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夜雨汲水(已黑化)痛定思痛,把剩下一块肉沾上酱汁,珍惜地塞到嘴里,转头就露出狰狞的面孔,开始追着同伴的盘子跑,不管三七二十一,赶上一个就张嘴去咬盘子,恶狠狠地啃一口对方的食物。
卡塞人开始一边躲闪,一边把手里的盘子丢来丢去,汤汁和食物愣是半点没撒,比起巡游剧团,更像是会杂耍的马戏团。
白榆目瞪口呆地看着店铺内堪称乱哄哄的景象。
泽菲尔:“这些家伙是猴子转世吗?”在店铺的天花板上安装一些藤蔓,这些人就可以抓着藤蔓荡来荡去了。
白榆莫名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明明觉得这样的形容不太好,但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好默默拉着捞回来的玩家,远离吵吵嚷嚷的纷争之地。
故事书还在时岁终安手上,她努力往白榆怀里塞:
“收下吧,收下吧,虽然没办法念给花精灵听了,但我想要送给小天使。”
白榆:“真的可以吗?这本书是姐姐,花费了很多时间,完成的吧?”
这本书看起来意义非凡,她没办法轻易收下。
时岁终安:“嘿嘿,其实也还好,我喜欢到处看风景,也喜欢收集旅途中遇到的故事,不知不觉就攒下这么多啦。记录这些故事只是我的爱好,其实重要的记忆都停留在我的脑海里。而且,我一直都想把故事书送给童话中才存在的种族!”
“欸?”
幼年期天使扑腾了一下翅膀。
时岁终安:“听起来有点幼稚,对吧?小时候,我的胆子很小,经常做噩梦。只有完整地看完一个童话故事,想象故事里的主角会化作守护灵保护我,才能睡一个安稳觉。”
对小孩子来说,黑漆漆的夜晚是相当可怕的事物,即便拉上窗帘,挡上如同深渊巨口一般的窗户,也会在安静的环境下,听见各种各样的细碎声响,看见藏匿在房间各处的影子。
闭上眼之后,会不会有怪物从床底下爬出来呢?脑袋露在被窝外面,会不会有吃人的怪兽路过啃一口呢?
小孩子的想象力总是很丰富,当这些想象与“恐怖”搭上边,那一定是创造者心中最畏惧的形象。
时岁终安经常被这些想象吓得缩在被窝里,直到感觉有些憋闷时,才会悄悄掀开一条缝,让外面的冷空气溜进来。
她试图向大人求助,可大人们只会哈哈大笑,觉得是胆小鬼自己吓自己。
只有妈妈给她买了几本带有插画的故事书。
——故事的主角都是存在于幻想中的生物。
妈妈说,这些存在于幻想中的生灵,会帮她赶跑看不见的鬼怪。
从那以后,时岁终安就再也没做过噩梦。
花仙子会带着她飞出颠倒的梦境、和她一起去往一片花海,豌豆精灵会用魔法打败怪物、带着她走上由豌豆的枝蔓搭建而成的城堡,天使会为她驱散迷雾、和她一同在点缀着星星的云朵上安眠……
长大之后,她已经明白,故事的主角并不是真正存在的。
但她依旧很感谢他们。
如果可以的话,时岁终安想要把自己在旅途中遇到的人和事,都以故事的形式告诉他们。
“我看过这次的活动剧情了,你和故事书里的天使很相似。”
时岁终安说完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挠脸颊,
“这样说好像有把你当成替身的嫌疑……其实我就是想把这本书送给一位善良的人外种族啦!”
白榆把故事书抱在怀里,轻轻摇头:
“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玩家的眼睛,认真道:
“他们,说不定,一直都在姐姐身边。”
即便仅存在于幻想中的生灵,也会因“记忆”本身被赋予灵魂与色彩,成为专属于自己的、另一种形式的朋友。
时岁终安怔了一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嗯!”
这边的对话告一段落,那边的“抢夺食物大作战”也宣告终结,夜雨汲水得意洋洋地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
周围的卡塞人用充满怨念的目光看着她:
“可恶,我就偷吃了一口,你这家伙,居然把我的面包啃掉大半!”
“啧,我的烤鸡只剩下中间那块了。”
“我的饼干——上面全是你的牙印和口水啊!”
最后一个说话的,得到了相当一致的同情目光。
白榆:……
她默默把故事书收到储物手环里,绕到烹饪点,重新做了一些餐点。
风托举着食物,把它们送到卡塞人的桌上,不慎触碰到悬挂在门边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一名卡塞人来到柜台前,面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这里售卖的食物很好吃,所以大家都有些得意忘形了,希望你不要计较他们的失礼。”
白榆:“很热闹。”
“哈哈,你也这样觉得啊。”
卡塞人眼中的笑意加深些许,
“你好,我是巡游剧团的团长,安格斯,姑且也可以把我当作他们的‘首领’吧,主管后勤、负责付钱的那种。”
【资料·安格斯已解锁】
【安格斯】
【详情:如你所见,他是一名卡塞人,负责后勤、统筹之类的工作,偶尔也会加入剧团的表演中。人是管不动的,账是得理的,卡塞人似乎没什么数学天分,经常被人骗…所以,在必要时刻,这位“首领”需要付钱救场。】
【兴趣:游历/音乐/舞蹈】
【交情较好的朋友:奥尔德斯】
【喜欢的东西:乐章】
【讨厌的东西:没办法支付的账单】
泽菲尔:“不是首领,是冤大头吧?”
相当犀利的吐槽。
安格斯也不在意,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看来我们的祖先没有骗人。”
他的目光落在柜台边,看着那罐尚未收起的甘露酒:
“蓝头发、蓝眼睛,会做好吃食物的天使,身边跟着一只会说话的猫——石板上所说的债主,已经找到这里来了啊。”
白榆:“那瓶酒,是饭钱,已经结清了。”
看来卡塞人都相当热衷于寻找诗歌中的线索。
她想起石板上刻印的字迹,有些好奇地发问:
“安格斯先生,往甘露酒里放了什么?”
安格斯:“史莱姆凝液。”
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担心之后的卡塞拉肚子,我还把它清洗了一下呢。”
白榆:?
泽菲尔:?
原来是你啊!
安格斯:“哇,没有跳起来打我,看来你们俩都没有喝酒。”
“让我猜猜,是夜雨喝了?她吐了没?”
他压低声音,表情颇有些兴致勃勃,
“我当时喝了一口,吐得昏天黑地,连着三天都只能喝得下野菜汤。”
其他卡塞人还以为经费不太够了,连着好几天都外出卖艺,带回来不少吃的——每到饭点,时间就变得相当难熬,他闻着诱人的香气,但就是没有食欲,只能一个劲地喝野菜汤,让自己填个肚饱。
安格斯看了眼夜雨汲水,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
“她居然还能吃得下东西?”
如果夜雨汲水听到这句疑问,一定会骄傲地挺起胸脯。
敢于尝试的玩家拥有钢铁般的肠胃,还拥有相当美丽的精神状态。
大不了就自杀回复活点,让所有状态一键重置嘛,虽说会有死亡惩罚,但她也没什么值得被称为“掉落物”的宝贝,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白榆:……
担心两边打起来,她开始转移话题:
“安格斯先生,是奥尔德斯先生的好朋友吗?”
“哎呀,你还认识奥尔德斯啊。”
安格斯露出诧异的表情,干脆利落地点点头,
“没错没错,他是我的好朋友,还是巡游剧团最忠实的观众。”
看到白榆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有些忍俊不禁:
“哈哈,是不是没办法想象,我这种自由散漫的家伙,怎么会和生活在光明教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牧师有交情?”
白榆思索片刻:
“仔细一想,也有可能。毕竟,奥尔德斯先生,好像对各种剧目很感兴趣。”
“哦哦,看来你是在歌剧院里和他碰上的。”
安格斯很快便理清前因后果,目光扫过挂在门上的铃铛,
“那个铃铛,是乐游送给你的吗?”
白榆点头。
她犹豫片刻,道:
“可以,问安格斯先生,一个问题吗?”
安格斯:“可以哦,只要是我能够回答得上来的。”
他眨眨眼睛:“或者说,如果你不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只是想要一点心理安慰的话,我也可以编个故事。”
“曾经,有一场瘟疫,在乐游中横行。”
白榆有些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试图找到困扰她好几天的答案,
“但是,乐游的生命很短暂,只有一天。瘟疫…真的会在一天内发作吗?”
一般来说,大部分传染病,都会存在一个“潜伏期”,或短或长,不会在染病的那一刻,就立即发作。
安格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收敛起自己显得过于散漫的态度:
“与其说是瘟疫,不如说是某种‘诅咒’,大概与深渊有关。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诅咒让乐游陷入虚弱状态,他们所拥有的知识和记忆也会被污染,接着传给之后诞生的乐游,当污染累积到一定程度,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会就此消失——包括乐游本身。”
白榆:“那,诅咒,是怎样解决的呢?”
“天使一族出手相助了。”
安格斯耸肩,
“据说乐舞之神经常和他们的神明对话,应该算是好朋友吧?两边的神明交好,眷族之间的关系自然也不会差,至于具体的解决方式…我也不清楚啦。”
他好奇地摸摸下巴,目光落在白榆的翅膀上:
“怎么,家里的大天使没和你说过吗?”
泽菲尔不轻不重地顶了回去:
“让那些家伙来讲的话,他们一定会详细描述砍瓜切菜的过程,把她吓哭的。”
很符合天使一族现在的形象。
安格斯笑了起来:
“把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吓哭,可不算是好家长。”
他并起双指,敲敲侧脸:
“我们打算在银影之森边缘扎营,顺便赚点路费,怎么样,要在巡游剧团周边支一个临时摊位吗?虽然说出这样的话,有些自吹自擂的嫌疑,但我们吸引客流量的本事还不错哦。”
白榆:“要去!”
长相艳丽的青年冲她抛了个飞吻:
“太好了,那我们来商量一下赊账的事吧,赚到钱之后就还给你~”
【您的伙伴:泽菲尔 发动了风魔法·风之斩击。】
泽菲尔:“自由散漫也要有点限度吧!”
他喵喵咧咧地操纵着风魔法,把不太正经的卡塞人追得上蹿下跳-
安格斯没说谎。
由卡塞人所组成的巡游剧团,可以演奏出轻快的、热闹的音乐,舞者随性迈出的舞步也足够具有感染力,将近中午的时候,他们所驻扎的区域便成为了一块临时的活动场地,人流量大增。
巡游剧团挑选的场地位于银影之森西侧边缘,毗邻弥拉瑞、歌之城,算是一个天然的风水宝地,嗅觉敏锐些的商人已经开始在周边区域摆摊了.
不过,他们挑选的位置都不够好,比不上一开始就驻扎在剧团旁边的临时摊位。
一位男性商人与同伴交换了一下视线,抓上一把用来哄小孩的廉价糖果,快步来到摊位旁,笑容可掬: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摆摊啊?”
白榆把顾客要买的东西递出去,听到声音后,慢吞吞摇头:
“不是,一个人。”
泽菲尔在,剧团的大家也在。
还有几名卡塞人把手工艺品放在她这边寄售呢。
问话被堵了回去,商人暗骂一声不知趣,把手里的糖果往白榆手里塞:
“你看,你这边出售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大件的,还是摆在外面更显眼吧?我的摊位正好在外面,可以和你换个位置。”
白榆把手往回缩了缩,没接他的糖果。
虽然这位商人的脸上带着亲切可亲的笑容,但她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泽菲尔抬起尾巴,把商人的手抽了回去:
“没看见她不乐意接你的糖吗?骗骗小孩子就得了,别把你自己也给骗了,到底哪边方便做生意,你自己心里清楚。”
大家都是过来看巡游剧团的,买东西就是顺便,当然是越靠近剧团的位置越吃香。
还摊位在外面更显眼呢,银影之森这么大,谁知道顾客是从外面的哪个方向过来的?
商人的小心思被戳破,登时要恼。
白榆看他一眼,从摊位底下抽出一根小铁棍,折弯,再掰回来,“哐哐哐”敲了一下挂在树上的铜锣。
商人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险些被地上的石子绊一跤,摇晃几下稳住身形,连滚带爬地走了。
白榆:“哇,真的有用。”
泽菲尔:“……哪来的?”
“夜雨姐姐给的,她说,如果遇到奇怪的大人,就把用来敲锣的小铁棍掰弯,再敲敲铜锣。”
白榆老老实实道,眼中带着一种清澈的好奇,
“奇怪的大人,都怕这个吗?”
不,他们就是单纯怕你的力气。
泽菲尔默默咽下这句吐槽:
“如果没跑呢?她有教你后续的处理方法吗?”
白榆:“有哦,夜雨姐姐说,直接把铜锣从树上拿下来,罩在大人的头上,然后用小铁棍用力敲打。”
她歪歪脑袋,侧边的小辫子也跟着晃悠起来,扫过泽菲尔的绒耳:
“唔,不过,那样做的话,好像不太好。”
“我觉得挺好的。”
泽菲尔对玩家的奇思妙想报以充分的肯定,
“离开的时候把这个武器也一起带走吧,没办法打伤害,但可以打出震慑效果。”伴随剧烈耳鸣、脑袋天旋地转的那种。
白榆:?
泽菲尔:“和我一起出门打猎的时候,说不定可以用来控制难缠的小型魔物。”
她迅速抛却疑问,点头:“好哦。”
可以用来帮忙。
午后一两点的时候,回去吃饭的顾客带来了更多的客人,剧团周围开始出现大规模商队,人流量剧增,比之前去过的游商市集还要热闹几分。
商队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稀有商品,白榆的摊位前迎来了好几位大主顾,炼金物品和装备被他们包圆大半,一些比较罕见的高阶素材也零零散散地卖出去不少。
送走一位客人,白榆摸摸储物手环,摸出来一罐彩虹糖果。
之前在歌之城买的,人鱼公主联名。
泽菲尔想起连着两次吃到奇怪口味的不愉快记忆:“哼。”
白榆把盖子拧开,拿了一颗琥珀色的,凑近嗅嗅,闻到一点浅淡的甜味,似乎是蜂蜜的味道。
她抬起手,把这颗糖果递给泽菲尔。
泽菲尔矜持地低下脑袋,把糖果叼进嘴里。
片刻后,他的尾巴慢悠悠地摇晃起来。
很好哄。
白榆假装没发现,又摸了一颗糖果,塞到自己嘴里。
运气守恒,这颗糖果是没加糖的酸梅味,她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皱着脸,把糖果“嘎吱嘎吱”咬碎,咽下去。
“那个…请问…您这里售卖糖果吗?”
一道小小的声音响起,顶着一双熊耳的小兽人用自以为隐蔽的目光偷看了一下白榆手里的糖罐,“咕咚”一下咽下口水,她没有穿鞋,布满伤痕和污泥的脚掌在草地上不安地摩擦着。
白榆:“可以,分给你一点。”
她停顿了一下,道:“我也不太清楚糖果的口味,有的,味道会比较奇怪。”
她想了想,把之前那位奇怪商人没拿走的糖果拢在一处,又摊开一块小手帕,把糖罐里的糖果倒出去一大半,打结,系好,一起塞到小兽人的手里:
“送给你,希望你在这里玩得开心。”
“谢谢您!”
小兽人冲她鞠了一躬,披在后面的头发向前滑落,露出后肩处一块深色的烙印,看起来像是烫伤的痕迹。
熊耳抖动一下,如同来时一般,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小小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中,像是汇入海洋的一滴水。
白榆望着小兽人离开的方向:
“她看起来,比我矮。”
泽菲尔:“兽人的体格一般会比正常人健壮一点…她这个样子,看上去像是很长时间没吃饱。”
他看向商队聚集的地方,语气稍显凝重: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她肩膀上那个烙印,似乎是奴隶商人给‘商品’打下的标记。”
白榆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花费了一些时间,她才消化完这个极具冲击力的消息。
“商品……是说刚才的兽人吗?”
泽菲尔:“嗯。”
他很快又补充道:“是混血兽人,或者说,半兽人。捕捉纯血的话,很有可能会得罪整支族群,所以,奴隶商人在挑选目标时,会优先选择不受重视的混血——他们的捕捉对象不仅仅局限于兽人,还包含其他人外种族的混血。”
大部分人类表达喜爱的方式,是给予赞美、赠予礼物,但总有一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以践踏为乐,以啃噬为荣,以这种方式来表达扭曲的“爱”。
白榆开始掏储物手环。
泽菲尔:“别想着当冤大头,这种小喽啰,泽菲尔大人轻轻松松——”
看着白榆拿出来的信纸和铜币,他茫然地止住话头。
“你要做什么?”
“给塞西莉姐姐,和商业管理司递消息。”
白榆冲天空挥挥手,相熟的渡渡鸟俯冲下来,落在摊位上,
“奴隶交易,在基洛公国,是犯法的。冒险家协会,可以派遣冒险家讨伐,商业管理司,可以没收奴隶商人的所有财产,把他们送去挖矿。”
她快速写完信件,把它们卷成细细的长条,绑在渡渡鸟的爪子上,分别递给它们100铜,派送加急件。
钱给得多,地方还近,两只渡渡鸟“嘎嘎”欢叫几声,把翅膀挥出残影,倏忽一下消失不见。
白榆一脸肃然:
“泽菲尔大人,时代变了。”
现在的基洛公国可不推崇奴隶制度,大家都是本本分分的雇佣关系。
泽菲尔:……
他明白白榆想要表达什么,但这句话放在这个语境里,莫名有些不对劲-
圆耳朵以四肢着地的方式奔跑在密林中。
商队在下风口休整,头顶冒着火焰的魔物马正趴在地上休憩,听到脚步声后,警惕地睁开眼睛。
圆耳朵被它们的竖瞳吓得抖了一下,但没有表露出胆怯的姿态,而是从地上站起来,努力伸展四肢、让自己的身体尽可能拉长。
短暂的对视后,魔物马喷出一个带着硝石气味的鼻息,移开目光。
位于尽头处、装扮得极为奢华的马车没有掀开帘子,依稀能看见影影绰绰的、重叠在一起的身影,圆耳朵松了一口气,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重新来到狭窄的笼子前,敲敲。
在铁笼内缩成一团的半蛇人清醒过来,瞳孔在黑暗环境下散发出幽绿色的光芒:
“为什么不逃?”
圆耳朵把笼子打开,缩身钻进去:
“逃什么?让那个人发现你会开锁,把你的皮扒了做成蛇羹吗?”
她从衣服里掏出小布包,摊开:
“吃不吃糖?”
第62章
没等长鳞回答,周围便响起悉悉索索的声响,十几道声音争先恐后地响起——
“糖是什么?”
“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吗?”
“我也想要!”
长鳞皱眉,扫视一圈,冷冷道:
“安静一点,你们想把那家伙引过来吗?”
这是一支属于奴隶商人的车队,常年在各大区域的边境游走,在前进过程中,见缝插针地向途经区域的人类出售混血。
当作为“商品”的混血减少到一定数量,奴隶商人便会寻找合适的混血,通过绑架、拐卖、直接向厌恶混血的族群购买等手段,补充货源。
长鳞是被族长的小儿子卖到车队上的。
她所在的蛇人部族以凶悍善战闻名,可以通过蛇尾绞杀猎物、牙齿内部也藏有毒囊。
身为半蛇人,长鳞不光继承了蛇人便于攻击的特性,还在很小的时候就掌握了使用各类武器的技巧。
在崇尚强大的蛇人一族,只要拥有足以击倒同族的力量,血统是否纯粹,并不重要。
半年前,族长宣布要挑选继任者、带在身边培养。
长鳞实力突出、能力也足够,本来是可以顺利压下一众候选人的——如果她没有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吃掉同伴递给她的、加了迷药的食物。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绑在了车队前,族长的小儿子拿着金币站在树前,面带笑意地看着她被拔去毒牙、抽去尾骨,冷汗涔涔地倒在地上。
长鳞不知道同族会不会出来寻找她…不过,就算找到她,她也无法在族群中生活下去了。
警告完笼子里的混血,她闭了闭眼,用手臂支撑着身体,挪到圆耳朵身边:
“糖给我,我来分。”
长鳞和奴隶商人打过好几架,待在这里的混血对她又敬又怕,听到她发话,顿时安静下来,只是把脑袋挤在笼子的缝隙里,用充满渴望的眼神往这里看。
圆耳朵把小布包递过去,推推她,压低声音道:
“吓唬他们干嘛?万一把他们惹急了,出去告状,你和我都讨不了好。”
长鳞懒得理她:
“告就告,我们是要卖钱的,他还能把我们打死不成?”
至于其他惩罚,不痛不痒,她的毒牙和尾骨都被拔掉了,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半蛇人在黑暗环境下也可以清晰视物,她先把有包装纸的拨到地上,没有包装纸的糖果分出来,数了一下数量:
“各拿三颗,不许多拿,不然我就出来抽你们。”
这句恐吓相当具有威慑力,待在笼子里的混血抖了一下,连连点头,就差对天发誓了。
包着糖果的手帕被递出去,在狭小的笼子间互相传递。
“哇,和食物的味道不一样。”
“是嚼着吃的吗?好小一颗,总感觉很快就要在嘴里消失了。”
“之前马车路过城镇的时候,我看到有小孩子闹着要吃那个轻飘飘的、像云朵一样的东西,说是云朵糖,原来糖是这个味道的呀。”
被奴隶商人抓走的混血大多处于尚未记事的年纪,他们不记得小时候吃过什么东西、也不记得自己真正的族人到底是何种模样的。
从记事起,他们就生活在小小的笼子里,这方狭窄的马车就是他们的天和地。
马车匆匆地、隐秘地驶过不同的区域,偶尔从木板缝隙间窥见的景象,便是他们理解陌生事物的唯一方式。
他们没有吃过糖,所以不知道“甜”究竟是何种味道,只觉得糖果在嘴里化开时,连口水都变得比平时吃到的食物还要好吃。
为了延长这种新奇的体验,他们没有像往常一般,狼吞虎咽地去咀嚼这颗体积很小的食物,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它含在嘴里,过一会儿就拿出来,等嘴里的味道散去,才重新把糖果塞到嘴里。
一颗糖吃完,指尖和爪子上黏连着些许晶莹的痕迹,他们想了想,低下头,舔舐起来。
没人多拿,还剩下两颗糖果的手帕被递换回来——没有包装纸的糖果没办法用3整除。
圆耳朵:“嘿嘿,我和你一人一颗!”
长鳞没说话,捏住圆耳朵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把两颗糖果都塞到她的嘴巴里。
圆耳朵:“唔唔唔!”
长鳞松开手,冷淡道:
“我不像你这么没出息,有机会不跑,就出去偷一把糖回来,你以为自己是帮他们改善伙食的大英雄?”
“生气啦?”
圆耳朵凑到她旁边,用绒耳蹭蹭半蛇人没有丝毫血色的冰冷脸颊,
“我不放心你嘛,你没发现最近那家伙经常盯着你看吗?”
长鳞知道她在说什么,语气阴沉沉的:
“这样不好吗?雄性在交/配的时候最容易放松警惕,我可以直接杀掉他。”
“笨蛋,就算你的年纪在我们之中是最大的,也没到可以交/配的阶段啊。”
圆耳朵含着糖果,说话有些含含糊糊的,呼出来的气息是甜的,
“总、总之,真要发生那种事,我们就一起哭!我的声音大,说不定可以把路过的人吸引过来!”
哭声只会激起雄性的凌虐欲,那家伙说不定还会把你的声音当成助兴的背景音。
长鳞不想和真正的笨蛋多费口舌,拢起有包装纸的糖果。
有包装纸的可以保存更久,她拿出来,在笼子的角落里摸索一圈,打开松动的木板,把糖果铺平,盖住零碎的铁丝和磨得异常锋利的骨片,把木板重新安回去。
圆耳朵:“还有还有,这次的东西不是偷的!”
她丝毫不介意长鳞的冷淡,靠上来,开始叽叽喳喳喳地讲述外出时的见闻:
“外面好像在举办那个…哦对,是庆典!我顺着声音过去,看到好多好多人类,还有很多兽人!在最里面有一个摊位,摆摊的女孩子长着翅膀,但闻起来不像兽人。她看起来很小,但是心肠很好,我问她能不能买糖,她直接就给了我一大把糖果,还祝我玩得开心!”
长鳞:“出息了,你身上有钱吗?还买糖?”
圆耳朵掏掏口袋,抓出一把货币——大多是铜币,里面还夹杂着几枚银币。
“也不是偷的!”
她抖了抖绒耳,看起来很开心,
“这次遇到了很多好心人哦,还有兽人问我是从哪个部族出来的呢,我撒谎糊弄过去了,顺便帮大家打探了一下。她说没听过哪个部族丢失幼崽了…不过,她是住在大城市的兽人,可能不太清楚小地方的情况。”
说不定是那些部族根本没出来打探消息。
长鳞在心中冷冷地反驳,余光瞥见伸长脖子、努力把耳朵探出来的年幼混血,终究没把这句伤人的话说出口。
只是出去了一小会儿,圆耳朵却滔滔不绝地说了很久,直到外面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她才止住话头,把货币塞到口袋里,按着长鳞的脑袋,让她把脸埋在自己的肩膀上。
靠在笼子边听她说话的混血也缩了回去,抱着膝盖,老老实实地待在笼子的角落里。
车帘被掀开,奴隶商人比尔一一点过笼子里的商品数量,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嗯,你们都是乖孩子,没有惹出私自逃跑的乱子。”
他拍拍挂在脖子上、像是用不同颜色的绒布拼接而成的围脖:
“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知道吗?想要逃跑的混血多了去了,他们的下场可不算好。安分一些,好孩子总会遇到好主人的。”
说完,他放下帘子,不紧不慢地走开了。
车厢没有颠簸起来,马车还停在原地,并没有向前行驶。
圆耳朵抖了抖绒耳:
“呼,还好我回来得早,不然可就麻烦了。不过,今天要在这边休整吗?”
长鳞抬起头,目光落在车帘上:
“不是休整。”
如果没猜错的话,比尔已经找到合适的顾客了。
她倾听着外面的响动,发现马车旁多了好几道呼吸声,都是被雇佣的人类,可以轻易地制服想要逃脱的混血。
长鳞越想越是烦躁,抬起手,拍了一下圆耳朵的脑袋:
“笨蛋,傻子,蠢货。”
连着被骂了三句,圆耳朵委委屈屈地捂住绒耳,缩到角落里,开始生闷气。
黑暗环境下感受不到时间流逝,过了片刻,她又挪到长鳞身边,抱着她的蛇尾,很快,呼吸声就变得轻缓起来。
长鳞垂下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片刻后,伸出手,把她头发里的草叶碎屑摘掉。
时间缓慢流逝,快到饭点的时候,车帘再度被掀开,腰间别着长剑的人类提着一个泔水桶进来,拿着勺子,敲了几下。
听到声音的混血把用来盛饭的碗拿出来,平举着。
长柄勺子在泔水桶里胡乱地搅合几下,舀起一勺,伸到笼子里,翻转。
他们的食物都是用剩饭加水做成的,为了防止混血有力气逃跑,里面的饭粒也不算多,稀得能见底,负责给饭的人类还会故意把剩饭汤洒在外面,看着混血们趴在地上,舔食汤水。
对糟糕的人类来说,这是他们相当喜欢的取乐方式,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他们便会发出得意的、刺耳的笑声。
又一个人类登上马车。
他拿着一个托盘,放着崭新的衣服和鞋子,上面甚至还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配饰。
来了。
长鳞心下一沉。
“嘿,算你们走运,这次的顾客是位贵族少爷,被他买走,就算是享福喽。”
他拿起法杖,挥了挥,身边亮起一束火光,把车厢照亮些许,
“来来来,把头都抬起来,让我看看哪个小家伙的脸更漂亮。”
根本就不是走运。
车队停下来休整的时候,这些人类经常聚在一起喝酒,偶尔会提到被买走的奴隶是什么下场——能接触到奴隶商人,通过这种私底下的交易购买奴隶的人,就算是贵族,又会是什么好人?
大部分混血都低着头,只有几个胆子小的颤颤巍巍地抬起脑袋。
不够漂亮。
法师发出不太满意的“啧”声,带笑的声音变得阴狠起来:
“老实抬头,还是说,你们想挨打?”
混血们发出小小的抽泣声,负责分饭的剑士叹了口气,放下泔水桶和勺子,把手伸进笼子里,粗暴地拖起一个混血,把她的脑袋抬起来:
“直接动手不就得了,既然是贵族少爷,就挑个最漂亮的女孩子呗。”
“那也说不准,万一那位少爷口味特殊呢。哼,你是没看见,那位少爷长得还挺漂亮。”
法师看着他一一掰起混血的脑袋,点了一个半狮人,随后,目光落在长鳞和圆耳朵所在的笼子里,
“嗯…要说漂亮的话,还是蛇比较漂亮……”
但大部分人对半蛇人的接受度都不算高。
“你不是说那位少爷的口味特殊嘛?”
“也是,至少要凑两种口味嘛。”
简单地交谈两句,法师很快便决定好目标,挥挥法杖,把半狮人和长鳞打理干净,又把衣服和配饰丢进他们所在的笼子里,催促道:
“快点换上,我带着你们出去见顾客。”
他们俩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摆明了不打算离开。
半狮人没办法忍受这样的侮辱,喉咙深处发出象征威胁的呜咽声,却被和他一个笼子的混血慌忙按下,他们围坐在一起,把他挡得严严实实。
片刻后,里面响起悉悉索索的声响,半狮人沉默地接受了事实,开始换衣服。
长鳞把衣服放在蛇尾上,用手臂支撑着身体,挪到松动的木板旁。
圆耳朵见状,挡在她身前,发出一串剧烈的咳嗽声,遮掩住木板被撬开的动静。
担心咳嗽声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她一边咳嗽,一边道:
“我好像得病了…附近有可以看病的地方吗?”
车厢是封闭的,空气不流通,混血经常会出现大大小小的呼吸道疾病,两名人类不动声色地往出口处挪了挪。
剑士用相当敷衍的话术回答道:
“之前配的药还剩下一些,明天我加在饭里送过来,省得你一个传染一堆。”
“谢谢您!”
圆耳朵弯起眼睛,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然后,她的脑袋就被拍了一下。
长鳞一边换衣服,一边压低了声音交代:
“少对着雄性人类笑,他们没有尾巴,笑和摸尾巴是一个意思。”
“有机会就……东西我都留给你了。火都快烧到自己身上了,就不要逞英雄了,你有手有脚,不管在哪里,都可以活得很好。”
模糊掉容易引发警惕心的词语,她扣上最后一个扣子,把锋利的骨片藏在指缝中,看向等待的法师,
“我没办法走路,能请您抱我一段路吗?”
法师皱眉看她。
剑士提醒他:
“老大把她的尾骨抽掉了。”
法师看了眼剑士脏兮兮的衣服,叹了口气,用钥匙打开笼子,弯腰,把半蛇人抱起来:
“真是的,烦人,难怪这条蛇总是卖不出去。老大不是说,完整的商品才能卖出好价钱嘛。”
剑士嘿笑一声:
“你来得晚,可能不太清楚,这条小蛇是被她的同族卖过来的,如果那小子没给她喂迷药,我们说不定都打不过这个小丫头,毒蛇,凶得很。”
“哼,就算不抽骨头,这么关着,迟早也要被驯成没骨头的。”
法师不以为意,示意剑士把笼子锁好,抱着长鳞,从马车上跳下来。
剑士拿着一个连接着锁链的项圈,扣在半狮人的脖子上,相当轻慢地拍拍他的脸颊:
“老实点,就几步路,别惹出什么乱子,不然的话,和你一个笼子的小家伙也讨不着好。”
狮人看重同伴,半狮人也不能例外,他收起龇牙咧嘴的动作,表情变得麻木起来。
剑士把链条的另一端绕到法师的手腕上:
“行了,过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长鳞待在法师的怀抱里,嗅到了相当复杂的气味。
她眸光一闪,转头,用眼神制住显得有些躁动不安的半狮人。
法师带着他们一路前行,来到车队的尽头,一位青年站在树边,金发挑出一束,用缎带系着,垂放在胸口的位置,漂亮的面庞上满是倨傲之色。
比尔正冲着他点头哈腰,听到脚步声,急急忙忙地招了招手,用责怪的语气道:
“怎么这么慢!”
法师加快脚步走过去,明白这是要抬价宰客的提示,帮着搭了个台阶:
“您说这次来的是位贵客,所以挑选混血就花费了不少时间。客人,您看,这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两只混血。”
随即便是审视的目光。
青年的语气有些惫懒:
“就这?还没我漂亮呢。”
比尔擦了把冷汗,看看这位贵族少爷的脸,支支吾吾的,愣是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干笑几声:
“哈哈,他们年纪还小呢,您若是感兴趣,就带回家去养上几年,等长大了,保管好看!要、要是您不满意,也可以拿去送人嘛,有些贵族老爷就好这一口,这份礼物也拿得出手。”
“哦?”
一直无动于衷的青年终于流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哎呀,不瞒您说,我有一位家道中落的未婚妻,家里不太同意我们之间的婚事,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想办法为她活动关系,如果能为她结交一些人脉,想来我们的婚事也会顺利许多。”
有需求的客人更方便谈价钱,比尔搓了搓手指:
“您看……”
“钱当然是少不了你的。”
青年笑意加深,站在他身后、全身都包裹在斗篷里的护卫上前一步,开始从口袋里掏东西。
比尔不自觉地上前几步,笑容更加殷切。
寒光闪过。
散发着锋锐冷光的长剑倏忽划过,剑尖对准他的咽喉。
法师瞳孔一缩,刚要动手,脖颈上便传来尖锐的痛感,随即便是湿濡的、黏稠的触感。
他发出“赫赫”的气音,轰然向后倒去,法杖被半狮人的尾巴卷到一边,咕噜噜地滚远了。
在闭上眼前,他看见被他轻视的半蛇人咧开嘴,竖瞳微眯,露出一个极具嘲讽意味的冷笑。
最后一缕霞光被夜晚悄然吞没,一个又一个人影自树丛中显出身形,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将车队包围,不留一丝空隙。
格温多琳掀开兜帽,长发被月光染上清冷的色彩:
“奴隶交易早在几百年前就已明令禁止,这里是基洛公国的领地,你们的行为已经触犯法律,现在实行逮捕行动。”
比尔看着缓慢包围过来的冒险家,竭力维持着镇定的神情:
“冒险家协会没有执法权!你们没资格那么做!限制人身自由和处以私刑也是违法的!”
杰弗里粲然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张文书:
“商业管理司、冒险家协会,还有王室的盖章,够不够?”
他绕着比尔转了一圈,找出一大串钥匙,笑容满面地给了他一拳:
“真是的,非得让我提伤心事。”
这一拳的力道极大,比尔被揍趴在地上,死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说了哪句话,触犯到这位少爷敏感的神经。
格温多琳:“杰弗里。”
只是语调平静的一声。
杰弗里乖乖缩了回去:“噢。”
格温多琳把长剑送入比尔的手臂上,在哀嚎声中把他钉在地上,一只手握着剑柄,一只手往前、搂住长鳞的腰,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有没有摔痛?”
长鳞摇头。
雌性人类带有一种让人不自觉安心下来的强大气场,她松了口气,缓慢道:
“谢谢。”
格温多琳看着她说话,没发现毒牙,低下头,看看软得像是一条麻绳的尾巴,蹙眉。
“队长,这边也发现很多混血——”
卡米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一边挥手,一边道。
默林快步走过来,开始有条不紊地汇报情况。
“一共是29名混血,半兽人24名,矮人混血1名,塞壬混血1名,藤妖混血2名,还有一名…看不出来是什么混血,耳朵有点尖,可能有一点精灵血统。”
“情况怎么样?”
“都不太好,长期营养不良,还有一些呼吸系统疾病,身上也带着或大或小的伤。”
格温多琳:“问问冒险家身上有没有带治疗药剂,先喂给他们,让懂治疗的冒险家看看情况,确认不是传染性疾病后——”
她卡壳了。
这些混血需要暂时安置在安全、开阔的地带,考虑到他们的心理状况,也不能直接把他们带到城市里。
杰弗里:“去找小星星帮忙?”
哪有让小孩子照顾一堆小孩子的道理。
格温多琳刚要反驳,灌木丛中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幼年期天使顶着一只绿色的猫,猫猫祟祟地探出头。
“是在,叫我吗?”
第63章
格温多琳:“……”
她脸上的表情出现片刻的空白。
白榆从灌木丛里走出来,没等她发问,就老实坦白:
“我在附近,摆摊,顺便过来,看看情况。”
摊位上的东西卖得差不多了,白榆又有些在意混血的情况。
听到动静之后,她就结束了贩卖工作,偷偷跟在冒险家的队伍后面,一直没掉队。
至于这么多冒险家,却一个都没发现她的原因……是魔法!
是的,泽菲尔用了可以隐匿气息的风魔法。
白榆踮起脚尖,观察了一下半蛇人的情况——今宵月明偶尔会教她一些病理知识,没到可以独立看诊的地步,但比较明显的病情还是可以诊断出来的。
长鳞的目光落在她的翅膀上。
泽菲尔警惕地竖起绒耳,蓬松的尾巴绕到后方,搭在白榆的羽翼上:
“自己去抓鸟吃,盯着她看做什么?”
长鳞:“我不吃鸟。”
她所在的蛇人部族,更喜欢捕捉大型猎物,还处于幼年期的小蛇,都能吞下比自己大十几倍的猎物。
白榆:?
怎么,突然开始,讨论食谱了?
比起疑问,还是半蛇人的身体状况更要紧,她进入专注状态,缓慢地阐述自己的见解:
“营养不良和呼吸系统疾病,很好解决。充足合理的饮食安排,可以补充营养,饮用中高阶治疗药剂,可以治疗轻中度疾病,情况比较严重的,可以用高阶药剂,或者找光明牧师帮忙。”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半蛇人,眉毛担忧地皱起来:
“我在书上看到过,牙齿内部藏有毒囊的蛇人,可以通过饮用毒性药剂来强化毒素,牙齿长好后,或许可以用这种办法,让毒囊中储存足量的毒素……但这个方法有点危险,得问问今宵月明姐姐。”
“还有,我听风巽姐姐说过,在她们那边,有外骨骼,问清楚细节后,可以用炼金或者锻造的方法……”
白榆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回神,不太好意思地揪住衣角:
“格温多琳姐姐,已经有安排了吧?”
如果不是腾不出手,格温多琳真的很想摸摸幼年期天使的脑袋。
她笑了起来:“好像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格温多琳低头看她,温和道:
“小星星,你可以暂时收留混血们一段时间吗?不用安排住宿,我们会在你的店铺外面搭建帐篷,也会安排冒险家在周边巡逻——你需要负责他们的一日三餐,按时把治疗方案、康复进度递送到冒险家协会。”
“在你照顾他们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会加快进度寻找混血们的族人,如果没有找到、或者判断族群不适合继续抚养混血,协会这边会筛选出合适的监护对象,让每个混血都能拥有一个相对健全的成长环境。”
“任务比较琐碎,流程也有些复杂,很有可能拖到三月中下旬……在此之前,如果你觉得自己没办法承担这个任务,随时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会另外寻找临时看护所。”
“会很辛苦,所以,50金币一天,日结。吃饭和治疗的钱另算。”
杰弗里掏出一个钱袋,里面的金币“哗啦啦”作响,
“答应的话,我先代表冒险家协会,支付一部分定金。”
白榆:!
泽菲尔:!
现在是二月末,距离三月中下旬,按进度最快的节点来算,都有足足半个月时间。
保底750金币!
泽菲尔迅速抬起绒尾,穿过束带,把钱袋卷过来,放在白榆手里: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邀请了,我们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自从花光全部金币买了任意门后,白榆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金币了,她低头看了一会儿,又默默抬头:
“用不了——”
杰弗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块小点心,直接塞到了白榆嘴里。
白榆被小点心拖住,呆愣片刻后,闭上嘴巴,开始咀嚼。
杰弗里:“做生意可没有往下压价的道理。如果塞西莉知道我们没有支付足够的报酬,说不定会另外给出一笔补贴哦?”让大手笔的精灵来补贴,那就不是以金币收场了。
果然,这句话一出口,白榆的表情就变得凝重起来。
她没有在第一时间答应,咽下小点心后,看向待在格温多琳怀里的半蛇人,开始征询她的意见:
“姐姐,愿意吗?”
根据她的观察,半蛇人似乎拥有一种相当天然的领袖气场,或许是混血中说话比较管用的一位。
长鳞:“冒险家是你叫来的?”
这个问题来得相当突然,白榆点点头,没有隐瞒:
“之前,有一位熊耳朵的半兽人,想要买糖,我送给了她一些,正好看到她肩膀上的烙印,泽菲尔大人说,那是奴隶商人,给商品的印记。奴隶交易犯法,我就写信举报了。”
长鳞:“好,我们都跟着你走。”
【资料·长鳞已解锁】
【长鳞】
【详情:她是一名半蛇人,在失去毒牙与尾骨前,她是最受看重的族长候选。阴谋与恶意摧毁了她的身体,却无法击垮她的心,即便无法行走,她也拥有磨利骨片、将其送入仇敌咽喉的勇气。蛇人会在霜雪季来临前进入休眠状态,半蛇人却不会——有时候,混血也算是一种进化吧?】
【兴趣:???】
【交情较好的朋友:圆耳朵】
【喜欢的东西:???】
【讨厌的东西:雄性】
游戏面板响起清脆的提示音。
经营教程更新了。
【6.临时托管,按日收费。】
【详情:奴隶商人与他的同伙迎来了正义的制裁,但仍有一些遗留问题需要解决。被关押的混血依旧被困囿在过去的牢笼中,对人类抱有天然的警惕心理。冒险家协会向你发布了一个委托,希望你可以代为照看混血们一段时间——有点麻烦,但给出的酬劳足够多。】
经营教程是引导性质的,白榆粗略地扫了一眼,靠近格温多琳,踮起脚,以横抱的姿势接过长鳞。
即便长时间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长鳞的个子也比白榆高上不少,她待在幼年期天使的怀抱里,冷淡的表情缓慢褪去,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白榆:“格温多琳姐姐,能帮我,把蛇尾绕到手臂上吗?”
泽菲尔:……
他操纵着风魔法,让长鳞飘浮起来,重新塞回格温多琳怀里:
“冒险家还要去店铺门口装帐篷呢,用不着你抱。”
格温多琳相当稳重地接住被丢回来的半蛇人,转头,开始安排人员:
“默林,你和卡米拉带着一队冒险家,把这些人押送到歌之城,尽量隐蔽前行,不要打草惊蛇。”
奴隶商人和他的同伙已经落网,但那些癖好特殊的买家尚未得到审判,如果不对他们施加惩罚,在利益的驱使下,依旧会有第二位、第三位奴隶商人出现。
杰弗里冲默林挥挥手,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默林看了他一眼,突然上前一步,揽住他的肩膀,语气相当温和:
“我们都是平民出身,不太擅长应付贵族,万一皇女殿下亲临…还是有一位懂礼仪的人在场,会更好吧?”
有理有据。
格温多琳:“杰弗里,你和他们一起行动。”
杰弗里用怨愤的目光看了默林一眼,老实应下:“好。”
他不情不愿地把钥匙拿出来,递给白榆。
卡米拉发出“噗嗤”的声响,一边憋笑,一边曲起胳膊,用手肘撞撞巴迪:
“我看他们俩迟早有一天要打起来。”
巴迪一边用盾甲压制住试图挣扎的剑士,一边扭头观察了一下对面的情况,反应永远慢上半拍:
“为什么?默林和杰弗里的关系很好吧,经常勾肩搭背的。”
卡米拉啧啧摇头:
“这是没有硝烟的战争。你不懂,你不懂,还是跟我的学生聊这个比较有趣。”
要是月已落下站在这里,肯定会掏出一把瓜子,和她站在一起看热闹(火上浇油)了。
白榆拿着钥匙经过,捕捉到关键词,悄悄转头,问泽菲尔:
“什么是,没有硝烟的战争?”
泽菲尔:“明明很讨厌对方,还要装出关系很好的样子,背地里互相使绊子,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不太懂。”
“很正常,谁能理解两个笨蛋的脑回路啊。”
说话间,白榆已经走到车队末尾,负责看守的冒险家是在歌之城见过几面的玩家。
对方笑眯眯弯下腰,帮她戴上口罩,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盯着泽菲尔看了一会儿,递出第二个口罩。
白榆:“谢谢姐姐。”
她把口罩接过来,两边打结,直接套到泽菲尔的脑袋上,往下拉,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
泽菲尔:“……我又不会生病。”
他的声音被闷在口罩里,伴随着一点小小的回音。
放在店里的药剂也不是摆设。
白榆:“以防万一。”
她踏上马车。
车厢内部的环境相当糟糕,窗户被木板封死了,用特殊材质制成的笼子紧密地排布在车厢两侧。
待在里面的混血似乎不太习惯乍变的处境,周遭的人类气息更是让他们产生了些许应激反应,有的缩在角落里,有的四肢着地、如同野兽般弓起腰背,有的只是坐在原地,表情恹恹。
泔水桶倒在一旁,没有几粒米饭的汤水顺着脏污的地面缓慢流淌,待在笼子边缘的混血努力地伸长手臂,试图把已经变得黑漆漆的“食物”捞到自己这边。
封闭的车厢中装着不少混血,即便已经拉开车帘通了一会儿风,这里的气味依旧相当糟糕。
【您的伙伴:泽菲尔 发动了风魔法·清理一新。】
白榆来到一个笼子前,辨认着笼锁上斑驳不清的标志,找出对应的钥匙。
“咔哒”一声,笼锁应声而开。
待在里面的半兽人抱着膝盖,有些畏缩地往后退了退,声线隐约带着一丝颤抖:
“我、我长得不够好看,也不会打架,请不要把我带走。”
白榆注意到她垂下来的长绒耳,灰扑扑的,看起来像是兔子耳朵。
兔子好像很容易受惊吓。
她想了想,从储物手环里拿出一盏蜡烛,放在托盘上,用火柴点燃。
烛光映亮一隅,将纯白的羽翼染上一抹暖光。
“坏人,已经被制服了。”
白榆用缓慢的语调阐述,尽量抬高音量,
“我接受了冒险家协会的委托,会暂时和大家生活一段时间。”
看到白榆的翅膀,原本还有些躁动不安的气氛,缓慢地平复下来。
成年的、与奴隶商人属于同一种族的人类。
尚处于幼年期的、看起来和他们很相似的女孩子。
显然,混血们更愿意信任后者。
“我记得你!”
圆耳朵把脸颊压在笼子的缝隙里,眼睛亮闪闪的,
“之前给我糖的好心摊主!你怎么来这里了呀?”
听到这句话,混血们骚动起来,目光中的警惕悄无声息地少了几分。
白榆注意到这个变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听完她的叙述,混血们小声地讨论起来。
“她看起来是个好孩子……”
“但她的年纪看起来比我们还小…为什么是她照顾我们呀?”
“笨,那些人类都听她的话,她说不定是那种很厉害的家伙!说不定小孩子的外表只是伪装!”
他们叽叽咕咕地说着话,白榆的形象开始往不可名状的方向一路狂奔。
泽菲尔趴在白榆的脑袋上,发出“呼噜呼噜”的笑声。
白榆假装没听见,摸索着锁上的刻印,找到对应的钥匙,挨个打开笼子。
最后一把锁也被打开,混血们的说话声渐渐小了下来,他们依旧待在笼子里,犹豫地对望着。
泽菲尔:“他们怎么不动?”
白榆:“唔,我在书上,看到过,如果在小象还很小的时候,就用一根绳子把它系在木桩上,让它没办法挣脱,等到它长大了、变成大象,它也依旧觉得自己没办法挣脱绳子、挣脱木桩。”
她放下烛台,刚要向距离最近的半兽人伸出手,身后的笼子便响起“咚”一声闷响,是锁扣落地的声音。
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半兽人干脆利落地跨出笼子,伸了个懒腰,绒耳轻快地抖了抖。
“圆耳朵,你不怕吗?”
小小的声音从角落中响起。
“不怕啊,我都溜出来好多次了,外面也没什么可怕的,人都是两只眼睛、两条胳膊、两条腿,有好的,也有坏的,唔…你们尝试着接触一下就知道啦!”
圆耳朵跳下马车,被蹲守在旁边的玩家摸了摸绒耳,手里被塞了一把糖。
畏惧悄然散去,混血们胆怯地注视着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一丝希冀。
“那、那个,请问…现在待在外面的,都是好人吗?”
一名混血鼓起勇气,向白榆搭话。
白榆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多亏了他们,才能打倒坏蛋。”
她伸出手,拉住一名混血的手:
“不要怕,坏蛋会被送去挖矿的。你们会被送回部族,又或者,拥有一个新家。”
微风吹起车帘,涌入车厢内部,化作一股轻柔的力道,推了混血们一把。
魔物马被惊动,猛地扬起燃着火焰的马蹄,却被察觉到不对劲的冒险家一拳击倒,但车厢已然倾倒。
小象挣脱了绳索,咕噜噜地滚作一团。
马车不算高,他们落在松软的草地上,没有受伤。
繁星悬挂在夜幕中,风带来草木的香气,他们挨挨挤挤地堆叠在一处,睁大眼睛,注视着从未见过的风景。
“好漂亮。”
“嗯。”-
冒险家的办事速度相当快。
还没到睡觉时间,他们就在店铺门口搭建好了驻扎所需的帐篷。
29名混血占据5顶,负责巡逻的6位冒险家占据6顶——倒不是不愿意给混血更加宽松的居住环境,而是考虑到他们长时间待在黑暗狭窄的环境中,已经形成了某种习惯,乍然转移到空旷的地方,可能会产生害怕的情绪。
帐篷呈环形分布,最中央处留出一片空地,架设了一口大锅,篝火安静地燃烧着,几名法师聚在一处,正在研究如何布置防护结界和警报装置。
【烹饪·大成功!】
【恭喜您获得了:鱼片粥(超大份)×1】
【鱼片粥(超大份)[可出售]】
【分类:食物】
【在沸腾的粥水中加入切薄的鱼片,慢火烹制而成。对身体有益的药材、尝起来有点咸的高阶治疗药剂是主要调味料,看起来很朴素,实际上很昂贵——“在我们蓝星,这种东西统称为XX刺客!”“呃,但小星星不打算卖钱啊?”】
白榆:?
XX刺客,是什么意思?
已经很晚了,她暂且放下疑问,掏出夜雨汲水友情赠送的铜锣,敲敲:
“开饭啦——”
混血们已经摸清楚这些人类的个性了,但依旧有些害怕,听到声音后,绕了一个大圈子,避开正在交流的冒险家,围到白榆身边。
白榆把隔热餐具发给他们:
“是自己盛,还是我来?”
混血们盯着沸腾的白粥,咕咚一声咽下口水:
“想吃多少,都可以吗?”
白榆摇头:“不可以吃太多,你们饿了很久,一下子吃很多,会难受的。”
她想了想,示意混血们排成一队:
“我来盛吧,一个一个来,大家都有份。”
泽菲尔冷哼一声:“我的粥呢?”
他警惕地盯着半兽人们因为高兴不住晃动的尾巴、绒耳,觉得自己的地位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白榆侧过脸,蹭蹭蓬松的长毛,小声道:
“我们,不吃这个,店里有一条正在腌制的鱼,烤鱼、或者煎鱼,都可以。”
她和泽菲尔的身体很健康,不需要补药、也不需要高阶药剂。
泽菲尔抬起绒尾,圈住她的小辫子,上下晃了晃:
“这还差不多。”
他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脯。
白榆茫然地眨眨眼睛。
怎么,突然变高兴了?
第64章
队伍渐渐缩短,混血们抱着碗坐在草地上,被浅淡的香味引诱,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直接送到嘴巴里。
粥水很烫,米粒几乎要被熬得开花,和鲜美的鱼片融合在一起,比他们之前吃过的任何食物都要好吃。
他们含着那口粥,突然不舍得咽下去了,直到看到放在膝盖上的碗,才有了些许实感。
“咕咚”一声,稠厚的粥水顺着食道缓缓下滑,落到空空如也的胃袋中,带来一种让人发自内心想要叹息的满足感。
“好好吃。”
灰雪坐在同伴身边,小声道。
说完,她突然意识到有一道视线投注在她身上,长长的兔子耳朵颤抖起来,她鼓起勇气,慢慢抬起头,发现是收留他们的好心天使。
是的,混血们已经知晓白榆的种族了——回来的路上,有不少人类围在白榆身边,有的叫她“小星星”,有的叫她“小天使”,还有叫“小店主”的,看起来很受欢迎,他们凑在一起,悄悄讨论了几句,才得出“星星是昵称、天使是种族、店主是身份”的结论。
灰雪:“请、请问……”
白榆盯着她手里的碗看了片刻,表情凝重:
“兔子…可以吃鱼吗?”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突兀,灰雪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回答:
“可、可以的,我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她生怕自己的粥被拿走,捧着碗,眼睛里很快就弥漫上一层朦胧的水雾。
白榆慌张起来,刚要上前安慰,便看到半兽人旁边的藤妖混血抬起藤蔓,抽了一下兔子耳朵。
“不许哭,她又没说不让你吃饭,摆出一副被欺负的样子做什么?”
灰雪乖乖“噢”了一声,把眼泪憋回去,默默低头吃饭。
看起来,混血们似乎有一套自己的相处方式。
白榆没有多加干涉,观察了一段时间,没发现有哪只混血出现不良反应,放下心来,盛了一碗粥,走到一顶帐篷前。
帘子被风魔法掀开,她脚步不停,直接走了进去。
长鳞就坐在靠近出口的床铺上。
她是混血中伤势最严重的,除了脸没有受伤,身体各处都有大大小小的伤痕。
白榆了解情况的时候,听圆耳朵提过一嘴,长鳞和奴隶商人打过几次架,奴隶商人觉得半蛇人天性记仇,担心她做出过激的报复行为,所以隔三岔五就要把她拖出笼子,来上一顿毒打。
新伤叠旧伤,长鳞的状况算不上好,喝下了足足三瓶效果不同的高阶治疗药剂,那些可怖的伤痕才缓慢褪去。
但是,她的毒牙和尾骨没有回来。
毒牙倒还好,被拔掉的两颗尖牙已经冒出了尖尖,新生的尖牙中没有储存毒液,但依旧保留着原有的构造,如果能通过饮用毒药的方式来补充毒素,或许可以恢复原有的功能。
尾骨…高阶药剂也没能让被抽掉的尾骨重新长出来。
一名成年的蛇人,尾骨构造极为复杂,是由上百块骨片构成的。
他们喜欢把猎物整个吞入腹中,在消化过程中,猎物的骨头会被分解为钙质,沉淀在蛇人体内,积攒到一定程度,就会凝聚为崭新的骨片,为蛇人的尾骨添砖加瓦。
蛇人在刚出生的时候,只会拥有2~5块骨片,这些骨片属于地基,是尾骨的“根”。
在那之后,他们所吞吃的猎物,是养分,通过凝聚养分所长出来的骨片,是尾骨的“叶”。
用比较浅显的比喻来形容长鳞的情况——
她的尾骨就像是一株小苗,被连根拔起了。
植物失去叶子后,补充足够的养分、多多浇水,可以长出更多的叶子。
但是,如果这颗植物是被连根拔起的,往空地上施再多的肥料、浇再多的水,也无济于事。
白榆把碗递给她,慢吞吞地坐下:
“我给今宵月明姐姐,和风巽姐姐,写了信。”
前往店铺的路途中,长鳞和她有过一段简短的对话。
半蛇人详细询问了她所提出的治疗方案,在白榆尚在纠结可行性时,就主动表达了想要尝试治疗的意愿。
也不知道长鳞是从哪里学来的,还让旁边的玩家帮忙写了一张免责声明。
和生死状类似,白榆只需要负责治疗,别的一概不用管,是生是死,由长鳞自己承担。
即便如此,白榆依旧觉得肩头沉甸甸的。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下来,那就要尽力做到最好。
等今宵月明和风巽过来,针对长鳞的治疗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长鳞捧着碗,没吃,侧过头看她:
“不用想太多。”
半蛇人的语调依旧带着些许冷淡的色彩:
“我很清楚,这是在赌命,胜负的概率也不会对半开。但我不希望自己的未来是在他人的怀抱中辗转,也不希望自己的尖牙只是空有其表的装饰。”
她希望拥有毒牙。
她希望拥有尾骨。
这是属于她的武器,只有握紧它们的那一刻,她才会拥有选择未来的权利。
愤怒与仇恨的火焰依旧在她的胸腔中燃烧,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只有赢下这场赌局,她才能回到族群中,向卑劣的背叛者复仇。
白榆:“就算,很危险?”
长鳞脸上浮现出一抹少见的笑容,稍纵即逝,就像是幻觉一般:
“对我来说,现在这副样子,才是最危险的。”-
今宵月明在第二天清晨赶到了店铺。
——同行的是蛮骨。
白榆看看她身后,没发现风巽的影子。
今宵月明:“风巽去帮你查资料啦,市面上的外骨骼基本都是她家研发出来的,据说档案室有权限,只有她能进去,没办法让其他人帮忙。”
一连串稀奇古怪的名词,蛮骨听不太懂,抱着食物凑到白榆身边:
“要吃吗?”
都是肉。
白榆大概明白今宵月明敢脱离搭档行动的原因了,悄悄和小狼说话:
“是碰巧遇上的吗?”
蛮骨摇头,回答得很坦诚:
“她昨天给我送了一封信,让我早上在维安德尔边缘等她,把她送到你这边,报酬是一顿早饭。”
其实,她差点就没拿到那封信。
送信的渡渡鸟被魔物狼当成了可以吃的普通鸟类,被扑猎几次后,愤怒地挥舞着翅膀,把狼毛啄得到处乱飞。
两边混战的时候,蛮骨正在旁边啃骨头,直到把骨头啃干净,肉味散去,她闻到渡渡鸟身上浅淡的、属于人类的气息,才意识到不对劲。
泽菲尔:“一顿早饭?”
白榆看看几乎要抵到蛮骨下巴的食物:
“应该是,把狼群的早饭,也算进去了?”
她想了想,拿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酥饼,掰成两半,分给泽菲尔一半。
“就吃这么点吗?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已经,吃过早饭了。”
“嗷。”
蛮骨靠近她,嗅嗅,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
“这些混血是怎么回事?看起来有点弱。”她一爪就能拍扁。
白榆:“是从奴隶商人那里救出来的,暂时安置在这边,我负责照顾、治疗。”
蛮骨想起药剂师念叨的奇怪名词,还是不太懂,甩甩尾巴,终于想到自己能帮忙做什么:
“我去打猎!”
没等白榆回话,她就抱着食物,一溜烟跑远了。
今宵月明:“好有活力啊。”
她冲小狼远去的背影挥挥手,转而把手搭在白榆的肩膀上,趁机摸了一把翅膀,被泽菲尔一爪子拍开。
今宵月明见好就收,从背包里取出十几组药剂,很快就在空地上堆成一座小山:
“这些都是毒性药剂,不多,基本都是研制新配方时误打误撞调配出来的,风巽有时候会拿去给难缠的boss附上debuff,像是削减韧性、破防、麻痹之类的,我按照生产日期挑选了一下,时间越往前的,毒性越弱。”
就算迈入高阶,药剂师所配置的药剂效果,也会随着经验的增长而增强。
此外,熟练度也会对药剂效果造成影响。
同一位药剂师,同一种药剂配方,第99次配置出来的药剂,一定会比第1次配置出来的有效。
白榆:“先从毒性弱的药剂,开始?”
今宵月明点头:
“我会在旁边观察情况,如果出现任何意外情况,都会把解毒药剂灌下去。”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毒性药剂的种类很多,很少会出现比较有针对性的解毒药剂,一般来说,解毒药剂都是泛用型的。”
也就是说,如果喝下了解毒药剂,之前灌进去的毒性药剂都会失效。
白榆听懂这段话中潜在的含义,目光掠过不远处的帐篷,对上蛇类无机质的竖瞳。
……长鳞听见了。
她想起昨晚半蛇人近乎决然的目光,慢吞吞道:
“毒性药剂,有很多吧?”
今宵月明:“嗯嗯,管够,别说一个疗程了,她如果胆子够大,变成毒蛇之王都不在话下。”
帘子轻轻地晃动一下。
泽菲尔:“回去了。”
他冷哼一声:“见过赌徒,没见过这种把命放到赌桌上的。”
白榆:“大概,是有想做的事情吧。”
今宵月明突然坐到了草地上。
“游戏舱有消息提示,应该是风巽给我发通讯了。”
她避开毒性药剂堆成的小山,安详躺倒,
“我去抄个图纸,马上回来。”
一秒下线。
白榆蹲在她旁边,默默看护。
负责巡逻的玩家从旁边路过,趁机摸了瓶药剂:
“这不是今宵月明嘛?让我尝尝这次是什么药剂——”
他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拔开瓶塞,“咕咚咕咚”喝下去,沉默了几秒,喃喃道:
“我怎么感觉……脑袋晕晕的……”
“咚!”
刚才还站在这里的玩家在原地晃了两下,猛地倒在地上,化作光粒。
一连串变故来得异常突然,根本来不及阻止。
白榆:……
她把掉落物归拢到一处,从储物手环里掏出一块木板,往上面写了“请勿拾取”四个大字,插到地里。
她后退两步,看看竖起来的木牌,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泽菲尔:“先把毒性药剂收起来吧。”
还是不要小看玩家作死的天性了。
白榆点头,刚要把药剂收进储物手环,游戏面板便跳出提示。
【药剂所有者为今宵月明,无法进行收纳。】
泽菲尔:“……不是都从背包里拿出来了吗?照这个说法,盗贼也别干活了。”
白榆:“再写,一个牌子吧。”
她又掏出一块木板,在上面写上“毒性药剂,请勿饮用”的提示,插到药剂堆里。
半个小时后,今宵月明睁开眼睛,从草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迅速从背包里掏出纸和笔,顺手扯过旁边的木牌当垫板,开始绘制图纸。
白榆凑过来,在不遮挡光线的情况下,看着今宵月明还原图纸。
“风巽说,外骨骼裸露在外,需要保养,可能不太适合这里。这个是可以移植到身体里的仿生骨骼。”
今宵月明一边动笔,一边向白榆转述,
“对移植方的身体素质要求比较高,最好是本身就比较柔韧灵活的类型。”
“第一军校有一名拥有星兽基因、可以变出蛇尾的学生,就是这种仿生骨骼的第一位实验对象。”
“她的脊骨在某次拯救行动中产生了无法挽回的错位情况,治疗方法就是在维持生命体征的情况下,抽出坏死的脊骨,移植仿生骨骼。体质很适配,所以没有产生排异反应,前不久,她还参加了一次联赛,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
都是一些对白榆来说有点陌生的名词。
不过,遇到的玩家偶尔会提及,所以也不算难以理解。
她看着纸张上紧密相连的结构,开始在脑海中构想该如何把它们切实地制作出来。
泽菲尔看得头晕:
“把菲兹伯顿的机巧人偶拆开,也不见得会有这么复杂的构造。”
白榆:“仿生骨骼,需要塞到长鳞姐姐的尾巴里。”
所以,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
太大的话,没办法安入蛇尾中,还有可能在创口处造成撕裂伤。
太小的话,没办法有效地支撑蛇尾,还存在断裂的风险,会对蛇尾造成二次伤害。
泽菲尔:“……听起来好麻烦。”
他甩甩尾巴,抛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仿生骨骼做得再逼真,也不是原本的骨骼。蛇人会消化猎物的骨头、让沉淀下来的钙质转化为骨片,从而使得尾骨延长——这种仿生骨骼,能和后面产生的骨片融合在一起吗?如果不行的话,难不成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她换一条新的?”
图纸才绘制出一部分结构,看今宵月明的架势,后面应该还有不少内容。
白榆:“星棘鱼。”
泽菲尔:?
任意门第一次随机到的区域,是暗河。
在那里,白榆用摸鱼鱼竿钓出来的第一条鱼,就是星棘鱼。
星棘鱼的骨刺,还有缀在尾巴上的珠子,都是高阶素材。
从本质上来说,骨刺和珠子,是一种东西。
书上说——
星棘鱼在夜晚时分浮出水面,每沐浴一次星光,便多拥有一根骨刺;
这种好斗的鱼类会吞吃同类,在此之后,同类的骨刺会以晶体的形式缓慢析出,变成缀在尾巴上的珠子。
那条星棘鱼已经被分解为素材了,白榆跑回店铺,把它们从素材柜里翻找出来。
【星棘鱼的骨刺[可出售]】
【分类:素材】
【覆盖在星棘鱼体表的骨刺。星棘鱼是一种吃鱼不吐骨头的凶猛鱼类,形成骨刺的钙质往往在夜晚时排出体外。沐浴星光是一种比较浪漫的说法,实际上,骨刺成型的关键是“浮出水面”,这可以减少体表钙质的流失,晚风也能让骨刺更快成型。】
【星棘鱼的尾珠[可出售]】
【分类:素材】
【缀在星棘鱼尾部的珠子,是属于星棘鱼的胜利勋章。每条星棘鱼都拥有不一样的食谱,但它们在体表所形成的骨刺十分相似,这些珠子并非是“无法消化的骨刺”,而是星棘鱼无处可去的消化液、混合了些许多余的钙质——由于这种奇妙的形成原因,这些珠子似乎拥有融合不同骨骼的奇妙特性。】
白榆:“很合适。”
湛蓝色的眼眸中洋溢着异常明亮的神采。
她似乎从来都不会畏惧困难。
会觉得沉重,会觉得困难,但不管怎么样,都会想出来对应的办法,又或者是找出一个大概的思路,一点点摸索、一点点实践。
对白榆来说,即便是天马行空的构想,只要愿意尝试,也会有实现的可能。
泽菲尔:“决定好了?”
白榆点头。
泽菲尔甩甩尾巴,从她的肩膀上跳下来。
钱袋敞着口放在柜台上,他卷起几枚金币,甩到风涡里:
“这点素材不够,我再去抓点。”
白榆:“好哦,谢谢泽菲尔大人。”
她转身去素材柜里取出一些食物,也一并塞到风涡里。
今天的任意门开在歌之城,附近就有一个传送阵,白榆把轮盘拨弄到对应区域,目送泽菲尔离开,直到他的身影缩小为一个小点,与繁星季的绿意融为一体,她才关上任意门,重新把区域调整到月光沼泽。
甫一开门,她就听到一阵嘶哑的怒吼。
“今宵月明——我、我的嗓子——我的嗓子——”
一名玩家站在毒性药剂堆成的小山旁。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空荡荡的药剂瓶,瓶口处残留着可疑的瑰丽液体,另一只手搭在喉咙上,脸上的表情混合着不敢置信、痛苦、惊愕等情绪,好似一个打翻了颜料的调色盘。
正在绘制图纸的今宵月明茫然抬头。
喝下毒性药剂的玩家气绝身亡,同样化为光粒消失。
白榆:……
梅开二度。
她默默走过去,把掉落物拢在一起,和刚才的堆在一处。
今宵月明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看看掉落物,又看看竖起来的牌子:
“有点像衣冠冢。”
第65章
锻造炉震颤起来,凹槽处缓慢流淌的液体如同遇到阻碍般,不再向前流动。
掺杂着淡淡金色的乳白色液体悬挂在内壁上,逐渐凝固,伴随着不曾停歇的震动感,出现细密的裂纹。
白榆被笼罩在防护卷轴所制造薄膜中,抓准时机,把捣碎后的尾珠粉末洒入锻造炉中,拿起铁锤,重重地击打着位于炉底的仿生骨骼。
仿生骨骼形似长鞭,由众多骨片拼接而成,结构十分精巧,被捶打后,却没有出现断裂的迹象。
在一次又一次的捶打下,加热后呈现为墨绿色的粉末开始与仿生骨骼相融,骨片不再相互撞击着发出脆响,整体的结构变得更加紧密。
还是不够。
锻造炉依旧在震动,凹槽尚未被填满。
白榆已经算不清失败的次数了。
用全然不同的材料来重现仿生骨骼,本就困难重重。
仿生骨骼是属于风巽所在星系的知识,白榆没办法从书上找到引导、游戏面板也不会给出具体的提示,她只拥有一张图纸,剩下的都需要依靠自己来摸索。
骨片的制作方式,拼接骨片时让其变得牢固不散架、但又不会失去其灵活性,炼金、锻造所需的素材和具体的步骤,如何让仿生骨骼在复杂工序下依旧维持原有的形态……所有的问题,都需要白榆自己去思考,自己去解决。
所有骨片都是她用炼金的方式制作而成的,把它们从炼金釜里捞出来后,又照着图纸一片片拼接、再度炼制进行加固,然后,拿到锻造炉这边进行三次加工。
骨片的制作还算简单,但是,从拼接这个步骤开始,出现任何一次意外,都有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这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白榆的目光掠过锻造炉内壁,她把手背到身后,揪下来几根羽毛。
洁白的羽毛被丢入锻造炉中,很快便在高温环境下自燃,化为如同星沙般的灰烬。
泽菲尔:“你这些天拔了多少根羽毛?”动作还怪熟练的。
白榆:“好像,没太注意。”
泽菲尔不太放心地扭过脑袋,看看她的翅膀,发现覆盖在上面的羽毛依旧很浓密后,才假装不太在意地收回目光。
【您的伙伴:泽菲尔 发动了风魔法·风之祈愿。】
【您仿佛进入了一场恒久的梦中,梦境的所有者缓慢地睁开眼眸,对您投以好奇的注视——“小家伙,你想要得到什么呢?”祂抛出了一个骰子,将你的双手按在赌桌上。】
【虚空之骰为你开设了一场赌局。
1~2点锻造失败
3~4点一个中规中矩的成品
5~6点完美的杰作】
【咕噜噜旋转的骰子被拢在您的掌心,您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也变得困难,突然,您瞥见蠕动在阴影中的一段触手,祂悄悄地溜上桌子,吞食了所有厄运。】
【您缓慢地移开双手,看到骰子卡在了缝隙中,以尖角矗立的奇怪姿态。】
【哇哦,异常罕见的概率!您看着那枚骰子,用冒汗的手心捞走某位帮忙作弊的神明。】
【“有趣,有趣。”梦境的主人发出愉悦的笑声,祂伸出手,随手将骰子掷入锻造炉中。】
【恭喜您获得了:虚空之骰的加成!】
【锻造·大成功!】
【恭喜您获得了:淬炼之骨(金级)】
【淬炼之骨[可出售]】
【分类:装备】
【本不可能诞生于世的装备,依靠不懈的努力、思考的智慧、一点点好运气,才得以面世。经过数次淬炼,它已然拥有与蛇骨相媲美的硬度和灵活度,完全可以取代失去的尾骨,成为某位半蛇人行动的支撑。】
【效果:天使的羽毛赋予它些许“治愈”的特性,不必担忧耐久度的损耗;虚空之骰赋予它些许“胜率”,祂钟爱狂妄的赌徒,也乐意施以庇护,处于必败之局的情况下,触发一次翻盘机会。】
白榆有些疑惑歪歪脑袋:
“装备效果的后半段,是什么意思?”
泽菲尔:“快死的时候,这位神明会顺手捞一下。”
相当简单粗暴的解释。
白榆恍然大悟。
泽菲尔甩甩尾巴,用风魔法把淬炼之骨捞上来:
“现在拿去给她装上?”
白榆点点头,从可移动爬梯上走下来,把锻造工具和防护卷轴放回架子上:
“今宵月明姐姐说,长鳞的毒牙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回来的时候,她还坐在药剂堆旁边喝药呢。”
“好像是想要,强化毒素?”
“……确实挺狂妄的。”
说话间,白榆走出店铺,在空药剂瓶堆成的小山旁找到了今宵月明。
今宵月明正以奇怪的姿势扑倒在风巽的膝盖上,一边蹬腿,一边发出古怪的嚎叫声。
白榆:?
风巽:“她被投诉了,没拿到这个月的药剂师补贴。”所以才在这里发疯。
“欸?”
白榆听过药剂师补贴,它是冒险家协会针对辅助类职业所设置的专项补贴。
对辅助类职业来说,在转职前期,尤其是没有名气、也没有固定搭档的阶段,获取各类素材是相当困难的,但他们又需要大量素材来练手。
练习得少,没办法进阶,打不出名气,没有名气,没办法获取素材,各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导致辅助类玩家举步维艰、升阶的进度也停滞不前。
为了打破这个死循环,冒险家协会推出了辅助类补贴,只要能通过协会的评级,就可以根据自己的等阶,领取分阶开放的素材,领取补贴的辅助类冒险家,只需要上交成品的一半。
药剂、炼金物品、装备……这些物品可能会出现在地下据点的商店中,也有可能在协会主导的大型任务中、作为任务福利发放。
辅助们得到了珍贵的素材,拥有了更多的练习机会;
冒险家协会得到了按时上交的物品补给,还趁势结交了一批有潜力的药剂师、锻造师、炼金术士。
双赢。
一般来说,冒险家协会的补贴是不会停的——除非拿补贴的连着大半年都不愿意上交成品、或者是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白榆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默默转头,看向放掉落物的地方。
那天之后,还陆续出现了好几位受害者……呃,众所周知,对自由的玩家来说,只要是可以交互的东西,不去折腾一下,就总感觉缺了点游戏体验。
所以,即便今宵月明在复刻完图纸后,把用来垫纸的木板放了回去,也依旧有充满好奇心的玩家过来尝试。
那可是随便丢在地上的高阶药剂欸!就算它有毒,也没办法掩盖药剂很贵的事实!
勇于尝试的玩家,卒。
风巽按住不停扑腾、好似被丧尸咬了一口的搭档,点头:
“负责巡逻的冒险家喝下毒性药剂后,被传送给复活点,算是任务中断。她把毒性药剂随意地堆在外面,也需要负一定的责任。协会对此的判定是,各打五十大板。”
擅离职守的玩家扣掉任务酬金的20%,今宵月明则是失去了这个月的药剂师补贴。
今宵月明把脸埋在风巽的膝盖上,呜呜咽咽地控诉:
“一个月份额的高阶素材!可恶,可恶,明明是他们乱捡东西吃!为什么给我的处罚这么重!”
风巽:“又没让你赔钱。”
今宵月明:“高阶素材比钱重要多了!它们关系到我下个月研发的新药剂!呜呜呜,听瑟琳说,这个月的高阶素材有不少好东西,都是去怒风海岸探望外孙女的莉莲女士扛回来的。”
她越说越伤心,一边说话,一边揪起风巽的衣摆,打算抹一下眼泪。
风巽平静低头,按住她的手:
“我就穿了这一件。”
今宵月明已经把她的衣摆掀开了一条缝,抽噎声一停,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震撼抬头:
“你怎么有腹肌?”
不科学!这家伙天天吃甜食,还加双倍糖!
风巽:“不然呢?”
今宵月明:“快告诉我拥有腹肌的秘诀,别让我求你。”
风巽摇头,束起的长发也跟着一晃:
“你不行。”
“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到处打架。游戏里和人打、和怪打,现实里就比较简单了,参加几次联赛就行。”
“……告辞。”
今宵月明重新把脸埋回她的膝盖上,继续当一只悲伤的蘑菇。
风巽从背包里取出两瓶高阶治疗药剂,塞到白榆手里:
“不用管她。半蛇人才喝完毒性药剂,现在正在帐篷里休息。根据我的经验,陷入负面buff后,对疼痛的感应力会下降,现在去给她移植仿生骨骼,正好。”
白榆接过治疗药剂,道谢后,走向长鳞所在的帐篷。
后面传来说话声。
“你哪来的经验?”
“哦,之前过一个秘境,和一群怪缠斗,不小心把毒性药剂当成治疗药剂喝下去了。”
白榆顿时露出钦佩的目光:
“风巽姐姐,好厉害。”
其他玩家都是喝完就倒,风巽居然还能试验一下,负面buff能带来什么样的正面影响。
泽菲尔:“是毒抗高的缘故吧。”
闲聊到此为止,进入帐篷后,白榆安静下来,坐到床铺边。
长鳞咬着枕头,趴卧在床铺上,灰色及肩发被汗水濡湿,黏在隐约浮现出细密鳞片的脖颈上。
蛇人可以通过饮用毒性药剂来增强毒素,但这也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与风险。
长鳞的毒牙已经被拔去了半年,在这半年之中,她没有接触过任何有毒的东西,毒抗性大大减弱。
新生的尖牙依旧保留着原有的构造,但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和毒素适应、融合,在此期间,半蛇人的会产生原始的狩猎欲望——渴望扑咬猎物,把毒牙送入猎物的咽喉中,饱饮鲜血、嚼骨吞肉。
意识到这一点后,长鳞就主动住到了单独的帐篷里,在周围没有冒险家的情况下,不会踏出帐篷一步。
白榆观察着她抵在枕头上的尖牙。
弯钩状的,大概是因为吸收了很多毒素的缘故,整体呈现为色调偏暗的灰青色。
长鳞稍稍和她拉远距离,目光落在飘浮在半空中的骨骼上:
“成功了?”
白榆弯起眼睛,用力点头,俯身,把她的蛇尾扒拉过来,开始和她打商量:
“是从腰这边塞,还是从尾巴尖这边开始塞?”
——仿生骨骼是需要移植到蛇尾中的,长鳞不是玩家,没办法一键穿戴,只能开出一个创口,一点点把淬炼之骨往蛇尾里塞。
长鳞:“这两瓶药剂,都是高阶药剂吗?”
她注视着白榆,抛出下一个问题:“就算创口比较大,也可以正常愈合?”
白榆下意识点点头。
长鳞:“好。”
她从床铺上坐起来,冰凉的、覆盖着蛇鳞的手搭在白榆的肩膀上,把她转了个圈,随即,便是布料的摩挲声响,不透光的外袍罩在白榆头顶。
视野变得一片漆黑,白榆预料到什么,乖乖地坐在原地,没有扯掉外袍,也没有转过身去,一探究竟。
在没办法用眼睛视物的情况下,听觉和嗅觉变得愈发敏锐。
她听见“哧哧”的声响,像是某种尖锐的物体刺入皮肉中,又顺着肌理一路划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然后,是骨片相撞时发出的“沙沙”声,这些细碎的声响在落入蛇尾时消失不见,继而响起的,是“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在挨个确认骨片的牢固性、灵活性。
最后,是软木塞被拔开的声响,吞咽时发出的“咕咚”声,血腥气没有淡去,只是被药草的香气掩盖了些许。
过了一会儿,罩在脑袋上的外袍被扯掉了。
长鳞卷起遍布斑驳血迹的床单,把它裹在外袍里。
白榆回身,发现原本软得像是一条麻绳的蛇尾,正搭在床铺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动着。
看起来像是在试探灵活程度,也像是在用特殊的方式表达喜悦之情。
她的眼眸一点点亮了起来,像是璀璨的星子:
“可以,自由活动吗?”
长鳞:“嗯,谢谢你。”
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半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长,她曾幻想过无数次再度拥有尾骨后的情境,要去捕猎、要去绞杀仇敌,但在此时此刻,她只是缓慢地抬起蛇尾,环住幼年期天使,给了她一个稍显生疏的拥抱。
“你帮我找回了筹码。”
半蛇人的吐息有些冷,但并没有黏腻的感觉,或许是因为饮用了太多药剂的缘故,带着异常清苦的气息,
“取得胜利之后,我会支付给你足够的报酬。如果我输了…我会想办法转变为亡灵,成为任你驱使的毒蛇。”
白榆:?
上一次听到类似的话,还是蛮骨说,要用尸体来抵账。
她抬起手,捧住长鳞的脸,认真道:
“不需要,许下那么沉重的诺言。”
“做仿生骨骼的过程中,我收获了很多。这些收获,就算是报酬。”
“还有,治疗药剂、食物、各类大大小小的开支,冒险家协会都会付账。”
“塞西莉姐姐,在信里说,这些钱都来自于奴隶商人,和他的同伙、顾客。他们的财产都被没收了,一半由商业管理司收下,会在日后用以国家建设,所有明细都会公布出来,另一半则由冒险家协会任意支取,都会用在受害者身上。”
不仅仅是待在这边的混血,还有已经被卖掉、在此次行动中被找回的混血。
冒险家协会负责治疗他们的疾病、努力恢复他们的心理健康,针对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的处理方法。
已经适应和人类一同生活的,会教导他们一些生活技能,再提供对应的工作岗位,让混血可以通过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畏惧、厌恶人类,表露出回到原有族群倾向的,冒险家协会会进行事前调查,确认族群可以接纳混血后,再护送其返回——如果族群不愿意接收,负责调查的冒险家会在弥拉瑞的主城区一带寻找合适的家庭、店铺,询问他们是否愿意接纳一位混血。
生活在主城区的兽人和人类的关系比较亲密,基本不以部族的形式生活,而是相熟的兽人聚集在一起,氛围更为融洽平和,在听说混血的遭遇后,基本都会答应下来。
在那之后,双方都拥有一段类似“试体验”的相处期,不管是哪一方表露出不适应的情绪,相关人员都会及时终止,带着混血前往下一个群体,直到为他们找到合适的“家人”。
处理方法相当灵活多变,上面所提及的,只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例子。
白榆:“不用支付报酬,也不用把灵魂抵押给我。”
“如果长鳞姐姐想要感谢我,之后,可以给我寄一点素材。”
长鳞看着她的眼睛。
被同族欺骗后,她就开始有意识地分辨他人话语中的情绪。
此时此刻,她没有在幼年期天使的眼眸中看见一丝一毫的虚假之色。
半蛇人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一刻的心情,蛇尾蜷曲起来,又在片刻后缓慢放松下来。
长鳞点了点头。
“好。”
“我会把最好的素材寄给你,如果你有想要的东西,随时都可以给我写信。”
白榆用力点头,刚要回答,帐篷的帘子便被拉开了,棕色的熊耳探进来,它的主人歪了歪脑袋,欢快道:
“写信?什么写信?你们在交换联系方式吗?我也要!”
圆耳朵猛地扑到床铺上,被长鳞的蛇尾卷住腰身,放到一边,坐到。
“哇!”
圆耳朵完全不生气,看着长鳞的蛇尾,恨不得让自己短短的绒尾也跟着摇晃起来,
“那个骨头已经装好了?”
长鳞:“嗯。”
她看了眼圆耳朵变得圆润起来的脸颊:
“看来你的家人对你还不错。”
圆耳朵身上没有太重的伤势,在身体完全恢复后,就主动响应了冒险家协会提出的补偿方案,是第一位主动加入“新家庭”的混血。
“嘿嘿,再过几天,哥哥就要带我去办领养手续啦!”
圆耳朵牵住长鳞的手,又用另一只手牵住白榆,
“我带你们去见见他!”
她们被圆耳朵拉出帐篷,一抬眼就看到一位肌肉线条流畅的黑皮兽人,头发是耀眼的金色,脑袋上顶着一双毛茸茸的狗耳。
他正弯腰捡拾着地上的药剂瓶,尾巴摇得异常欢快,打算拔开木塞往嘴里灌。
风巽拿起一颗小石子,直接把药剂击落了。
毒性药剂洒落在草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犬兽人“汪呜”一声,四肢着地,跑远了。
长鳞:?
她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
“办领养的话,还是雌性兽人更方便吧?”
这只雄性犬兽人看起来不太聪明。
圆耳朵没听出她话语中的潜在含意,欢快道:
“没事没事,哥哥没有——哔——”
第66章
“噢噢,你们好呀,我是bbb,小圆未来的哥哥。”
bbb走了过来,异常欢快地冲三位小朋友挥挥手,顺便把圆耳朵架在手臂上,在原地转了一圈,尾巴摇得像是螺旋桨。
长鳞沉默地看着他们互动,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木。
她似乎还没从震惊的情绪中缓过神。
白榆已经从这个奇怪的名字中看出了什么,侧过头,悄悄和泽菲尔说话:
“是,玩家吗?”
泽菲尔:“是吧。”普通雄性兽人遇到这种事,哪还能表现出这副欢脱的狗样。
圆耳朵说话的时候,他及时抬起绒尾,把白榆的耳朵捂住了,自己却听得相当真切。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犬兽人腰部以下的位置,璨金色竖瞳中透露出罕见的凝重之色。
bbb注意到他的目光,弯下腰。
他的个子很高,再加上偏黑的肤色、流畅的肌肉线条,看起来很有压迫感。
然后,犬兽人伸出手,开始揉搓泽菲尔的脑袋。
泽菲尔一时不察,长毛被揉得异常凌乱,开始喵喵咧咧地骂狗。
白榆把泽菲尔从肩膀上转移下来,抱到怀里,警惕地后退一步:
“不可以,欺负泽菲尔大人。”
bbb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双手合十,对着他们拜了拜:
“抱歉抱歉,很少见到看到我不会直接跑掉的小动物,有点得意忘形了。”
——bbb是一名兽人玩家。
《神座》没有捏脸功能,在建立角色之初,就会收集玩家在现实中的身体数据,如果身体没有残疾,就会直接照着现实数据生成,完全是一比一复刻。
换言之,bbb在游戏里的身材、外貌,和现实里是完全一样的。
他融合了一部分星兽基因,是地下擂台中还算有名的攻擂手,却拥有一个和凶悍外表相当不符的爱好…他特别喜欢各种各样的毛绒绒,最好是小只一点的。
可惜的是,他似乎和体型娇小的毛绒绒没什么缘分,不管是猫还是狗,又或者是会说话的鹦鹉,看到他的那一刻,都会迅速溜走。
现实里摸不到毛绒绒,只好在游戏里寻找些许寄托,经常看他打比赛、已经发展成好友的某位观众听说了他的苦恼,就给他寄了一个游戏专用型光脑,极力怂恿他来这款游戏里看看。
然后,他自己变成毛绒绒了。
他所融合的星兽基因,名为“骸犬”,最多也就是打架的时候身后出现一只庞大的、凶猛的犬类虚影,不知道系统是怎么判定的,直接把他随机成了犬兽人。
有点乌龙,但bbb对此很满意。
他的体型称不上娇小,不过,属于自己的绒耳和尾巴是跑不掉的,真想摸毛绒绒的话,动动手就能摸到。
不过,真的有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出现在他眼前,他还是会管不住自己的手。
和吃饭一个道理,不管怎么看,别人碗里的都比自己碗里的香。
泽菲尔冷哼一声。
他用风魔法把自己的长毛梳顺,确信自己和狗不对盘,开始和白榆说小话:
“雄性犬兽人根本不适合照顾小孩子。”粗神经,脱线,看起来还不太聪明。
“完全不用担心!”
bbb笑容满面地竖起大拇指,根本没理解他在吐槽什么,
“我对自己的定位是ATM,全自动提款机,不会有产生多余的奇怪想法的!再说了,我也没有那方面的功能啊。”
未免也太坦荡了吧!
泽菲尔抬起绒尾,捂住白榆的耳朵:
“所以,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哔——噶掉?”
bbb挠挠头,回答道:
“犬兽人在繁星季的时候会进入发情期,有时候发个呆的工夫,就会发现自己在到处乱蹭、留下各种各样的标记,有时候还要和其他雄性打架。我不太喜欢这种被生理冲动支配的感觉,也不想在游戏里打架,干脆就给自己一个痛快了。”
这样一来,就算在繁星季遇到其他雄性,也不必担心因为不清楚犬兽人的规矩、莫名其妙地惹怒处于躁动状态下的雄性。
在没有闹出矛盾的情况下,不论雌雄,犬兽人都相当好说话,尤其是发现他有残缺的雄性,对他的印象往往会从“值得警惕的竞争对手”转变为“身残志坚的开朗同族”。
在这种心理加成下,就算他提出让雄性犬兽人变成狗狗的本体,让他摸一摸,对方也会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非常快乐。
他嘿嘿一笑: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可能都没办法领养小圆!”
圆耳朵是“第一位主动接受补偿方案”的混血,为了开个好头,有关领养对象的选择,可以说是慎之又慎。
冒险家协会筛选掉了一大批报名者,考虑到某些问题,独身男性、风评不太好的基本都被筛掉了,bbb备注了自己的情况,又有之前帮助过的人帮忙说好话,才勉强逃过一劫。
他这副引以为傲的姿态让泽菲尔噎了一下,圈在白榆耳朵上的绒尾缓慢松开:
“……你开心就好。”
白榆没听到刚才的对话,但也没太在意。
她仰起头,看着bbb的眼睛,道:
“听塞西莉姐姐说,办领养手续的时候,混血的名字,会第一次以书面形式出现。”
在此之前,混血的名字没有记录在任何官方性质的文书中,是实打实的黑户。
bbb没反应过来,茫然地歪歪脑袋,“汪”了一声。
白榆:“圆耳朵,不是一个正式的名字。”
长着圆圆熊耳的混血,一出生就被所属的部族丢弃,被某位在森林中独居的盗贼捡了回去,长到了可以独立行走的年纪,学会了一点大陆通用语和偷窃技巧。
盗贼没有为她取名,也没有向她透露自己的名字。
后来,盗贼生了重病,为了让自己的养母兼师父能多活几天,她主动把自己卖给了奴隶商人。
被关在笼子里的混血有很多,因为她有圆圆的、棕褐色的绒耳,所以,大家叫她圆耳朵。
熟悉起来后,混血们经常会围着白榆叽叽喳喳地说话,白榆把所有信息都记下了。
她接下了暂时照顾混血的任务,那么,就要尽自己所能,让他们过得开心快乐,可以毫无负担地走向没有阴霾的未来。
“名字很重要。”
白榆说,
“第一个与羁绊有关的、具象化的存在,就是名字。”
这下听明白了。
bbb完全没有被小孩子教导的羞愧感,相当感激地点点头,蹲下来,和未来要养的小混血对视:
“我不太会取名,是你自己想一个,还是稍等一会儿,让我思考一下?”
嗯,从他的游戏ID就可以看出来。
如果让他取的话…他就下线去翻字典!再把所有朋友都骚扰一遍,直到找到合适的名字为止!
“可是,哥哥叫我小圆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开心呀。”
半兽人一脸严肃地思考起来,像是陷入了一个相当困难的抉择,过了许久,她仰头看看天空,
“说起来,太阳就是圆的……”
但她总不能把太阳当成自己的名字吧?
bbb:“晖?”
明明刚才还在努力想办法要怎么取一个正常的名字,听到回答后,却有某个音节很顺畅地从他的口中吐露出来。
他想了想,捞了一根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出那个字:
“是很久以前的文字,是日月旁边的光晕,也是光辉的意思。”
今宵月明凑过来:
“咦?你还会写字啊?”
好奇怪的问题。
大概是因为bbb的狗模狗样给人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今宵月明发出感叹时的语气,不亚于看见路过的一只大狗突然直立行走,还顺便抬起爪子,在沙地上写了“到此一游”四个大字。
bbb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笑呵呵地回答道:
“没比赛打的时候,偶尔也会看点书。”
当然,入坑游戏之后就很少看了,上次看书还是在上次,书名是《如何以科学方式给狗狗绝育》。
他回完话,观察着小熊脸上的表情: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名字的话,我再努力想想。”大不了就去搬救兵。
朋友不行还有地下擂台呢,他上台之前先问问对手,再问问观众。
“我很喜欢!”
晖弯起眼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嘿嘿,我有正式的名字啦!”
游戏面板响起清脆的提示音,有关小熊的资料悄然变更。
【晖】
【详情:拥有一点盗窃天赋的小熊,现在拥有了一个新名字、一位可靠的家人,正如她的名字一般,会踏上充斥着温暖光辉的道路。“小熊喜欢吃蜂蜜,狗吃不了巧克力,很好很好,在正式成为家人的那天,他们可以买下一个大大的蜂蜜蛋糕——肉也可以刷上蜂蜜!”】
【兴趣:吃东西】
【交情较好的朋友:???/长鳞/bbb】
【喜欢的东西:蜂蜜/甜味食物】
【讨厌的东西:死亡】
还处于“观察期”内,为了防止周围出现影响判断的变量,晖没办法在这里待上太久,在负责巡逻的冒险家过来委婉提示后,她便拉着bbb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长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她会过得很好。”
即便不喜欢雄性,她也能感觉到,这只犬兽人拥有相当纯粹的善意,天真的、不求回报的。
和这段时间,驻扎在这里的、偶尔来这边游荡的冒险家一样。
白榆赞同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看向长鳞:
“长鳞姐姐,准备返回自己的部族吗?”
比起疑问,更像是一个带着确认性质的陈述句。
“嗯,要回去算账。”
长鳞偏头,看到她脸上近似纠结的表情,竖立的蛇瞳中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冒险家协会已经开始调查了?”
白榆也没打算瞒着她,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知道的情报:
“塞西莉姐姐说,半年前,有一名蛇人拜托路过的冒险家发布过寻人启事,但是,那名冒险家走到半路上,又遇到一名年纪比较小的蛇人,他自称是之前那名蛇人的儿子,说是已经找到失踪的混血了,这个委托也就不了了之。”
接下委托的冒险家不是玩家,自然也无从判断年幼蛇人所说话语的真假,看到他的脸庞与之前的蛇人有几分相似,就当作是双方协调终止委托,还把蛇人预付的定金全部退给了年幼的蛇人。
在那之后,冒险家就把这件事当成冒险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直到冒险家协会发布公告,展开了浩浩荡荡的“寻亲活动”,他才把相关的记忆从蒙尘的角落里翻找出来,如实报告给协会。
长鳞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嗤:
“是柳那家伙能做出来的事。”
她的部族遵循着物竞天择的自然法则,即便是成年蛇人,也不会给小蛇太多优待。
族里有过寻找她的想法、还切实地做出了一次行动,足以证明,他们还是对她抱有一定期待的。
长鳞:“我可以跟着那头混血狼人出门狩猎吗?”
说的是蛮骨。
白榆愣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我帮你,问问。”
长鳞:“嗯,如果她愿意答应的话,我的猎物可以分给她一半。”
在全然陌生的区域,轻敌是大忌,用一半猎物来换取一个足够可靠的向导,是相当划算的买卖。
白榆看看她的毒牙,颇有些忧心忡忡:
“会不会,中毒?”
相当合理的担忧。
长鳞:“分给她的那一半猎物,我用绞杀的方式,不会让毒牙接触到的。”
得到这个保证,白榆才放下心来:
“好哦。”
说完话,长鳞简短道谢,让今宵月明查看过状态后,得到药剂师的许可,从地上拿了一瓶毒性药剂,喝掉,转身回了帐篷。
“哇,是条狠蛇。”
“嗯,等她找回战斗的感觉,应该可以把你一尾巴拍在地上。”
“哼哼,如果这是一本逆袭流小说,我就是让蛇傲天东山再起的金手指之一!除非是虐文,不然的话,金手指的待遇总归差不到哪里去。”
今宵月明和风巽的聊天用词中开始掺杂奇怪的内容。
白榆听不太懂,侧过头,蹭蹭蓬松的长毛:
“泽菲尔大人?”
从刚才起,泽菲尔就有些安静。
泽菲尔抬起绒尾,戳戳她的翅膀:
“为什么名字和羁绊有关?”
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白榆思索片刻,认真地回答道:
“不管是什么样的存在,都会拥有名字吧?不管这个名字,是自己取的,还是别人取的,都是羁绊的证明。”
“一个,把自己和世界、自身的愿望相连。”
“另外一个,把两个独立存在的个体相连,在名字出现的那个瞬间,羁绊就诞生了。”
泽菲尔甩甩尾巴,看起来像是在思考。
白榆:“我的名字,是星星,也是树,泽菲尔大人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是风的意思。”
泽菲尔说。
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风,只要扇动着羽翼飞起来,就能在高空中与千万缕风相遇。
白榆:“肆说,我是独一无二的。”
她停顿了一下,慢吞吞道:
“我觉得,泽菲尔大人,也是独一无二的。”
泽菲尔不太自在地扭过脑袋:
“哼,这、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白榆假装没发现开始加速摇晃的绒尾,眯起眼睛,继续蹭蹭-
三月中旬的某天清晨,最后一名混血也提出了“想要接触合适族群”的想法,被留守的冒险家带走。
人数减少后,白榆做饭的地点就改成了店铺的烹饪点,眼下,她站在门口,看着玩家三下五除二拆掉帐篷,把各种零碎的东西都塞到背包里,然后回身冲她挥手。
白榆也跟着挥挥手,看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踏入晨雾中,才终于有了一丝“任务结束”的实感。
钱款在昨天就已经结清了,她看着原本堆着药剂瓶的空地:
“不知道,长鳞姐姐,怎么样了。”
三天前,已经找回战斗状态、还和风巽多学了几招的长鳞决定返回族群,风巽和今宵月明闲着没事,就接下了这个没什么奖励的护送任务。
前天傍晚,渡渡鸟带来了一封信件,是今宵月明寄过来的。
信件里说,蛇人一族已经决定好了未来族长,但长鳞提出自己并没有参加之前的选拔测试,认为没有强大力量的柳没办法服众,提出了再次开启选拔的想法。
听起来像是在胡闹,但长鳞所在的部族遵循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只有强大的领袖才能服众。
所以,在成年蛇人默许、年纪比较小的蛇人跃跃欲试想要挑战的情况下,这个提议被相当轻率地通过了。
在当天,选拔测试就迅速地开启了。
泽菲尔:“我看她挺能打的。”
跟着小狼出去狩猎的第二天,就可以扛回来小山高的猎物了。
他竖起绒耳,确信道:
“她的骨头和普通蛇人的不一样。”
说不定只要甩甩尾巴尖,就能把其他蛇人抽得晕头转向。
第67章
弥拉瑞,密林区。
这块区域位于弥拉瑞北部,终年潮湿多雨,植被异常茂密,鳞甲类兽人以部族为单位,各自占据一块领地,过着井水不犯河水(偶尔为领地分界线打架)的平静生活。
鳞甲类兽人大多喜静,就连狩猎也崇尚伺机而动、一击必杀,在往常,密林区总是静悄悄的,只有竖起耳朵,才能听见些许响动。
但是,这几天,密林区一反往常地热闹起来。
究其原因,有两点。
一来,蛇人中比较能打的一支部族,时隔半年后,再次召开了未来族长的选拔赛。
二来,密林区来了一位相当靠谱的人类医师,只要愿意带点医师没见过的新奇东西过去,就可以得到一次免费的治疗——她甚至可以帮大家强化毒素、提高鳞片硬度!
最开始的时候,也有不少鳞甲类兽人犯嘀咕,觉得这是狡猾人类的阴谋。
药剂师从不为自己辩解,只是神神秘秘地说,让他们偷偷去围观一下蛇人一族的选拔赛,看看最厉害的那条雌性小蛇——那条小蛇光顾过她的生意。
好奇是智慧生物的本性,鳞甲类兽人也不能免俗。
他们本来就好奇蛇人一族重新挑选未来族长的缘由,得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后,纷纷遵从内心的旨意,在不表露出攻击意图、不踏入蛇人领地的前提下,开始围观选拔赛的进程。
然后,兽人们发现,有条明显是混血的雌性小蛇,表现出了相当凶悍的战力。
咬合力惊人,用蛇尾绞缠的力道也相当大。
还很毒。
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蛇人对毒素有一种天然的抗性,被兽人们断定为“有毒”的食物,他们也可以照常地吞咽下去,不会产生不良反应,这种毒素抗性会随着年龄增长、摄入食物变多而缓慢增强。
一般来说,还处于幼年期的小蛇,毒素抗性是差不多的。
但这条小蛇好像是个例外,其他小蛇咬她的时候,她还和没事蛇一样甩甩尾巴,遇到她咬其他小蛇的情况……呃,毫不夸张地说,被咬的小蛇,基本会在半小时内丧失行动能力。
有这个现成的例子在,兽人们纷纷骚动起来,开始频繁外出,寻找新鲜的素材。
把东西拿过去后,他们还能一边强化自己的鳞甲、毒素,一边和人类药剂师唠唠比赛的进度。
没办法,密林区又没什么娱乐活动,意识到蛇人一族并不介意他们的围观后,局限于单一部族内的选拔赛,很快就扩展成了整个密林区都相当关注的赛事。
其中,最受关注的,无疑是至今未尝败绩的混血小蛇。
长鳞并不知晓其他兽人对自己的评价。
她松开蛇尾,把因缺氧而昏迷的对手扔到擂台下,无机质的竖瞳转向某个方向,扯出一个森冷的笑容。
“最后一场。”
半蛇人注视着自己的仇敌,
“柳,上台。”
柳望着台上的身影,暗自磨牙。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相当看重这条半蛇人。
明明是个生父不详的混血,母亲也死得很早。
但是,在他的父亲看来,不管是战斗技巧、还是所谓的领袖品质,长鳞都甩其他小蛇一条街——所谓的选拔赛,只是想要给半蛇人一个名正言顺的竞争机会,借此来堵住“血统不纯”的反对性发言。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就被强烈的不甘和嫉妒冲垮了,在种种负面情绪的驱使下,他决定找个办法,让长鳞远离族群。
原本只是想要把她卖给奴隶商人,让那名商人把她卖远一些的,但是,看着处于昏迷状态、毫无反抗能力的半蛇人,他滋生了更加阴暗的想法。
拔掉她的毒牙,抽掉她的尾骨,让她成为一条废蛇。
——这样一来,即便长鳞有机会回到族群,也没办法和他争抢未来族长的位置,甚至有可能被族群抛弃。
所以,他告诉奴隶商人,他们这一脉的蛇人拥有尖利的毒牙、可以绞杀猎物的粗壮尾巴,如果不想在日后闹出乱子,就得做出对应的预防措施。
奴隶商人很惜命,是把再好用不过的刀。
他看着长鳞被拔掉毒牙、抽去尾骨,沐浴在她仇恨的目光中,不觉得如芒在背、愧疚不安,只觉得通体舒畅。
离开前,他要走了长鳞的毒牙和尾骨,溜到了兽人开设的铁匠铺里,把它们投入了燃烧的炉子中,亲眼看着它们被烧成焦黑的模样,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用铁锤把漆黑的骨片砸成了碎屑。
万无一失。
已经成为废蛇的家伙,自然不需要施加多余的关注,他回去之后,唯一花费了一些心思的,就是拦截接下父亲委托的冒险家。
人类很好骗,听到他的说辞,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终止了那项委托。
在那之后,他的生活堪称一帆风顺。
除掉了最大的竞争对手,顺利赢下挑战赛,成为了板上钉钉的未来族长,开始跟着父亲处理巡逻领地、拥有一点处理部族事务的权利,差不多年纪的小蛇都以他为首,就连总是跟在长鳞尾巴后面转的那几条小蛇,都在一段时间的沉寂后,开始称呼他为“少族长”。
少族长。
多么美妙的称呼。
他所渴望的权力、他希望彰显的力量、属于父亲的关注与教导……在长鳞离开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称心如意起来。
但长鳞偏偏阴魂不散!
如果是用那副狼狈的姿态滚回来,他倒是也可以从指缝里漏出一点东西,可怜可怜她。
但她偏偏是用他最不希望看到的模样回来的!
被拔掉的毒牙长了回来,毒性变得更强,连根拔掉的尾骨也莫名其妙长回来了,甚至变得更加灵活、坚韧。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柳在心中疯狂咒骂着,但脸上依旧挂着从容的微笑,缓慢地走上擂台。
他的目光扫过自己的蛇尾,粗略地比过长度后,心情稍稍安定了一些。
不需要畏惧。
柳告诉自己。
长鳞为了尽快结束战斗,已经接连不断地打了十几场,已经消耗掉了不少体力。
更何况,这半年内,他在跟随父亲巡视领地的过程中,得到了不少首领蛇的经验教导,也狩猎到了不少对蛇人有进益的食物,光是看尾巴长度,就比长鳞长上一大截。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恢复过来的,但她忙着疗伤,肯定没有足够的战斗经验。
破空声响起。
在他上台的一瞬间,覆盖着细密鳞片的蛇尾便从侧边抽来。
柳险险避过这一击,扭身上前,用蛇尾卷住长鳞的腰,试图把她掼倒在地。
长鳞发出一声轻而冷的笑,似乎并不畏惧在贴身战中被他限制行动,不退反进,下颚微张,露出隐约泛乌的尖牙,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蛇人很少使用需要手持的武器。
对他们来说,毒牙就是自身所拥有的最强大武器。
柳已经见识过毒牙的威力,自然也有所预防。
但他没有想到,长鳞的毒牙会拥有这么强的穿透力,薄薄一层的鳞片根本没办法阻挡她的尖牙,仿佛只是在一息之间,毒素便顺着血液扩散开来,他感受到剧烈的晕眩感——和其他蛇形容的“迟滞感”完全不一样!
他不是笨蛋,自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之前打了那么多场,长鳞居然能硬憋着不把自己的底牌放出来。
很明显,这是一场报复。
他把自己的牙齿磨得“咔咔”响,压低声音道:
“长鳞,我们非得争个你死我活吗?”
长鳞没有回答他,只是把牙齿送得更深,加大了毒素的输出。
不行。
不能在这里晕过去。
他知道这条疯蛇想要做什么。
就像很久之前,他只是心血来潮抢走了她的猎物,她就默不作声地跟了他一个礼拜,赶在他行动之前,把所有猎物都抢走了。
这次他们结下梁子那么深,已经不是抢走猎物可以摆平的了,以这家伙睚眦必报的个性,她一定会在擂台上说出他的所作所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光明正大地拔掉他的毒牙、抽掉他的尾骨,说不定还会扒了他的蛇皮!
想到这里,柳心中怨愤更深,赶在意识尚未消散前,他抬起手,用毒牙划破自己手掌,用力地涂抹在自己的脸颊上。
混合着毒液的鲜血泛着诡异的色彩,一点点洇湿蛇人脸颊上的鳞片,他吐出蛇信,用异常嘶哑的语调叫喊起来:
“伟大的神明,于漆黑深夜中潜行的告死之鸦,为您奉上剧毒之血,请——降临于此!”
毒血在他的脸颊上勾画出诡异的图腾,在话音落下后,图腾猛然亮起,蛇人的影子被扭曲为一只古怪的鸟。
那只鸟飞了起来,融入柳的身躯中,一双漆黑的羽翼自他身后展开,流窜着不祥的光芒。
台下响起蛇人的惊呼声。
成年蛇人们聚集在一处,脸色凝重,为首的族长更是眉关紧锁。
告死之鸦,传播病痛、瘟疫的神明,祂的出现往往宣告死亡。
兽人们信仰战神,与这位神明没什么交集。
不对,还是有一点的。
只要兽人中出现大规模传播的瘟疫、又或者是哪支部族被怪病缠身,只要在神殿中向战神祈祷,战神就会跑过去,把告死之鸦打一顿。
“为什么告死之鸦会回应柳的召唤?”
一位成年蛇人问出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是相当明显的质问语气,
“先不说这只是一场选拔赛。如果长鳞没有回来,我们未来的领袖就是一个背弃神明的叛徒!”
崇尚武力的蛇人,都是战神虔诚的信徒。
在他们看来,可以不信仰神明,但如果要信仰的话,那就只能去信仰战神,不然的话,就是某种程度上的背叛。
好巧不巧,回应柳的还是告死之鸦。
在百年前,曾有一种会导致鳞片脱落的疾病在密林区蔓延,罪魁祸首就是告死之鸦。
族长同样脸色铁青。
他看着把长鳞甩开、悬停在低空处的柳,深吸一口气。
“骤,带着大家撤离,把消息传给其他部落。”
“流,去请那名人类法师,询问她是否会布置结界。”
“裳,去神明大人的神殿求援。”
发出一连串指令后,他站在原地,用决然的目光注视着台上:
“我留在这里,必要的话……”
先杀死柳,再杀死长鳞,最后再杀死自己。
在没有治疗方法的情况下,杀死疾病的源头,并彻底销毁,是最为干脆利落的做法。
方才还有些骚动的蛇人们安静下来。
他们彼此对望一眼,垂下眼眸,静默几秒后,飞速地行动起来。
——长鳞注意到了下面的动静。
但她没有工夫施加太多关注,多出来一双翅膀的柳开始采取消耗式打法,时不时就从高处俯冲下来,不是用蛇尾抽一下她,就是用毒牙咬上她没被鳞片覆盖的皮肤,和嗡嗡乱叫的吸血蚺有得一拼。
不知道那位神明怎么会看重柳这个蠢货,还有工夫给出一点神眷。
从长出那双翅膀开始,柳所拥有的毒液性质,似乎就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不像是毒素,更像是病毒。
长鳞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速度在加快,呼吸也开始变得迟缓,喉咙处有很深的异物感,像是痰,也像是血。
在神力加持下,本该缓慢蔓延的疾病以惊人的速度侵袭了她的五脏六腑,她感觉自己的额头在发烫,呼吸声就像是从某个破旧的风箱里发出的,带着迟缓的杂音。
柳似乎意识到了她的衰弱,笑容中充满恶意:
“如果你现在跪地求饶,我说不定还能放你一命。”
长鳞对此的回应,是抬起蛇尾,猛地一击。
病痛让她丧失了大部分力气,但猝不及防的攻击也足以击落一条还不太会操纵翅膀的毒蛇,柳在擂台上狼狈地翻滚几圈,漆黑的巨鸟悄无声息地推了他一把,很快,他又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
长鳞想起在月光沼泽的所见所闻。
经常和药剂师待在一起的人类,是某位神明的眷者。
看起来很像是一只奇怪眼睛的神明经常会爬到白榆的手背上,偶尔会讲述一些有关其他神明的八卦。
祂说,如果神明的属性偏向混沌,会更倾向于选择性格不好的眷者,简称蛇鼠一窝。
在此时此刻,她终于意识到,这个不太礼貌的评价,究竟是多么贴切的形容。
【要放弃吗?】
恍惚间,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开什么玩笑。”
她盯着已经变幻成重影的柳,用力把他掼回去,
“好不容易拿回我的筹码,好不容易清算旧账的机会——”
反正都快没命了,就算把自己的全部都压在这场赌局上,也不会失去更多了。
她拖住柳的胳膊,恶狠狠地咬上去,不停歇地往里面注入毒素,即便被他带着飞起来、在空中不停甩动,也不曾松开。
【赌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啊。】
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些微的笑意,
【既然如此,我就帮你一把吧。】
一个骰子凭空出现在擂台上,咕噜噜地旋转着,很快又停滞下来。
6点。
【大成功~】
骰子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擂台中,擂台上的时间开始迅速回退。
视野再度变得清晰,失去的力气也重新回到体内。
长鳞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某个节点——此时此刻,她的毒牙还扎在柳的肩膀上。
她抬起手,掐住柳的颈骨,又用蛇尾卷住他的身躯,连着手臂一起,不断地绞紧。
在不间断的、不断加深力道的挤压下,柳逐渐陷入窒息状态,脸庞涨成青紫色,唇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他努力地扭转头颅,试图向台下的父亲求救。
族长平静地移开视线。
“咔哒”一声。
“长鳞,胜。”-
月光沼泽,繁星杂货铺。
白榆的游戏面板突然跳出来一条成就提示。
【成就·随机数的馈赠已解锁】
她放下洒水壶,有些茫然地揉揉眼睛,开始研究自己的游戏面板:
“是不是,坏掉了?”
泽菲尔站在她的肩膀上,相当悠闲地甩甩尾巴:
“说不定是哪件装备发挥作用了?有些人买完东西,也不是立刻就用上的,总会有延迟的。”
有道理。
白榆被说服了。
她放下这个小小的疑问,伸出手,戳戳幼苗的叶子:
“它好像,一直都没有长大。”
变数之种的生长速度相当缓慢,都到繁星季末尾了,也没见它长大多少,依旧是小小的幼苗模样。
泽菲尔:“说不定是因为你天天盯着它看,才会觉得没什么变化。”
他竖起尾巴,测了一下长度,随即便陷入微妙的沉默中。
白榆已经从他的反应中猜出了什么:
“真的,没有长大。”
泽菲尔:“不识好歹。”
他嘀咕一句,转头看向含苞待放的夜莺:
“这株花倒是长得不错。”
白榆:“但是,有大半个月,都是花苞状态。”
她疑惑地摸了摸柔嫩的花苞:
“书上说,夜莺的花期,三月初就开始了。”
突然,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感。
层层叠叠的花苞缓慢地舒展开,只有拇指大小的生灵坐在花蕊上,伸了个懒腰。
她的脸庞与人类一般无二,耳朵却是尖尖的,背部长着一双透明的翅膀,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是花精灵。
“你好呀。”
花精灵飞起来,来到白榆眼前,由花瓣做成的衣裙在风中轻轻摇曳着,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我是——”
自我介绍还没做完,粘在透明翅膀上的花粉便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被微风一吹,恰好落在泽菲尔的鼻子上。
猫打了个喷嚏。
花精灵被风吹走了。
白榆:!
第68章
白榆慌慌张张地伸出手,把花精灵捞回来。
由花瓣制成的衣裙触感柔软,和花精灵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很相似,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精灵,就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的工艺品。
白榆:“泽菲尔大人,是花粉过敏吗?”
不对。
她很快便意识到不对劲,自顾自否决了这个想法:
“可是,之前……”
刚进游戏的时候,她说自己没见过花,泽菲尔就出门了一趟,带回来一个花环。
去维安德尔的时候,他们想要看看花精灵,也到处找花来着。
那两次接触到的花粉,单拎出来一个,都比今天接触到的要多得多。
泽菲尔还在打喷嚏:
“我也(啊啾)不知道。大概(啊啾)是对她们翅膀上的花粉(啊啾)过敏。”
白榆默默竖起手掌,在花精灵和泽菲尔之间设下一道隔离屏障。
花精灵虽然拥有“精灵”的后缀,但她们并不像精灵那样强大,甚至没办法抵抗疾风骤雨。
好在她们和人类的关系不错,在维安德尔,甚至还能看见放在避风避雨处的精致小房子,都是好心人类为花精灵们搭建的临时居住点。
“呼呼,谢谢你呀。”
花精灵坐在她的大拇指上,重新进行被打断的自我介绍,
“我是爱丽丝,很高兴见到你。”
看到白榆似乎打算说些什么,她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微笑起来:
“我知道你的名字哦。在花朵里睡觉的时候,我听到了很多很多细碎的声音,还见证了好几个有趣的故事呢。”
白榆歪歪脑袋。
睡觉的时候,也可以听到声音吗?
爱丽丝:“哎呀,快到时间了。”
她拍拍自己翅膀上的花粉,晃晃悠悠地飞起来,轻轻贴了一下白榆的额心:
“庆典就要开始啦,我还得赶回去做些准备——过两天再见!”
说完,花精灵的身影便幻化为数不清的、如同花瓣一般的光点,消失不见。
相当简短的对话。
如果不是手上还残余着些许花粉的痕迹,泽菲尔还在不停地打喷嚏,白榆可能会以为,自己是浇花的时候打了个瞌睡,做了一场稍显奇妙的梦。
泽菲尔:“她是不是(啊啾)忘记给你邀请函了?”
话音未落,种植用炼金浴缸轻轻震颤了一下,夜莺的花瓣飘落下来,在半空中编织为一张只有便签大小的信纸。
被白榆拢在手心的花粉散发着盈盈的光亮,它们飘到信纸上,如同颜色浅淡的墨水,在信纸上书写出一串漂亮的花体字。
【给可爱的小星星:
花之庆典将在3月22日正式开启,希望能在那天见到你!庆典有交换礼物的环节,你需要提前准备一些礼物——不准备也可以的,如果你愿意赴约,就是最棒的礼物!】
花粉变成墨水后,似乎失去了让泽菲尔打喷嚏的魔力,他蹲在白榆的肩膀上,跟着她看完信纸:
“花精灵很喜欢小孩子。”
所以,不带礼物过去,也可以得到她们的祝福。
白榆:“但是,花精灵,也会期待礼物吧?”
泽菲尔:“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他甩甩尾巴:“随你,反正素材柜里有很多东西。”
白榆:“唔,我可以酿酒吗?”
花精灵喜欢蜂蜜、甜酒和美好的故事。
混血们在恢复过来之后,陆续用各自的方式向白榆表达谢意,晖还带着几名混血去捅了蜂窝,带回来一大瓶蜂蜜。
那瓶蜂蜜被白榆用掉一大半,在当天给大家做了蜂蜜小蛋糕,还剩下一部分,被她储存在素材柜里。
泽菲尔:“应该可以?”
他的语气也有些不确定:“不喝的话,没问题吧?”
白榆想了想,在储物手环中翻找出一包种子。
【葎花的种子[可出售]】
【分类:种子】
【一种可在全年生长的植物,花朵呈绿色,把清洗后的葎花放入任意液体中,摇晃几下,就可以得到对应口味的酒。友情提示,最好把它们种在房顶上,不然的话,总会有喝醉的酒鬼在路过时顺手采两朵……上一个把葎花种在门口的酒馆老板,每天都只能看到光秃秃的藤蔓。】
泽菲尔:“现在种来得及吗?”
合理的质疑。
葎花可以在全年成长,但生长速度比较缓慢,把种子种下去之后,至少要等两个月左右,才能看到它开出第一朵花。
白榆环顾四周。
游曳在店铺周围的元素欢快地给出提示,她迈开腿,溜溜达达走到一棵树下,仰头,和站在树干上的月光精灵对视。
泽菲尔发出“呼噜呼噜”的笑声。
就算白榆不解释,他也知道她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精灵的自然亲和力很高,所拥有的力量也偏向自然属性。
即便已经转化为了月光精灵,他们依旧保留着与自然沟通、催发草木的能力。
霜:……
他从树上跳下来。
随即,月光精灵拿过种子,摸了一下储物手环,手中出现一把相当接地气的锄头:
“种在哪里?”
白榆:“房顶上?”
语气不太确定。
“房顶上太危——”
注意到白榆身后的羽翼,霜停顿了一下,道,
“可以种在墙角边,然后把藤蔓牵引到房顶上。”
白榆没见过葎花,但从他的话语中得到了些许信息:
“葎花的藤蔓,很长?”
霜点点头,提起锄头,走到店铺侧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挖出一个深坑,把种子放进去。
白榆跟在后面,帮忙把土填上,再用洒水壶浇水。
完成“种植”这道工序,月光精灵并未起身,而是把手虚放在与地面平行的位置,一股翠色的光辉从他的掌心绽放,映亮一隅。
在光芒的照耀下,土壤内部响起悉悉索索的响动,幼苗破土而出,又以惊人的速度抽条、长出藤蔓。
藤蔓被风魔法牵引起来,如同绿色的绳索,顺着墙壁攀援而上,宽大的叶片呈现为爱心状,在藤蔓不断交错、编织的情况下,逐渐覆盖到整片墙壁。
白榆操纵着羽翼,慢悠悠地飞起来,发现葎花已经覆盖了大半个屋顶,绿色的花朵藏在叶片里,相似的颜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下方传来霜的问话声:
“够了吗?”
白榆:“够了,谢谢哥哥!”
月光精灵切断力量输出,疯长的葎花不再扩张领地,在风中安静地摇曳着,送来浅淡的香气。
白榆像是小狗一样凑近嗅嗅,眼睛亮晶晶的,说出自己的重大发现:
“泽菲尔大人,葎花,闻起来像是烤面包!”
泽菲尔矜持地甩甩尾巴,卷下一朵,塞到嘴里,嚼嚼。
“好酸!”
他愤怒地给出评价,
“就像是浓缩了十倍的酸梅汁!”
好夸张的形容。
白榆摘下一朵,扯下一片花瓣,含到嘴里。
很快,幼年期天使的脸就皱成一团,表情在“被酸到倒牙的痛苦”和“不能浪费食物的坚毅”中来回切换,最终,意志力战胜了一切,她硬撑着吞下那片花瓣,悄悄咽下被刺激出来的口水:
“为什么,闻起来是烤面包,吃起来却是酸的?”
泽菲尔:“诈骗花。”
他还没有从刚才的味觉冲击中缓过劲来,开始喵喵咧咧。
白榆又采了几朵葎花,准备拿到烹饪点去试验一下。
老实说,她有点担心。
葎花尝起来很酸,用它来制作的酒,真的不会变酸吗?
她一边思考,一边从房顶上飞下去。
霜:“还有要帮忙的事吗?”
白榆是一只相当特殊的幼崽。
明明还处于需要被照顾的幼年期,但不爱哭也不爱闹,经营着一家小小的店铺,不是很执着于赚钱,更像是在尝试各种各样的新事物、见证不同的风景、与全然不同的个体建立起温和但牢固的羁绊。
大概是因为幼年期天使看起来太懂事了,也很少麻烦到别人,所以,突然被拜托的时候,会产生些许诧异的情绪,待这点诧异散去,心中的情绪便转变为跃跃欲试。
看似冷漠的月光精灵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因为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波动,他的问话更像是公事公办的询问。
不过,白榆已经摸清楚了月光精灵的秉性,并没有被他的冷脸吓退,思索片刻后,道:
“哥哥,可以喝酒吗?”
霜:“是要用葎花酿酒?”
他点点头,相当自然地走到店铺里,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可以,我的酒量还不错,你可以多调配几种口味。”
相当自然地把自己摆在了“小白鼠”的位置。
白榆有点心虚,小声道:
“可、可能,不太好喝。”会有点酸。
霜:“不好喝的酒才好喝。”
听起来有点像绕口令。
白榆似懂非懂,抱着葎花来到素材柜前。
她把之前采集的甜莓拿出来,放在杯子里,捣了几下,倒入蜂蜜水,搅拌。
葎花用清水洗净,直接放到杯子里。
在接触到甜莓蜂蜜水的一瞬间,花瓣上便沁出细细密密的气泡,很快便转变为白色的泡沫,就像是吃了膨大剂一般,气泡不断上涌,带着杯中的液体也不断增高。
白榆根本没预料到这样的发展,手忙脚乱地拿出一个空杯,在里面的液体满溢出来前,及时地倒出半杯,看着两杯盛满气泡的饮品继续升高。
【恭喜您获得了:莓莓日落酒×2】
【莓莓日落酒[可出售]】
【分类:酒水】
【以甜莓蜂蜜水为基底,加入葎花后调制而成的酒类。琥珀色的蜂蜜是傍晚时的天空,绚丽的莓果是日落的余晖,或许,喝下它的人,能够借此想起一些有关日落时分的美好回忆。】
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不管是外观,还是文本介绍,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多出来一杯,白榆犹犹豫豫地拿起筷子,沾了一点点,想要试试味道。
游戏面板弹出来。
【噢,瞧瞧这杯漂亮的饮品,它看起来根本不像是酒——好奇心是可贵的,但小孩子可不能接触这个。】
白榆转头,默默看向泽菲尔。
泽菲尔:“哼,我来——”
话音未落,游戏面板颤抖起来,开始发出“滴滴嘟嘟”的警报声。
猫也不行。
白榆彻底放弃尝试的想法,恭恭敬敬地把筷子放回水池,端起两杯堆着泡沫的莓莓日落酒,送到月光精灵所在的位置。
霜端起酒杯。
白榆:盯。
霜的眉毛抽动了一下,但依旧维持着相对平静的面部管理,直到酒水入口,他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白榆紧张地扒住桌子边缘,忧心忡忡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很酸吗?还是不好喝?”
霜:“都不是。”
他又喝了一口酒,沉吟片刻后,给出一个比较准确的形容:
“味道不像酒,更像是加了蜂蜜的果汁。”
白榆:“是因为,基底的缘故吗?”
她想了想,跑回烹饪点,捣鼓一阵,又端过来一杯甜米酒。
霜:“喝起来像加了糖的米汤。”
白榆的眼睛因为惊讶稍稍瞪圆了一些。
霜:“不加糖试试?我偶尔会和路过的商人换酒喝,有的商人会用辛草的根来酿酒。”
那种酒又苦又辣,酒精度数很高,如果游商打算去寒冷的地方做生意、又或者是正值霜雪季,一般都会随身携带几罐。
白榆:“原材料,只有辛草的根吗?”
霜颔首:“据说是把辛草的根对半切开,放在清水里静置一会儿,然后再加入葎花。”
白榆回忆了一下两种素材的味道:……
好奇怪的口味。
她欲言又止,但还是走回烹饪点,按照霜的形容做出来一杯。
霜喝了一口,又默默放下杯子。
白榆:“这次,像什么?”
看得出来,已经做好了相当充分的心理准备。
霜坦诚道:“辛草奶冻。”
继诧异与呆滞后,白榆脸上又浮现出茫然的神情:
“可是,我没有加牛奶啊?”
霜想了想,开始给幼年期天使找台阶下:
“说不定是因为天使的种族天赋?他们经常会把食物做出和预想中完全不一样的口味。”
大部分天使都是黑暗料理大师。
嗯,看他们煮给幼年期天使的糊糊,就能猜出一二了。
泽菲尔不太赞同这个观点:
“但她制作食物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确实。
霜:“虽然尝起来不像酒,但它们的味道都还不错。”
月光精灵并不擅长安慰,觉得言语太过单薄,他端起酒杯,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态度,很快,摆在桌子上的酒就被喝得干干净净。
用加入葎花的方式酿制而成的酒,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些“加量”的情况,白榆暂时还没办法精准地控制这个度,所以,后面两杯都是用大号的杯子装的,把里面的液体倒出来,大概能盛满一个大盆。
霜面不改色地喝完了。
放下最后一个空杯,他打了个非常不符合精灵形象的气嗝,从储物手环里拿出几枚金币,放在桌上,走出店铺,直挺挺地——撞到了树干上。
在树上休憩的渡渡鸟被吓了一跳,探头探脑地看向下方。
月光精灵仰起头,对上漆黑的豆豆眼,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渡渡鸟:“嘎?”
它歪歪脑袋。
霜:“你们不是迁居到浮岛上了吗?为什么翅膀也变黑了…奇怪,怎么还多出来好几对……是改换信仰了吗?”
这只精灵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渡渡鸟看热闹不嫌事大,扑腾着翅膀飞到霜眼前,继续嘎嘎。
明明不在一个沟通频道,但霜硬是把话题接了下去:
“这样啊,你们去信仰嘎嘎之神了……这是哪位神明,我怎么没听说过?”
意识到不对劲、匆匆赶出来的白榆恰好听到这一句:?
泽菲尔:“噗,嘎嘎之神,亏他想得出来,还不如漆黑之翼永恒静寂之主呢。”
这是某本轻小说里面中二主角经常挂在嘴边的神明。
白榆:“是,喝醉了吗?”
泽菲尔:“肯定喝醉了。”
相当笃定。
他甩甩尾巴,开始怂恿白榆:
“你现在站在他面前,他说不定会把你认成某位老朋友呢。”
白榆:“这样,不太好。”
她刚要拒绝这个提议,月光精灵便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猛地回过头,把手按在白榆的肩膀上,表情悲伤:
“路德维格,你的个子怎么变矮了?”
难得见到精灵醉酒的姿态,泽菲尔憋笑,代替白榆回答:
“晒了太长时间的太阳,所以稍稍有点缩水。”
“你的声音好像也有点变化。”
“咳咳,可能是因为天气变化得太快了,所以嗓子有些不舒服。”
“你的翅膀怎么也变小了?”
“最近在换羽毛,稍微长一点的都掉光了,所以才会看起来比较小。”
白榆:……
一来一往的对话实在有些熟悉过头了,她想起今宵月明讲过的童话故事,悄悄道:
“泽菲尔大人,你现在,和故事里的狼外婆,有点像。”
这句话还是太委婉了。
不能说是完全相似,只能说是……
泽菲尔:“我又不吃/精灵。”
他甩甩尾巴,用“精灵友人”的口吻道:
“我的好朋友,或许你该回去了,需要我送送你吗?”
霜顶着脑门上还没消下去的红痕,摇摇头:
“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不用送了。”
他抬步就走。
“咚!”
月光精灵的额头再度和树干相撞。
白榆:“真的,没问题吗?”
渡渡鸟:“嘎!”
它停在灌木丛上,抬起漆黑的翅膀,展开,平放着递到白榆面前。
真正的渡渡鸟语十级学者相当自然地掏出25铜,放到渡渡鸟存钱的小袋子里:
“一定要把他,安全送到,最好能送到精灵手里。”
渡渡鸟:“嘎嘎。”
它用翅膀拍拍胸脯,摆出一副相当靠谱的姿态,随即,它飞到稍远一些的地方,找过来一根长长的藤蔓,递给白榆。
白榆把藤蔓的一端系在它的爪子上,又把另一端系在月光精灵的手腕上。
渡渡鸟拍拍翅膀,以“放精灵”的架势,带着霜避开各类容易撞到脑袋的树木、容易绊倒的地方,消失在森林中。
画面稍微有点滑稽。
就像是一只风筝在牵着精灵走路,全自动导航的那种。
白榆目送了一段距离,确认霜没有出现脑袋撞树、平地摔、被沼泽吞没的情况后,才放下心来,慢吞吞地折返回去。
虽说有点乌龙,但这次的事件足以佐证一件事——
酿酒的方法没有出错,成品也是酒类,就是口味比较接近无酒精含量的饮品。
“似乎是,花精灵,也可以接受的口味?”
虽然不知道甜酒是什么味道的,但她酿出来的酒,是毋庸置疑的“甜”酒。
泽菲尔:“嗯,干脆就拿这个当礼物吧。”
白榆:“想要,买一点,漂亮的包装。”
她拨弄了一下轮盘,打开任意门。
【当前所在区域:米歇尔山脉】
米歇尔山脉,基洛公国与暗之国耶格尔的陆上分界线,放眼望去都是连绵起伏的山,根本就没有可以购买“漂亮包装”的地方。
泽菲尔:“……你的动作太快了。”
他都没来得及丢风魔法。
白榆蹭蹭他的脑袋表达歉意,戳开商店的直购界面。
里面只有漂亮的包装纸,没有可以装酒的瓶子。
正苦恼的时候,泽菲尔突然用绒尾戳了戳她的翅膀:
“看那边。”
白榆顺着他用尾巴指出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一座由各种矿石和锻造工具堆成的小山,最顶上甚至还歪放着一个锻造炉,这座小山由看不出材质的粗绳固定着,眼下正在缓慢地移动、上升着。
她听见沉重的脚步声。
片刻后,只露出冰山一角的小山以相当惊人的姿态展露出全貌,几乎有两层楼那么高,背着这座小山的,是一名身高和她差不多的男……
白榆盯着对方的络腮胡,陷入微妙的沉默。
同龄的男孩子,她只接触过混血,还有就是在歌之城摆摊时,偶尔会见到路过的同龄人。
“泽菲尔大人,男孩子,这么小,就开始长胡子了吗?”
提出了相当奇怪的问题。
泽菲尔:“笨蛋,那是矮人。”
就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语一般,背着大堆行李的矮人拥有相当不错的视力,看到莫名出现、嵌在岩壁上的木门,兴冲冲地蹦跶起来:
“嘿,那边的小家伙,我闻到了葎花的香味——能卖给我几朵吗?”
是相当豪迈的音色,和在歌之城遇到的开朗老爷爷差不多。
白榆顾不上研究“矮人到底是什么年纪”这一深奥的问题,她担忧地注视着被他背在身上的行李,总觉得那上面的东西有些摇摇欲坠。
真的不会,掉下来吗?
第69章
卢克是一名矮人。
在三十岁之前,他生活在东大陆的矮人族小镇,爱好是喝酒、锻造、听自己的冒险家朋友吹嘘他们的英勇事迹。
酒这东西,对卢克而言,是茶余饭后的佐料,是换取有趣故事的“道具”。
喝下它后,冒险家们能把芝麻谷子一般的小事都说得险象横生、精彩至极。
没什么力量、只能杀死一只史莱姆的冒险家说,他今天杀死了一只想要吞噬万物的危险魔物;
不敢向心上人表白的冒险家说,他今天和喜欢的人说了一句话,但因为对方笑起来太好看,他忘记了已经打好腹稿的话题,只能呆呆愣愣地转过身,狼狈遁走。
前者为打败了一只史莱姆志得意满,后者为错失和心上人说话的机会痛哭流涕。
卢克是那个最忠实的倾听者。
他沉默寡言,即便是喝醉了,也不会吐露出那些过度夸张的话语,只是坐在一边,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冒险家朋友手舞足蹈。
他的朋友们问他——
“卢克,卢克,你最近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呢?”
卢克说,当然,他研究出了让锻造炉延长使用寿命、增加稳定性的办法,还用随处可见的矿石试验出了适合制作武器的新物质,火苗在跳舞、他的铁锤在挥舞的过程中,会发出富有节奏感的美妙音乐。
冒险家们从来都不会觉得他所讲述的内容有些无趣,每次都会认真地听完,然后勾住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之后他们的装备和武器,都要拜托给卢克,这样一来,卢克就会成为勇者背后的矮人。
等到他年纪大的、变成白胡子老卢克了,说不定会有听过冒险故事、对成为勇者心怀向往的年轻冒险家过来光顾他的生意,如果老卢克在那时已经没办法再挥舞铁锤,就可以坐在落灰的锻造炉旁,给年轻的冒险家讲述过去的故事,然后掏出从前制作的装备,狠狠宰新人一笔。
卢克点头,说好,不管怎么样,由他所锻造的武器肯定可以能打得过史莱姆,那可是能够吞噬万物的危险魔物。
冒险家们哄堂大笑,杀死史莱姆的冒险家发出一连串尴尬的咳嗽声,在缓过劲之后,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还要求卢克把他的故事也一并讲给新人听。
他所认识的冒险家们经常组队行动。
在装备出现损坏、耐久度岌岌可危时,他们会一起来到矮人族小镇,光顾卢克的店铺,看着他重新锻造装备,在当天的傍晚,在店铺边热热闹闹地摆上一桌,和他一起吃饭、喝酒。
在他的朋友们看来,卢克就像是一棵树,虽然个子有些矮,但这棵树始终站在那里,不曾改变、也不曾移动,从他接过母亲的铁锤、可以独立锻造,到依旧独身的三十岁。
三十岁生日那天,相熟的朋友不约而同地放下冒险任务,来为他庆祝生日。
卢克喝完最后一杯酒,吃完朋友们买来的蛋糕,突然跳到了桌子上,大声宣布,他决定关掉店铺,离开矮人族小镇,去当一名游荡锻造师。
冒险家们喝得晕晕乎乎,但依旧保留有些许神智,在短暂的沉默后,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鼓掌的、吹口哨的、还有把卢克扛起来到处乱跑的,最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聚在一处,把卢克高高地抛起来。
矮人居住的小房子比较低矮,醉酒的冒险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那天晚上,卢克和天花板亲密接触了二十多次,差点就在尚未开始实现梦想之前,提前一步去见自己的老爹。
是的,梦想。
十岁之前,卢克的梦想是经营家中的铁匠铺,让自己的妈妈过上悠闲的养老生活。
他努力地学习锻造技巧,在十五岁那年实现了这个梦想。
随后,锻造便成为了他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成为卢克这一个体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开店的过程中,他与各种各样的冒险家相识,倾听他们的故事、见证他们的冒险。
整整十五年。
梦想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小小的勇气在矮人的心中累积,被一个又一个冒险故事浇灌,最终,在他三十岁生日那天破土发芽。
既然这个世界上可以存在游荡法师、独行剑士,为什么不能出现一名独自踏上旅途的锻造师呢?
矮人是命运女神的眷族,但他们表达自身信仰的方式,并非是顺从命运般的随波逐流,而是用自己的双手去掌握命运。
稍显奇异的梦想,也属于“命运的一部分”。
离开矮人族小镇那一天,他的冒险家朋友为他送行。
已经成家的冒险家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照顾好他年迈的老母亲。
“需要照顾”的矮人拎起铁锤,没好气地砸了一下冒险家的脚背,又伸出长着厚厚茧子的手,拍拍儿子的肩膀,姿态豪迈,让他放心去闯,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先尝试着自己解决,实在解决不了,也不要担心丢脸,一定要向庇护他们的神明求助。
大家七嘴八舌地交代一通,便把背着行囊的卢克推上旅途,高兴地挥挥手。
卢克很享受属于锻造师的旅途。
他走过了东大陆的各个角落,帮落魄的贵族铸造过可以保护心脏的护具,也曾帮心怀梦想的女性铸造过锋利无比的宝剑,偶尔加入某支冒险小队,成为短期雇佣的“专属锻造师”,在一帮新人应付不了魔物、仓皇逃窜时,拎着铁锤冲上去,把魔物锤到地里。
与不同的人相遇、看到不同的风景,在拥有些许冒险元素的旅途中,他的性格开始向自己的朋友们靠近。
“但也有一些小小的缺点,比如说,如果我走到一片荒郊野岭,突然想要喝酒,就只能忍着。”
卢克说完自己的故事,举起变成空荡荡的酒杯,
“再来一杯!”
矮人的脸被络腮胡挡住大半,这让白榆根本没办法通过观察脸庞的方式分辨他有没有喝醉。
幼年期天使犹犹豫豫地坐在椅子上:
“喝太多酒,不好。”
月光精灵就是铁证。
如果没有渡渡鸟引路,霜还没走几步路,就要变得满头是包了。
“我还没喝几杯呢。”
卢克试图利诱,
“我会做机械翼,最新款!”
泽菲尔很不屑:
“她本来就有翅膀。”
“咦,不是装饰啊。”
矮人摸摸胡子,把目光转向白榆的肩膀,
“缩小版机械翼也能做,要不要给你的猫装一个?”
他用骗小孩一般的口气怂恿道:
“你想想,其他小孩养的猫都只能在地上走、顶多就是从这边屋顶跳到那边屋顶,你的猫能飞到天上!多酷,到时候其他小孩子都只能看着你眼红。”
白榆慢吞吞地“哦”了一声,露出不太好意思的表情:
“可是,泽菲尔大人,本来就会飞啊?”
泽菲尔甩甩尾巴,在微风的簇拥下,飘浮起来,又落回原位,得意地昂起脑袋:
“我还能带着她一起飞呢。”
白榆点点头:
“而且,泽菲尔大人,不需要,和其他猫比较。”
她并不执着于获取其他小孩的羡慕、崇拜的目光,只是和泽菲尔待在一起,她就会觉得很开心。
卢克连着吃了两个软钉子,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白榆:“卢克爷爷,您刚才说,会制作缩小版机械翼。”
她停顿了一下,伸出手,比划出一根拇指的长度:
“这种大小的餐具,可以做吗?”
说完,她意识到这个要求似乎有些为难矮人:
“如果不行的话——”
“可以,当然可以!”
卢克生怕她反悔,一口打断她的补充说明,
“别说小型餐具了,你想要这种大小的机械翼,我也能给你做出来。”
白榆侧过头,悄悄问泽菲尔:
“为什么,一直在强调机械翼啊?”
泽菲尔:“机械翼的制作流程相当繁琐,需要大量经验和精细的技艺,他大概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手艺值得信赖?”
简单易懂。
白榆完全理解了,委婉地拒绝了试图推销机械翼的矮人:
“只需要,餐具和瓶子,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外观上漂亮一点。”
“这个简单。”
卢克嘿嘿一笑,捏住大拇指和食指,上下搓了搓,
“至于报酬……至少要让我喝个痛快吧?”
白榆冲爱喝酒的矮人露出谴责的目光。
卢克:“别担心别担心,用葎花酿制的酒可不会损伤身体,就算因为醉酒睡过去,第二天也不会头疼。”
他伸出手,胡乱地揉搓了一下幼年期天使的脑袋,把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泽菲尔用绒尾抽开酒鬼矮人的手,用风魔法压平白榆翘起来的头发,重新编辫子。
白榆走回烹饪点,继续调制酒类。
卢克依旧在讲述有关旅途的故事,她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
“卢克爷爷,有回去过吗?”
“回去过啊。”
卢克接上她的话茬,笑眯眯道,
“我的朋友们,现在该叫老伙计了,他们的身子骨都很硬朗,只能打得过史莱姆的冒险家成为了到处编故事的吟游诗人,不敢和心上人说话的冒险家在苦等十七年后,终于熬死了心上人的第二任丈夫,现在已经成家立业了,我有很多朋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他晃着空空如也的酒杯,注视着残余在杯壁上的酒液,像是漂亮的夕阳、也像是晕染天空的晚霞:
“至于我的妈妈,在八年前的某个傍晚,葬在了镇里风景最好的地方。”
白榆慌张起来,觉得自己让卢克想起了难过的事:
“对、对不起。”
“哈哈,不用向我道歉。”
卢克笑了起来,
“刚才那杯酒很好喝,让我想起了一些有关日落时分的美好记忆——从诞生到死亡,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很少为妈妈的离去感到悲伤,因为,我很清楚,在她离开之前,我们共同经历过很多个日落。”
铁匠铺总是很忙,可以悠闲谈天的时间,往往是在日落时分。
“谢谢你。”
他说。
第70章
【恭喜您卖出了:
莓莓日落酒×4
甜米酒×2
辛酒×1
……展开阅读-
追加赠品:葎花×30】
【恭喜您获得了:
微缩餐具(套)×2
特小号瓶子×20】
【命运的信徒对您心怀善意。】
【您在矮人族小镇的声望稍稍上升了!】
白榆站在门口,目送卢克离开。
和来时一样,他依旧背着小山高的东西,只是行囊边多出来一个储物袋,上面随意地挂着一串葎花。
直到最顶端的锻造炉也隐没在山脉的轮廓中,她才收回视线:
“泽菲尔大人,神明,也会拥有领地吗?”
最后跳出来的两条游戏提示,她在游商市集上见过,内容大差不差。
命运女神似乎是直接和矮人族小镇挂钩的,只要祂的信徒对白榆产生善意,她在矮人族小镇的声望就会稍稍上升。
泽菲尔:“在东大陆比较常见。”
“西大陆的话,神明比较多,大多是喜欢到处乱窜的个性。要是把区域划分得太细、硬是让某位神明来庇护的话,可能还会惹出来一些不大不小的乱子。”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让结缘神专门负责某块区域,那块区域居住的存在又都是祂的信徒……祂很有可能会搞出让信徒随意变幻性别、支持一夫一妻制(字面意义)之类的奇怪变革,非常混乱中立。
泽菲尔:“在西大陆,明确拥有‘领地’的,好像只有天使一族的神明。”
疑问被解开,白榆点点头,回到店铺内,重新把任意门调整到月光沼泽。
随即,她回到柜台边,盯着微缩餐具和特小号瓶子看。
这些东西都是卢克用加热后的矿石混合制作的,呈现为白瓷一般的质感,釉体上用不同颜色的矿石粉末勾勒出浮雕般的图案,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漂亮的袖珍玩具。
“感觉吹一口气,它们就会滚到桌子底下。”
白榆发出小小的感叹声。
卢克听说餐具和瓶子的用途后,特意采取了质量比较轻的矿石,便于花精灵拿放。
泽菲尔:“应该摔不坏,矮人的手艺还不错。”
天使和猫对着小小的工艺品兴致勃勃地观察了一会儿,直到游戏面板发出叮咚一声脆响。
【全新活动“花之庆典”即将开启,服务器将暂时关闭,进行世界维护。】
【请玩家自行寻找安全区域下线,30s后自动弹出。】
白榆:“咦?”
这次没有弹出“医疗专用游戏舱,玩家无需下线”的提示,她疑惑地歪歪脑袋,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
无事发生。
泽菲尔抬起爪子,在她眼前晃晃:
“发什么呆?”
他用绒尾戳戳白榆的翅膀:
“去不去钓鱼?”
白榆:“好哦。”
她很快就把那点小小的疑问抛在脑后,去烹饪点搓出来一堆鱼饵,拿起钓竿,拎起小桶,向小溪进发-
《神座》交流板块
★攻略/剧情相关★
【[攻略帖]活动·花之庆典速通攻略】
【发帖人:风巽】
〖风巽:有点无聊,写个攻略玩玩。〗
〖今宵月明:……你不是才和我说完晚安?〗
〖风巽:三分钟前,你和我说要睡觉了。〗
〖淮瑜:是这样的,在我们星网,“晚安”和“要睡觉了”只是礼貌性用语,仅仅代表说出这句台词的人即将开始独自冲浪的私人空间。说了这么多并不想要点赞——内讧暂停,大佬,请说攻略。〗
〖清竹:但游戏不是还在维护吗?《神座》好像没有内测版本吧?现在还待在游戏里的,应该只有使用医疗专用游戏舱的玩家?〗
〖埃托奥:嘿嘿,一看楼上就是才入坑没多久的小萌新O3O花之庆典每年都会举办,时间一般都固定在三月中下旬,和常规的节日差不多,就是持续时间比较长。差不多类型的,还有皎月季的秋月祭典,不过秋月祭典的准入门槛比较高,得和月光精灵搞好关系才行。〗
〖清竹:明白了,谢谢解答!〗
〖妞妞溜溜了吗:攻略……拖延症患者真的很需要攻略……从来都没有拿齐过活动奖励qwq上次的地上巡游大集会活动,我看那个猪头泔水桶模型很丑,再加上没时间拿到更多的藤苔奖章,就没换。最近突然觉得那玩意儿丑萌丑萌的,一看二手市场,都炒到好几万星币了啊啊啊啊,天杀的,我还买不到!〗
〖闻夏语:其实我最开始看见那个丑丑的模型,就觉得它肯定会涨价,问就是玩家的直觉hhh〗
〖君君:只有我好奇为什么会买不到吗?虽然价格比较高,但还是有玩家在星网上兜售这个吧。〗
〖妞妞溜溜了吗:但我和你们不是一个星系啊……〗
〖淮瑜:笑死,去看了一眼楼上的主页,原来是其他星系的,那估计没办法走线下交易了,还是老老实实在游戏里攒钱吧。〗
〖妞妞溜溜了吗:但用游戏货币买这个丑东西,总觉得好不甘心TVT〗
〖玉忱:庆典活动也是活动,活动奖励也会有类似的纪念品。〗
〖今宵月明:而且花精灵的审美很不错!去年的纪念品是一枚花朵胸针,白天绽放夜晚闭合的那种,凑近闻还会有一点香气。〗
〖妞妞溜溜了吗:可恶,这个我也没拿到。〗
〖清竹:有点好奇,这些活动奖励是不会复刻的吗?〗
〖风巽:《神座》没有复刻的说法,纪念品性质的道具,只会在当期活动中出现。〗
〖天空是蓝色的:看到攻略帖,“啪”一下点进来,看到聊天内容,陷入迷茫。〗
〖风巽:现在贴,暂时不闲聊了。〗
〖风巽:
1.花之庆典有两个。
一个是由维安德尔的居民举办的庆典,只能拿到常规活动奖励(即游戏更新后弹出的奖励清单);
另一个是由花精灵举办的庆典,送给她们合适的礼物,会掉落回礼,小概率得到永久祝福,祝福是可以叠加的。
2.参加花精灵举办的花之庆典,需要得到由花精灵送出的邀请函。
邀请函只有一种获取方式,种花。
在繁星季开始的时候,种下易成活的花种(不太会养的可以多种一些),悉心看护,每天浇一点水。
根据我对今宵月明的观察,对着花说话、讲故事会有更大概率种出花精灵。在花朵中诞生的花精灵返回维安德尔前,会送出一张邀请函。如果种出来的花精灵比较多,会收到很多张,但没办法出售也没办法转让,上面写了名字,算是绑定道具。
3.去参加花精灵筹备的庆典,需要带上礼物。
我的建议是多准备一些,就算其他花精灵没有给你邀请函,也可以一视同仁地送。她们的个子比较小,所以礼物不用准备得很大,也不用太在意价值,只要是拿到一颗玻璃纸包着的糖果,就会开心很久。
收到礼物的花精灵都会给你回礼,可以顺便攒一波限时成就点,用来兑换活动奖励。祝福是小概率掉落的,如果长得比较嫩、很有童心、性格纯粹天真的话,获取祝福的概率会大一些。
只要把礼物挨个送到花精灵手里,不遗漏任何一个,活动当天就可以拿满奖励,限时成就点还会有多,可以拿去在庆典上当钱用。〗
〖天空是蓝色的:嗯…感觉被这个速通攻略排挤了……有什么种子能种下去就开花吗?〗
〖冬瓜星大王:我也是。种什么死什么,设置这个隐藏条件的时候,有考虑过我这种先天死植圣手的感受吗?〗
〖风巽:花之庆典开始后,花朵里就不会再诞生花精灵了。〗
〖风巽:不擅长种花的话,可以找个会种花的组队,让队友多种一点,偶尔去浇水,经常带对植物有益的肥料回来。〗
〖冬瓜星大王:上面不是说邀请函没办法转让吗?〗
〖今宵月明:可以和花精灵打商量的啦,而且也不算转让,浇水和施肥都算是“照顾”。风巽也不太会种花,花圃里的花一般都是我在照看……花精灵一般称她为行踪诡异、但会浇水施肥的奇怪人类,在我拥有邀请函的前提下,会有花精灵愿意邀请她的。〗
〖幸运花:噗哧,完全就是同情分啊。〗
〖风巽:= = 〗
〖风巽:睡了。〗-
白榆做了一个梦。
她漂浮在充斥着奇怪液体的圆柱式舱体中,身体各处都连接着材质特殊的皮线,冰冷的芯片贴在额头上、太阳穴旁、心脏处,心口处的皮线分出好几股,顺着四肢一路延伸。
在淡绿色的液体中睁开眼睛,并不会导致眼睛刺痛,但只是稍稍撑起眼皮,就感受到一股很深的疲惫感。
皮线在缓慢颤动,逐渐和微弱的心跳声融为一体。
她缓慢地动弹了一下手指。
头很痛,记忆也混混沌沌的,剧烈的痛楚抽走大部分感知、又将记忆的海洋搅得浑浊不堪。
透过透明的舱壁,她看见正在数控台忙碌的仿生人,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吹起来一串小泡泡。
“叮咚。”
像是铃声,也像是某种提示音。
她的意识被温柔地托举起来。
就像是溺水之人被带出水面后的第一反应,白榆从床铺上睁开眼,一边咳嗽,一边抓住值得依靠的事物。
泽菲尔突然被抓住尾巴,绒毛像是应激般炸开,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凑近一点,开始观察白榆的脸色:
“怎么回事?”
白榆还在咳嗽,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泽菲尔抬起爪子,轻轻压在白榆的额头上。
在发烧。
意识到这一点,店铺里的风元素躁动起来。
片刻后,一瓶药剂,一碗黑乎乎的、只能看出根茎类轮廓的奇怪汤水被风托运到阁楼上。
白榆裹着被子,乖乖地坐在床边,先把药剂喝掉,让泽菲尔试试额头的温度,降下来后,开始慢吞吞喝汤。
卖相古怪,但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根茎被煮得很透,用勺子一搅就碎,喝起来像是加了糖的南瓜粥。
泽菲尔也被裹在被子里,只有毛茸茸的脑袋露在外面。
他盯着白榆喝下大半碗汤水,发现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也不再咳嗽后,再次询问情况:
“刚才是怎么了?”
昨天又没有吹冷风,也没有接触疑似生病的顾客,怎么会突然发烧?
“做了一个梦。”
“噩梦?”
白榆缓慢摇头:
“虽然,已经忘记了,但应该不是噩梦。”
泽菲尔:“都被吓醒了,还能忘记梦的内容啊。”
白榆已经缓过劲了,咕咚咕咚喝掉汤水,看着碗顺着楼梯飘下去,抱住看起来还有些担心的泽菲尔:
“谢谢泽菲尔大人!汤很好喝!”
……恢复得还挺快。
泽菲尔不太自在地别开脑袋:
“你喜欢喝的话,也不是不能给你做。”
一缕风悄悄溜到楼下,把摊开的食谱重新合上,又兢兢业业地清理起一片狼藉的烹饪点,把看起来坑坑洼洼的厨具挨个恢复过来,最后,所有失败品都被打包销毁,不留一丝痕迹。
白榆:“好哦。”
她用下巴蹭蹭泽菲尔的脑袋,打开游戏面板。
【[活动]花之庆典已开启!】
【花之庆典】
【每到繁星季末尾,维安德尔的居民便会和花精灵一同举办庆典。庆典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但由于维安德尔人的想法总是充斥着浪漫主义的色彩,所以,他们偶尔也会遇见一些小小的烦恼。优秀的冒险家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尝试着帮助他们吧!当然,如果你更想单纯地享受庆典,也可以进行各种类型的挑战,它们同样能帮助你得到一些奖励。请记住,“好奇心”是可贵的,你可以选择任何一种方式来探索庆典。】
【帮助维安德尔人、进行庆典游戏挑战、自由探索,均可获取限时成就点“欢庆之花”。】
【欢庆之花兑换清单:
神眷值(点击查看对应神明)×1(兑换限额:99)
高阶技能书(自选)×1
高阶素材(自选)×1
可支配点数×1
……
花朵头饰(自定义)×1】
【在花之庆典持续期间,欢庆之花将转换为活动区域的货币。】
白榆:“但是,限时成就点,活动结束后,就会消失啊?”
上次活动的限时成就点是“藤苔奖章”,没有实体,存在形式和积分很相似,攒到多少就换多少。
像是在解答她的疑惑,游戏面板很快便弹出补充说明。
【兑换点限时开放中……请自行探索!请自行探索!】
泽菲尔:“先去看看情况吧。”
白榆点头。
她走到楼下,把前两天已经包装好的礼物都塞到储物手环里,又打开素材柜,挑挑拣拣一番,把剩余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这才走到任意门边。
【当前为活动阶段。】
【“任意门”随机属性更改为定点属性,该改动可随时还原,请提前修改,避免浪费次数。】
白榆低下头,发现轮盘边多出来一个小小的按钮,眼下正处于默认的开启状态。
轻轻触碰了一下,便有一行发光的小字浮现出来。
“定点区域,维安德尔。”
她挨个念出来,突然想起来什么,
“任意门,可以升级吗?”
泽菲尔:“应该可以。成就点礼包和阶段性奖励差不多,说不定之后就开出来让任意门升级的条件了。”
说完,他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白榆:“总感觉,又要花很多钱。”
她代替泽菲尔说出心声,突然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所以,要找到兑换点,还要摆摊赚钱!”
幼年期天使雄赳赳气昂昂地推开任意门,才抬起脑袋,便被眼前的景象震在原地。
到处都是盛放的鲜花。
建筑物被拢在缤纷的花墙中,街道上四处妆点着芬芳的花卉,传送阵的辉光在西南角闪耀,几乎要映亮天空。
两座白色的高塔隔着花的海洋遥遥对望,一座塔刻印着倒转的沙漏,被颜色朴素的花朵环绕,一座塔刻印着圆环状、形似祭坛的符号,被不同色彩的瑰丽花朵环绕,看起来就像是在用特殊的方式打擂台。
穿着白袍的法师抱着大堆素材,从转角处匆匆走过,险些撞到正在飞来飞去看热闹的花精灵,关键时刻,坐在长椅上的黑袍法师轻轻挥了挥法杖,把花精灵带到自己这边。
逃过一劫的花精灵拍拍胸口,落到法师的书本上,试图把那本大部头的法术书籍翻开,努力掀开一条缝后,从远处刮过来一阵风,她骨碌碌地滚进封皮底下,险些被厚重的封皮压成一块薄饼。
渡渡鸟们盘旋在各处,花精灵们三五成群地坐在它们的背上,发出欢快的笑声。
年幼的孩童背着透明的羽翼,在大街小巷中穿行,不时停下来,与相熟的同伴比较“谁的翅膀和花精灵的更像”,最终是背着玻璃翅膀的小男孩略胜一筹,但玻璃制品实在太重,很快,他的脚步便变得沉重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翅膀与地面接触,多出来好几条裂纹。
他的父母站在旁边,用看热闹的表情观察男孩哭嚎着打滚。
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女孩被哥哥的丢人动静吵醒,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跳下来,走过去,往哥哥的脑袋上糊了一巴掌。
男孩停止哭泣,抽抽噎噎地站起来,背着满是裂纹的翅膀,垂头丧气地跟上家人的脚步。
白榆睁大眼睛,四处观察着周围的景象,觉得哪里都很新奇、哪里都很有趣。
“好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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