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回京◎
陆晔也很难见到这样的阵仗,带着兰清越过去一同的向所有人请安,只余光看向屋外,那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六师姐,此时正晒着太阳坐在院中假山之上,死活都不肯进来,明明刚刚还在嘲笑别人。
"你是官家的人?"墨奇幻身边坐着的那个老头冷着脸,看不出情绪。
“师伯……”
陆晔顿觉着头疼,墨师伯是墨奇幻的亲兄长,墨家的家主常年不在,本就是分权给家主的四位兄弟,不分大小,各管一块,偏偏这位师伯有掌权的渴望,其余人又懒得和他争,以至于平日见不着人,稍微有点小事,这位就出来摆掌事的款儿,墨奇幻都烦死他了,他还偏偏不自知。总觉着要让大家敬着他,连小辈的事情都爱插手。
“你住口,让你旁边那位来说。”屋内五六个老人家,就属这位穿的最华贵,看着到像是有几分气势,但陆晔就觉着这人外强中干,听师父平日吐槽,这人之前学艺也眼高手低,到了老了对于技巧也一事无成,若不是顶着墨姓,早被宅子扔出去自生自灭了。
兰清越没让陆晔为难,拱手道:“算是有份差事。”
“那你回去吧,要么陆晔和你走,在墨家除名,要么你一人离开,陆晔留下。”墨奇峰捻着胡须,强硬的说道,根本没有给别人反应的机会。
陆晔大怒,刚要辩驳,坐在一旁的墨奇幻不干了,起身就骂道:“我徒儿的婚事,你个老不死的插什么手,我都什么没说呢,你憋的什么坏心思,真拿自己当家主了?家主都没你事儿多,平日里扛事儿的时候人躲了,没事儿的时候指手画脚,老子忍你很久了。”
周围几位老头老太太赶紧起身拉架,和稀泥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你……你……”墨奇峰抖着手指着墨奇幻,往后一仰差点摔倒。
陆晔一句话都不说了,拉着兰清越往后退,身后忽然有人拍肩,陆晔一回头是金蛮从假山上下来了。
“还不走?等会打起来了,我们看着老人家们会不好意思的。”
陆晔心领神会,拉着兰清越就跟着金銮往后头跑。
“之前也没那么夸张啊,师伯到底干嘛了?”
金銮撇嘴嫌弃,没好气道:“没啥,之前不是混进来几个细作嘛,冒充大师兄和乌师妹的,家里有人都看出来了,偏偏大师伯没看出来,还收了人家的孝敬,想带人去老宅,等着事情爆出来了,他干脆当事情没发生,人躲的师父都找不到。后来还是师姑她们出面把这事情料理了。家里人对他都有意见,说他德不配位,偏人家自我感觉良好。”
那还是过年的事情,陆晔也记得很清楚,原以为解决的很顺利,没想到关键时刻师伯掉链子了。
家里吵吵闹闹是常事,师伯官瘾大但众人也不惯着他,他也就在小辈面前摆摆谱,到不是什么大事。
陆晔是没放在心上,可她转头看向兰清越的时候,却觉着他心事重重。
墨宅里的人都很忙,能抽出时间与陆晔聚聚已经是奢侈,大家大多专注于自己手上的工作,所以一起在陆晔的院子里聊了会儿天,听听金蛮师姐聊聊出门行侠仗义的牛皮,也就都回去了。
兰清越一直表现的都很得体,别说摆谱,整个就像是陆晔的小厮,鞍前马后,招待客人,没人能挑出一点儿毛病。可陆晔就是觉着兰清越有点心不在焉。
“你是不是在意我师伯说的话。”
兰清越将东西收拾好,感受到这屋子里独属于陆晔的气息,人也放松下来。
“也不是,不过他说的其实没错。”兰清越贴着陆晔坐着,不由自主去捉陆晔的手指,“墨家延续了那么久,历经多少王朝,一直如此兴旺的原因,也是从不与官家牵扯,他们从来都是做自己的事情……”
“哈哈。”陆晔忍不住笑着打断道:“是谁给你的洗脑包,别把墨家想的太神圣了。”
兰清越眨眨眼,反应过来也觉着好笑,只是他从进门到现在接触到的东西,都是外头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东西,就像是两个世界。
不用人力的传送带,远程点菜的按键,还有很多有着古怪谜题的大门,透明却坚硬的窗户,以及不知道用什么作为动力,可上天可下水的木质动物,更让他惊异的是陆晔的院子,可以自动添加柴火的炉灶,有着轮子,用人力交替踩踏可以跑出很远的车子,还有由木兔转圈可以转动的风扇,甚至于茅厕都修的干净整洁,还可以自动冲水,完全不需要恭桶。
“完全独立在世界之外,只是表面上,但实际上墨家从未中断对外的交流,也从不阻碍家里的孩子们与外头的人交往。”陆晔靠在软垫上看向正面宽大的玻璃窗,窗外蓝天白云,与沛州其他的地方没有任何区别。
兰清越也学着她躺在软垫上看向窗外,他忽然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往窗外看过。
“墨家的直系血脉可能真的与官家没什么联系,但是亲传弟子还有外家子嗣,多多少少都与世家有千丝万缕的关联。”陆晔鬼鬼祟祟凑过去和兰清越咬耳朵:“我听说,我师父有个师姐的嫡亲妹妹嫁给了什么王爷,算起来应该算是你婶婶。”
兰清越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就将皇室成员调查个遍,但从未听说谁家与墨家有过姻亲。
“哪家?可是藩王?”
“不是藩王,我听大师兄说,是什么闲散王爷,最是喜欢书画,那位王妃也爱丹青,算是情投意合。”陆晔拉着兰清越的发丝打着卷,回忆道。
“爱丹青?”兰清越恍然,“皇家未就藩的王爷只有三位,一位没了,王爷之位也没世袭,降了等,还有一位出家做了和尚还没有子嗣,然后就是我小叔,其实我小叔的儿子你也听过。”
陆晔仰头很是疑惑。
“段禾禾的上官,那位大理寺少卿。”兰清越忽觉心上一喜,有了这层关系,后头想请婶婶在京城照顾陆晔也有个由头了。
“难怪你们穿一条裤子,原来是堂兄弟。”陆晔到是能串起来了。
“他并非世子,是家中次子,喜好办案,学识也广。圣上就干脆让他去大理寺查案,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兰清越埋进陆晔怀中,舒服的叹息道:“过些日子陪我回京好不好?我都介绍给你认识。”
陆晔到没矫情,她也知道时态逐渐严重,他们来沛州的路上,兰清越都每日在查看书信回信,藩王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要不是藩王之间利益没有谈妥,现在可能都联手一同围困京城了。
“定了亲就走。”
兰清越褪了外衫,拉了薄被过来盖住两人,而后伺候陆晔拆发更衣,两人也没回床上,就在面对窗户的软榻之上相互依偎。
“我今日与师父师姐说的句句认真。”兰清越耳朵都羞红了,可还是拉着陆晔的手小声道:“我从小的经历让我见识的多,我这副模样也不像外头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我娶媳妇也不是为了让人伺候,耍爷们脾气。阿晔,只要你想,对我做什么……唔……”
陆晔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星际的小片,她一把捂住兰清越的嘴,羞斥道:“他们玩笑,你到也跟着当真,这事儿……再说!”
兰清越软着身子由她捂住嘴,双手到是不闲着,将人拉进怀里,嘴角却偷偷的翘起,他就是故意的。
宣国定亲都不复杂,男方将“半礼”送到女方家里,而后问名,对个八字,因着陆晔暂时还没想定下婚期,聘礼也还在京城准备,所以就只送了婚书,再请墨家人吃一顿饭,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兰清越为了日后让陆晔回娘家更方便,他干脆在封丘附近买了一大块地,与陆晔在临走前托付给了墨家人,就指明要墨家的那种设计和配置,如此到误打误撞到得了陆晔的欢心,还特别将之前预备给丰州那块地的整体设计图拿了出来。这地方土地开阔,又靠着封丘,不但墨家的工匠办事方便,后头盖成什么样周围的百姓都不会奇怪,只能说,这地儿除了地价昂贵这一个毛病外,全是优点。
曾经是陆晔不愿意买这里的地吗?还不是因为根本买不起。
等坐着马车抱着装地契的匣子,陆晔居然还觉着自己在做梦,兰清越到是欢喜道:“等着回京,我所有的地库钥匙还有地契都给你,你每天数着玩。”
只要阿晔高兴,皇城的私库他都想带着她去看看。
两人正闹着,外头燕一过来回话,兰清越取了信件展信一看,眉头微微皱起。
陆晔也不问,只安静的将那装地契的匣子收好。
“阿晔?”
“什么?”陆晔没回头。
“如果说,如果说岳父不是你亲生的父亲……”
兰清越正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陆晔毫无情绪波动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我父母亲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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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陆晔身世◎
陆晔又不是真正的陆叶儿,她跟着陆仁义一家逃难回去,又因为被陆李氏识破,每天都过的小心翼翼,身边不经意的聊天内容,陆仁义有时候下意识的举动,还有到了梅村偷听陆梅友和陆贾氏的对话。她没有亲情滤镜又不害怕去触碰真相,自然要比原主看的明白,看的透彻。更何况在她选择隐瞒性别的时候,陆仁义如此孝顺的人居然在临死之前默认了,不问缘由甚至还帮她掩护,即使她这种行为在陆家这样重男轻女的家庭里算的上大逆不道。
现如今,陆家夫妇已经不在人世,父亲到底是出于父爱还是另有原因,已经无法探知。可有了陆梅友那似是而非的线索,还有陆叶儿和陆家那完全不同的长相,陆晔估摸着这里头就内有乾坤。
“燕组去了趟梅村,陆梅友瘫痪在床,想要活下去只能说实话。”兰清越将书信递给陆晔,却被她推了回来。
“所以呢?”竟是连字都懒得瞅一眼。
兰清越轻点陆晔的鼻尖,将书信放下,给陆晔倒了杯茶。
“陆梅友其实也不清楚你到底是不是陆仁义的孩子,但是他记得在大约十五年前,陆仁义和陆李氏得了贵人亲眼,似乎还在贵人跟前当过差得过赏,那时候他们一家在殷州附近,还常常送些银两回去。直到你一岁的时候,陆仁义夫妇脱离了那位贵人,而后带了不少财物离开,去了殷州榕省生活,一直到你十一二,榕省旁的渠堰发生兵变,再加上饥荒,他们才带着你投奔了陆梅友。”
陆晔取了茶,润了润唇,想想道:“我娘应该不知道我不是她的孩子。”
那种母爱是装不出来的,尤其是她换芯了之后,陆李氏一下就看出来了,她那样努力的去扮演都露出了马脚,可见这位母亲对女儿的了解。
“当年,岳母确实有怀过一个孩子。”兰清越净了手开始给陆晔切水果,梨子细细去了皮,将晶莹的果肉切成颗颗小丁,再放了勺在一旁。
陆晔瞧着那双和梨肉差不多白的素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梨子的味道太香了。
“陆梅友曾经收到过岳父的信,说明了岳母怀孕的消息,所以他也不能确定你到底是不是那个孩子。”兰清越将琉璃小碗放在陆晔面前,再拿水洗净了梨汁。
陆晔撇开微红的脸,一边暗怪自己色迷心窍,竟有一刻想将兰清越带着梨汁的手指含入口中,一边吃了满嘴脆甜,心花怒放。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陆家的孩子。”
兰清越有些心虚,他本该先前就和陆晔说起这事儿,可他一直觉着都是一面之词,若都只是猜想,他的阿晔受了委屈怎么办,谁料陆晔自己就早有怀疑,反而显得他想的太多。
“我近期收到了纪老太爷送来的匣子,应该是他过世前就准备好的。”
陆晔抬头道:“所以?”
“你可收了他的东西,他说让我来看看,东西可在了。”兰清越其实早就见过,但他一直都在犹豫,毕竟纪老太爷已经没法出来证明。
“啊,这个。”陆晔从脖子上拉出一条红线,红线上挂着一枚琥珀,晶莹剔透,圆润金黄。
兰清越接过这枚琥珀,再看向陆晔光洁的脚趾,斟酌道:“当年,武安侯带着家眷从东南大营赶回京城,结果在殷州落难,那时候武安侯的夫人身怀六甲,还专门请了人来照顾,其中之一就是陆仁义,那时候陆李氏应该也在怀孕,接着他们的行踪应该给人发现了,出了事,武安侯的夫人生产,陆李氏也受了惊吓早产。”
只有两人同时生产,陆李氏才不会发觉孩子被换了。
兰清越见陆晔有些懵,就过去抱她,继续道:“也不知是武安侯授意,还是陆仁义自作主张,更不知道陆李氏真正的孩子是不是生产之时就已经亡故,但是结果就是陆仁义拿到一笔银钱,带着孩子和妻子离开了武安侯的宅子,去了榕省。而那枚琥珀被通过特殊的渠道送给了纪老太爷。”
“可是,可是年龄对不上啊。”陆晔算了算,先皇被刺,武安侯回京,那时候她应该已经一岁了,怎么会刚刚出生。
“有两个猜想,一是凉州习俗,生而一岁,不办满月。二是陆仁义害怕被人查到,故意混淆你的年龄。”兰清越觉着两者可能都有,陆李氏也很自然的接受了。
“那你比我大六岁!”陆晔叹道。
兰清越先是沉了脸,跟着就垂眸委屈道:“阿晔是觉着我老?”
“怎么会?”陆晔赶紧捧着他的脸哄道:“我师父都说了,你往后都不会变老了,我还怕你将来嫌弃我鹤发鸡皮,是个老太太呢。”
兰清越侧脸清浅的吻着陆晔的手心,直让她痒的守回了手,才蹭到她颈边不断唤她的名,软成了一滩水。
好好的名字,陆晔被唤着面红耳赤,转身要去捂他的嘴。不料这人根本没了骨头,直接瘫倒在车内的软垫上,她也顺着力扑在他的胸口。
“阿晔若想,我也不是不能,只是这马车壁薄,我若是发出什么声音,要便宜了外头燕组的人。”兰清越说着话,竟真的拉开衣襟想要脱衣。
“你……你闭嘴吧!”真不知这人怎么练出这张厚脸皮,什么都敢说,再这样下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还不定被传什么样子。
兰清越轻笑,依旧将衣服打开,接着将陆晔那双微凉的手放入怀中暖着。
“唔……”肌肤遇凉,难免发出点忍不住的声音。
陆晔自闭了,干脆埋进兰清越的怀中,爱谁谁吧,她已经放弃抵抗了。
兰清越见陆晔羞涩,也没别的情绪,心下大定。他还有未尽之言准备等往后再说,武安侯的子嗣脚趾都异于常人,两只脚的第二指都比第一指长,且指甲粉嫩,哪怕是男子都是如此。
兰清越让燕组的人去查过陆家,家中无一人有次特征,且兰清越见过武安侯的姐姐,陆晔与其起码有五分相似,比那个什么找回来的冒牌货要相似的多,到也不奇怪为什么武安侯的姐姐看不上那个冒牌货了。
前往京城的路不算短,陆晔先是坐船再是坐车,一路上因为有兰清越提前准备,到也平顺,再加上兰清越身边的消息从不瞒她,好些都当八卦说给她听,也算减少了一路的枯燥烦闷。
这一次点翠和亚伯没来,陆晔想着这丫头恋家,又要到了快出嫁的年纪,干脆留在封丘给她当个监工,监督那新建宅子的进度,定期给她汇报。亚伯是年纪不小了,陆晔不想他跟着操劳,点翠一个人去监工她也不放心,就让亚伯一同前去,还能震慑一二。
颜泽本来想跟着前往京城,可二师兄忽然一封书信送来,还附上重金,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就抛弃了旧主,奔向银钱了。
当然,墨奇幻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小徒弟就这么孤身前往京城,他不但给陆晔配了两个打手,还找了两个手巧脑子活的墨家子弟,以历练为由陪着陆晔上京,据说这两人身后多少都与京城贵人有着联系。
墨宅的婢女陆晔没要,只留下那个红豆镇要被母亲贩卖的小姑娘,小姑娘一直跟着点翠学习伺候,到也还顺手。不过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兰清越将所有婢女的工作一并揽下,陆晔身边实在没有这些婢女发挥的余地。
“雪莲教教唆民众造反,几大藩王以此为由起兵讨伐。”兰清越好笑的把消息读给陆晔听,他们离着藩王封地越远就越安全,近来笼罩在身边的紧张气氛都没了。
“这不是贼喊捉贼?”陆晔不屑,自己弄出来的雪莲教,然后自己再去镇压,自导自演想法还挺多,“这是想向朝廷邀功?还是收买民心,想当救世主?”
“邀功到是其次。”兰清越支手撑起脑袋看向陆晔道:“那些被围剿的雪莲教教徒都以叛乱抓了起来,算算,起码有两万余人。”
“抓起来充当壮丁?”她可没忘记那些藩王就是想要扩充军队。
“对啊,不过个借口罢了。”
说起征兵,兰清越从匣子里将那枚琥珀拿了出来,放在陆晔面前问道:“这个,你真的要上交?”
“我本来就是给纪老太爷保管的,不是我的东西,无论我是不是武安侯的女儿。”陆晔现在都记得纪老太爷给她戴上这个琥珀时那复杂的眼神,她那时候还以为老太爷是害怕她把琥珀带走偷偷卖了,但为了防止被土匪抄家才不得不给她的。
“这可是虎符啊……”是他与她结缘的缘由,他就是为了找这个东西去的杜家,到没想到最后竟在纪家,匪祸之后还一直挂在陆晔的脖子上。
“我又不会带兵,我要这个干嘛?”这烫手的山芋她早就想扔了。
兰清越暗下决心,等回京,无论谁掌了东南大营,他都要让虎符换个物件,这个琥珀他要留下当传家宝,老了也要拿着回味。
“主子,武安侯府给了信来。”
兰清越接了燕一的信,只看了一眼就大怒道:“他们算个什么东西,难道还以为阿晔要去武安侯府里住吗?当我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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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武安侯府◎
陆晔到是很难见到兰清越如此发怒,她伸手取了信件过来一目十行,到也气笑了。
“他们是怕我回去抢了那位贵女的位置?”抬眼看着兰清越那双担忧的眸子,陆晔到也没放在心上。
“阿晔……”兰清越用手指勾上了陆晔的小指。
“这满纸的质疑,就差说你是个骗子了。”陆晔捏着他的鼻子笑道。
兰清越干脆凑过去趴在陆晔的膝上,长发随意的铺散,到显得人柔顺了。
“怕不是不信,是不能信,那假货身上有着吏部尚书家的婚约,若是坐实了那是个冒牌货,尚书家定会退婚。”
陆晔无所谓的将信一扔,她又不是来认亲的,这里无论是谁都不是她的血亲,真正的陆叶儿已经下去和亲人们团聚了。
进了京城,放了两个墨家子弟去联络墨记,陆晔坐在马车上逛游了一会儿就觉着累了,正好兰清越也要进宫回话,车队也就不多停留,直接回府了,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兰清越果然睚眦必报,他让人驾着车专门从武安侯府门口经过,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马车都没停,只留了燕组的人故意站在门口,等着马车走远,这些人才跟了上去。
陆晔没看到武安侯府里的人,想必也不会太轻松,毕竟上一个让燕组站在门口的,已经被抄了家。
“你看看你可喜欢?”
兰清越刚一入府就拉着陆晔去看他五年前就为陆晔准备的院落,离着他的院落很近,甚至只隔着一道拱门,院子里满是果树与花卉,颜色绚丽多彩,看起来就让人心生愉悦,更不要说室内陈设,具燕十娘说,这里几乎每年都要换一批,一旦陈旧,就都会换新,哪怕里头没人居住,下人们也不敢怠慢。
可就是这样,兰清越站在门口也还是不满意,他站在陆晔身边黏黏糊糊,很是抱歉道:“要不,咱们把师父那边的人请过来吧,多少钱都成,这里比较墨家,差的太远了。”
“没有必要。”陆晔又不娇气,何况这里的条件已经顶好,比丰城那宅子都要夸张,“我们不是在封丘已经有了地嘛,等你事情了了,咱们回封丘过日子去。”
甭管能不能实现,兰清越是一口同意,甚至都准备好藩王落败之后,他就准备扔下宣帝,“告老还乡”,隐居封丘。
陆晔被兰清越照顾的极好,武安侯府反倒因着兰清越的心血来潮,日夜不宁。
“这事儿决不能认!”兰花白瓷的茶碗扔在地上,摔的粉碎。
正厅坐在下首的所有人都是一窒,低下头去,至于心中所想谁能知晓。
陆远山看着地上自己扔下的碎瓷,心里燥的很,他也知道自己送的那封信可能得罪了兰指挥使,他之前只以为兰清越寻了一女子来,不过是想稳定局势,无论真假,就是走个过场。相比一个听都没听过的所谓侄女,和一个已经和吏部尚书家公子定下亲事的侄女,他理所当然的选择了自家养了十五六年的孩子,这有什么错?
可偏偏龙甲卫完全不讲道理,这次为了这么点点的小事,不顾武安侯府的脸面硬是派人在门口围了一圈,弄得他近日上差,人人避之,上官都没了三分笑颜,就生怕他们家得罪了龙甲卫,而后随便安个罪名就抄没全家。
“大哥,不是说咱们这事儿认不认。”家中最小的弟弟陆文鑫忍不住抬头道:“是龙甲卫认了,圣上也就可能认了,那……那你送的那封信,不就是勤等着找死嘛。”
武安侯府的老侯爷生了两个嫡出,五个庶出,嫡出一个是过世的武安侯陆自丰,还有个就是与陆晔有五分相像的大姑娘陆自珍。其余这个厅的三个儿子都是庶出,还有两个庶出的姑娘此刻都出嫁了不在京城。
自从陆自丰出事后,陆自珍因为府里的一些作为,怒而划清界限,平日除了陪尚在人世的老夫人进香礼佛,就是带老夫人远郊休养,几乎再没上门过,老夫人也因着死了丈夫和唯一的儿子无心掌家,干脆将这个空壳扔给庶出,眼不见心不烦。
也正是如此,圣上的世袭旨意十几年来一直没下,即便武安侯府的牌子没摘,也名存实亡,朝堂上多是看这热闹的人。
“这世道也不是龙甲卫一手遮天的!”陆远山色厉内荏道:“上头还有圣上,还有太后,还有太师!”
二弟陆方书想要翻个白眼,却到底忍住了,想要劝道:“大哥,龙甲卫代表圣上,这事儿万一是圣上授意的,谁来可都不好使。”
陆远山何尝没想明白,只是他天生迟钝,又有愚笨,若不是当年老侯爷不讲究生了庶长子,他今日连这个位置都坐不上。原不过考中个举人,入翰林院都够呛,后头陆自丰归京被害,他到得了补偿,得了个吏部郎中的位置,一坐就是十几年,屁股都没挪过,估计没有提拔,没有贬官,应该能坐到致仕。
“事已至此,咱们也不能松口,否则不是欺君之罪?再则婉儿与尚书家的公子情投意合,你们舍得拆了这门婚事?”
两个弟弟见根本说不明白,也就不再留下,干脆起身告辞。
两人出了门去,只见一少女带着丫头提着食盒,这少女模样秀丽,举止优雅,一派大家闺秀的姿态。
“给二伯,四叔请安。”陆琳婉上前行礼,没有一丝差错。
两人点头,到也没为难她,只见她进了正厅应该是去给陆远山送补品去了。
“家里三个叔伯,整日就朝一个献殷勤。”陆方书随口刺道。
陆文鑫平日就是个混不吝,这会子嘴巴更毒:“那是她亲爹,她不献殷勤,难道给我们献吗?”
陆方书立刻脸色一沉道:“不要浑说,要不要命了。”
陆文鑫不以为然,但到底他与陆方书一母兄弟,也就不情不愿的闭了嘴。
两人一起回院,路过回廊,里头那套侯爷的正院一直空置,陆远山几次想搬进去,又担心被人闲话,毕竟老夫人还活着呢。
陆方书见景感慨:“这万一龙甲卫那个带回来的是真的,嫡母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可不。”陆文鑫撑着回廊立柱垫脚往远处看,不屑道:“大哥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多少人从开始就怀疑了,没有物证,没有三哥三嫂身边的奴仆证明,只是从外头抱回来,找个殷州来的贩子说上两句,就定下这姑娘是三哥的孩子。都当别人是傻的?老夫人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所以压根不肯养,那陆琳婉和我三哥三嫂有一丝相似吗?就大哥自欺欺人罢了。”
“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到这儿了,他要作死,或者上头有人会保他。”陆方书先是一丝迟疑,接着立刻坚定道:“我们什么都没有,都是六七品的芝麻小官,到不如去兰府探望一二,不论说是否认下,起码也要有个态度。”
“哥,你不会是想巴结那个……”陆文鑫三十来岁的人了,这话还是说不出口。
“都是臆断,再说我们也不是投靠,善意总比对立强。”陆方书深深吸了口气道:“准备准备,活动一下,沛州或者凉州,京城……不适合我们。”
那两兄弟走了,陆远山越想越生气,想摔碗手边已经空了,只得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
“大伯,今儿谁给您气受了?”窈窕身段,莲步轻摇,长相又是端方大气,连行礼的动作都规矩标准。
陆远山连连点头,只觉着这些年的花费用在了刀刃上,也难怪尚书家的公子会喜欢。
“婉儿怎么来了?”
陆琳婉笑容渐落,愁丝染上眉眼,但依旧规矩道:“婉儿听说外头有些闲话。”
“不必听那些的,你只管将平日里那些琴棋书画,规矩教养好好学学,其余不用你操心。”陆远山挥挥手,这些都是男人的事儿,小孩子家家凑合什么。
“可,二公子派人来问……”陆琳婉难以启齿。
“尚书家的公子?”陆远山这才重视起来,他想了想对陆琳婉道:“别人可以怀疑,你不能怀疑,你在武安侯府做嫡出的大姑娘那么些年,谁能质疑你?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乡下丫头,与你一比,不过云泥之别。你莫慌,过几日我去寻家里老夫人,相信只要老夫人出面,旁人就不能说嘴!”
陆琳婉可比这个伯父精明多了,她知道大伯无能,也清楚家中老夫人必然不会轻易应允。可她就是要家里一个态度,大伯有了态度,就能堵上一半人的嘴,至于其他……
陆琳婉回到自己院中,叫来心腹丫头问话道:“可知道那个从沛州来的女子是何模样,有无学识,出身哪里?”
那丫头打听了好几日,但只能垂头丧气道:“那人几乎不出府,指挥使的府宅奴婢又进不去,里头的奴仆很是嘴紧,只有周围邻居家的奴仆透露一二,说是那日回京,指挥使与她是同坐一车回来的。”
“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的女人。”陆琳婉冷笑,心生一计。
作者有话说:
反复生病,然后躺了,醒来都这个时候了,啊啊啊,我要存稿
第 64 章
◎路遇矮冬瓜◎
“简直欺人太甚,咳咳咳……”
御书房里,宣帝气急攻心,扶着案角大声的咳嗽起来。
“圣上,圣上注意保重龙体啊。”身边的大太监赵德兴连忙端了温水过来给宣帝。
宣帝顺了顺气,看向书房内众位国之栋梁,清瘦的脸上带着病气,却不失坚韧。
“众位爱卿怎么看,如今晏王联合洛王以围剿雪莲教的名头,连占丰州三座城池,朝廷派过去的官员要么被圈要么被杀,难道朝廷还要忍吗?朕还要忍吗?”
太师主战,多年前就是他与太后力保当今圣上,如今即便年事已高也并未挫了锐气。
“不过是埋了多年的野心再也藏不住了,圣上就当是当年的仗留到现在去打罢了。”
户部尚书有些为难,他看了看周围几人,上前拱手道:“圣上,这……这几年边关吃紧,内库消耗,恐怕无法支撑这一战啊。”
“要说消耗,当年宴王也有与叛军对抗,为何多年来晏州不缺银两,咱们宣国却穷困潦倒了?”宣帝只觉可笑,质问道。
户部尚书还想辩解,身旁吏部尚书道:“五年前兵变饥荒,延续这几年都收成不好,圣上又为了百姓减少赋税,国库自然就……”
屋内多人竟有大半觉着不该劳民伤财,晏王是圣上的亲叔叔,怎么着都该谈一谈,适当让步也能皆大欢喜。
也唯有太师和太后娘家已故张太傅的一脉学生,还有个别武将赞同一战。
御书房人多,哪怕开着窗,宣帝都觉着有些呼吸困难,头昏眼花,可他现在只能撑着,决不能倒下。
“没钱?是真的没钱还是假的没钱,若是国库没有钱,列位家中到可以翻一翻。”
御书房的大门由小太监在外头拉开,一股子清新的空气卷入屋内,宣帝顿时清醒了几分,他起身走到书案前,就见外头兰清越一身红衣腰间一把佩剑,头戴玉冠,迈步而入。
“清越……兰爱卿一路辛苦了。”
兰清越进来就见着自己的胞兄脸色泛青,身形消瘦的模样,他不过出去一段时间,这眼瞅着比上一次见更体弱了。
“圣上,臣幸不辱命。”
“好好好。”宣帝见弟弟安全归家,事情又有了进展,心头大定。
“众位大人不是担心国库空虚嘛,没事,立刻就会有了。”兰清越将一叠账本递给大太监赵德兴,然后故意侧身去看众人的脸色,“这里头有不少这十几年来,与晏州,洛州,甚至还有平州关系比较亲密,甚至有不少银钱往来的大人……”
兰清越扫过众人,有些心理素质差一些的,已经身体僵直,双腿微颤,当然也有吏部尚书这样面上无恙,毫不畏惧的,只不过兰清越眼尖,这人的指尖狠狠的掐在衣摆的刺绣上。
“当然,诸位大人肯定都是洁身自好,清正廉明的。”一个大喘气,人群里已经有人受不住踉跄了两下,吏部尚书的手也松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这调兵……”这是当朝为数不多的将军,因着先帝昏聩,重文轻武,以至于朝廷可以用的武将太少,多的是裙带关系,只拿俸禄的庸碌之辈,兰清越就曾经抄了好几个这样的武官。
国不富,臣不廉,民生难,外敌多。哪怕就是过了这十几年,也只是逐步征兵,将将可以护住宣国,此时内乱,前景确实堪忧。
“臣有一封东南大营吴将军的亲笔书信。”兰清越又将一封书信呈上。
宣帝一见大喜,看完更是难得大笑道:“甚好甚好啊!虎符对上,东南大营随时待命,我宣国之幸!”
这么多年来,东南大营因着没有虎符无法启用,唯恐像西南大营那般发生哗变,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宣帝一直在民间寻找虎符,也派了亲信前往大营,可是军令就是军令,若是没有章法,轻易妥协,宣帝也怕他们背叛朝廷被旁人收买。如今虎符对上,武安侯的副官吴将军也愿意接受朝廷调遣,这正好弥补了当年先帝出事,东南大军无法调动的遗憾。
至于吴将军提出的粮草还有营地兵将的待遇问题,宣帝都全部允了,这也代表着先帝时期最勇猛的一支队伍,现在变成了宣帝最强有力的后盾。
神清气爽,宣帝都以为自己病好了,他本就心疼自己的亲弟,无论他亲弟要做什么他都愿意兜底,这更别提兰清越给他送来这么一份大礼,振兴宣国指日可待。
帝王是喜不自禁,书房内的大臣们却各怀心思。
兵部侍郎见兵部尚书没有开口,就先一步疑惑道:“这虎符不是在十多年前遗落了吗?”
兰清越知道他们会在鸡蛋里头挑骨头,可想起他藏在家中的小丫头,心里又忍不住炫耀道:“武安侯之女已经找到了,虎符一直由她保管。”
至于纪家,可以事后秘密再赏,这时候冒头就是祸不是福了。
“嘶——”
武安侯之女随指挥使进京并非无人知晓,可这朝堂谁家不是人精,谁能保证这人是个真货。再则有陆琳婉在前,这来路不明的女子实在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最多就以为这人是皇帝让兰清越找来稳定民心的。
知晓吏部尚书与武安侯府有婚姻的大臣,忍不住偷瞄吏部尚书的脸色。
吏部尚书依旧恭敬的立于一旁,没有任何情绪泄露。
兰清越才不管这些玩心眼的老狐狸们怎么想,他就想告诉宣帝,他娘子就是最好的,宣帝屁股底下这张龙椅都靠他娘子送了虎符过来,才能保住的。
宣帝很难得能从兰清越脸上看到情绪,忍不住又要笑,但到底忍住了,兰清越一路回京也是写了信给他的,那女子是他的心上人,且两人定亲,他也是知晓的,原还想着他的弟弟独一无二,应配上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此时想来,竟都是缘分。
“你心思朕知道了,你想要什么后面和朕说就是!”
兰清越拱手,在一片嫉妒的眼光中,功成身退。
就算要打仗了,也不影响陆晔安静的生活,宣国只是一个国家,就算出了意外,兰清越护她回沛州还是没有问题的,封丘从来没受过战火的荼毒,她大不了回家养老,也正中她的下怀。
京城里她谁都不认识,她也不是什么所谓的贵女,兰清越更没有限制她的自由,所以难得兴起,她就带着燕十娘还有小红珠一起出门逛街,她想去京城的墨记瞧瞧新货,看看师姐师兄们又出了什么新鲜玩意。
京城的墨记与其他州府县城的墨记不同,这里是宣国最大的墨记,这里不但拥有墨记所有老师傅的手艺,还不定时会出现墨家老一辈人心血来潮的作品,这里的作品就不像陆晔那种小店拍卖的规模,往往都是许多世家大族甚至外邦皇室争抢的对象。
平日里,若是哪个弟子的作品被师父选中送到京城,那便是对这个弟子最大的肯定。
陆晔自觉自己走了捷径,且都是歪门邪道,实在不好意思送了作品给师父点评,更不愿意阻了旁人上进的路,所以即便师兄鼓励她,她也没想过将作品送到京城。
京城的墨记确实金碧辉煌,光是楼层都有此时罕见的三层,暗红的立柱,镂花鎏金的大门,琉璃瓦的屋顶,站在屋顶的金塑瑞兽和金雕响铃,随便一阵风来,都会发出叮当悦耳的声音,与她墨记的马车似乎是一套配置。
今日似乎是上新的日子,一层大堂里到处都是人,因着墨记有制作琉璃或者说玻璃的工艺,这里一层全是玻璃展示柜,放着各式各样男女皆可使用的商品,大堂往后就会分成两个一大一小的大厅,大的用来专门供应女眷,小的则是供应男客,中间有隔断挡着,以防闹出乱子来。
走走逛逛,陆晔也不是真心想买,这里很多东西的师傅她都认识,甚至墨宅自己的院子里都有上一份,旁人觉着新鲜的玩意,她早就看过了。
只是她没想到,她不认识别人,别人却能知晓她。
“土豹子,也不知道是从哪个乡下扒拉出来的。”
陆晔一开始没觉着别人说她,因她身上穿着上供的金丝织锦,兰清越还怕她冷,给她备了件孔雀翎的蓝绿披风,为了出门,燕十娘害怕商户狗眼看人低,都特别给她备了一整套的珍珠头面,那粉色的珍珠颗颗圆润,形状统一,色泽分明,不知道要从多少颗珍珠里才能挑出这么一套头面。
结果她都走到后头专卖女子物品的大厅里去了,身后那个女子也依旧不依不饶。
“怎么,你也要脸面?不敢应吗?”
陆晔奇怪的回过头,看向身后那个矮冬瓜,眼睛很大,个头不高,又胖又圆,还穿着一身不收腰的衣服,满头的珠翠,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
“我认识你吗?”
“你也配认识我,你个冒牌货!”那矮冬瓜叉着腰,气势汹汹的啐了一口道。
陆晔大概了然,但她仍旧假装不知道:“我冒充谁了?我自小就叫陆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姑娘想必认错人了吧。”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一定要引以为戒,咳嗽感冒好了也不能作,坐在空调风口吹了没多久,咳嗽就复发了【捂脸】,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第 65 章
◎强出头◎
“你也好意思姓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京城来干嘛,你真不害臊!”矮冬瓜满脸通红,跳着跳着激动的喊道。
“怎么,姓陆犯法啊,天下姓陆的多了,你都抓出来骂一顿?还有我来京城和你有什么关系,就凭你矮,凭你胖,还是凭你满嘴冒毒液?”陆晔当了那么多年男孩,脸皮厚的很,更何况她性子也刚,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羞愧的情绪。
“你!你!你知道我是谁吗?”那矮冬瓜梗着脖子看向陆晔道。
陆晔理都不想理她,正好看见掌柜的过来,就走过去寒暄,也是巧了,京城这边的墨记这两年的掌柜的换成了马管事,陆晔刚到墨家的时候,马管事就在新宅伺候年轻一辈的孩子们,陆晔受了重伤都是他帮着忙前忙后,这几年孩子们大了,马管事才被调出去历练,要在京城待满五年。
“马叔!”
马管事一见陆晔立刻眉开眼笑道:“小晔啊,叔可盼着你过来了,怎的过了那么久,朝东和朝北两位少爷前些日子还来过,老爷子最近也来了信,想问问你情况。”
墨朝东和墨朝北不是亲兄弟,是隔着房的堂兄弟,两人的外祖家都在京城,他们这次就跟着陆晔前来,说是历练,其实也是为了防止陆晔受了欺负无人照应。
“我前儿个才给师父去过信,让他老人家放心,我听说梁师伯有新的作品,可否一观?”曾经这本手艺陆晔学了只想着糊口,可是时间越长,师父教导的又好,她到也喜欢上了,对于一些好的手工艺她也心痒想见识见识。
“其他人肯定不成,咱们小晔肯定可以。”到底自己养了好几年的孩子,马管事很是亲昵的说道:“看是成啊,今儿晚上你要和叔回家,你婶要知道你来店里不回家去,该念叨我了。”
两人说说笑笑,很是熟络。周围人哪里见过马管事如此好说话,平日一向眼高于顶,哪怕皇亲国戚来了都是一视同仁,笑模样也有,但都是不达眼底,说话更是滴水不漏,谁也别想讨到便宜。
“你!你居然敢不理我,你知不知道我是国公府家的千金,小心我回去告你一状!”那矮冬瓜见人要走,赶紧上前要拦,她身后跟着的贵女们都不是蠢人,能让墨记如此以礼相待的必不会是个普通人,她们今儿在这里得罪了这位,往后墨记怕是进来都难。
“雅雅,算了吧,咱们回去吧。”
“就是,为了陆琳婉也没必要搞的那么僵。”
“雅雅,等会这里的护卫该来了……”
一甩被拉住的胳膊,朱雅雅怒道:“你们还是不是婉儿的朋友,怎么能说的这么轻飘飘,她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咱们就应该挺身而出护着她。”
陆晔本是要去二楼,听到这话,到觉有趣,就站在阶梯上居高临下道:“你这个朋友到是好笑,你在此上蹿下跳为了她奔忙,她为何不自己出现与我对峙,若是我真的得罪了她,她不更应该找我报仇吗?”
“那是她性子软,好欺负。”朱雅雅确信道。
“是吗,那我这会儿到真的想知道,我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娘。”
陆晔身边的燕十娘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那是武安侯府的冒牌货。”
果然什么人都有几个朋友。
“你不是自称武安侯府的嫡出姑娘吗?你若是真的,那婉儿是什么?婉儿温婉大方,比这个从乡下来的土鳖好不知道多少倍。”朱雅雅看着越来越多聚集的人,心生得意,她才是婉儿最好的朋友。
“我想你弄错了,我从来没说自己是什么武安侯府出来的,其次沛州封丘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再则我到了京城才没多久,甚至一个人都不认识,你是怎么认出我来,还如此肯定的往我身上泼脏水。”陆晔远看店里的护卫过来,也不多做纠缠,直接和马管事上了二楼,这些人哪里有二楼那些珍品好看。
见人要走,朱雅雅是真急了,她对着陆晔大喊道:“你是不说,你让你姘头说,你不知羞耻,还未婚嫁就住到阉货家里,你们一丘之貉,残害忠良之后……唔唔唔。”
她身后的人都吓疯了,几人上来七手八脚将朱雅雅捂住嘴就往外拖,对着这不知来路的女人嘴贱点就算了,怎么还敢扯上指挥使,虽然私下里很多恨他的人这么传,甚至还有编排他和圣上的,但这事儿都恨不得捂在家里,这朱雅雅也是疯了心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上一个这么勇的,坟头草都多高了,一家子流放到现在都没法回来。
几人被护卫盯着赶了出去,其中一护卫在这几人上马车之前说道:“往后墨记不欢迎几位府上的任何人前来。”
“不是吧,你们墨记不会怕了那位指挥使吧。我可是听说你们墨家连皇权都不惧,这会儿怂了?”朱雅雅被送了出去,满肚子都是火气,再加上家里人也来接了,又有了底气,反正以后也进不来墨记,不如痛快痛快嘴。
“与兰指挥使无关,你们得罪了我们家姑娘,往后墨记不欢迎你们。”那护卫被交代的很清楚,陆晔是墨家的亲传弟子,那就是墨家的主子之一,打脸人家主子还想上门买东西,做什么梦呢。
“姑娘?她不是姓陆……”跟着朱雅雅一同来的女眷,琢磨了一下,恍然道:“据说墨家有不少亲传弟子,她是大师傅?”
护卫点头道:“我们姑娘是丰州的大师傅。”
“哎呀,我们和朱雅雅其实不是一起的,只是相熟,刚刚也是我们堵了她的嘴出来的,可千万别把我们和她混为一谈啊。”听完,都有些不知所措,赶紧和朱雅雅撇清关系,这人平日里脑子就不好,这会儿可不能让她连累了大家。
对墨记很是了解的那位女眷也不争辩,直接道:“我回去会去父亲那里领家法,之后家父会亲自登门致歉,还请墨家给我们府上一个机会。”
知道护卫没法应承,那女眷转身上了马车就走了,其余人见状也知道了解决的方法,谁也没理留下的朱雅雅,纷纷坐车离开。
朱雅雅茫然失措的看着这些人走,又坐进了马车,看见身边的惶恐不安的丫头,她好像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惹了不该惹的人。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陆晔也没放在心上,可世家中到底还是偷偷流传了一些不堪入耳的流言,尤其一些世家平日都痛恨兰清越,什么恶心的词儿都往这人身上塞,陆晔与兰清越未婚同住一府,就给他们提供了更多的素材,什么阉狗不能人道,贪慕虚荣的女人自荐枕席,两人蛇鼠一窝,不知检点。
等着忙得脚不沾地的兰清越听到这个流言,外头关于两人的香艳故事都要搬上茶馆说书了。
因着兰清越是药人的原因,胡须生长缓慢且稀少,所以他从不留须,到让很多见他容颜不老的世家子起了心思,再加上曾经为了任务,从小扮作女子的时间多,举止说话都不刚硬,那些人私下都怀疑他是阉人,还是个独得皇帝喜爱的阉人。
他从不解释,也不在意,那些人对他一点儿威胁力都没有,敢舞到他跟前嘴贱的,都下了地府了。
可他没想到,就是因着和他扯上关系,陆晔也会被人诋毁,甚至被人编排了那么多脏耳朵的故事。
“你气什么,我都没生气。”陆晔放下京城最近很有名的风月书,扯了兰清越的衣襟过来,活学活用,吻上了他的喉结,这人每日为了藩王造反的事情忙得整日不见人,居然还有空和旁人置气。
“唔……”兰清越被迫仰起头,长发垂在膝上,蜿蜒而下,“他们……不可以欺负你。”
“欺负?欺负谁?我怕谁?”陆晔好笑,狠狠心对着喉结咬了一口,激得兰清越全身紧绷,眼角微红,“他们谁有资格欺负我,我又不入武安侯府,我是谁的孩子重要吗?他们说我们有情,夜夜同眠又不是胡说。至于其他,我连出门逛街都懒,也不可能去搞什么夫人交际,他们说啥重要吗?”
说白了,陆晔就没想过融入京城贵妇圈,她本来从性格,人格,以及生活环境就与这远古的世界格格不入,她做纪家小厮的时候可以照着别人演,可是实际上三观根本无法统一,墨家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星际的环境了,家人亲密却不干涉,男女平等没有歧视,人人来去自由可以过自己的生活,所以她常常觉着自己无比幸运,这应该是她被送到这个世界最大的补偿。
她有退路,所以无惧,再说不是还有兰清越嘛,那日说闲话的眼下有几个没伤筋动骨的,听燕十娘说,那个叫朱雅雅的被家里动用了家法不说,现在已经相看,准备将人嫁到外地去了。她家还国公府呢,她姐姐后宫里的皇后都保不住她。
“阿晔,陪着我就……委屈。”
陆晔将风月书扬了扬,而后学着书上邪魅一笑,伸手就粗鲁的摸进兰清越的衣襟内,猥琐道:“委屈?不委屈,今儿得了小娘子,我怎么会委屈。”
兰清越垂眸,脸颊微红,也不反抗,只娇滴滴道:“求大王怜惜。”
作者有话说:
陆晔表示有个工夫和人生气,还不如多读书
第 66 章
◎寿宴◎
武安侯之女陆晔进献虎符有功,特赐婚与龙甲卫指挥使兰清越,不日成婚。
所有的香艳流言,都止于这一道圣旨。
世家贵族们猜测的真假千金一事也被一锤定音,于是风向逆转,人云亦云,大部分人都成了事后诸葛亮,人人都觉着陆晔气度不凡,哪怕她们可能根本就没见着真人。
风云变幻,陆晔一直处于旋涡之外,可陆琳婉不同,她身在旋涡,也只能在旋涡。
因着陆晔在外受了委屈,兰清越必然不会放过武安侯府,陆远山就首当其冲成了被杀鸡儆猴的鸡,差事上被人挑肥拣瘦,鸡蛋里头挑骨头,平日巴结交好的权贵一时之间如鸟兽散,以前的酒肉朋友,就算他花钱想邀,人家也避如蛇蝎。
孤家寡人,成了陆远山最近最大的写照。
也是在这个时候,陆远山才逐渐有了体会,这武安侯府并非是他会钻营,有能力才被保留的,而是他那位已故的嫡出弟弟实在太过优秀,以至于众人乃至圣上都对此惋惜,还要给东南大营一个交代,才继续保留侯府的,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理由,武安侯的亲女归京,还带了重要的信物。
体会是体会,认错是绝无可能,陆远山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认错就是认输,他不想认错,也不能认输。他要像死去的父亲证明,只有他才能顶起陆家的脊梁。
“大伯还是不在吗?”陆琳婉带着丫鬟遗憾的往回走,一路上沉默不语,忧心忡忡。
“姑娘,恐是这段时间大老爷太忙了……”丫鬟见陆琳婉脸色阴沉,不由安慰道。
“外头传成那个样子,大伯自然是忙的。只是……”陆琳婉迎着风,吹乱了鬓边的发丝,她用手拢了拢道:“圣上都认定了那人是真货,大伯又能怎么样呢?”
“姑娘!您别伤心,这里肯定有问题。要不,去求求二公子。”丫鬟从小伺候陆琳婉,也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他?”陆琳婉居然流露出一丝嫌弃,然后迅速忧伤道:“虽然他也着急,可到底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也不想麻烦他。”
“好好的,圣上为什么要下这种旨意……”
“春竹!”听见婢女嘀嘀咕咕的抱怨,陆琳婉立刻呵斥道:“圣上不是我等可以妄议的。”
即便她自己也这么想,若不是圣上莫名其妙的赐婚,外界就算再猜测,也不能断定她和陆晔到底哪个才是武安侯的女儿,可是现在,圣旨几乎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就算逼也要逼的他们承认陆晔的身份。而她就像是个好笑的戏子,自以为尊贵了十多年,到头来不过是个笑话。
可是她能认命吗?怎么可能!既然她生来就是武安侯之女,那她一生都要是武安侯之女。
凌晨,天还没亮,陆晔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外衫就举着油灯打开了房门,一开始外头还漆黑一片,之后人声传来,灯火点亮,凌乱的脚步声从远到近,已经三日没见的兰清越难得狼狈的赶了回来,本还厌倦的眼神,一见陆晔顿时亮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睡?京城天气凉的快不比沛州,你怎么穿这么少出来,我给你安排的丫鬟是不是不尽心。”握着自家未婚妻的手,兰清越也不乏了,絮絮叨叨跟个老妈子似的。
“这几日辛苦了。”她是好吃好喝的待在府里过清闲的日子,可是兰清越这几日确实是实打实的在宫里,兵部,太师府以及来往与几位将军府。
眼下皇帝已经明确了以晏王为首的藩王是要以雪莲教为借口造反,且私自挖矿,私造兵器,扩充军队。朝廷对此只有一种解决方法就是削藩。
可削藩并不容易,哪怕因为虎符,东南大营的加入朝廷势力大增,可晏王筹谋时间太长,准备充足,现如今又占领了丰州,准备和晏州,洛州,平州等行成一个藩王的包围圈,往圈内蚕食,直到打入京城,吃掉朝廷,再立新君。
“过两个月我要去东南大营一趟。”这几日没怎么洗漱,兰清越身上依旧有着好闻的味道,陆晔也不嫌弃,抱着他亲了好几口。
“那我能去吗?”京城真的没什么好玩的,且出门三步遇见一个贵人,认识的不认识的,还要社交半天,他们说话拐弯抹角,笑容僵硬诡异,陆晔都快烦死了,最近就一直没出去过。
兰清越也舍不得陆晔,这都在京城还好,要是去了东南大营,可能大半年都见不到了,若是东南大营真的要对平洲动手,这战事起来,他更有可能不知归期,这越想心越慌,干脆点头应了,大不了他们住到一个营帐里去。
虽然还要两个月才能离开京城,但能去看远古时期的军营,陆晔就跟要去旅游一样,喜不自禁。当然她要走之前也没忘记让燕十年拿着她玉牌去趟墨记,就要打仗了,有些事情总是要准备准备的。
兰清越因为之前太过劳累,被圣上特批可以在家休沐三日,这才刚刚第一天,外头的帖子都要堆成了山,这里头居然还有不少是给陆晔的,其他还好说,但其中有一两张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拒绝,陆晔看着帖子直挠头,她不耐烦那些贵妇的场合,但人家都下了帖子,总不好驳了面子。
“武安侯的老夫人过寿,你也确实要去看看,只是这地点好,居然不是在武安侯府,而是在老夫人嫁妆宅子里。这是要和你那个便宜大伯撕破脸了。”兰清越翻着手里的帖子,还算满意,至少老夫人给了个善意的态度。
不去不行,只能不情不愿的准备,但怨气不能埋在心里,所以陆晔干脆将兰清越压在床上,好好释放怨气,谁让他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再逃避,寿宴这天也要出去,陆晔没精打采的穿着兰清越亲手给她准备的珍珠衫,搭配碧玺珍珠的头面,颜色娇嫩又不失大气,那粉加绿的衣裙就跟夏日的荷花,在这即将迎来的冬日里,抹上一抹新鲜的色彩。
陆晔去,兰清越怎么可能让她独往,再说他还要向众人宣示他的名分,他可是陆晔的未婚夫,老祖母寿辰他不到怎么像话,他平日再不规矩,这时候他绝对是最讲规矩的人。
兰府的马车都有特质的标志,就像害怕刺客找错车一样,从来都是招摇过市,哪怕陆晔来了之后稍微低调了一些,也只是让他的马车稍微偏女性化一些,外头稍微朴素了那么一些。但只要是世家官宦,谁能不认识。
于是刚到老夫人宅子门口,里头的总管就跑了出来,一边自我介绍,一边殷勤的引着马车往里头去。
“小的姓葛,大人叫小的葛管家就成,老夫人知道您和姑娘要来,早早就让我在门口候着。”
陆晔好奇,卷了帘子往外一瞧,那葛管家一身管家服,大眼睛白皮肤,身材微胖,有点像发了面的馒头,很是喜庆。
“这人是武安侯府的老管家,陆远山管着武安侯府之后,好些个老人儿都被撤下来了,老夫人奈何不了,干脆将这些老人送到这个宅子来,后头更是自己也过来了。”
里头说着话,葛管家也偷偷瞄,这一见窗口那张脸,心头猛跳,这姑娘长得和家里大姑奶奶简直有五分想象,原本还存着疑虑的葛管家也激动起来,赶紧将人交给内宅的管事,自己匆匆往后院去,他怕如果不提前报备,老妇人猛一见着人,大喜大悲会对身子不好。
除了葛管家,就像兰清越说的,这里都是武安侯府里的老人儿,这些人很大一部分都是看着武安侯和他姐姐长起来的,所以陆晔一路入内,都已经看了好几个奴仆躲在一旁偷偷抹泪,心里也犯了嘀咕,自己也不是什么□□成精,也不至于吧。
兰清越将她送到后宅,去了前厅之后,陆晔这感觉就更明显了,一个老嬷嬷看她看了半天,然后抖着嘴唇将她送了进去,还特别交代领路的丫鬟仔细伺候。
稀里糊涂的陆晔进了女眷的花厅,刚感受迎面一阵暖风,就听见里头说话的声音停止了,就像被谁按下了消音键,弄得她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可是晔丫头到了?”屏风后头有一老夫人急急唤道。
陆晔跟着丫鬟急忙绕过屏风,里头上首已经坐了好几位老夫人,旁边案几旁还有几位中年的妇人,说是中年陆晔看着也就二十来岁,只是那裙衫款式庄重,生生成熟了许多。
“像,像,太像了……”老夫人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踉跄往前,握住了陆晔的手,身后众人跟着,生怕老夫人摔了。
“给老夫人请安。”陆晔临时抱佛脚,也算学过规矩,这些轻重她还是懂得,入乡随俗。
“什么老夫人,要叫祖母!”老夫人一把拉过陆晔,紧紧抱着痛哭道:“我的孙女,我丰哥儿的孩子啊。”
作者有话说:
卡文啦!自罚三杯
第 67 章
◎血缘◎
陆晔最害怕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形,她可以假扮男子去做家仆,也可以提刀去杀人,更可以开店做买卖,就是不能接受这个世界错综复杂的情缘关系,墨家人一般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老头除了教学一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师兄师姐们一起玩乐居多,且都有分寸,很有边界感,所以像现在这样被一群老太太围在当中,周围人都哭天抹泪的,她实在不知如何应对,甚至有些无措。
“看把孩子吓的。”陆老夫人身边的另外一位老夫人过来解围道:“孩子刚进来,你就哭成这样,人家还以为犯了什么错。”
说完又对陆晔道:“我是你祖母的手帕交,夫家姓陈,你祖母知道你要来,激动的好几日没睡好觉,这可算是见着了。”
有一个介绍,自然一群人介绍,大多都是陆老夫人的亲眷或是朋友,这里头甚至还有位老郡主,算的上是兰清越的堂姑姑,平日深入简出,也只在这一个圈子里活跃,旁人很难请动她。
陆晔硬着头皮寒暄,她一直怀疑会不会是兰清越弄错了,她即便不是陆仁义的孩子,也不会是什么武安侯的孩子,可等到外头陆家大姑奶奶进屋,陆晔忽然就觉着这事儿好像有那么点靠谱了。
“母亲,我听说……”人未到,声先至,等到陆家大姑姑绕过屏风看向陆晔的时候,两人都愣住了。
都说侄女像姑姑,陆晔起码有五成像陆自珍,两人站在一处,甚至都有些像是母女。
屋里的人都惊了,之前只是觉着像,现在两人都在了,有个对比,就觉着更像了。
陆自珍之前听闻母亲下了帖子给那个所谓进献虎符的姑娘,心里就打上了鼓,毕竟先入为主,陆琳婉抱回来的时候,她曾经一度也真心疼过,也真心以为是自己亲弟的孩子,可唯有母亲一直保持怀疑,直到后头真相大白,她也就心灰意冷陪着母亲搬离武安侯府。她是见过弟弟一家去世后,母亲悲痛欲绝的模样,更见过得知陆琳婉是个冒牌货后,母亲哀伤心痛的情形。
现在突然又冒出一个真货,陆自珍是真的怕了,她就担心是圣上为了战事安抚东南大营的手段,所以这孩子进京之后,她从来没有动过探望的心思,结果母亲还是忍不住了,竟然亲自下了帖子。
来的路上她一直忐忑不安,进了门失礼的没来得及和客人们打招呼就冲进了后宅,绕过屏风的时候还想,万一这个孩子也不是,她该如何劝慰母亲。
岂料,只一面,她也楞了。
“噗,这是怎么了?就这么站着发愣了?”陆自珍身后传来一阵悦耳的笑声,一女子银朱色金丝绣蝶恋花的外衫,下着百花褶裙,头上蝴蝶配饰中还隐着一支凤钗。
“王妃娘娘安。”这时屋里的人才反应过来,连忙就过来请安,陆晔也混在里头,装模作样。
那女子却是好笑,过来拉了陆晔的手上下打量,很是喜爱道:“我姐姐前儿个还给我来信,说让我照看照看你,结果朝东和朝北都来我府上了,你怎么还没来?”
“啊?之愿师姑她……都来信了啊。”那是她师父的师姐,年纪可不小了,平日根本见不着面,现在为了她这点小事还要给这位王妃写信,她真是罪过了。
“你啊,等着吧,朝东和朝北的外家估计过阵子要给你下帖子,你总要去拜见拜见。”说着话,这位京中唯一留存的王叔的正妃,亲亲热热的就跟拉着自家孩子一般走到一旁两人坐着聊。
陆晔可以看的出来,这位王妃是真的很想了解之愿师姑也就是王妃姐姐的生活情况,两人虽然同父异母,年岁相差较大,但是感情很好,之愿师姑一辈子没嫁人,投身入了墨家,成了大师傅,后头又成了泰斗,当然,墨家也有八卦过这位师姑,据说年轻时太花,不愿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树林,也算是另类了。
“她又骗我,说是今年生辰要来给我庆生,结果就送了个哈巴狗给我,人和一什么老板去看花灯了,我和男人到底哪个重要。”王妃一提起长姐全是埋怨,还带着一丝娇嗔。
陆晔虽然觉着听八卦很爽,但是因为屋里的人实在太多,她简直如芒刺背,如鲠在喉,汗都要下来了。
“之枝,你这是……”陆自珍自小就和尤之枝是好友,就算之枝嫁给了王爷,她们也没断了联系,之枝不爱参加那些夫人们办的赏花会,也唯有与她会聚上一聚,当然也很敬重陆老妇人。
“哎,这是我姐姐家的小徒弟,也算是我娘家的孩子吧。”尤之枝起身将好友拉到一旁小声道:“我看着她与你有五分相似。”
陆自珍苦笑:“我以为我母亲会失望,却没想到可能真的是。”
“我管是不是,反正这是我家的小朋友,哪怕不是你陆家的孩子,也不可轻慢。”尤之枝明明三四十岁,却容颜不改,性子也是骄纵活泼,可见娘家夫家都养的极好。
看着那孩子的脸,原本十分的怀疑变成五分,现在知晓她是墨家的人,怀疑彻底变成了一两分,墨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为了利益去做欺诈无耻之事,再说她还有虎符。
这里的人谁不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兰指挥使的未婚妻,武安侯府的千金,墨家的亲传弟子,与王妃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之后再见墨朝东和墨朝北进来请安,又与陆晔熟识,这两人的外家,一个是已故大儒张老太傅的府上,也是太后娘娘与先皇后的母家,一个是朝中唯一一位大将军的府上,也是当今贵妃的母家,一文一武,哪怕是外家也得罪不起。
原本以为,这次寿宴或许会遇上几个不长眼的,谁料到都是熟人,还给朝东和朝北两个人带着认识了更多的人,至于那日在墨记出言不逊的国公府人一个没请不说,连带那天陪朱雅雅的贵女们,今儿也一个没见。
孩子们是出去玩儿了,老夫人这边泛了嘀咕,这几乎就是认定的孙女,之前就不说了,现在好容易找回来了,孩子定给了个煞神不说,还住在人家府上,这让老一辈人着实有些难以接受,可是说了又怕伤了孩子的感情,她可是听王妃说了,墨家出来的孩子们都放荡不羁,自有自的主意,跳脱在尘世之外,穿梭在红尘之中。
“母亲何苦想那么多,原先该如何便如何,只要小晔高兴,怎么都成。”陆自珍最想的明白,孩子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出生的时候没管,成长的时候没管,遇到难处的时候没管,遭遇辛苦的时候没管,怎么孩子大了,有本事了,她们跑出来一通指手画脚,这叫什么事儿?这不叫亲情,这叫不要脸。
她们最好的距离,就是偶尔想起对方,聚上一聚,对方过的幸福,她们跟着祝福,若是对方有了难事,她们也绝不袖手旁观。她们是有血缘的陌生人,与其强行拉在一处,不如保持距离,各自安好。
兰清越看着一桌的大老爷们,心里早就烦到抓墙,这酒有什么好喝的,他就这么三天休沐,不在家陪着媳妇,跑这儿看一桌臭烘烘的老男人油腻腻的吹牛批,真是扫兴之极。而且前些日子在墨记的事情给他留了阴影,他生怕陆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又受人欺负。
之后借口更衣,兰清越急急忙忙往后宅去,他准备和陆老夫人贺寿之后,就带着陆晔回家。
“我和你们说,那本风月书写的太绝了!”
人还没过去呢,就远远看着水榭上一群小姑娘围着陆晔,朝南和朝北都被父亲带去前厅和长辈问安了,陆晔这好一会儿也都和姑娘们混熟了,也不知道谁撺掇的,年岁不大的姑娘们开始喝果酒,一杯接着一杯,到后头都开始说了胡话,什么秘密都往外掏。陆晔自然也不例外,她神秘兮兮的凑到姑娘们跟前,说起她买的新书。
“真的啊,这可比才子佳人有意思多了。”这里头怎么可能没有几个离经叛道的?
于是,姑娘们的私密小会一开就不可收拾,每个人看着陆晔那都是双眼冒光,脸颊泛红,满心的崇拜。
陆晔快活了多久,她未婚夫就站在水榭对面多久,直到连燕十娘都待不下去了,才拽着这醉鬼去给陆老夫人告辞。陆老夫人欲言又止,舍不得孙女,可又想起女儿的话,到底摸摸孩子的小脸,让她先回去了。
来日方长。
“我和你们说,最好看的是男妖精,啧啧啧……还有插图呢!那身材……”
“是嘛,身材怎么样?”咬牙切齿的声音给陆晔迷糊的神经带来一丝清醒。
“没有我夫君好看。”这是送命题。
“那故事里的男妖精好,还是兰清越好呀。”美人揽着陆晔,眼神像钩子。
陆晔就当自己醉死了,伸出双臂勾住这个人的脖子,猛得亲了上去。
男人当然自己的好。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下大雨都淹了~
第 68 章
◎上门找死◎
“都是废物!”陆琳婉想把桌上的茶杯茶壶全部扫到地上,可在冲动的下一刻,她又冷静下来,她还需要维持自己善解人意,温柔大方的形象,不能在此时让旁人看出端倪。
轻轻放下茶杯,想着朱雅雅抱怨的书信,以及以往都围着她或巴结或奉承,现下却都躲躲闪闪,恨不得从不认识她的那些贵女们,墙倒众人推,圣上的所为,祖母寿宴的婉拒,几乎已经将她钉在了假千金的位置,再无翻身之日。
现如今,她再放出什么流言,也已经对陆晔没有任何伤害了,她与兰清越有着婚约,同住一府连祖母都不能干涉,旁人的眼光又算得了什么。
再加上她墨家人的身份,就算她再离经叛道,众人也要给墨家三分面子,就更别提墨家尽出怪人,她也算是继承传统了。
世俗对于女人的约束,在陆晔身上丝毫不起作用。
“这样的人为什么活着,真是……”
真是让人嫉妒。
陆琳婉整理了一下衣裙,她还是平日的那个贵族千金。
“姑娘,吏部尚书来了信,二公子想约您去游湖。”春竹一脸兴奋的跑了进来,喜笑颜开道:“大老爷还给姑娘准备了好些个头面,姑娘快去选选吧。”
陆琳婉冷了一下脸,随后生起一抹娇羞道:“怎么好让大伯如此破费。”
“什么啊,就要让他们看看,府里只认咱们姑娘一位千金,那个什么叶子的,算什么,让他们见风使舵。”春竹可算是扬眉吐气了,这段时间受的那些鸟气,早晚她要找补回来。
“背后说人是否不好,走吧,收拾收拾,别让二公子等急了。”陆琳婉先一步走出门去,大伯不能输,她也不能输。
丰州的战报不停的往京城送,就连普通老百姓都感受到了京城紧张的气氛。
陆晔这段时间出去买书,都觉着街上的人在减少,她还听带来的那个小姑娘喜心偷偷告诉她,说是大厨房的厨娘抱怨,外头的米粮都在涨价,就怕日后物价飞涨,百姓都活不下去。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是兰清越最近教给陆晔的,她做不了圣人,只能做一个袖手旁观的人。
“姑娘,已故张太傅府上出过两位宫里的贵人,一位是当今太后,也是曾经的晏王妃,淑妃,还有一位是先皇后,死后托孤,将自己的两个儿子托付给了那时候还是淑妃的太后。”
马车上燕十娘小声的给陆晔分析道:“现在张家的家主,是太后的亲哥哥,现任国子监的祭酒,也就是掌权人,掌管科举教学的,也有很多的学生,之前的科举舞弊案,也是这位祭酒力争要查清案件,还学子清白。”
“太后的家人似乎没有什么人是有实权的?”陆晔也听兰清越说起过,好像曾经的张太傅也是个清正严明的好官。
“太后还有个胞弟,是麓山书院的院长,张家一心教育育人,从不参与政事。”燕十年点头道。
如此,也难怪兰清越那么讨厌太后,也没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她虽然毁了他的前半生,可到底一家子为国为民,不能轻易撼动。
她的男人还是受了委屈。
今儿本来不想出门的,可是前些日子陆老夫人寿宴之后,墨朝东下了帖子约她去张府游园,她来京城的时候就没去拜见,这次人家下了帖子,再不去就不合适了,更何况人家是想要给她撑腰,她还拿乔,那就叫不识好歹。
兰清越原先是要和她一起来的,奈何休沐结束,前方战事扑朔迷离,宫里每天都聚集了大臣献计献策,他要是想偷懒,他哥非派人抓他进宫不可。
想到兰清越,陆晔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这是那阉狗的家眷,把她抓起来威胁那阉狗,让他给藩王们自尽谢罪,若不是他,藩王怎么可能会反,都是他拿了虎符逼迫藩王们翻的!”
“就是,好好的削什么藩,就是这阉狗祸乱朝纲,迷惑圣上!”
“抓了那女的,听说她是什么武安侯的女儿,万一她要是因为那阉狗死了,东南大营说不定就不会去打仗了……”
陆晔听着外头的对话,疑惑的看向燕十娘:“现在劫匪都这么蠢了吗?”
燕十年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样的刺杀,兰清越每年都能遇上好几百回,大理寺甚至有一段时间大牢里关的都是这样的人,大理寺少卿和兰清越投诉了好几回都没用。
“可能是他们觉着姑娘很少出门,出门带的人又少,应该有机可乘。”
陆晔皱皱眉头,撩开窗口看了看天色,对外喊道:“我还有事,麻烦你们能不能等我回来再打劫,时间来不及了。”
“老大,她……她羞辱我们!”
“小娘皮,老子弄死她!!”
“杀阉狗,杀阉狗,替天行道!杀杀杀!”
陆晔无奈的放下帘子,对燕十娘道:“放弃沟通,都做掉吧。”
燕十娘差点没笑出声,人出去对空中吹了声口哨,隐藏在四周的燕组一下子全冲了出来。这些人也确实蠢,兰清越那么宝贝陆晔,怎么可能就表面那几个保护的人,这年头上杆子找死的人也不少。
燕组的人是杀人的老手,不过片刻大部分的杀手都死的不能再死了,只有少部分人还在负隅顽抗,只是再怎么凶悍,离着马车都有不小的距离。
就在燕十娘觉着事情差不多要结尾的时候,突然有人从马车的后头摸上了上来,举剑就往马车里刺,那剑又快又狠,就想着一剑毙命。
谁知道,一剑下去空空如也,连点布料都没带出来,燕十娘发现后立刻冲了过来,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随即燕十娘就发现这黑衣人虽然与前头那批穿着一样,可是身手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这是世家自己训练出来的死士,与江湖上那些莽汉不可类比。
燕十娘的心往下一沉,这死士必然不会只来一人。
担心成真,这时又从四面八方窜出十七八个死士,此时就算燕组将前头那些废物们都杀死转头来救,也不一定能抵挡的住如此疯狂的手笔。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路数。
前头燕组焦躁的处理着炮灰,后头燕十娘和其余几个人明显抵挡不住,陆晔脱了打扮精致的外衫以及头上的珠钗,又将喜心放在车夫身边,让其帮忙照应。
她动了动脖子站在马车上,手里已然多了一把匕首。
“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杀我?也太看的起我了。”
“姑娘!”燕组的人惊得大喊。
陆晔轻松跃下马车,一柄长剑带着冷光就要刺上她的后背,可她犹如后背长眼,只一个转身就绕了过去。
之后这人多次变幻招数,可次次刺空,陆晔就犹如山间的清泉,沙漠的细沙,想要握住,想要摧毁,都只有空虚的幻象,琢磨不透,看的见摸不着。
对于陆晔来说,这种程度的死士并不算困难,只要不是裴百枯那样级别的疯子,她都可以利用精神力的去规划招式的路线,这些路线将死士的动作变慢,也给了她最好的逃脱线路,才会最终像水一样,不可控制。
“抱歉了,我很赶时间。”
话音刚落,那死士好像看到对方眼里有什么东西闪过,接着身子冻住,一把匕首扎上了心脏,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下一个。”
燕十娘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她虽然也是燕组的老人儿,可她没和兰清越去过凉州,更不知道这姑娘在十一二的时候就敢对江湖排名前几的老怪物们动手,那些人即便比不上日月楼,那也都是杀人成性,屠人满门的主儿。
“姑……姑娘……”
“咕咕,什么咕咕,快点吧,等会他来了,我们就肯定去不了了。”又捅一个,鲜血喷洒在陆晔的脸上和手上,那种温热的腥臭,激发出她前世疾病中的嗜血,让她逐渐亢奋起来,甚至希望自己的视网膜上都布满了血液。
她知道她自己的这种情况很有问题,她姐姐也是因此让她放弃军校,她可以没有感情,但是她不能成为杀人机器。
陆晔以为她换了个身体,感情都可以恢复,这种嗜血的污染病应该也会慢慢消失,却没想到嗜杀的情绪居然没有比十一二岁的时候有所减少。
“再杀两个,就收手。”她好像听见自己对自己这么说。
“阿晔!”糟糕,都出现幻听了。
“阿晔!!别怕,我来了,我来了……没人可以伤害你。”那熟悉的香气,哪怕她失去视觉,失去理智,也能在闻到这个味道的第一时间收起杀气,恢复感知。
“清越?”陆晔回过神,人已经进了马车,她想去摸兰清越的手,却发现手上早已布满了还未干涸的血液。
“这个……还是洗……”
“都怪我,都怪我,我应该陪你来的,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的,都怪我……”兰清越完全不嫌弃,他狠狠将人揉进怀里,后怕的都要落下泪来。
其实,她杀的挺爽的。
好吧,这话死都不能说出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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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夜谈◎
“阿晔,你抱抱我好不好。”
眼泪汪汪的大美男半敞着亵衣,跪在床边,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陆晔觉着刚完澡又要出汗了,她带着内疚过去抱住兰清越,安慰道:“我真没事,你放心好了,你也不知道今儿会有人来杀我,再说了,你也知道我的本事,谁能杀的了我。”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太轻敌,你这次也不会有事。”兰清越抖着身子将陆晔紧紧抱住,头贴在陆晔的肩头,泪水慢慢溢出,打湿了陆晔的衣衫。
陆晔觉着不对,她托起兰清越的脸皱眉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
“你这段时间真的是去上朝了吗?”陆晔双手挤着兰清越的脸,怀疑的看向他。
兰清越被强迫与她的眸子对视,那里头的冷漠让他心慌,他总觉着要是自己不说实话,肯定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我有单独带着燕一去京郊。”
陆晔心情好了一些,至少这狗男人不会骗她。
“身旁没有护卫,就光带着燕一,你这个诱饵也太诱人了吧。”
“阿晔,你听我说……”
“结果人家根本没有上钩,反倒把我当成了肥羊。”陆晔气得用嘴捂住了他的嘴,这次少了缠绵悱恻,都是凶狠冲撞,直绞的兰清越舌尖发痛,可他不敢反抗,只是将陆晔抱在自己怀中,让她吻起来更方便。很快,一股子细微的血腥气就散了出来。
尝到血气,陆晔到底舍不得了,她在兰清越脸上咬了一口,恶狠狠的说道:“下次还敢自作主张吗?”
顶着脸上一排牙印,兰清越摇摇头,他再不敢如此自负,以至于让陆晔差点失控。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和我说!”想了想,陆晔又道:“不可事后报备!”
兰清越闭上眼睛贴在陆晔温暖的胸口,嗯了一声,缓了缓口腔的疼痛道:“对方是晏王的死士,我早就发现他们潜入了京城,本想着他们要杀我,我就给他们这个机会,谁知道他们居然这么想死。”
“呵,你到确实招人恨。”陆晔也没推开他,只伸手拉了床边的床幔,细细的纱帘缓缓落下,将两人围在了床中。
“别怕,不会让他们好过的。”从陆晔出事的那一刻,兰清越就让人去收网了,“只可惜,晏王的小儿子跑了,不过燕一将人捅了对穿,就算不死,怕也废了。”
“晏王倒是舍得他小儿子。”陆晔将兰清越轻轻推倒在床上,她也随之压了下去。
兰清越扬起下巴,将精致的锁骨送到了陆晔的唇边,之后喘息了一声道:“他的儿子可不少,自从被先帝那个昏君抢了媳妇之后,他就纳了十来个女子,光孩子就生了二十多个,这不过是个妾室生的孩子,死了也就死了。”
“果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口咬住,细细的磨了磨,陆晔就是故意的。
“唔……”兰清越眼角泛了泪,他用手背挡住眼睛,却又用另一只手拉开了衣衫,任君采撷。
陆晔被刺一事,圣上大怒,不但派遣龙甲卫全程捉拿刺客,还让大理寺将未死的死士与杀手带回去严刑拷打,世家官宦也因此减少了出去社交的次数,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刺客到底是专门针对兰清越,还是只要是官宦人家都要动手。一时间人人自危,就连主和的那些官员最近上朝也不再强调战争有伤天和了。
没了各种聚会,陆远山很不高兴,但因着吏部尚书的态度没变,还有尚书家的二公子依旧有邀约陆琳婉出门,他那颗不安的心才不至于七上八下,他太想往上爬了,他已经坐这个位置太久了,若是再没有机会,哪怕等到致仕,他也不过是个小官,他这一辈子就像他那个死去的爹说的一样,鼠目寸光,心胸狭窄,一事无成。
这让他如何甘心!
“你先回去吧,记得,下次二公子再相邀你要帮大伯提一提……你别忘记了,万一武安侯这个牌子被收走了,你如今又是这么个名声,谁能做你的靠山。”
陆琳婉站在陆远山面前,低着头,满眼愤恨,可一抬头又全是孺慕:“婉儿记住了,其实上一次我就与二公子提了提,二公子也觉着他未来岳家总不能靠武安侯这个牌子,想必他回去应该也与尚书大人说起过,大伯莫要着急,静等佳音便是。”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女……侄女。”陆远山亲昵的起身拍了拍陆琳婉的肩头,“你去账房支500两银子,我武安侯府的姑娘怎么能没有新衣穿,怎么能被别的贵女比下去呢?放心,只要你大伯仕途顺利,哪怕你嫁到尚书家,大伯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大伯,说什么呢。”娇羞的女儿家背过身去,脸上却没有笑意。
“去吧去吧,早点回去休息吧,这天儿也不早了。”看着外头漆黑的天空,陆远山信了陆琳婉的话,又有了盼头,就不由想起上官送他的青楼名妓,一下心痒难耐,就催促道。
陆琳婉还能不了解这个人,她立刻行礼告退,一口气走出老远,才缓下步子,只觉得恶心。
这个人就连给她钱都是存着利用,之前利用她的容貌和才情在京城里广撒网,现在知道她的身份被拆穿,恐怕卖不上价钱了,又让她缠着吏部尚书的二公子,可这二公子是什么好人,又胖又丑不说,还好色愚蠢,经常在青楼一掷千金。对她的态度一变再变,从对待武安侯府千金的尊重讨好,变成现在这般讥讽施舍,就好像她除了这个人再嫁不得更好的男人了。
可是凭什么,陆晔那个乡下女人都能攀上高枝,她怎么就只能配一个尚书都不重视的猪!
回到院中,洗漱之后,陆琳婉很是困倦,她这段时间都在应付那个猪头和大伯,想好好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她现在就想一个人静一静。于是,不同于平日还要伺候,她挥退了身边的丫头,就要拉开床幔,谁知道下一刻就被一把匕首顶住了腰间。
“别动,不然杀了你。”
陆琳婉强制咽下尖叫,颤抖着声音道:“你……你要干嘛?”
“我……唔……我受了伤,你别害怕,只要你给我点伤药,让我在这里呆几天养伤,我不但会走,还会报答你。”那声音清俊,带着丝丝暗哑,满含着抱歉,并不粗鲁。
陆琳婉放下了心,她有个念头存在了心里,却暂时没有说出口。
“那你要赶紧包扎,不然止血的药怕是都不成。”
“谢谢,谢谢姑娘。”那匕首居然就放开了。
陆琳婉大着胆子转过身,到是一楞,借着烛光竟然是个很好看的男人,那男人应该比她大几岁,但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皮肤白皙,此时正满脸羞红的看着自己,到是意外纯情。
“你这看着有些严重啊。”
那男人腹部被捅了个窟窿,就算简单包扎了,鲜血也印湿了绷带。
“你不怕吗?”那男人好奇的问?
陆琳婉动作不停,到处翻箱倒柜,“怕什么?”
“你不怕我不是好人吗?你就这么救我?”那男人靠在床柱上,生怕弄脏了姑娘的床。
陆琳婉垂眸,一派天真道:“你肯定不是坏人,若是坏人早对我下手了,既然你不是坏人,我就不能丢下你不管。”
“那就……那就多谢姑娘了。”那男人目光一直追随着陆琳婉,声音微颤。
“啊,找到了。”陆琳婉将一瓶药拿了出来,递给那男人道:“这是我爹……武安侯曾经用过的伤药,很是有用,我原想留着当个念想……给你吧,早点医好,早点走,要是被人发现了,我还怎么嫁人。”
那男人拿了药瓶,似乎很是感动,但最终留下一句他会报答的,就瘸着腿推开门去了旁边的厢房。
陆琳婉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想着刚刚那个人,以及那个人身上带着的腰牌。
房门关上,黑衣男子一下就滑坐在地上,他身边的侍卫立刻过来搀扶他。
“公子,这个女人要不要杀掉?”
“放心好了,我可是专门来找她的。”与刚刚青涩纯净不同,黑衣男子露出一丝势在必得的笑容道:“如今全城戒严,我们能逃到哪里去,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万一这个女人告发咱们……公子为什么要给那个女人看到咱们王府的腰牌?”侍卫很是不解,原本他们是不带腰牌的,可偏偏进那女人房间之前,公子故意将腰牌戴了起来。
“是啊,为什么呢?她看到晏王府的腰牌会怎么做呢?会为了一时的蝇头小利出卖我们,还是会为了她的仇恨,她的野心,帮我们隐瞒呢?”黑衣男子仿佛并不担心,他脱掉衣服让身边的人给他上药。
“那个女人瞧着有点不太聪明。”侍卫一打开那瓶药,确实是难得的好药。
“不聪明?不!恰恰相反,她很聪明,她知道如果她那会儿敷衍我们,很有可能我们的交易就没戏了。”
作者有话说:
生死时速,写完大纲,发现没发文,吓死!
第 70 章
◎送来的装备◎
自从刺杀之后,兰清越将所有的帖子都扔了出去,府上明面暗处的侍卫多了一倍多,就连如此繁忙的兰清越都顶着圣上的压力,死赖在家中不肯上朝,就恨不得长在陆晔身边,就害怕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陆晔又出什么意外。
反倒是陆晔本人很是无所谓,她可以杀人,杀不过还有窜天猴,大不了跑路还是可以的,总不会当个老老实实的闺中女子。但自家男人都紧张成这样了,她也不好硬扛,还不如正好用此做个挡箭牌,舒舒服服在家躺着,连最新出的风月书都是派人去买的。
“啧啧啧,所以说,女人就不能太软弱,你看同样是花魁,一个弄死了丈夫当了个快乐的寡妇,一个任劳任怨给了所有的嫁妆,最后还被人卖回了青楼。”心满意足的看完了大结局,陆晔吃着点心,喝了口茶。
燕十娘在旁边陪着,冷汗都要下来了,这话可千万不能给主子听见。喜心到底是个孩子,又是个被亲娘卖掉的孩子,对陆晔很是依赖,陆晔就算说太阳是绿的,她也会极其赞同,甚至以为其他人眼睛都瞎了。
“姑娘说的是,奴婢小时候在老家就听说过这个,掏心掏肺的最后都没好结果。”
陆晔看着她小模样摇头晃脑的很是可爱,就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到是懂的多。”
几人正在说笑,外头有嬷嬷来回话,说是陆晔的两个师弟进府探望。
陆晔知晓这应该是墨朝东与墨朝北,上次没去成大将军府,墨朝北定是自责,她赶紧让人将两人请了进来,还特别在水榭旁的秋水阁内摆上好些零嘴点心,时令水果,她还没忘这两个孩子嘴馋,又让人将厨房里才卤的鸡蛋,鸭四件,卤肉等物,用小盘端来,几人可边吃边聊。
“我本想过些时候再去你们外祖家拜访,你们到是来了。”
两个少年原先还耷拉着脸,一见陆晔面色红润,阁内大桌上满是好吃的,心情一下就飞扬起来,嘻嘻哈哈的挨着陆晔坐下。
陆晔让人给他们上了净手的水,看着他们来都来了,还各自带了一个包袱,就奇怪道:“怎么?惹了事儿,给外祖家赶出来了?”
“怎么会!本我家外祖父还内疚的很,想让我姨妈亲自来探望,我知道你不耐烦这些,就自告奋勇来了。”墨朝北擦了擦手,就取了筷子向吃的下手,边吃边说,眼睛都没抬一下。
“我送了信回去,我爹差点没骂死我,这里头都是家里送过来的,不到半月就送达了,我觉着我和朝北回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师姐你可得救救我们。”墨朝东还没吃,就先卖上了惨。
陆晔看着那两个包裹,心头发怵,她让人将两个挺沉的包裹放在旁边的软榻上,然后自己去拆,这一拆不要紧,她差点以为她小师叔带着她师姐拆了武爷爷的武器库。
里头除了能连续发射五十支细箭的四方连发器,还有安装在马车周围的机关荆刺,平时折叠藏起,战时可以拉开一臂,快速运动时,马匹都不能靠近,还有什么连环血滴子,连发飞镖机,回旋带追踪的抹脖神器,以及她之前自己还参与研发的,崩豆射手四连排,就是四个圆口可以同时吐出四颗小型窜天猴,有的落地炸开,有的空中爆破,还能实时装弹,如果装在马车三面,可以说是大面积杀伤性武器了。
“小师叔要干嘛?让我造反啊?”陆晔捂住脸,这点东西都够屠杀一支守城军了。
“我爹说了,弹药管够。”墨朝北满嘴是油,后半句他没说,他爹让他帮着销库存。
“武爷爷没疯?”那老头平日里不是很宝贝这些东西的吗?还天天叨叨不可使用超过这个世界可以承受的能力。
墨朝南摇摇头,尴尬的笑道:“武爷爷说他最近在想,人能不能去月亮上。”
好家伙,这是武器不想玩了,想上天了。
不过,也不是不行,简易航空器她好像还真在星网上看见过。
“我师父没说什么?”陆晔觉着墨家那么多朝代都没倒,应该会有几个理智的吧。
“师伯……让你玩的开心点。”墨朝南呲个牙,笑得很勉强。
完了,墨家到这一辈彻底癫了,陆晔心很累,看这两个小孩吃完,就让他们赶紧回去吧,她都在想她要不要做那个家族最后一个正经人。
两个少年刚走没多久,兰清越一身疲惫的进了正房,他早在出宫门的时候就听说这两个少年来过,一路快马加鞭的冲了回来,却没成想人家前脚才走。
心里泛着酸的兰清越脱了官服,就扯了发冠,披头散发的就坐在陆晔身边耍赖,他可是知道墨家有不少人盯着陆晔,之前那个叫姜繁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行,提前退缩了,可其他师兄师弟谁知道还有多少个,他们现在只是定亲,又没有成亲,更何况就算是成亲了,以墨家那个放荡不羁的观念,他弄不好会成下堂夫。
“清越啊,我小师叔是疯了啊。”陆晔埋在兰清越怀里使劲拱,满身都是兰清越好闻的味道,外头那些胡子拉碴满身汗臭,还皮肤粗糙的男人哪里有香香软软,一逗就成粉红色,还又娇又媚,易推到的夫君好。
“?”
“他送装备给我啊,他居然觉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可以用上那么猛的装备!我师父都不拦着!”陆晔的小手在兰清越的腰上来回摸索,那细腻的皮肤,果然粉了。
兰清越到没觉着有多厉害,他还以为就是弓箭之类的,顶多就是连弩,不过手无缚鸡之力之类的,确实有点过了,毕竟那日被陆晔捅死的,可不是一两个,剩下被大理寺带走的活口,都被这丫头差点吓疯了。
“晏王的小儿子还是没找到,我们搜了很多地方,但是他不可能那么快出城。”兰清越忍着陆晔的肆意,微微皱眉道:“丰州,凉州都来了消息,不少带头抵抗的官员,都被无心门暗杀了,鹰组也有损失,这已经没有和谈的必要了。”
“那其余两个藩王怎么说?”还未洗漱,陆晔到也没有过分,就含着兰清越的耳垂,手放在他胸前,轻轻捻着。
“唔!!”兰清越差点呼出声,受不住般拥住陆晔道:“洛王要钱,平王是个墙头草,我杀了平王的岳丈也是他手下的将军,他偷偷来求和,不敢给晏王知晓,他不足为虑。”
“我总觉着他们憋着坏啊。”
又躲过一轮巡查,武安侯中的陆琳婉也是沉不住气了,她费尽心思躲避所有人给那个厢房里的刺客治伤,对方却并没有透露太多,可尚书家的那个废物近来越来越过分,这次要不是她找了借口,怕是都让这混蛋得手了。
咬咬牙,她端着晚膳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进了那间厢房,那厢房四面的窗户都被厚布封死,外头看不见光亮,里头到是点了油灯。
“吃饭吧。”浓重的鼻音吸引了屋里人的注意。
“婉姑娘,你这是……”经过十几日的休养,那刺客明显好了很多,他几步走到陆琳婉身边低头关心道。
“我……我无事,你吃完先休息吧,明儿我再来拿碗筷。”说着话,陆琳婉用力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就要出去。
那男子见状,下意识就去抓陆琳婉的胳膊,陆琳婉痛的一抽手,眼泪又掉了下来。
“你受伤了?”也不顾男女大防,男子拉开陆琳婉的袖子,上头有明显的抓痕,而且应该就是今日才有的。
“我没有关系,你赶紧吃饭吧。”陆琳婉要躲,甚至都不敢看男子的目光。
“婉姑娘是不是受了欺负,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仿佛是个愣头青,一腔热血。
陆琳婉摇摇头,强行笑道:“都是小事,你这几日要是伤好了,就赶紧走吧,最近城里搜查越来越严,府里巡视也加派了人手,我担心你再往后就出不了城了。”
“姑娘不信我?”男子有些难堪。
“不是的,我与你萍水相逢,互不相识,如此……就好,我也不图你报答,你安然便好。”失落的声音,瘦弱的背影就要出了房门。
“等等,我是晏王十七子,我叫楚霆玉,我之前不说……还怕你信了外头说的,以为我是什么乱臣贼子。”男子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很怕少女误会。
背对着楚霆玉,陆琳婉露出得逞的一抹笑,却没看见身上的男子也露出玩味的笑意。
“不会的,我没有资格评判别人,我也不懂政事……”
“我都坦白了,你也可以告诉你今儿怎么了,我们还是不是朋友?”楚霆玉拉着陆琳婉说道。
“我!”陆琳婉终于忍不住了,用帕子捂脸哭道:“他们都说我是假千金,我窃了旁人的身份,祖母也不信我,大姑也愿见我。我就像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为了能在府里待下去,我得听我大伯的讨好尚书府的公子,可我根本不喜欢那个公子,他还对我动手动脚的,今日……今日我不从,他就动手打我,我挡了一下才……”
“你受委屈了。”长长叹了一声,楚霆玉的话到真的刺痛了陆琳婉。
她哭得越发情真意切道:“我能怎么办?若是没有这个公子,我就没了利用价值,我大伯还不一定会把我卖到哪里去!”
“那我就帮姑娘一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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