图纸在说什么,但他不能,还是需要一张说明书,他又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道,“这图纸还真是藏得深啊。”


    那可不,要不是那小孩摔了一跤,这玩意儿还不知道要藏多久,说不定等他们拿出来的时候,电子显微镜都研究出来了。


    “那你是不是去感谢一下人家?”李礽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已经让王掌柜安排了。”曹衡说道,可以再增加一点,但不可太多,万一有人有模学样呢。


    李礽点点头,在人情世故上,曹衡一向靠谱,根本无需多言。


    “二哥,没有太阳了。”胤祉举着镜子小跑过来,似乎还有点委屈,“什么都看不到了。”


    “没事,还有烛火嘛。”李礽道。


    胤祉看看自己手中的镜子,又看了看暗下来的天空,眼睛忽闪忽闪地,“那是不是只要有光亮就行?”


    好家伙,会举一反三了。


    李礽嗯了一声,他道:“只要有光就会反射……所有的物体都会反射,所以我们才能看到它们。”


    “我也会反射光吗?”胤祉问道。


    “会啊,晚上没有光的时候,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李礽道。


    胤祉嘀咕道:“我还以为晚上看不见,是因为有双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呢。”


    李礽!!!宝~你知道你在讲什么鬼故事吗?


    “二哥,我明天还想玩。”胤祉握着镜子嘀咕道。


    胤禛跟在后面,眼巴巴地瞅着。


    “你也想玩?”李礽问道。


    胤禛小鸡啄米式的点头。


    “行吧,咱们明天一起玩,叫上胤祚。”李礽说着,随即又道,“不,叫上所有人一起。”


    一听说团建活动,胤祉就兴奋了,恨不得现在立马就开始,“我们可以带着猫猫一起玩吗?”


    还想着逗小猫咪啊?


    “我还不确定呢。”李礽道,“不过明天果然有意思的实验,要不咱们先做实验,猫猫就等下一次,可以吗?”


    胤祉立马被新鲜玩意儿吸引住,实验最重要,小猫猫可以等,“好,那我以后可以跟猫猫玩吗?”


    “可以的,到时候让人给你找一只温顺的猫猫。”李礽道。


    “好。”胤祉道。


    另一边,曹衡赶回了府上,招呼小厮明日买些布匹和糕点给受伤的母子送去,吩咐完事情后,他一屁股坐了下来。


    今儿一整天跑来跑去地可把人给累坏了,他把腿搁在板凳上,叫了个奴才给自己捏捏,又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两口。


    忽地,他想起了什么,“明儿去给爷找面小镜子,还要一只猫。”


    奴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挠挠脑袋,心里有些想不明白,镜子和猫有什么关系?主子可从来都不喜欢猫的。


    第335章 撒网


    自从春分开始,执行是夏时令。


    卯时初,日头便已经升起,李礽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没有手机、电脑,早起早睡,他再也没有过睡眠不足导致脑子一片浆糊的情况。


    “二哥,我们去玩吧。”胤祉抱着昨日的小镜子啪地一下子撞开了门,哒哒哒地冲了进来。


    李礽摸摸他的脑袋,“走,去吃早膳。”


    “二哥,今天吃什么?”胤祉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二哥的身后。


    “阳春面。”


    胤祉道:“那我想加个鸡蛋。”


    “有糟卤蛋吃不吃?”李礽问道。


    “吃,要两个。”胤祉伸出两根小指头比划了一下,他喜欢糟卤蛋。


    “好。”李礽招来高三变,让他去吩咐一声。


    自打京师大地震之后,李礽就有了自己的小厨房,并且让御膳房不必再按照份例备他的餐,起初御膳房没敢这么执行,依旧是备上一份以供他的不时之需。


    被李礽发现后,斥责了一番,这才罢了。


    如今,他每日四菜一汤,刚做好,就能上桌,可比大老远从御膳房拎过来的味道要好多了。


    “二哥,你这儿的面好吃。”胤祉自觉地洗完手,坐在凳子上,等着上饭。


    “明天吃番茄鸡蛋面,你要不要吃?”李礽问道。


    “番茄是什么?”胤祉问道。


    “一种可以生吃的蔬菜吧。”李礽说道,在现代,番茄既是水果,又是蔬菜,但是这个时候主要还是做蔬菜用途。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胤祉继续嘀咕着,这世上竟然有他保宝没有见过的蔬菜,不可思议!


    “察岱表哥才种出来的,等过些时候,我同汗阿玛说一声,带你们去丰泽园玩玩。”李礽问道,到时候带他们去插秧,不下地怎么能知道粒粒皆辛苦呢。


    自从去年察岱自荐去搞农业种植了,李礽就把自己想吃的番茄、辣椒列出来,都让察岱种上了,番茄苗还是那家酸汤面店的老板手中买的。


    今年,头茬的番茄刚出来,察岱就给他送过来了。


    李礽猜着察岱没跟索额图说这事儿,否则怎么着也会先给皇上送去一份,所以他拨出来一大半,让何竟去了乾清宫一趟。


    何竟年纪轻轻,但在康熙面前伺候已久,知道如何打圆场,也知道如何把这件事说得圆满。


    小厨房的面是早就备好了,只需要李礽一声吩咐,就能迅速做好了端上来。


    清澈的面汤里,面条洁白,如同龙须般根根分明,翠绿的葱花飘在上面,绿白相映,煞是好看。


    李礽第一次吃阳春面汤底可简单了,猪油加酱油,配上小葱花,他也吃得津津有味。


    但宫里讲究多了,别看这汤色干净如水,实际上里面是用了鸡汤熬住了干贝、瑶柱这些海鲜,味道鲜美。


    “二哥,我想吃你的葱油饼。”胤祉嗦了一口面条后,眼巴巴地看着二哥手中的葱油饼,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做别人手中的东西更香。


    都是祖宗,李礽认命地掰了一块给他,又顺手从他面前小碟子里戳走了一个蛋。


    这餐桌上的礼仪看得高三变心里直突突,明明小厨房可以多备一份的,但非要抢着吃,难道真如太子爷说的感情深一口分?


    ——


    辰时二刻,小花厅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从大阿哥到八阿哥,从纯禧到端静,还有一群哈哈珠子,聚在一起,如同误入了养鸭栏般,嗡嗡闹成一片。


    李礽拍拍巴掌,道:“今日给你们变个戏法。”


    “什么戏法呀?”胤祉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小手,发出了疑惑。


    “如何不用火折子点火。”李礽道。


    “不可能吧。”胤祺坐在后面小声嘀咕道。


    “哥吹”小迷弟胤祉回过头,凶巴巴道:“二哥说可以就可以!”


    胤祺吓了一跳,他不怎么同几位哥哥打交道,二哥派人去玛嬷宫中去请他才来的,没想到三哥这么凶。


    李礽摸摸胤祉的小脑袋瓜,“别急,行不行得让事实说话,五弟等会儿可别眨眼哦。”


    胤祺性子温顺,乖巧点头。


    德忠带着几个奴才搬上来一个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两面凸出来的玻璃。


    这是从曹衡之前送进宫的失败品中找出来的,原先他还在心里犯嘀咕,太子爷为何不爱精品爱次品,原来这根本不是次品,只是没有用对地方而已。


    李礽招招手,让他们靠近点观察。


    架子放在一张大白纸上,纸张的最中间落下一个小小的明亮的光点,似乎是太阳光透过来凝聚而成。


    “真的会燃吗?”荣宪说道。


    其他的人心中也是怀疑的态度,不过有胤祺在前,他们也不敢发问。


    “会的,不过时间有点长,咱们先看看别的。”李礽又带着这一群人呼啦啦到了另一边,“光的反射。”


    “这题我会。”胤祉再次举高高手。


    李礽干脆让他上来解释,解释错了的地方,自己再更正。


    除了反射,还有折射、小孔成像等基础的光学传播原理,主打一个小朋友物理科学小实验。


    李老师今日带大家开眼看世界,放大和缩小要是配合得好,就拥有了一个望远镜,折射和反射要是配合得好,就拥有了一个万花镜。


    做实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更快,李礽忽地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冒烟了……”


    李礽回过头,胤祚一直都蹲在白纸的边上,两手托腮,盯着白纸,刚刚的话就是他说的。


    白纸中间的那个小光斑已经变得焦黄,正在冒烟的位置发黑,冒着青烟。


    “成了,快看。”李礽指着白纸的方向说道。


    一群人齐刷刷地回头,看了过去。


    胤祉率先跑过去,惊呼中带着小得意,“我就说二哥可以呗。”


    “真的哎……”众人齐齐围了过去。


    李礽笑了,恰好大部分实验都做完了,就以这个为收尾吧。


    “二哥,镜子越大,就能越快点燃吗?”胤祚问道,他从地方爬起来,蹲得脚都有点麻了。


    李礽伸手扶了一把,“跺跺脚。”


    胤祚抓着二哥的手,僵硬地踩来踩去。


    “正如你所言,越大的凸透镜聚集的光线越多,越容易点燃纸张。”李礽说道,“好点了吗?”


    胤祚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久蹲,血液流通不畅,就会腿麻。”李礽道,“胤祚对这个感兴趣吗?”


    胤祚迟疑了下,在二哥的询问的眼神中点点头。


    “这些有趣的东西是偶然得到的图纸,汗阿玛找了人在翻译,等翻译出来给你一套。”李礽说道,他今天只讲了一组简单的光学传播知识,至于稍微复杂点,需要等到他们领会之后再进一步组合,


    “多谢二哥。”胤祚笑得甜甜的,他知道自己腿脚有缺陷,也听说自己出生的天降不降,以致于汗阿玛想把自己送出宫,都是二哥拦住的。


    “别客气。”李礽伸手再次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小崽崽的头真好rua啊。


    “二哥~~~”胤祚悄咪咪地出现在李礽的身后,语气幽怨,一副捉奸的样子。


    李礽的后背跟过电似的一阵发麻。


    “二哥,我也要。”胤祉霸道地扯着李礽的衣角。


    “行,也给你。”


    “四弟也要。”


    李礽被扯得来回晃荡,嘴里念叨,“行,都给,想要的都给。”


    广撒网,多敛鱼,只要他们愿意跟着一起科技兴国,什么都可以给,但估计都是昙花一现,过两天就会忘记这个事情。


    果然,没过两天,除了胤祐,大家都忘记了这件事。


    李礽让人把图纸都送到了惠妃娘娘的宫中,还赠送了一些玻璃制品,算是对小朋友的鼓励。


    乾清宫中,梁九功快步走进来,神色严肃,他从袖子里面掏出几张纸,呈给了康熙。


    “是这个?”康熙搁下笔,伸手接了过来,展开来。


    “确实是这个,奴才确认了好几遍。”梁九功道,“不过奴才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这个真的那般神奇吗?”


    “朕也不清楚。”康熙说道,“先前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梁九功从架子上拿出来一个沉重的木盒,里面躺着好几样玻璃制品。


    要是李礽在这里,定然会认出来,这是他先前做光学实验的那几样的玻璃制品。


    康熙拿起一张纸,站起来,朝前走着,“这个凸透镜是要摆在太阳光下面。”


    梁九功赶紧搬了个架子跟在康熙的身后,摆好。


    “底下要放一张纸。”康熙凑近了图纸道。


    梁九功哦哦两声,又赶紧去取了一张白纸铺在地上,重新按照图纸架设好设备,但他的心中依然怀揣着怀疑,“皇上,这玻璃真的能点燃纸张吗?”


    “保成是这样做的,应当能成吧……”康熙道,只是这个“吧”字显得有点底气不足了。


    两人正在一起深入探讨图纸上的奥妙,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探出的小脑袋。


    小脑袋盯了一会,就缩回去了,没想到啊,他这网还网到了康熙这么大的一条鱼,哦哟哟哟~~


    第336章 显微镜


    但自打太子爷在玻璃研究事业上“追根究底”,现在的玻璃已经不是当初只闻其名不见其物的稀罕玩意儿了。


    京城最繁华的那条街道前些时候还摆上了一座一人高的温度计,小儿手臂粗的玻璃管,嵌在刻着鲤跃龙门石台上,连那垂髫小儿都能报出今日温度几何。


    从前说天儿热,只有热、好热、非常热、热死个人,如今见面张口便是——今儿三十二度,比昨儿还高亮度,这天气让人热昏了头。


    现今又得了些图纸,那些工匠们猛着劲儿地研究,在彻底吃透了图纸的半个月时间里,曹衡手下的人就磨出了第一面的透镜,从前只能随即偶尔获得的物件儿,可以半标准化生产。


    李礽翘首以待进一步的发展,于是一个月后,他拿到了名义上的显微镜。


    为什么说名义上呢?


    因为这台显微镜只能看微型动物和植物,比如跳蚤,比如说藻类,更小的东西那边不行了。


    不过,这也让人很兴奋。


    因着只有一台,就放在了毓庆宫。


    你问为何不放在乾清宫?


    还不是因为某崽某次说漏了嘴,揭穿了康熙偷偷试验透镜的事情,好歹也是个当了爹的人,让娃儿看到自己也撅着腚在那里东瞧西瞅,这多丢人啊。


    所以,康熙表示,政务繁忙,这等小玩意儿不必让他过目。


    李礽见他傲娇上了,也不客气,直接把东西给揣走了,气得康熙在背后跳脚。


    但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再怎么收回,也只有泥巴浆子。


    而且,康熙也拉不下脸再凑去毓庆宫偷瞧的事情,可这越是没见过,心里就越是痒痒的,尤其是听到几个孩子讨论今天去看什么明天去看什么,他那耳朵恨不得都要竖到别人嘴巴边上,听个究竟。


    “这天下之大,朕什么稀奇玩意儿没见过,不就是显微镜嘛,瞧瞧这群小崽子,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康熙背着手从上书房离开,边走边说道。


    梁九功……您要是不稀罕,就别这副酸溜溜的语气啊。


    “六阿哥年纪小,难得出来,这显微镜又才送进宫里,心里肯定会好奇。”梁九功道,没办法,全场就六阿哥年纪最小,不拉他出来挡枪,谁能顶得住呢?


    “朕听说胤祐和胤禩最近又来了?”康熙又问道。


    这些崽子机灵得很,叫人在外面望风,自己只要朝着上书房而去,他们就闻风而藏,要不是有次太挤了,小八从案桌下滚了出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如此好本事。


    梁九功讪讪一笑,何止如此呢,他听那些奴才私下里说,还没到下学的时候呢,那窗户外面扒了一排的小脑袋,眼巴巴等着太子爷,搞得夫子讲课都不利索了,好几次都提前散学了。


    “奴才听说有那多嘴之人在七阿哥面前提到了些往事儿,七阿哥对太子爷心生感激,所以时常来毓庆宫。”梁九功永远知道如何说话最能宽宥皇上的心。


    果然,康熙闻言,道了声,“知道感恩就好,保成心里仁善,从前和保清关系僵硬,后来长大了些,两人关系倒是好起来了。”


    何止是好起来,在没碰到永绶之前,那叫一个黏糊糊。


    “都是皇上教导有方。”梁九功立马开始拍马屁,指望着把之前的事情揭过去。


    “惯会说好听的话。”好在康熙也不是真的想过问胤祐他们是不是玩物丧志,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转而又念叨起了显微镜,道,“保成刚刚说,他一定能制出把东西放得更大的显微镜,你觉得是确实可行,还是夸夸其谈?”


    梁九功心想,他都没有见过显微镜,知道个屁。


    但,他要敢同皇上这么说,可能立马就会被噶掉。


    “这……奴才没见过,实在是不好妄言,但常言道,事在人为,咱们太子爷创造了那么多奇迹,再来一个,也有可能。”梁九功道,在皇上面前夸太子爷准没错。


    “朕也觉得。”康熙道,“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呢。”


    说来悲伤,作为一个皇帝,连这个小倍数的显微镜都没见过,这委屈谁能受得了?


    梁九功沉默,他哪里敢说话,前两天出主意,说让曹衡再造一个送进宫,被皇上批了通——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保成问起,朕如何解释呢???


    也怪太子爷,往常有了好东西,他都会往乾清宫送上一份的,这次怎么就忘了呢?还一忘就这么久?


    李礽打了个阿嚏,一边用帕子擦擦口水,一边乐呵呵道:“肯定是胤祐在想我了,哈哈,走快点。”


    德忠跟在后面愁眉不展,早上出门的时候,何竟扯着他说了几句话,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太子爷把显微镜给皇上送去,想来这多半都是梁总管的意思,可这一整天下来,他硬是连个开口的机会也没有寻着。


    德忠快走两步,跟上太子爷,小声道:“太子爷,这显微镜……皇上都还没有看过呢,您要不要送去乾清宫给皇上瞧瞧?”


    “可是汗阿玛不稀罕啊,他自己说的。”李礽道,拢共就一件,他要是送给了康熙,拿什么钓崽崽呢?


    德忠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任务背在了身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劝道:“可是您送过去,这哪能一样呢?”


    “不要!”李礽拒绝地坦坦荡荡,果断利索。


    德忠本就不多的话被堵了回去,他沉默地走了两步,又不死心地问道:“可皇上要是突然想看了呢?”


    李礽道:“那就来毓庆宫看就成了,咱们隔得又不远。”


    德忠心想,这距离的确是不远,但也得要皇上能拉下来脸啊,“不如您邀请他一下?”


    李礽横着眼睛瞅了他一下,道:“你这肚子里面打着什么小算盘呢?”


    “奴才……奴才这是为您着想啊……”德忠无奈,“皇上有啥好事儿都想着您,您这次碰到好东西,把皇上抛到脑后了,那皇上能不伤心吗?”


    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康熙为了一个显微镜伤心的样子,李礽放弃了,他嘀咕道:“再说吧。”


    等他把崽崽哄到手,显微镜就无所谓了。


    德忠看着欢欢喜喜朝着毓庆宫溜得贼快的太子爷,心里长长叹了口气,认命地跟了上去。


    毓庆宫最近热闹极了,一排的小崽子那短腿腿悬在空中晃悠,喝糖水的端碗,吃糕点的掉渣,还时不时相互投喂一下。


    听到门口的动静,跟下饺子似的从凳子上跳下来,朝着门口奔去,“二哥!二哥!!!”


    李礽搂住跑在最前面的胤祐,抱起来,边走边说道:“今天也是要来看显微镜吗?”


    胤祐害羞地点点头,他又道:“还想看望远镜。”


    “二哥,万花筒也想要看。”


    “要看放大镜。”


    ……


    叽叽喳喳的声音围在身边,李礽大手一挥,全部准了,他又吩咐了一声高三变,“以后几位阿哥过来了,想看什么,想玩什么,让他们随意就成,你在旁边注意些,若是有人打碎了东西,千万别让划伤了。”


    高三变连连应下,太子爷不吩咐,他可不敢把这些小家伙放进去,虽然太子爷态度很随意,但私下里他们可讨论过这些东西的价值,万一碎一个,追究起来,那可不是他能赔得起的。


    “你们有喜欢的也可以带回去玩。”李礽又转头对着小崽子们说道。


    “什么都可以吗?”胤禩天真地问道。


    “当然。”李礽十分大方。


    “显微镜可以吗?”


    崽子,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李礽捏捏他的小脸蛋,“等你二哥再得到一个显微镜,你就可以带回去了。”


    “那二哥什么时候能再得到一个呢?”胤禩问道。


    小孩刚比凳子高一点,跟个粉雕玉琢的奶团子一样,眼巴巴地瞅着自己时候,更是让人心都化了。


    “这要看外面的工坊了,到时候二哥派人给你送上门去。”李礽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哎哟,这小模样真是可爱,咋就成了一生之敌呢?


    “多谢二哥。”胤禩乖乖巧巧地道谢。


    胤祐抿了抿唇,他也想要,可惜被八弟抢了先,他这心里跟有小猫爪爪在挠一样,后悔不已,“二哥,我……我……”


    从小到现在,胤祐都不是个外向的孩子,更不会主动提出自己的想法,尤其是他现在和二哥也没有那么的熟悉,又一直仰望着二哥的背影,更是增添了难以启齿。


    李礽等了半天,都没有听到下文,又见胤祐的眼珠子总是朝着高案桌上的显微镜飘去,立马了然,“你也想要显微镜?”


    胤祐轻轻点了点头,脸也跟着红了。


    “那就再等等,曹衡那边还在做,到时候也给你送过去。”李礽道。


    胤祐眼珠一亮,激动得声音都带着小小的颤音,“谢谢二哥。”


    从前跟前就只有胤祉一个小崽崽,乖巧又可爱,后来小崽崽养出了小脾气,跟个小魔王似的。


    胤禛和胤祚两兄弟不常见面,而且现在也大了。


    所以现在再次看到萌宝宝,李礽的心里软乎乎的,哎哟妈呀,太乖了,太好rua了,他道:“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同二哥说。”


    先前就得了二哥赠送的好些东西,现在二哥又说要送自己一个显微镜,胤祐现在简直高兴得快找不到北了,一直嗯嗯点头。


    胤祉的脚刚踏进门,就听到二哥这句话,心里立马就有了小情绪,哒哒上前,道:“二哥要送啥啊!!!”


    第337章 落水


    “显微镜。”李礽瞧惯了他这个小醋坛子的样子,要是遮遮掩掩,必然会闹腾,要是摊开说,他反倒是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果然,听说是显微镜,胤祉撇撇嘴,又兴高采烈地扬了扬手中一本小册子,“二哥,我现在想听故事。”


    胤祐惊讶地看了二哥一眼,二哥这么好啊,还会给讲故事?


    李礽用小脚趾想就知道这小子是故意的,他反问道:“那你是想现在听,还是等会儿晚上听?”


    “不能都听吗?”


    大人才做选择,小孩全部都要。


    “不能。”李礽说道,“你要是现在听的话,晚上就自己睡。”


    “那我晚上听吧。”胤祉立刻把手收回来,别在身后,蹭蹭倒退了两步,晚上听二哥讲故事的话,就可以和二哥一起睡,明早还可以一起用早膳,一起去上书房,岂不是比这一小会的宠爱要重要的多?


    说完了,他又噔噔蹬地出去了。


    胤祐看着三哥的背影,露出了羡慕的眼神,三哥真幸福啊,要是他也能得到二哥这样的对待该有多好呢。


    “好了,你也去玩吧,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李礽摸摸胤祐的小脑袋,把人放在地上。


    胤祐还是想和二哥待在一起,但看胤禩朝着自己招手,他犹豫了一下,“那我去哒。”


    胤禩是陪着他一起来的,他不能把人丢在这里,自己却跟着二哥团团转。


    李礽也看到了胤禩的动作,拍了拍胤祐的后背,示意他过去玩。


    看着几个崽崽们围在一起欢声笑语的样子,李礽勾了勾嘴角,转身去做功课,他现在看开了,九龙夺嫡都是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也不用夺,他直接拱手送上。


    谁爱当就当吧,反正他志不在此。


    到了晚上,胤祉又哒哒哒地溜过来了,轻车熟路爬上了二哥的床,把书塞到了二哥的手中,自己则是麻溜地躺平,两眼晶晶亮地看着二哥。


    李礽一边翻,一边说道:“你现在不是有了专门的夫子了吗?怎么还要我讲故事?”


    同历史上一样,陈梦雷成为了胤祉的夫子。


    不同的是,早了许多年。


    历史上,陈梦雷可是康熙九年的进士,选庶吉士,又任了编修。


    康熙十二年,陈梦雷回乡探亲,恰逢耿精忠谋逆,四处搜寻名士,强授官职,甚至关押了陈梦雷的父亲,迫使陈梦雷为其效力。


    耿精忠事败之后,牵连之人全部被逮捕,虽有徐乾学的帮忙,朝廷没要了他的命,却还是被发放戍所。


    流亡途中,他的父母、妻子都因病去世,连他自己都在那穷苦之地过了许多艰难的日子。


    即便身处险恶之地,他也不忘初心,一边教书,一边编撰,十七年间,编撰了《周易浅述》、《承德县志》、《盛京通志》等书。


    等到康熙巡视盛京的时候,陈梦雷献诗,最终得到康熙的赏识,被召回京师,成为了胤祉的侍读之一。


    二十四年后,雍正即位,因胤祉的事情被牵连,再次流放到东北,主编的《古今图书集成》也除掉了他的名字。


    又过了十八年后,死于卫所。


    如今呢,因着李礽横插的那一脚,很多像陈梦雷这样无辜被牵连的人最终也是小惩大诫,又有徐乾学帮忙,最终只是削去官职,免去了牢狱之灾,他的父母、妻子也好好活着。


    徐乾学欣赏其才华,将之留在京城,两人时常见面,陈梦雷偶尔会做些诗词和文章。


    有次,徐乾学“无意间”在康熙面前提及此事,康熙对此人也有印象,便看了陈梦雷的作品,便他做了胤祉的夫子。


    “夫子又不会讲故事。”胤祉嘀咕道,夫子不说他玩物丧志就不错,指望讲故事是不可能了。


    再说,他还要借着这个机会和二哥拉近关系呢,可不能让胤祐那个小崽子独占二哥呢。


    “那你可以自己看呀。”李礽道,以胤祉的识字数量,自己阅读根本不成问题。


    “我要躺着呢。”胤祉说着,闭上了眼睛,“二哥,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个理由可真是……无法反驳,李礽认命地翻到了上次讲的那页,“上回说到……”


    没念到第三页,某崽的呼噜声就传了出来。


    李礽无奈,把书放在床头的凳子上,让德忠熄了灯。


    本来以为这点小事儿过去了的,谁知道,没过两天就出了个大事。


    李礽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听张廷瓒汇报进展,德忠进来只说了个开头,他就坐不住了,对着张廷瓒摆摆手,容后再议,自己却是一路朝着延禧宫小跑而去,“两个人都掉进了水中?”


    德忠差点没跟上太子爷的脚步,“听说是这样的,幸亏附近有人,听到声音赶紧把人捞起来了,太医说呛了水,又受了惊吓,听说七阿哥当时就晕过去了,三阿哥也脸色惨白。”


    没有生命危险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李礽在心里松了口气,但脚步不停,直奔到惠妃的住处。


    此时屋子里都是人,李礽放眼望去,有闻讯而来的康熙,坐在康熙旁边的惠妃,还有荣妃,靠边站着一位温柔的女子,一直紧张地低着头,双手在面前搅着,应该是胤祐的生母戴佳氏。


    “你怎么也来了?”康熙问道,没想到消息这么快,他也就前脚刚到。


    李礽行了个礼,他道:“一听说出了事,我哪里坐得住,不来看看情况,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


    “人没事儿,你去看看他们吧。”康熙说道,显然是想把人支走。


    李礽心里也挂念着人,也不打算掺和这个烂摊子,提着袍子,赶紧进去。


    大概是为了方便照顾,两个孩子都放在同一个屋子里,胤祉躺在炕上,胤祐躺在床上,屋子里面弥漫着一股子药味,正在诊治的太医见太子爷过来,连忙行礼。


    李礽摆手,先就近看了看胤祉,他小脸白白的,眼睛紧着,但呼吸平缓而匀长,大概率是没啥问题,但是谨慎起见,他还是问了一嘴,“没事吧?”


    “没有,就是受到的惊吓有点大,喝了安神药,睡过去了。”太医说道,“只是七阿哥……”


    李礽嗯了一声,又起身去看胤祐,胤祐的小脸红彤彤,眼睛闭得紧紧的,呼吸短而急促,这是发热的症状,他用手摸了摸,果然是热乎乎的,“有法子吗?”


    “暂时没有,只能用帕子冷敷。”太医说道。


    说实话,这太医的心里还有点紧张,太医院都知道,太子爷虽然不学医,但对医术却有独特的见解,关键是这些见解都还是对的,太医院好几个倔强的太医都惨遭打脸,他可不想成为下一位。


    谁知道,太子爷点点头,竟然赞同了他的说法,又道:“我记得前些时候给太医院拿了几只体温计,用上吧,时刻注意着,超过三十八度就禀告一声。”


    太医忙点头,他当然知道体温计,那玩意儿到太医院的第一天所有人都试了个遍,但那东西珍贵,更不可能独自拥有一支,加上今日出来急,也没来得及同院正说一声。


    “微臣这就让人去太医院取。”太医说道。


    “德忠,同梁公公说一声,先把乾清宫那只体温计拿过来用。”李礽虽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大概也猜得出来,这是又供着了吧,好在之前给康熙了一只,现在正好用上。


    太医连忙说这样更快。


    小胤祐干得发白的嘴唇张张合合,好像正在说什么。


    李礽低下头,凑近了才听清楚他在叫“额娘”,人总是这样,受伤之后,总是会张口就是“妈”,八岁如此,八十岁亦是如此。


    李礽看了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小奶崽崽,沉默了一下,转身朝外走去。


    外屋,跟李礽进来之前还是一样的场景,倒是荣妃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戴贵人的神色忧虑,时不时地朝着里屋瞟过去,正好和出来的李礽撞上,她忙不迭地低了头。


    李礽也收回了目光,道:“太医说胤祐发热了。”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有点坐立难安了,刚刚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严重了?


    “太医说是受到惊吓所致,应该无大碍,不过身边应该是离不开人的……”李礽道,言下之意便是需要个人去照顾。


    一听太子爷这么说,戴贵人希冀的目光就投向了惠妃。


    惠妃道:“母子连心,便让戴贵人去照顾吧,也省得她在这儿干着急。”


    康熙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点头同意了。


    戴贵人闻言,心下稍安,赶紧谢恩。


    “三阿哥身边要不要也去个人?”惠妃又看向荣妃道,这里是延禧宫,有些话只能她说更为合适,“需要什么,只管说便是。”


    再把人性想坏点,那屋子里只有七阿哥母子,万一三阿哥出点什么事,甭管有没有干系,荣妃都得手撕了这对母子。


    荣妃也没客气,道过谢后,便让自己身边的掌事姑姑过去看着胤祉。


    此时,屋里没了旁人,李礽开口问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掉水里了?”


    谁知道,这话一出,现场的气氛更加奇怪了。


    惠妃就不说了,荣妃的脸上既是尴尬,又有点羞愧。


    难道说和胤祉有关?


    李礽的猜测是对的,因为康熙开口道:“奴才们说是胤祉把胤祐带去了池塘附近,还不让人跟着,之后就落了水。”


    所以是怀疑胤祉把胤祐推下了水?


    “这不可能。”李礽想也不想地否认道。


    他太了解胤祉了,这小家伙确实有点爱吃飞醋,又有点小霸道,对胤祐粘着自己也有些小意见,但绝对不会做出伤害胤祐的事情。


    第338章 团建


    荣妃倒是松了口气,太好了,太子爷是相信胤祉的。


    “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李礽问道,顺势坐了下来,无论是胤祉,还是胤祐,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臣妾也是这个想法,不如等他们俩醒来再问问,这奴才们都不身边,说出的话怎么能信?说不定是为了脱罪,胡乱攀扯。”荣妃说道。


    “确实如此,不如听他们两兄弟怎么说,这两个都是好孩子,断不会手足相残。”惠妃说道,胤祐还小的时候,胤祉常来看他呢,总不至于长大了就全然不同了。


    这你一言,我一语,李礽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今儿上午,胤祉来延禧宫找胤祐,还没说几句话,就扯着胤祐朝着花园角落走去,模样凶巴巴的。


    跟在胤祐身边的奴才想要一起过去,被胤祉凶巴巴地瞪了好几眼,加上胤祉带来的奴才阻拦,便没能及时跟上去,他倒是机灵,立马叫了个人去请惠妃。


    惠妃还没有赶过来,这边就出事了,守在外面的奴才听到了落水声,冲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孩子都在水里扑腾,好在有会水的人立马下去把人捞起来了。


    惠妃当机立断把两个孩子带回自己的寝宫,又叫了太医,请了康熙和荣妃过来。


    跟在胤祐身边的奴才便说是三阿哥来势汹汹,强行带走了七阿哥,还不让他们俩跟着。


    胤祉的奴才哪能任由这锅扣在自家小主子的头上,辩解三阿哥是专门过来看七阿哥的,怎么会推人下水?说不定是七阿哥自己落水还把三阿哥拉下去了。


    兄弟情?胤祐的奴才又提到了每次七阿哥同太子爷在一起的时候,只要三阿哥看到了,便各种不快。


    说到这里,胤祐的奴才还举了好几个例子,时间、地点、起因结果都说得师范详细,令人无从反驳。


    听到这里,李礽皱了皱眉头,这他娘的又关自己什么事儿,难道还能为了争夺他的宠爱而手足相残?他是啥祸国妖崽不成?


    康熙的眼神投到了这边,“确有其事?”


    李礽笑了,“这才多大点事情,我小时候不也暗地里和大哥掐架,争汗阿玛的宠爱?”


    这倒也是。


    惠妃和荣妃两人对视一眼,说来争宠,这两兄弟才是鼻祖,当面兄弟和睦,背地里掐得天昏地暗,相互气哭过不知道多少次,现在不也好好的。


    “等他们醒来问问就是了。”康熙一锤定音,“咱们猜来猜去的,说不定到最后是个意外呢,那倒是闹了笑话。”


    事情似乎这样就可以解决了,可是却又出现了问题。


    胤祉坚决不说自己为什么去找胤祐,也不说自己为啥要背着众人,那小嘴紧闭的样子跟革命烈士一般。


    不只是这样,胤祐醒了之后,他第一时间溜去了病床边,当着惠妃和待贵人的面那小嘴叭叭开始“警告”胤祐不许说出私下里发生了什么。


    气焰之嚣张,让惠妃和戴贵人都震惊了。


    偏生胤祐十分配合地点头,丝毫不见被胁迫的样子。


    李礽私下分别问过两人一次,都一致地说是意外,他看不出有胁迫的痕迹,也懒得管了,小孩子家家的,闹腾一下也很正常。


    不过,私下里,关于胤祉在宫里横着走、看谁不顺眼就找茬、欺负七阿哥的谣言却是隐隐有闻。


    野史上的消息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吧。


    事实上,这件事之后,两个崽关系还不错,李礽好几次都看到他们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见自己过来就立马闭上了嘴。


    李礽???自己还是不是两人最爱了?但无论如何,两个崽就是不说自己在密谋啥。


    确定不是啥大事之后,康熙早就把这个事情抛在了脑后,出宫东巡。


    能被拍出“私服私访记”的皇上是肯定在宫中待不住的,每年都有那么几个月不在宫中。


    李礽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面的习惯,再到现在趁着康熙不在,带着大家出来团建。


    所谓的大家,包括诸位阿哥、公主,哈哈珠子,以及荣宪特邀朋友石清韵。


    所谓的团建,就是丰泽园一日游。


    在所有人的想象中,这些王公子弟、重臣家眷坐在一起,应该是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唱曲听戏的雅致场景。


    然而——


    德忠看了一眼,拿着一根串着的鸡爪正在撒欢地追着弟弟们的胤祉,虎躯一震,继续低头准备食材。


    高三变这次也被太子爷带了出来,负责准备食材和场地,他一边指挥着人,一边暗地里观察大家的动作,这就是太子爷说的秋游吗?


    同样很震惊的还有石清韵,要不是她心知肚明自己在清代,会觉得自己好像来了cosplay现场,还是清代文化的那种cosplay。


    难道这里面还有一个清穿人?


    石清韵只是想了想,就放弃了这种想法,这要是个误会,会要命的,她已经苟了这么久,还是老实点吧,不要幻想自己还有同盟了。


    酒精刚出来的时候,她就想着可能有人同自己一样天涯沦落,但她后面调查过,说是皇太子研究出来的,她才不相信这个鬼话呢。


    准是下面哪个人研究出来的,给皇太子镀个金。


    石清韵看了一眼站在大阿哥身边的皇太子,心里叹气,何为人不可貌相?就是这个清秀的少年日后会成为一个种马。


    李礽背后一阵发凉,总觉得有人在偷偷看着自己,四下打量的时候,正好看到石清韵收回视线。???


    “你不喜欢保成吗?”荣宪端着一小碟蜜桔走过来,坐在石清韵的身边。


    “没有。”石清韵说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只差举手发誓了。


    荣宪摸了个小桔子递给石清韵,自己也开始剥,橘皮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之中,她道:“我刚刚瞧见了,你的眼神带着嫌弃,明明上次见他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呢,是不是因为我们隐瞒了身份?”


    当然不是!


    石清韵没想到荣宪看到了,看来自己的道行还没有修炼到位,情绪竟然摆在了脸上,她带了点慌乱,“不是的,我就是太惊讶了,没想到……”


    “没想到自己救了两位阿哥,成为了皇家的恩人???”荣宪说道。


    石清韵点点头,不止如此,说是道谢,她阿玛立马就被皇上封为了汉军都统。


    这当然不是只是因为她救了两个阿哥,毕竟石文炳也是有军功在身上的人,升职是迟早的事情,但因着这出意外,硬生生地提前了不少。


    所以她现在在府上的地位水涨船高,接到荣宪公主的邀约之时,府里更是忙上忙下,恨不得把她装点成花灯,塞到荣宪公主的面前。


    石清韵收起发散的思维,道:“想清楚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荣宪哈哈大笑,她道:“这对你来说是个好事儿吧?”


    石清韵点点头,她确实因此而受益。


    荣宪吃完桔子,接过帕子细细地擦着手指,道:“既然是个好事儿,就别琢磨了,好好玩吧,保成也好,还是其他人也罢,大家都好相处,你别担心,走,我带你去看看纯禧,她上次听我说遇见你了,可好奇了。”


    石清韵跟在荣宪的身后,她也想看看这个传说中被的抱养的公主到底是什么样的。


    另一边,胤祉拦着奴才不让用火折子生火,非要用透镜,围了一堆的人,有踮着脚好奇的,也有劝说的。


    李礽见石清韵没再盯着自己看,收回目光,大概是自己错觉了吧,小姑娘没事盯着自己干嘛?他很清楚自己没长曹寅那么一张惊天地泣鬼神的脸。


    “再去生个火堆吧。”李礽对着高三变吩咐道,要指望透镜生出来的火烧烤,他们今儿说不定要饿死在这里。


    高三变连忙去准备,谁能料到三阿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完全打乱了计划。


    李礽抬步朝着胤祉走去,想看看他在忙活什么。


    胤祉正亲自带动手装着透镜,动作十分地不熟练,还随时随地侧头询问胤祐这样做对不对。


    胤祐显然是“身经百战”,在一旁小声提点细节。


    费了点功夫,但最终好歹是装好了,胤祉爬起来的时候还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一扭头,旁边又生起了一个小火坑,顿时不开心了,“我这里也准备好了啊……”


    “咱们这么多人呢,多准备几个不是更好吗?”李礽安慰道,“等会儿你就用这个好不好?”


    想了想二哥的话,胤祉撅着的嘴终于放下了,“那二哥等会儿跟我一起。”


    二哥不是很想,二哥怕被饿死。


    但,要是二哥不同意,这位保宝可能绷不住要哭了。


    “行吧,那你去玩会儿。”李礽道,“不许再去池塘边。”


    胤祉露出一个“你当我傻吗”的小表情,扭头对着弟弟们道:“走,我带你们去看看番茄。”


    上次,二哥带他来丰泽园的时候,还去看了丰泽园的番茄,从枝条上摘下来就可以直接吃的呢。


    这次,他也要带着弟弟们去。


    察岱上前一步,“我带你们去吧。”


    论起这里的菜地,没有人比察岱更熟悉,天天泡在这园子里,连每块地长了多少株作物都一清二楚。


    而且,为了安排这场活动,园子里的果实三四天没有摘了,这次摘完了全部就要割掉,重新耕地。


    胤祉来了劲儿,一挥手,从四到八全部薅走,还有跟着伺候的奴才,乌泱泱的一群人。


    “走走走,大家注意点,等会儿听我的指挥啊,不能摸辣椒哦,会辣手手,痛痛,黄瓜的藤蔓不要摸,扎手,痛痛……”胤祉叽里咕噜地说着。


    别问,问就是上次遭过的罪。


    第339章 丰收


    李礽和胤褆并肩走着,前些时候胤褆去了京城郊外的军营里面待了段时间,昨天才回来。


    前后也就十来天,这人就变了个模样,黑了点,身姿更为挺拔,从前眼中的迷茫变成了一片刚毅。


    “感觉怎么样?”李礽问道。


    “饭很难吃啊。”胤褆说道,他去了之后,还跟士兵一起吃了一次饭。


    这要求提得太突然,端起碗的时候,陪着他的副将的表情万分惊恐,那样子大概觉得他端的不是饭菜,而是一碗毒药。


    副将劝阻无果,眼睁睁地看着他吃了一口。


    这一口差点要了胤褆的命,米饭里面夹了不少的粗粮,一口下去牙都差点崩掉,菜呢,炖成了一团糊糊,也尝不出是啥东西。


    含这口饭,胤褆做了半天的内心建设,才勉强咽了下去。


    大概他的表情太壮烈了,周围的士兵轰地笑了,还有人问他,是不是从未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胤褆非常实诚地点点头,说这确实如此。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胆子大的人围过来询问起他们的日常。


    胤褆挑着一些能说的回答的,比如太子爷午饭四菜一汤,比如他们很早就要起来读书,比如说每天的课程安排……


    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那你后面还跟他们一起吃饭吗?”李礽问道,对于这样的事情丝毫不感到意外。


    “偶尔吧,多数还是单独吃的。”胤褆唉唉两声,“要是天天吃那个,我都担心回不来了。”


    就算是单独吃,他也不可能吃啥山珍海味,人家外面啃着难吃的饭菜,他在里面大鱼大肉,那香味儿太招人记恨了。


    李礽听着就乐了,“表哥送了些辣椒进宫,小厨房商量着做成辣椒酱,蘸馒头都挺好吃的,回头你再去,带一点。”


    能不好吃吗?那瑶柱、干贝、鸡丁跟不要钱似的朝里面加,熬辣酱的那天,小孩都馋哭了。


    “行,还是保成惦记着我啊。”胤褆说道,保宝那个小没良心的,就回来的当天围着他转了一会,现在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李礽笑,“他也挺想你的,要不是军营不让随便进,你信不信他跟着你就跑?”


    上次送行的时候,胤祉那模样都不像是送人去军营,而是送人上战场,还是回不来的那种。


    “别。”胤褆摇摇手,“那环境太艰难了。”


    真要跟着他,他还舍不得小家伙吃这个苦呢,吃不饱,睡不好,过段时间,还会冷。


    胤褆又道:“真想拨点军饷给他们,让他们过得稍微好点。”


    “你要是敢提,户部尚书要哭晕在你面前。”李礽道。


    胤褆当然想得到,所以他没提,户部太穷了,五月份的时候,汗阿玛调查了沈上达案子,清了一批的官员,抄出了八十多万两的银子,全部充入户部。


    那几日,户部尚书快活得跟过年似得,心情好极了,连看到最不喜欢的噶禄都恨不得上去握握手。


    “不过……”李礽顿了顿,“这个事情也不是不可提……”


    “愿闻其详。”胤褆来了兴致,对着保成拱拱手。


    “国库有钱的时候,你就可以提了。”


    “你这不是废话?”胤褆道,他也知道有钱就可以提,关键是没钱。


    “你得敦促汗阿玛发展商业啊。”李礽说道,要想养兵,那不得要钱,钱来自于税,不想苛捐杂税,就得让经济发展起来。


    “真的?”胤褆问道。


    李礽认真点点头,“不过这事儿非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你再等等。”


    等你九弟长大吧。


    他说着,伸手拍拍胤褆的肩膀,哎,不用踮脚就能拍到,感觉真好,他又使劲拍了拍。


    胤褆……


    话题到了这里就结束了,毕竟九弟不到一岁,每次见面只有哈喇子,等着这位商业奇才长大,还有得熬呢。


    到了菜地,崽崽们已经四散分开,跟小蜜蜂似得,这里摸摸,那里凑凑,嗡嗡闹个不停。


    李礽没有混进去,而是找个树荫坐着,胤褆也跟过来。


    “你不去?”


    胤褆讪讪笑了,“不了吧,你不也没有去?”


    李礽笑笑不说话,若是再早些时候,可能就满园子撒欢了,番茄哎、辣椒哎……但现在,吃都吃过了,已经失去好奇心。


    上次避暑,荣宪没有来,此时也好奇地跟在察岱的身边,问东问西,摘了几个她很喜欢的番茄交给宫女。


    “这是番茄?”石清韵跟在后面,惊讶道。


    “你认识?”荣宪反问道,“确实是番茄,察岱表哥今年种的,撒上糖就很好吃,你等会儿尝尝。”


    “听说过,但是还没有吃过。”石清韵编了个理由,在这个朝代,番茄确实不是常见植物。


    荣宪道:“这园子里面还有不少的东西,你要是喜欢,等会儿就让人摘点带回去。”


    石清韵点点头,府上的饮食多以清淡为主,红油、麻辣……一概没有,可真是馋人啊,她指了指那边的一垄辣椒地,“我想要辣椒。”


    荣宪一边点头吩咐人给摘点,一边道:“也许明年,辣椒也不是什么稀奇之物了。”


    “要推广吗?”石清韵问道。


    在她的印象中,大清有啥好东西都藏着掖着,不然,历史早就库库地前进了。


    但是她现在看到的却不再是记忆的那样,前两年索额图亲自下场推广番茄的场景她还记得呢,更别提每到节气张贴的农事诏令,就她看来,准确无误,非常有科学性。


    “对啊,先在丰泽园试种,合适的话,就推广至民间。”荣宪说道。


    虽然她对这个不关心,但偶尔也会听保成提到,多少也知道一点。


    这个世界简直太玄幻了,跟石清韵知道的大相径庭,尤其是接触了这群王子皇孙之后,更是颠覆了她的认知,忍不住打探道:“是皇上要求的吗?”


    “不是。”荣宪见她感兴趣,干脆带着人回到亭子里,留纯禧和端静还在院子里转,“是保成的主意,现在也是保成在管理。”


    又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谣言,迟疑了好一会,才问道:“之前听说那肥皂、酒精都是太子爷研究出来的,是真的吗?”


    提到这个,荣宪就笑了,“确实是他,还不只这些呢。”


    石清韵来了兴致,“说实话,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传说呢,没想到是真的,可太子爷是怎么接触到肥皂这种东西呢?”


    该不会就是他改变了大清吧?


    然而,等荣宪说完了,石清韵陷入了沉默,想说这太子是穿越的,但是这都是现有的基础的,但说跟穿越无关,实在是太巧合了。


    石清韵瞟了一眼坐在树桩子上正侧头和大阿哥说话的太子爷,历史上这两人的关系也很一般吧。


    李礽又感觉到那股子视线,抬头就朝着石清韵看过去,看到了……个后脑勺。


    石清韵垂着脑袋,伸手揉揉自己的胸口,吓死了,还好她头转得快,不然就被发现了,真是得意忘形了。


    李礽……奇奇怪怪的,该不会有啥阴谋吧?小说里面不是有那种处心积虑想做太子妃的女孩子吗?该不会这位也是吧?可是明明之前还是个善良的小孩子啊~~


    李礽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后,干脆放弃。


    摘了一会菜之后,另一边的烧烤传来诱人的味道,高三变走过来招呼了各位主子一声,胡啦啦啦的人群又涌了回去。


    烧烤的快乐一半在于吃,另外一半在于烤。


    但是,当这两者结合起来,有时候就不那么让人快乐了,比如现在——


    胤祉举着自己烤的串串,呲着小白牙兴奋道:“二哥,这是我烤的,快尝尝。”


    李礽看着着黑糊糊的基本看不出原型的串串,内心十分地拒绝,他眼珠子一转,“大哥从军营回来,十分的辛苦,先给他吃吧。”


    胤祉一想,也是哦,黑串串……不对,肉串串戳到了胤褆的嘴边,“大哥,吃!”


    胤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珠子,保成!!!


    “大哥不会辜负保宝的心意吧?”李礽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情,且笑得十分嘚瑟。


    胤祉的手又朝前递了递,唔!


    胤褆看看串串,又看看表情真挚的胤祉,实在是盛情难却地咬了一口,好咸,苦的,嚼不动……


    救……救命,比军营饭菜还难吃的东西出现了!!!


    胤褆的表情实在是扭曲过度,李礽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哈哈哈哈。


    胤褆恨恨地看了保成一眼,捏住竹签,把剩下的半串塞进了保成的嘴里,不能他一个人痛苦,好兄弟,就要同甘共苦。


    李礽!!!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味道???


    yue~~~


    胤褆也乐了,哈哈~~


    两位兄长争着吃烤串,一定是自己烤得肉特别好吃!!!


    胤祉顿时信心爆棚,立马转身招呼着人再拿十串来,他要给两位兄长再烤一些,串串,不需抢,保宝管够!!!


    一见这个场景,李礽和胤褆大惊失色,双双急忙起身,打算阻止保宝的下毒行为。


    但走了两步,看到还在一旁说话的荣宪,彼此顿住脚步,对视一眼后,默契地点点头——当哥哥都尝了,姐姐岂能不给面子???


    于是,在这美好的一天中,在这充满了秋日爽朗的回忆里,掺杂了胤小宝的黑暗料理,但依旧是无比的快活。


    夕阳西追,红色的晚霞铺满了半边天空,众人打道回府,除了几位阿哥公主,其他的每个人都挎着一个竹篮,装着他们在丰泽园采摘的蔬果。


    这可真是个丰收的季节呢。


    第340章 惹祸精


    回程的路上,胤禩累得呼呼大睡,伺候的人给盖上了一条薄毯,胤祐趴在窗户边上,同几位第一次出宫的哥哥那样,兴致高昂极了,兴奋得根本停不下来。


    马车走到一个巷子边,停了下来。


    德忠在外面问道:“太子爷问各位要不要买点糕点带回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胤祉大大咧咧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胤祐,要不要吃莲子糕?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哦。”


    胤祐闻言,立便起身,动作到一半,又顿住,看了一眼正在睡得小脸红扑扑的胤禩,开始迟疑。


    胤祉伸了个脑袋进来,“嗯?”


    德忠看出了七阿哥的为难,笑着道:“八阿哥睡着了,等到下次再逛也可以,今儿就劳您给他带一份吧。”


    对哦,下次还可以出来的呀,胤祐的眼珠子一亮,飞速地从马车上溜下来,“三哥,等等我。”


    李礽坐在车里放心地打着瞌睡,自打人贩子一事之后,京城的治安得到了彻底的整治,他根本不担心崽崽们遇到坏人,再说了,他们这次出来还了足够的侍卫,不主动惹事就行。


    但是他这心似乎放得太早了。


    “太子爷,不好了,三阿哥和人打起来了。”侍卫匆匆来禀告。


    李礽?他是睡迷糊了吗?为何听到胤祉和人打起来了?


    “太子爷?”德忠从旁提醒道。


    李礽坐直了身体,脑子清醒过来,撩开车帘,下了马车,在侍卫的带领下,朝着胤祉所在的方向走去,“受伤了吗?”


    侍卫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他道:“两位阿哥并没有受伤。”


    李礽心里着急,没有注意到侍卫的怪异表情,他道:“两位?他和谁在一起?”


    “回太子爷的话,三阿哥和七阿哥在一起,在铺子里买糕点。”侍卫说道。


    “为什么会动手?”李礽问道,胤祉并非一个冲动好事之人,肯定是事出有因。


    “三阿哥说那人出言不逊,欺负他们。”侍卫说道,但是具体说了什么,他也没有听到。


    “怎么回事?”胤褆也听到消息,跟着下了马车。


    李礽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但也没有太多的信息,“过去看看。”


    他们到的时候,铺子里一片狼藉,地上洒落了不少的糕点,一个十六七的青少年正指着胤祉道:“你胆子真大,竟然敢欺负到我兄弟的头上……”


    李礽顺势看去,青少年身边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只是……只是这小孩看着有点凄惨,头发被扯散了,衣服乱糟糟的,脸上还有青青肿肿,眼里噙着眼泪,鼻尖通红,一看就是惨遭殴打。


    对比起来,胤祉个子虽小,但是挺着胸膛,把胤祐护在身后,不服气地扬着下巴,“是你弟弟先说我弟弟坏话的。”


    胤祐从未见过这个场景,紧张地抓着胤祉的衣摆,怯生生地躲在后面。


    外面围了不少的人,都在看热闹。


    这青少年道:“但是你先动手的,不过是说了两句,你就把我弟弟撞翻在地,还骑在他身上揍人……”


    青少年的语气顿了顿,说出来自己都有点丢人,赶紧略过这些细节,道:“你,你赶紧给我弟弟道歉,我就饶过你!!!”


    “哼!”胤祉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我还没有让他给我弟弟道歉呢。”


    “你!!!”青少年愤恨,似乎想动手,但又忌惮胤祉身边的两个侍卫,道,“我劝你识相,不然我随便招呼一声,就能再来三个兄弟,到时候你求饶都没用。”


    说到兄弟,胤祉一点都不虚,他道:“我也劝你识相,不然我随便招呼一声,就能来……来六个兄弟哦!!!”


    话说到一半,他还顿了顿,差点需要伸出手指头掰着数这次出来了几个兄弟。


    恰是这停顿,让青少年误以为他在撒谎,打肿脸充胖子,“哈哈哈,年纪小小,口气倒是大,你叫吧,我等着,叫不出来,就等着我兄弟来吧……”


    他话刚说了一半,就被人拍了拍肩膀,“让让。”


    他不耐烦地回过头,“谁啊?”


    对方指了指站在对面的小孩,笑着道:“他哥。”


    青少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人,沉默了,退了半步,让开路。


    高个子走过去后,后面跟着一个俊秀的少年,少年笑了笑,温和道:“多谢,我也是他哥。”


    一看到两位兄长,胤祉顿时底气更足了,兴奋喊道:“大哥!二哥!!!”


    还真是他哥???


    青少年有点气虚,但强行给自己打了两口气,不过就两人……而已,干得……赢吧。


    他正这么自我鼓气,身后又有人道:“劳驾,让让。”


    该不会又来了个哥哥吧???


    青少年回头,没有看到人,顺着低下头,见是个小孩,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调侃道:“又是哥哥?”


    胤禛抿抿唇,想了想,指着胤祐道:“我是他四哥。”


    “五哥。”


    “六哥。”胤祚走在最后,“让让啊。”


    青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一排的华服少年们,还真是六个兄弟啊!!!


    靠山到位后,胤祉的底气噌噌地上涨,站在最前面,双手叉腰,“怎样???”


    “人多了不起啊。”青少年硬着头皮说道。


    胤祉恨不得跳起来打人,却被二哥单手按住。


    李礽道:“我听闻是你弟弟出言不逊在先,我弟弟才动的手,既是如此,各退一步如何?”


    说实话,青少年见对方气势十足,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这么一圈的人围着,双手难敌四拳。


    不过……哪个大户人家里面有这么多的儿子???


    “不行!他要给我道歉!!!”站在青少年身边的小孩不依不饶道,他向来都是被捧着长大的,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呢?


    也正是受着宠爱长大,所以他不知道何为进退,只晓得自己不快了就得让对方付出点代价。


    可他的对手是谁呢?


    打回宫之后,便千娇百宠长大的胤祉,除了在康熙的手上挨过一次罚,更是不曾为了谁而低头。


    胤祉呜哇呜哇做了个鬼脸,“你才需要道歉呢!!!”


    “我又没说错!!!他……”小孩气得脸都涨红了。


    “你不许再说那个两个字!!!”胤祉凶巴巴地挥着小拳头,打断了他的话。


    小孩的胸口顿时一阵生疼,刚刚被对方一个头锤撞到的地方还隐隐生疼呢,他吓得后退两步,躲在了自家哥哥身后。


    胤祉这生气的样子倒是让李礽有点好奇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他问道:“他刚刚说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话才让胤祉认为出言不逊呢?还这般生气?


    “不能说!”胤祉皱着眉头道,随即捂住自己的嘴巴,“二哥问了也不能说。”


    这倒是有意思了,上次落水的事情也是闭口不言,这次打架的事情也不能说,两次都和胤祐有关系呢。


    胤祐从旁扯了扯李礽的衣摆,小声说道:“他说我是瘸子……”


    “你不是,别听他说!”胤祉愤愤地说。


    胤褆冷声笑了笑,挽起袖子,朝前一步步走着,“你们胆子倒是不小啊。”


    青少年护住弟弟后退了两步,神色慌乱,他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你……你们要干什么?别以为人多……”


    “人多?”胤褆似乎听到什么有意思的笑话一般,“就你,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李礽瞧着这是要动手了,把胤祐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肩头,伸手拍拍他的后背,道:“咱们胤祐才不是他说的那样呢……”


    胤禛立马双手捂住胤祚的眼睛,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瞎看,自己却是瞪大了眼睛。


    没有哥哥帮忙,胤祺自己捂住了眼睛,从手指缝里悄悄看着。


    青少年见状,把自己弟弟朝旁一推,挥着拳头冲过来。


    这些人看起来不好惹,先下手为强,说不定可以出其不意呢,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呢。


    但他这种想法显然是错误的!


    中门大开!


    胤褆左手架住那人的攻势,一拳揍在了他的腹部,接着两手握着他的手臂,一个背摔将人按在了地上。


    “揍他!揍他!”胤祉在一旁挥着手,非常来劲儿,恨不得自己也亲身上阵。


    胤褆倒没有那么粗鲁,把人撂倒之后,起身用力踹了那青少年的小腿一脚,“这一脚是替你弟弟受的,弟弟学不好,兄长代为受过。”


    青少年捂着腿,嚎了一嗓子,在地上打滚,惨叫连连。


    “嚎什么?又没断?”胤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用了多大的力道,他自己很清楚,未曾伤筋动骨,顶多就是青肿一段时间。


    但是青少年依然还在地上滚着,一旁的弟弟吓呆了,眼泪噙在眼眶里,连哭都忘记了。


    青少年感觉到一阵钻心的剧痛,道:“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知道了,恐怕会自绝于此。”李礽补了一句,杀人诛心。


    这句话一出,青少年愣住了,他上下打量了这群人,低调中透露着奢华,气质斐然,确实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弟——


    难道是哪个王公贵族?


    又或者……


    “谢谢大哥。”胤祐扭过头,小声道。


    胤褆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揉揉他的小脑袋,从保成的怀中把人接过来,“走吧,咱们换一家去买糕点。”


    “德忠。”李礽吩咐了一声,让他留下来处理后面的事情,毕竟这店里还被胤祉搞得乱七八糟,总不能让人家店家自己承担。


    “二哥~~”胤祉拖长了调子,走在李礽的身边,脚步都打着飘。


    “保护弟弟,做得不错。”李礽立马了然,配合地赞扬道。


    胤祉的小胸膛挺得高高的,扭头对着身后的小尾巴们道:“以后哥哥们也会保护你的。”


    胤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两颊红通通的,跟苹果似的,用力点点头。


    被留下来的德忠让店主算了钱,从荷包里面掏出银子,递给店主。


    “他们是……”青少年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德忠哼了一声,冷冷道:“算你今天走运,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就是小主子们不追究,不然拔了你的舌头。”


    这两人算什么玩意儿,竟然敢说七阿哥是个瘸子,真要追究,治个大不敬的罪过也不是不行。


    青少年被德忠的话吓了一个瑟缩,目送着他的离去,到底是什么身份?


    到是店主忽地反应过来,猛地一拳砸在掌心,“我想起来了,那个奴才有点眼熟,之前陪他的小主子来过,就是抱孩子的那个二哥,好像姓曹来着……”


    青少年第一反应就是曹家,但是曹家哪里来的这么多孩子?


    他忽地想到,这京城还有一个“假曹家人”,就是当朝太子爷。


    当初差点被索额图的孙子打劫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但是时间过去久了,谁都记不清太子爷的模样,只记得假侄子。


    而且,听说当朝七阿哥似乎天生腿脚不好。


    所以刚刚几个兄弟来着?


    六个!!!


    青少年现在觉得他的腿好像没有那么疼了,但是他头很疼——恨不得给站在他身边的弟弟来个大嘴巴子,这他娘的真能惹事啊。


    不过,他的手指动了动,便忍住了,回去让爹收拾吧,他要是动手了,这小子肯定要去娘的面前告状,到时候自己跟着被连累。


    呵呵~~惹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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