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墨记◎
初春,丰州尚未褪去寒冻,不少有钱的人家还在用着炭,穿着冬衣。红豆镇虽不及丰州其他城镇富庶,可也能吃饱穿暖,干着体面的伙计,很少人在天不亮就起来干活。但今儿到底不同,三生桥旁的油坊街早早就被人堵死了,其中不但有大户人家的奴仆,还有走街串巷的货郎,更有得了消息连夜住在附近的走商。
“前儿刚下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不完,你瞧着两天了这路上还湿着呢。”
“哎,我以为我起够早了,天不亮就要去拖货,你说这些人穿着也不差,干嘛跑来吃这个苦头。”
两个码头运货的劳力要赶第一批船上货,一大早打着哈欠就坐到了早餐摊子旁,转头就看到这边的热闹。
“人家可不是来吃苦的,人家是来赚大钱的。”早餐摊主也是个好事儿的,伸长了脖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因着他们,我早上都多早起半个时辰。”
“赚钱?什么活值得那么一大早?”一劳力惊讶道,他算这里半个地头蛇,近些日子风调雨顺,码头上来的船只也多了很多,每天光搬货都能挣不少铜板。
早餐摊主先还想卖个关子,后见队伍慢慢朝前走了,才忍不住道:“你们知道墨记吗?”
两个劳力摇摇头,他们平日只管搬货,大字不识一个,这个什么记听起来就是富贵人家常去的地儿。
“哎!我说你们也太没见识了,墨记可是百年的老字号了,一共多少家分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墨记每家分店的东西都不一样,且数量有限,都是精巧至极的玩意儿,好多达官贵人争相购买,都买不着。尤其很多东西只此一件,啧啧……”摊主说着说着,自己都羡慕了。
“这么邪乎,只有一件,那还做不做生意了。”
“那些人都是去抢那一件的?”
摊主连连点头,故弄玄虚道:“上次一件金丝鸟笼,只有拇指大小,放于白玉高脚托盘之中,当时开价五金,你们猜,后来这鸟笼多少钱?”
两个劳力差点没吓死,五金就已经是他们这辈子都挣不到的钱了,更何况现在的价格。
“后京城一贵人出手,这金丝鸟笼卖了到了万金……”摊主抿唇,摇头晃脑。
“骗……骗人吧。”一本万利啊!
“不信?不信你们等着瞧。”摊主见客人越来越多,也不吹牛了,端着一碗馄饨走了出去,还不忘说道:“丰州原先只有两个城镇有墨记,到没想到,这第三家开在了镇上。”
“门开了!!”
老远就听见一声喊,油坊街里的人不要命的往前挤,早餐摊上的两个劳力,将馄饨一口喝尽,对视一眼也奔着人群跑去,其余客人手拿食物不肯落后,最后早餐摊主见摊位上空无一人,干脆熄了柴火,自己也跟了上去。
原本宁静的红豆镇,因着一家小店沸腾起来。
马车从特意留好的小巷驶了出来,在人山人海中自由的停在了店铺的大门口,很快,一小丫头从车厢里钻了出来,手持梅花油伞挡住空中并不大的毛毛细雨。
厚厚的车帘撩开,素手轻抚,霜色绣山雀落枝的披风包裹着湘妃色的罗裙,头戴简单的几支翠色翡翠,女子就那样背对着众人,也让四周的声音短暂的停止了。
之后女子慢悠悠进了店内,周围的人才再次议论起来。
“她凭什么能进去?谁不是在排队啊!”
“就是啊,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
“不是还没开始么?”
看不得他们吵吵闹闹,门外守着的伙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假笑道:“那是咱们店的大师傅。”
所谓大师傅,是每家墨记背后操刀的人,之所以每家店铺卖的东西不同,就是因为每家的大师傅不同,擅长的方向也不同。
懂行的自然闭了嘴,外行的虽不敢反驳,但也忍不住嘀咕:“大师傅是个女子?看上去还没双十啊?”
“你到底懂不懂?不懂凑什么热闹,墨记就是给墨家徒子徒孙们开着玩,练手的买卖,等大师傅们年纪大了,这些店铺就会换了新人来,哪里有年纪大的大师傅。去去去,不懂别参合,妨碍懂行的排队。”
旁边的人听见大悟,再不敢多嘴多舌,只想着今儿一定要进店里见见世面。
红豆镇的墨记说是小店也有两层,一层是看货的地方,二层就是墨家人平日休息存货的地方,小丫头将伞挂了起来,立刻麻利的倒了杯茶放在案几上。
“姑娘,下次可不能赖床了,这差点就迟了。”
披风褪去,湘妃色的罗裙散在软榻之上,好似春日花瓣,娇嫩欲滴。
“又不是什么大事,值得天不亮就这么折腾吗?”摇晃着头上的簪子,哪怕戴了几年陆晔也觉着不大习惯,每次装扮只觉得头重脚轻,更别提脖子上的璎珞,腕子上的手镯,好看是好看,累人也是真累人,这远古的女子也太难当了,还不如当初梅村的小厮。
“姑娘,你今儿可是第一天当大师傅!”
“知道了,点翠!求你了,别叨叨,我脑袋疼。”陆晔没形象的趴在桌子上,困的眼皮子都要粘上了。
点翠无奈,可也知道自家姑娘不是没有轻重的人,所以干脆也不劝了,取了披风挂起,又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让清冷的空气悄然入室,给昏昏欲睡的姑娘醒醒脑子。
又趴了一小会儿,陆晔终于缓过劲来,下头掌柜的上来毕恭毕敬的请示,陆晔也不用出面,直接让人按照流程开店。
随着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陆晔恍惚间回到了那一场大雨中,磅礴的雨幕,奔腾的泥石流,以及她算计好投放的小型爆炸球,还有她赌的天罚。一切都那么完美,几乎她设想的全部实现了,只是没想到在剧情走到最后的时候,老天爷还要阴她一把,炸药打开了地洞,她在一片白光中踩上了苔藓,以这种滑稽的方式进入了地下河,冲进了凉州河,离着梅村越来越远。
“姑娘,这红豆镇的学子也不怎么样嘛,写的诗句还不如沛州府城的。”点翠是墨家家生子,从小耳晕目染,已非一般人家的丫头可比,若轮眼界,那更是寻常的大家闺秀都无法比拟。
“反正我都不感兴趣。”她自己人知道自己事,以她在这里的学识也就比文盲好一些,若不是有精神力,她在这个世界就是个废物。
“姑娘只要高兴就好,这破店也不过是给姑娘开心的,大不了关了店回封丘去。”点翠满不在乎的说道。
陆晔回忆了一下封丘墨宅,不由得一哆嗦,不是说家里人不好,是家里人太好了,个顶个的爱宠人,她实在受不了这个热情,只能借助开店的名头逃出来躲一躲,并且暂时不打算回去了。对于星际人来说,人与人还是需要一些边界感的。
“把东西都拿出去吧,小房子最后放就是了。”
点翠立刻纠正道:“什么小房子,那叫小人仙居!姑娘你起名太随便了。”
陆晔叹了口气,她哪里有那个脑子做创作,师兄师姐们做出的东西都是实实在在人家自己想的,她是完全依靠未来科技的知识储备。其实说小人仙居也没错,这是款星际给小朋友制作的娃娃屋,一座小楼,里头有一家几口,吃喝起居一应俱全,若是连上星网,小人还能智能化,按照你想编写的剧本演给你看。
陆晔的小楼当然连不上星网,可不耽误她通过机关术将小人的动作机械化,每个小人基本都能做三个动作,全是在小楼内生活的片段,只要打开房门,小人就可行动。以她的视角是觉着小人举动僵硬没有灵魂,可以这个时空的人来说,那小人简直惟妙惟肖,还都各自穿着衣衫配饰,特别的精巧。
“师兄可给了书信?价格几何啊?”反是放进墨记的东西,件件精品,就没有便宜货,陆晔是土狗从来就不是有钱人,她实在想不到她出的货物价多少。
“工坊出的那些,价格都标注好了,姑娘这次出手的,大少爷说了,百金为起始。”
陆晔一说钱就来劲了,整个人立了起来,目光灼灼道:“真有傻子会买?”
点翠深吸一口气,总觉着都快憋出内伤了,伺候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太习惯主子这时不时的不着调。
“且不说姑娘的手艺巧夺天工,就说咱这墨记的牌子,就算是块破抹布都要一金起。”
陆晔鼓鼓腮帮子,突然就觉着自己藏了多年的银票不香了,她觉着她之前想好的富商计划也不至于不能实现,到时候是去哪个城镇买房子养老呢?
一晃神,都开始琢磨买房后怎么装修的陆晔低头往窗外看,原先还敲锣打鼓的场面全停了,一队人站在店门口互相推搡。
“你说你买就买了?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说出来吓死你,我们是从洛州来的,是奉了主子的命过来给太后备寿礼的!”
“那……那也不能欺负人啊。”
“哼,今儿,无论这铺子的藏品出什么,都必须归我家主子所有!”
作者有话说:
新生活新地图
第 32 章
◎孤品◎
真麻烦,这就是陆晔没穿越前更喜欢看种田文,不太爱看宅斗商战的原因,她这种性格就天生不喜欢乘风破浪,跌宕起伏,她就想要平淡如水的日子,没有特别的好事,也没有特别的坏事,每一件事都可以预料,然后理智对待,安然接受。
可这小破店刚开业,就闹了这出,陆晔烦躁的拳头都硬了。
好在有人比她先一步出去了,就听拳拳到肉,痛呼惨叫,之前还拽的恨不得上天的几位,直接如烂泥般瘫软在对面的墙角旁,话都说不出来了。
“墨记不预定,不内定,除了开店时会出一次孤品外,每个月初八会出一件,大小不定。一件一价,童叟无欺。”湛蓝衣袍,一条同色发带系在额头,黑发黑眸,小麦皮肤,一身肌肉充满了力量,青年看上去不过双十,眸子里满是杀意,周围的客人都惊得往后退了一圈。
陆晔在窗边忍不住摇头:“这身材是真不错啊。”
点翠难得也和主子意见相合:“长得也不错。”
之后两人不约而同遗憾道:“可惜了。”
等着青年入内,掌柜的这才宣布新店开业大吉,不少老主顾都送了贺礼来,还有些新客也拱手上前,无论如何得个善缘。
接下来的购买流程,陆晔也懒得看了,没钱的就盯着工坊货买上几件,工坊这几年喜欢推陈出新,她店里的都是新货,在其他的墨记可是买不上的,至于小人仙居,都在专门的屋内放置,没有墨记的推荐玉牌,连孤品的样子都看不到,就更别提花钱买了。
“回去了。”陆晔关上窗,兴致不高的说道。
“这就走了?孤品还没售出呢!”点翠算是进一步认识到自家姑娘的懒了。
陆晔系上披风困倦的闭了闭眼道:“这万一好几天都没卖掉,我难道还要在这里住吗?”
“怎么可能!不用到晌午,肯定就……”
点翠话音未落,就听得下头掌柜的唱名道:“孤品小人仙居——售!”
陆晔一下就清醒了,跑到窗边往下看,看来看去也没见人从里头出来。
“这个店铺有后门,估计这会儿人都走了。”
点翠给陆晔理了理头发,只觉得心累,她家姑娘怎么会以为这孤品卖不掉?墨家资历最老的老祖宗都曾对姑娘赞不绝口,只道这天赋就该是墨家的子孙,可能姑娘自己不觉得,但反是看过姑娘作品的人,无论是谁,都惊为天人,这次若不是姑娘执意出来走走,家里哪个舍得让她出来吃苦。
想必,今儿孤品房内众客人的表情一定非常的精彩。
“什么,小人仙居已经售了?这……我就回去拿个金票。”
“不!不可能,那是我的,是我的……”
“我有钱,掌柜的,我有钱,我出……我出千金,不,万金,那是仙品,是神技啊,掌柜的!!”
掌柜的笑容不变,可转头就让店内的护卫将所有客人都清了出去。
“午时已到,小店就要闭店了,明日请早。”
熟客恋恋不舍但也知道规矩,新客就算不满也碍于面子只能等明日再来,唯有那几位看过孤品的客人,围在店外,久久不愿离去,看那模样几乎疯魔。
于是不到一个时辰,红豆镇墨记第一次孤品小人仙居就传遍了整个城镇,而后随着旁人口口相传,还有有心人书信往来,小人仙居和墨记雅号为星恒的大师傅顺势就成为了富人家中反复谈论的话题,谈论其稀有,谈论其神秘,谈论其身后的墨记百年来的辉煌。
只是讨论来讨论去,只知星恒大师傅是个妙龄少女,出自墨家,却谁也不知道这姑娘容貌如何,喜好怎样,就更别提将那真正的小人仙居说个明白了,世人只道见过却买不到的人事后难忘,魂牵梦萦,心智若是再差一些,恐怕要郁郁终身。
“郁郁终身什么的,是哪个鬼传的,至于嘛……”陆晔吃着点心,差点喷出去。
“怎么不至于,就连我们见过都想占为己有,外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见一次不得疯?”点翠一边给陆晔熨烫衣衫,一边和陆晔闲聊。
陆晔表示不解,但是尊重。说白了,她也就是窥视未来的抄袭狗,当初刚到墨家,想着吃喝等死心里有愧,就想找一门手艺日后脱离墨家,还能糊口,谁知道一发不可收拾,复制太多星际文明,也不知道日后考古发掘,会不会逼疯一群考古学家。
然,唯一庆幸,经过她反复试探,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过了这本书断更时的时间段,整个世界不再有规律有剧本可寻,反倒是自然延展,所有的日后都有了无限可能。没了剧情没了先知,就没了天罚。
“真没必要。”这手工品不能吃不能喝的,还抵不上饥荒时的一个馒头。
点翠虽是家生子,可都是富养,从未吃过苦,她脑子里只有操心主子的事儿。
“这次是大家准备不足,好些个人金票不够,下一次我估计附近府城的人都要来,咱们又不竞拍,姑娘可想好如何定下有缘人?”
“什么有缘人!”陆晔抖了抖,听起来就怪怪的,就是个做买卖的,何必故弄玄虚搞的要娶老婆一样,“师兄师姐他们怎么弄的?”
“有的是吟诗作对,有的是猜谜,还有的是看脸……唔,上次还有个是斗蛐蛐的。”点翠把她见过的,都细数了一遍。
“这么麻烦?”陆晔粗人一个,没有一丢丢的才华,她一口把手里的点心吃掉,弹掉了一身碎渣,伸了个懒腰随意道:“那就摇号吧。”
点翠折好衣物,疑惑道:“什么叫摇号?”
“有玉牌的才能进入孤品房,那就最后想买的,验资通过的,每人发一个球,球上写上数字,然后我做个摇号机,掉出哪个球,就归谁买。”
公平公正高效,陆晔很满意。
“这样啊……”点翠没见过,但是好像很厉害,只不过对比其他吟诗作对,辩谈,音律绘画,这会不会太简单了?
人家是找知己,陆晔纯纯就是想卖钱,附庸风雅个啥,太浪费时间和精力了,她这样才叫皆大欢喜。
“姑娘,姑娘!”
院外传来一青年的声音,陆晔穿了外袍走了出去,见着来人就难免叹气。
“泽彦,你今儿又来做啥啊?”
藏青色的袍子,小麦色的皮肤,一张俊俏的脸庞非长了一对精明的眸子,不是早上一拳将人打飞的泽彦还能是谁。
“我今儿打人那拳,扭了手腕了,账房不给我支钱!姑娘可评评理。”
看着那灵活几乎可以耍枪的手腕,陆晔从怀里拿出一小袋碎银扔了过去,早知道就不应该为了看脸,把这货弄出老宅,就该让这张脸泯灭在一群带褶子的老头中。
拿了银子,甭管多少,泽彦都快乐的恨不得飞起,草草感谢,转身就往院外跑。
“可惜了……白瞎了那张脸,谁要知道这货是那样的一个财迷,平日里还扣的要死,哪家好姑娘愿意要他。”点翠摇摇头,已经断定了泽彦必将成为墨宅的又一个滞销货。
难啊,墨家人的终身大事可比登天还难啊。
好看的脸,陆晔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几年前的一个晚上,那个靠在床柱上慵懒的身影,这么多年,她还没看过一个能比兰清越更美的人,不过……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他不会都长残了吧。
月朗星稀,兰清越坐在马车之内,明明身边烤着火盆,却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让他不禁拉紧了外袍。
“大人,年数死了。”
“怎么死的。”如玉的芊指在月光下泛着透明。
燕一凑近窗户道:“说是回到丰州府城没多久就被人杀了。”
“他此前做过什么?和谁有来往?我不信咱们的人还没完全接触这个人,这个人就被灭口了!”兰清越墨发贴在颊边完全未束,“要么,咱们这儿出了内鬼,要么就是有人拿他设局,而你们没看出来!”
燕一只觉心堵,暗地里把手下骂了个遍,但表面上依旧冷静道:“他从丰州红豆镇回来,回府城前,只去过墨记,据说那边一位大师傅开了新店,当日孤品引得众人争相抢购,就是眼下宫里头都有人托下人打听,那孤品会在何处?”
“新的大师傅……”
“哦,对了,那日墨记的人把洛王的亲信给打了,他们原是想将这孤品当做寿礼送与太后的。”
兰清越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匕首,那穗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染的,这么些年随身带着,也未有一丝褪色。
“墨家没有什么不敢的。让大理寺参合进去,看看那日孤品是不是他买到的,东西还在不在他府上。”
燕一知道,这是给他手下那帮兔崽子最后一个机会,他忙帮着应下,脑子里已经想了好几遍要送去的人选。
“燕一,梅村……”
兰清越已经好些日子没问过梅村了,好在燕一一向周到,前几日小合的回信还放在他的案头上。
作者有话说:
好几年没见,陆晔想到兰清越,只是考虑这货有没有长残
第 33 章
◎江湖追杀令◎
不过四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洪水过后又是时疫,好在朝廷早就因为之前兵变关注到殷州和凉州,再加上凉州的州兵辅助,赈灾的银粮及时,乱子刚起就被掐灭在摇篮之中。‘
可到底也是遭了灾了,石新镇好长时间无法通船,粮食价格一度被炒的很高,百姓虽没易子而食,也有病死冻死饿死的,商铺关闭,房屋转售,镇上但凡有点钱的都闭门不出,衙门都被饥饿的流民围过一次。
石新镇尚且如此,周边的村落自然也不会好过,除了梅村遭遇过洪水泥石流,其余十村有七个村被淹过,若说殷州困与旱灾,那凉州就困与水灾,整整两个州接连陷于饥荒,这背后再大的手也遮不住了。
于是,官员纷纷落马,钦差上任,大批大批的人头落地,不好不坏的陈粮分配到户,最终好在都熬过去了。
“纪家那位叔老爷子,前阵子没了。”燕一有些怅然的说道,他随着兰清越住在纪家的时候,还拜见过这位老爷子,“纪家三少爷中了举人,但似乎目前没有再进一步的打算,据小合说,三少奶奶杜氏怀孕了。”
想到那位真将自己当成表妹的女子,兰清越难免怀念,“给备一份礼送去吧,以兰家的名义。”
“是。”
上次的任务结束,兰清月就以出嫁的名义消失了,杜秋梨还给他写过信,他都让人以兰清月的名义回信,只时间一长,双方联系的次数就少了。
“陆家……陆步信的孩子周岁,他妹妹刚刚出嫁,妹夫也是纪家的人,如今一家都在沛州。”
这是陆晔早早铺好的路,兰清越也没多干涉。
“那个,陆家那老头,瘫了。”说到这个,燕一高兴了,带着点幸灾乐祸:“当年洪水来之前,他那个三儿子不是拖家带口跑了嘛,这老头还没来得及找人,洪水就来了,老伴被冲走不说,他腿脚也伤了,后来就一个人在那个破院子里过活,今年到底是撑不住,瘫了。”
“别让他把消息传给那个陆家老大,那人最拎不清。”兰清越看不上陆家大伯,可到底曾经对那丫头不错,现在的日子挺好,就别再被搅合进去了。
“放心好了,村里找了人照顾,看他能撑到何时。”
话题赶到这儿,兰清越心情舒缓了一些,他知道这些年他一旦情绪烦躁,有杀人欲望的时候,燕一就会提起当年的梅村,仿佛一提起梅村,一想到那个人,他就会平静下来。明明没有多少相处的机会,明明那会儿都是孩子,明明她敷衍他的心情都摆在了脸上,可他只要想到她,内心的暴躁就一定会降下来,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安全之所。
她知道他的秘密,他也知道她的秘密,从小刀口舔血的他第一次被人保护,第一次有人真心的想救他,无关利益,无关权势。
低头抚摸着红色的穗子,兰清越道:“盯紧着点晏州,我就不信这里头没他们的事儿。”
燕一领命而去,兰清越坐在马车里闭眼假寐,初春的夜风依旧寒凉,可兰清越舍不得这夜晚清冷的气息,窗户半开并未关实。
车入街巷,似有猫儿轻跃瓦片,极小的动静让马车周围的侍卫如临大敌。
忽得,破空之声,同时有无数暗器从四面八方含煞而来,若是普通人,下一刻就会变成死透的刺猬,只可惜,兰清越身边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如此多的暗器也不过片刻就应声落地。
“你个不男不女的浪荡子,为了权势,与那狗皇帝狼狈为奸,今日我们要代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兄弟们,上啊!杀这媚主的贱货,我到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阉狗!”
兰清越靠在窗口吹风,哪怕暗器来了,都没让他侧一侧身,只是对方骂的越毒,他握住匕首的手就越紧。
这是在京城,兰清越身边燕字部高手如云,这些叫嚣着的也不过是被人收买的杀手,人数大约二十人,除了轻功一无是处,还未突破外层,就被侍卫斩与刀下,最开始嘴硬谩骂的几人刚一被抓就开始痛哭流涕,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与得意。
噗——
人头落地。
血溅在窗棂上,糊了半边窗户纸,但同时世界也安静了下来。
“燕八,回去给我换个窗户纸,还有洗干净整辆马车。”兰清越嫌弃的往里坐了坐,改靠在软枕上。
少年一身月白的袍子,踢了一脚那颗人头,转身苦着脸走到马车窗户旁。
“爷,我又不是故意的,他太吵了。”
“通知衙门了吗?”兰清越不想听他找借口。
燕八应声,而后鄙夷道:“就这水准还敢接江湖追杀令,现在江湖这么水了吗?”
兰清越不言,心里如明镜一般,当年江湖中排名前十的杀手,不是被他找人做掉了,就是四年前来梅村杀他,最终被陆晔一刀一个解决了。练功不易,目前排行榜上除了他自己,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回去吧,我累了。”
满地尸体,等衙门的人来了,新来的捕快差点没吓哭了,最终还是兰府出人解释了经过,接着就草草结案,那些尸体还得了个杀人未遂的罪名。
“爷,刚宫里来了消息,让您明儿一早去一趟。”
兰清越躺在马车里,将匕首放在心脏的位置上,感受着马车微微的颠簸。
“知道了。”
“你不知道!”一身苗疆打扮的少女光着脚丫子坐在陆晔的桌子上,吃着花生,一脸的八卦。
陆晔在床上滚了一圈,即便还没起,她已经想睡了。
“所以呢,潇潇师姐就放着好好店不开,跑我这里躲懒来了?”
“胡说,我店好好的,反正我只需要每个初八上个孤品就好。”乌潇潇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走到床边摸着陆晔的脑袋道:“是江师兄让我来的,他担心你……”
“担心我啥?”陆晔困难的睁开眼皮,脑子还没上工。
“小人仙居是不是卖给了个姓年的?”乌潇潇问道。
“啊?卖给个姓年的了吗?”含着睡意,陆晔蹭了蹭柔软的被子。
“那姓年的死了!”
“啊?姓年的死了?”陆晔已经迷糊了。
乌潇潇没好气的轻点她的额头道:“对,第一个买你孤品的人,已经被人杀了,这你总该清醒点了吧。”
陆晔一个激灵,抬起了脖子,看向乌潇潇,很是严肃。
“知道怕了,不过……这事儿对我们墨家很正常,你……”
“他是全款结清的吗?”
乌潇潇不明白这相互的关系,但还是老实点头,墨记从不赊账。
“那钱收到了,管谁去死呢,只要别欠我钱就行。”说着话,人居然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整天的睡!也不怕胖成猪。”乌潇潇差点被噎死,她抬手要去敲陆晔的脑瓜,结果又舍不得,竟只能拉了被褥过来,盖住了床上少女的肩头。
“心真大……”
没了生活的压力,没有了剧情的牵制,陆晔慢慢觉着这和前世上班也没什么区别,反而休假多,事情少,还没有老板,想干就干,不想干就躺着,最终也不过关店回家吃自己,且别说她现在是个富婆,就说万一破产,还能回墨家啃老,领退休金。
如此对比,到比之前计划的种田好上太多,也算从另外一个角度,实现了她之前的梦想。只可惜山上的房子是盖不了了,城镇的宅院到可以考虑,尤其她有几个叔伯兄长在建筑一道,颇有研究,这要是找个僻静之所,来个房屋改造,说不定比山上要更惬意?
伸手将梅村和种田划掉,陆晔又在自制的本子上写了旧屋改造四个字,这要是一点点的改,改到她四十,是不是就能光荣退休,提前养老?
“上次你说送我这种带锁的本子,东西呢!”
乌潇潇这段时间都住在红豆镇,和陆晔两人吃喝玩乐,乐不思蜀,直到前两日她身边的丫头福元来催,眼看店铺要开了天窗了,她才依依不舍准备回去。
陆晔打开身边的机关柜,随手拿了一本,这本册子利用金属,硬木,纸张,羊皮,巧妙的融合,完全看不出接头,再内镶嵌一个文字锁,除了第一个设置密码的人,之后谁也开不了,一旦暴力破解,本子就会烂成碎片,可以起到很好的保密效果。
这工艺除了她自己的精神力外,还有墨家特有的机关术,凡是在墨家交好的朋友,陆晔都送了一本。
乌潇潇满脸惊喜,取了过来就开始研究,陆晔一步步教她设置密码,之后才打开了内页。
“等你这些纸张全部用完,还可以换上新的,我让点翠给你拿上一些替换纸。”
看着乌潇潇喜欢的模样,陆晔感叹,远古人的技艺并不比星际人差,这些史前文明往往比他们考古的更发达,像会飞的木鸟,会耕地的木牛,还有无风自动的水车,要不是她确信没有任何电子原件,她都要怀疑这世界是不是能造出机甲,就连这么个带锁的小本子,大部分精巧的地方也都是依靠墨家的技术。
“小太阳,你真好,果然你还是最喜欢我了。”貌美白皙的少女,带着一身草药香,就那样热情的勾住了她的脖子,满脸幸福的撒着娇。
早已习惯的陆晔扒开她的胳膊,刚想问她什么时候启程,就听得外头传来飞鸟清脆的声音,乌潇潇脸色陡然变了。
“江师兄,失踪了……”
作者有话说:
新地图新人物了~
第 34 章
◎陆晔自由人◎
江师兄整天神神叨叨,时不时消失一下,然后还有空管其他人,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个耳报神那里得到的消息,光陆晔就收到了好几次来自师兄的关怀。
对于江师兄的失踪,陆晔一点儿都不奇怪,但因着寻找江师兄而跟着失踪的乌潇潇,到让陆晔收了散漫,尤其在乌潇潇失踪了半个月后,墨家也发了消息过来,让众人帮着在自己附近寻找两人,事情就真的没那么简单了。
江师兄最后发出的消息是在丰州长盛府,乌潇潇传回消息的地方是在长盛府周围的四贤镇,考虑到江师兄失踪前还关心陆晔的小人仙居的下落,乌潇潇也是为了寻找江师兄失踪的,那为数不多的良心谴责下,陆晔不得不在完成下一个月的孤品后,离开红豆镇前往四贤镇。
所以说,人不能太闲,太闲老天爷嫉妒,总会给你找些事儿。
“姑娘,咱们已经在这儿好多天了,到处都没打听到江少爷的下落。”点翠瞧着马车外头人来人往,只觉人海茫茫,毫无头绪。
墨记有很多明面上的暗地里的商铺,自然也少不了藏在街市的耳目,这若是平日,大约七日必有收获,可现如今距离乌潇潇收到消息的日子,已经过了半月,不但江师兄人间蒸发,连乌潇潇的消息也还停留在四贤镇,并无进展。
这已经有违常理了。
“哎……这就是远古不方便的地方啊。”陆晔小声嘟囔,在星际早就人口数据化,别说失踪了,就是星球旅友掉进未开化的野蛮星,也可以在一天内显示这个人所在地的具体坐标,文明级别,以及社会环境,还有原住民的具体数据,星网还能顺便帮这个倒霉蛋报警求救,基本上星系内,三天就可以带你回家,但相应的,如果是自己作的死,救援费用就要你自己结算一下了。
“姑娘说什么?”点翠没听清楚。
“没有……”
陆晔还没说完,就听见马车外头有人高喊:“衙门拿人!闲人避让啊!”
点翠还没来得及往外探头,就又听见有人痛呼:“考场黑暗,徇私舞弊,却只能拿我等无辜学子做替罪羔羊,青天在哪里?公道在哪……唔……”
陆晔伸手就将点翠拉了进来,然后关上了车窗。
紧接着外头又是一阵哄闹,似乎还有人厮打了起来,刀剑声,尖叫声,哀嚎声,还有百姓的哭喊声,陆晔和点翠在车内一动不动,直到外头逐渐没了声音。
“姑……姑娘……”点翠颤着嗓子说道。
“等亚伯回来,马上回去,近期就不要出门了。”陆晔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她看过远古题材的小说,考场舞弊,必然伴随血腥和死亡,被冤死的亡魂将来有一日昭雪那还好,更多的是死了白死,千年万年都无人在意。
墨家从不参政,游离于江湖与权贵之间,陆晔入门时间虽短,可也被那帮子老家伙耳提面命,不可参合官宦皇权,按照星际的话,搞权利的心都脏。
又过了几天,点翠从周围邻里那里听说今年春闱好些学子下狱,科举的成绩都会作废,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
四贤镇的气氛紧张,再加上依旧没有线索,陆晔原想着就先回红豆镇,谁知道人都要坐上马车返程的时候,墨记来了消息,说有人看到江师兄在丰州府城与一青年画师来往甚密,想必应会有所发现。
劳碌命陆手艺人无奈调转马头,又带着小厮点翠前往府城,越往府城去,陆晔和点翠就都发现路上的女子少了,哪怕有穷苦不得不出来谋生的女子,也都粗布遮脸,低头含胸。
“近来也不知道是吹的什么邪风,开始主张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不可抛头露面只得在后院相夫教子,弄得丰州府城的女子稍稍有点家世,就都不出来了,但凡出门也都轻纱遮面,连带帷帽都卖的好了。”亚伯是个黑高的中年汉子,身上有功夫,之前是个江湖人,因为受了重伤留在了墨家,之后就被送到陆晔身边,一来保护二来也有个差事,日后墨家给他养老。
点翠从小就自由惯了,一听这个就皱了眉头:“这跟把姑娘们养在后院当鸟雀有什么区别,女子识文断字才好做当家主母,不然这家中中馈,人情来往,谁来支撑,这不是胡闹嘛。”
“这风是从哪儿吹过来的?”陆晔接过亚伯买的面纱,按理来说,这是架空的小说,又是女主向的,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限制,否则女主怎么发挥,都关后院当傻子算了。
“从洛州那边过来的,说是女子注重德容,学识太多容易坏了心性,哎……我一个粗人都觉着不妥。”人都愿意把孩子往聪明了教,谁愿意往傻了作践啊。
“洛州是洛王的封地,这个藩王一向喜欢沉迷酒色,这主意一看就不像是他出的。”点翠平时可爱听这些八卦了,到对朝廷的传言有所耳闻。
“罢了,且看吧。”
洛州,晏州,平州都是藩王封地,其中洛州与晏州离得最近,夹在中间的就是丰州。陆晔带上面纱,脑子里已经开始搜索之前关于藩王的小说剧情了。
这里城镇的取名和陆晔所认知的不太一样,府城是所有州的第一城市,且都按照州名命名府城,就如凉州的府城叫凉城,丰州的府城就叫丰城,当地人一般不说全名,都以府城代之。这里作为一州之首,理所当然的富足,繁华,是一州的经济政治中心,也是人口最大的城市。
陆晔坐在马车上,在进城门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关卡严格,若不是提到车上有女眷,恐怕还要下车查验。
府城是肯定拥有墨家的商铺的,且不但拥有商铺,还有酒楼与客栈,陆晔没去住客栈,府城之中墨家备下了几座房产,就是为了方便墨家子弟来此,短期或长期的居住的。
收拾好行李,陆晔已经累得不轻,她直接洗漱一番爬回床上,一直睡到夕阳西下才勉强睁开眼睛,点翠见她醒了,连忙备下热水洗漱,厨房的晚膳都准备齐了。
享受着小美女的照顾,陆晔觉着自己被远古腐化了,曾经独立自主想要孤独终老的种田陆晔已经死了,现在的她已经离不开没有人性的封建制度,手里拿着钱,还有铺子可以钱生钱,家里再找几个漂亮小姑娘伺候,再加上车夫和厨娘,她只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偶尔活动活动做点兴趣爱好,这日子,让她活到120她都愿意。
并非贫困不能移,实在是富贵太香了。
“姑娘,宅子里的厨娘我去打听过了,府城好像四年前就开始有了这样的苗头,之后有户商家的女儿被京城官家的人看中了,大赞女子娴熟谦卑,又因极少出门所以单纯贞洁。之后那家商户也因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全家被迁去了京城。众人见状一一效仿,还真有不少女子意外高嫁,如此……此举就被争相效仿。哪怕外地的人来也都要屈从,不然很难生活。”
点翠给陆晔摆好了晚膳,犯愁道:“这咱们怎么出去,走在路上都要被人盯着,更何况去找外男。”
“无妨,交给我。”陆晔吃的正香,她没那个顾虑,哪怕她现在已经发育,但她瘦高挺拔,步伐稳健,做女子状有裙摆遮掩并不明显,但做男子打扮再加上她精神力的迷惑,只要不是宽衣解带基本不可能有人能看的出来。反倒是点翠说的这个四年前,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另有牵连。
“要不,咱们还是等墨家其他人来吧,或者找亚伯出去问问。”点翠心生不安,总觉着自家姑娘又要搞事情。
陆晔几口吃光了米饭,起身去箱笼里找自己的衣服,边找边道:“墨家年轻一辈就那么几个人,其他师兄要是来了,得一个多月以后,万一事情有变怎么办,但凡墨家的消息灵通,也不至于那两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与其在这里干耗着等消息,不如自己走一趟。”
一抖箱笼里取出的一套男装,陆晔有些怀念的铺在床上,这是她到墨家后被婶子发现她嫌麻烦偷懒不穿女装,每次出门都偷小厮的衣衫时,让家里的针线房做的,甚至于每年给她安排新衣时总要多几套这样的男装,即便她后来习惯女装后,已经好久不穿男装了。
“姑娘……”
点翠欲言又止。
“怎么了?哦,对,你等会就不要去了,容易被发现。”扫了扫点翠的尺寸,陆晔觉着自己十六岁的尺寸正好够用,多了都是负担。
“可是……要不咱还是不去了吧。”
“到底怎么了?是什么龙潭虎穴吗?”陆晔熟练的换了衣服,还特意稍稍束缚了一下。
“那画师……”以点翠这种聊隔壁霍大傻房事都面不改色的女人,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陆晔是真的好奇了。
“哎,就……他是去倌馆绘画像的。”点翠都要羞哭了,一咬牙说了出来,这可不是普通小姐姑娘上街游玩。
陆晔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她说的地方,但到了星际,男女早都平权,性别都已模糊,就像她能接受兰清越女装一样,所有的标签已然消失,只剩下个人的喜好与意愿,他们连结婚和单身都变成和今天要不要洗头一样简单,更何况画个画像,至于画什么在哪里画,对于陆晔来说并不羞耻,更不在意。
点翠担忧的不过她的名声,可墨家一向不拘小节,大多徒子徒孙都是单身到老,再退一步说,她和她姐在星际都没有考虑过情人,星际人更注重精神感受,星网上多的是纸片人,要设定什么故事,想要什么样类型的纸片人陪伴,那触感视觉和真实的没有区别,几乎完美。干嘛要在现实中找个大家一看都是缺点的人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这是之前想到的一个准备写的故事,因为是星际,所以还没想好开不开,关于女主和星网纸片人的
陆晔是真的内心自由,她没有恐惧,没有无助的心态,且尊重所有人。
第 35 章
◎雅集楼◎
其实光说倌馆并不全面,这位叫田峥的画师也给秦楼楚馆的小姐姐们画图,只是倌馆的小哥哥们尺度稍微大一点,要价也就贵一点。画师本人非常平常心,没有世俗的偏见,他只是混口饭吃,那些哥哥姐姐们也都是苦命人,所以在能力范围内尽量给这些哥哥姐姐们增加光彩。
怎奈世人庸俗,说他什么的都有,烦不胜烦的他只能搬到僻静小院,平日里除了绘画,就是出去写生踏青,很少与人往来,江师兄应该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坐下来喝酒闲聊的朋友。
陆晔来此,表明了身份,田峥到没怀疑,还请了陆晔进屋小坐。陆晔进屋,很是有几分惊叹,屋内四处挂有画像,男女都有,容貌各有千秋,只是大多穿的凉快,姿态撩人。田峥的画技很好,至少以陆晔的欣赏水平来说,田峥的人物画逼真写实,又规避了本人的缺点,每一张看起来都很有特色,不会脸盲,还显得无限风情。
就算没想去这种特殊场所,这样的画册其实也很值得收藏。
田峥走在后头,私下观察陆晔,见这人只是目带欣赏,并无鄙夷之色,心头高兴,世人大多被这条条框框捆的太死,像陆晔这样目光澄净,通透却不世故的少年,已是太少太少,江屿舟是一个,陆晔是第二个。
“他们大多可怜,身不由己,谁愿意自轻自贱。”田峥收拾了桌上的笔墨,腾出地方给陆晔倒了杯茶,“这世上谁不愿意功成名就,荣华富贵,可又有谁能左右得了自己的命运。”
陆晔收回目光,她和田峥都很清楚,这些画像的作用,不过是待价而沽,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四年前陆晔一直在村子里,石新镇并不富裕,可能暗门子有,但这样堂而皇之的开店还是没有,之后辗转到墨家,也多是学习与玩闹,这些世上不平之事到底是少见。
陆晔没有接话,是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些远古的弊病早就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对她来说太过陌生,也实在残忍,她不知道自己要学什么样的表情去表达自己的看法。
“你是来找屿舟的?”田峥也没指望陆晔说什么,话回正题,他也没想到江屿舟从他这里离开后,就不知所踪了。
“我师兄大约两个月前不见了踪影,之后我师姐去寻他,也跟着不见了,家人非常着急,所以贸然上门询问,失礼了。”陆晔将带来的礼品放置在旁边的小几上,这是点翠特意准备的。
田峥也没虚伪的推脱,他生活并不富裕,画像都要成本,也不是经常就有活干,且有时候这些哥哥姐姐们都是自掏腰包,他看不过眼就会少收银两。
“他之前和我提到,说他家最小的师妹出的孤品恐是卷进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田峥努力帮着细想,“他应该是查到了什么,才如此笃定想要去确认。”
她一个手艺人,买卖都自由,谁拿钱来谁能买,她能卷到什么大事里。
“你师兄是个喜欢探究的人,若是遇不上也就罢了,这遇上了,他又关心则乱总要去趟一趟浑水的。”田峥看出陆晔难以言喻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有个拥有赤诚之心的兄长,确实比较辛苦。
“你师兄除了认识我之外,还有一个朋友叫珊瑚,啊,你别误会,这是个男子的艺名,就是……”田峥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朋友还是江屿舟陪同他一起去作画的时候认识的,本来没什么,可若是说给陆晔听,难免有些难为情。
可陆晔并未觉着不妥,青楼倌馆之类的地方信息最是快速,里头有不少人都是细作,这里应该就是江师兄得到消息的一种途径。
“我能见见他吗?”
田峥看着眼前那雌雄难辨的精致容貌,总觉着这孩子进了倌馆,小倌们得疯,且如果江屿舟知道他带他师弟去倌馆,恐怕朋友都没得做。
“这样,过几日府城有个最大的拍卖行要拍卖新品,很是热闹,为了助兴一般都会请楼子里的哥儿姐儿过去吹啦弹唱,珊瑚长得清俊,一手古琴很得些文人雅士的追捧,所以这次也收了邀请。我过几日要去给他送画像,我帮你说项,你们那日在举办拍卖行的雅集楼碰面,不过几句话,不会有事的。”田峥一击手掌,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不过,请帖的话……”
“请帖交给我,就麻烦田画师了,等之后找到师兄,再登门感谢。”终于有了进展,陆晔松了口气,时辰也不早了,她就该回去了。
田峥拱拱手,亲自将陆晔送出院外。
“若是田画师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送信去墨记。”陆晔已经出了门,又想起那一屋子的画像,不由转头说道。
田峥内心妥帖,含笑应了,也算他便宜赚了墨记一个承诺。
雅集楼拍卖场的请帖并不好得,但架不住墨记在黑白两道的影响力,就在陆晔发出求助后三天,墨记就将请帖送到了宅院。
拍卖会原先是男女皆可去的,可自从府城被什么奇怪思想侵蚀之后,女子已经不可去这种公众场合,就是以前专门给女子开设的专用房间都被彻底取消,能进入拍卖会的都只有男子,陆晔没有任何负担的换了一身酱红色的男子外袍,点翠还专门给搭配了金蟾嵌翡翠璎珞项圈,与衣着同色的金丝绣挂流苏发带,腰间还要串着玉石金猪挂坠,反正怎么富贵怎么来,定不能让雅集楼的小厮狗眼看人低。
很难得打扮的这么隆重,陆晔也觉着有趣,又从楠木盒子里取了一些梅花镖和一把绞丝镂空柄的玄铁匕首藏与衣内,一个满身贵气,眉目精致的年少公子就彻底准备好了。
雅集楼离着陆晔居住的地方稍稍有些远,她坐着马车只带了亚伯一人,那日之后田峥就送了消息来,今儿就等着这位珊瑚公子演出结束,与之相约在天字二号房,雅集楼的管事都打点好了,只要时间不长,管事也乐得送个人情。
今儿最高兴的恐怕就是雅集楼的谭老板,虽说他只是个幕前的管事人,但如果今儿事情办的出彩,后头的主子肯定会有奖赏,尤其他这次还弄来了压轴的好货,别说是对家,就是雅集楼自己日后恐怕都再难超越今日。
“都打起精神来,若是顺利,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振奋精神的训完楼里的杂役伙计,谭老板又转身上了楼,楼上都是这次请来各方青楼倌馆的红人名妓,负责烘托气氛,集聚人气,毕竟这些哥儿姐儿的后头好些都有金主撑着,哪怕附庸风雅也好,金主们都会来捧的。
刚一上楼,天字二号房里伺候的小童正巧出来,谭老板看那小童眉眼清俊却有些陌生,好像不是上次在倌馆里见到的,但又不敢确认,他也没有在意,他一向在外的表现就是个老好人,对谁都很尊重,哪怕他心中再不屑这些做皮肉生意的,面上也从来不显,所以他三教九流的朋友都不少,生意也做的很是顺利。
“珊瑚公子昨夜可歇息好了?”为了以防万一,谭老板前一日就去了各大春楼,大气的包了各位红人两天一夜。
“好着呢,多亏了掌柜的。”那小童也会说话,一笑起来两颗虎牙,灵气的很。
谭老板自谦了两句,又嘱咐道:“今儿事多人杂,没事就不要出屋子了,一会儿要上台了,我会让人上来请,以防遇上不长眼的冲撞了。”
小童也应了。
如此,这番话谭老板又亲自去了另外几间房复述,可谓照顾周到。
小童看了几眼谭老板,就下了楼去后厨取了水来,重新回了天字二号房。
“主子,等会真的要上台啊?”
天字房空间很大,里头还有一张拔步床,床前的幔帐落了下来,里头有一红色的人影懒散的坐在床边。
“上,为什么不上,如果我不上,那个和珊瑚约好的人怎么会来。”
小童将水盆放好,又将一架古琴小心翼翼的放置在门口的圆桌上。
“按照那田峥对珊瑚说的,对方也是来找人的,万一给对方认出来您不是珊瑚,会不会对我们之后要做的事情有妨碍?”
床上那人到不担心:“线索只能到这儿了,要想往下查,只有和对方见过面才知道。珊瑚那边儿……问明白了?”
小童忙道:“应该已经没有隐瞒了,只是个被家人卖进去的普通人,之后和田峥,墨记的江屿舟成为好友,属下查过了,江屿舟在两个月前来找过田峥和珊瑚,然后就失踪了。珊瑚回忆说,江屿舟当时非常的气恼,说不能让自己师妹的作品成为肮脏交易的牺牲品。”
“墨记的孤品……”那人沉思半刻,才缓缓道来:“今儿就是拍卖场,我到要看看这雅集楼,能卖出什么好东西。真是一个个太能钻营了。”
作者有话说:
两只就要见面了
第 36 章
◎不出意料的杀人夺宝◎
“欢迎各位客人光临我们雅集楼,雅集楼办了那么多年的拍卖会,这一次绝对物超所值,今儿的惊喜有让你们想都想不到的好东西。”
谭老板挺着圆肚,换了一身金丝元宝纹枣红新袍,扎着根镶四块种类不同宝石的金丝腰带,激动的两眼泛红,连连摆手。
坐在大堂的客人们也跟着激动的起哄,即便大部分只是来看热闹,很有可能不买的。
谭老板见气氛烘托的不错,带着几分骄傲的往前走两步。
“今日所有的酒水,雅集楼都包了,就是要各位看的开心,吃的高兴,等拍卖会过去,大家也别忘了雅集楼,多多照顾楼里的生意!”
客人们又是一阵欢呼,一部分人觉着白来的便宜不占是傻子,也有些人暗自觉着老板大气,很值得结交,无论怎样,口碑打出去了,回头客自然也就多了。
陆晔的帖子是墨记找人要来的,所以不必坐在大堂,而是坐在特意准备好的小包间,每个包间内都会配有一名伙计,以及一本待售名册。
她从未来过拍卖会,无论生前还是死后,她都是个平民阶级,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但似乎她也不怎么好奇,除了翻一翻名册外,她更在意一会儿上场的珊瑚公子。
“是,没有看的上眼的吗?”旁边的伙计既热情又有边界感的问道。
墨记好东西多了,就是她脖子上至今都带着的琥珀也都是难得的宝物。这名册上的东西实在没法激起她的兴趣。
“客官不要着急……”伙计笑着给斟了杯茶,“咱们有些东西并不在册子上,都是压箱底的好东西,一会儿客官就能见着,保证客官不虚此行。”
“为什么不写册子上?”
见陆晔有了兴致,伙计放下了心,面上神秘笑道:“您想啊,这物件必然是极好的东西,若是都提前展示了,这场子怕是待不下那么多人,客官老爷们也多了对手,要多花好些银子,不是吗?”
“你们东家到想的周到,不过,你空口白牙的,我若看到最后,没一个可心的,岂不是浪费我时间?”陆晔故作怀疑道。
伙计看陆晔有提前离场的心思,不免慌张,这拍卖会的规矩,若是小包内的老爷少爷们今儿能买下一件两件,伺候的伙计都有抽成,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换来的这个差事。
于是为难之后,这伙计还是悄声道:“本是不合规矩,可少爷贵气,想必知道也没关系,旁的不说,就说压轴……”
陆晔认真了几分。
“是墨记的孤品。”
拍卖会开场就是歌舞,艳色的衣裙,轻柔的身姿,几乎看直了陆晔的眼睛,这样的表演别说星际很难复刻,就是在这个时代想要观看也只能去一些特殊场合。
满眼欣赏的看完这一群小姐姐,陆晔开始对珊瑚公子有了期待。
拍卖会正式开始,陆晔连续看了两个就没了兴趣,她开始将精神力的触角偷偷探了出去,争取能了解到今日前来拍卖会的会有哪些人,她也想知道那墨记的孤品到底家里谁的作品。
“主子,下一个就要咱们上场了,目前出现的拍卖品,并没有什么特别,也没发现哪个是与珊瑚相约的人,估计真的要等到拍卖结束。”小童站在一旁看了一圈,遗憾摇头。
“你知道,这次压轴的孤品是什么吗?”幔帐拉开,一身珊瑚色衣衫的男子走了出来,与时下男子穿着有些不同,这衣衫分成两层,内里细棉,外衫薄纱,分明是深秋的季节,却穿得比夏日还清凉,哪怕有两层的布料,那若隐若现的身材总会令人遐想。
小童只看一眼,就低下头,满脑子却是那人发髻上一串步摇,金铃摇曳,轻轻脆响。
“是小人仙居……”男子依靠在二楼扶手之上,懒得好像没有骨头,皙白带着青色血管的胳膊撑着昏昏欲睡的脑袋。
“怎么可能?”
“昨日打探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小童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可是自从年数死了之后,小人仙居就消失了。”
“对呀……那到底是谁送来拍卖的。”
只要知道谁送来的,便能顺着这条线查出年数的死因。
“最后一样拍品上场之前,有请珊瑚公子为众位弹奏一曲!”
谭老板激动的满脸通红,由于这次烘托的好,又放出墨记孤品的消息,这次来拍卖会的不少非富即贵,很多东西都拍出了很好的价钱,等最后一样拍品出现之后,他雅集楼的名号必将响遍整个府城,乃至整个丰州!
男子收了那副懒散样,只一个回身戴上了面纱,再一抬眸,那双满含星子带着媚意的眸子就变成了圆眼明眸,不但没了媚,还增了纯净与好奇。
下了楼,古琴由小童摆正,男子在一群惊艳,恋慕,不怀好意的目光中,端坐抚琴,琴声悦耳悠扬,犹如三月的春光在柳绿花红间喜悦的穿梭,直到迎来一场细雨,这才羞涩退场。
“这珊瑚公子的琴声是越发的精进了,上次他弹这曲春光醉也只是好听,没想到这才多久,就连小的这样的粗人,都觉着仙乐飘飘。”
陆晔没什么音乐细胞,但也觉着丝滑动听,最重要的是,她怎么看都觉着这位珊瑚公子有些眼熟,可是包间离着大堂稍远,这人又带着面纱,要依靠精神力在这么远的距离,还要穿越大堂的众人,实在有些吃力不讨好,再加上她与那人约了见面,就没必要多此一举了,到时候再探。
曲终,珊瑚公子没有停留,让小童抱着古琴,毫无留恋的上了楼,他身后已经有好些富甲开始打听珊瑚公子的身价,若没有意外,等这珊瑚公子回了倌馆,必然大热,都很有可能直逼头牌,身价大涨。
“现在公布最后一件拍品……”谭老板咳嗽一声,故意制造悬念道:“那可是墨记年纪最小的大师傅,今年第一年出的孤品。”
陆晔眉头皱了起来。
见周围都在惊诧之后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谭老板得意的宣布:“没错,就是才刚刚成为大师傅的星恒师傅,首出孤品——小人仙居。”
陆晔一下就站了起来,旁边的伙计以为陆晔想买,心道果然还是墨记的孤品更得这些富贵人的喜欢。
谁料陆晔很快就坐了回去,只眸子再没离开大堂的正中。
谭老板一拍手掌,侧身看向台下,就见一女子稳稳捧着白玉托盘,上有一物,被一块大红舶来织物覆盖,看不到真容。
“各位,往这里看……”
红布被故意的缓慢提起,一座金丝楠木的小楼逐渐展露出来……
极细的弄弦之声,陆晔刚想冲出去,就见一群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之后再看台上,谭老板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可胸口被一支箭矢穿透了过去。
“啊啊啊!!!!”
还托着玉盘的女子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托盘上的小楼倾斜下去,还未落地,就被黑衣人躬身捞起,之后大堂之上又增添了几批人,各种刀剑飞镖在空中擦出火星,其中穿着便服的应该就是谭老板请来护航的江湖人,只可惜反应太慢,谭老板倒霉丢了性命。
“快跑!”
“我要出去……”
“不是吧,我还不想死!”
大堂内的人群在谭老板死的那一刻就乱了,旁边十几间包间里的人刚刚反应过来,也都在自家家丁护卫的保护下,偷偷撤出雅集楼。
“你快走吧,记得混在人群里,别冒头。”陆晔将包间的门打开,朝外看了看道。
伙计已经面无人色,脑袋一团的浆糊,见陆晔如此镇定,就知道人家有大本事,所以也算听话,出去就跟着人流往外跑,这差事是一天都做不了了。
陆晔也没留在包间,出门直接绕过人群往二楼跑,她没有忘记她今日的目的,珊瑚公子还在楼上。
天字二号房,陆晔用折扇挡掉了一枚失了准头的飞镖后,轻扣房门,该有的礼貌总是要有的。
“珊瑚公子,我是托付田峥与公子相约之人,江屿舟的师弟。”
担心珊瑚公子因着外头的混乱不敢开门,陆晔很好脾气的先自报家门。
房门等她话音刚落,就慢慢打开,可陆晔并没有感觉到房门后有人,这到是有意思,这房门后是陷阱还是这位珊瑚公子不简单。
迈步进屋,还不忘记随手关门,如闲庭信步。屋内一眼看去果然没有人。
“那位房梁上的朋友,你家公子在吗?”陆晔一仰头,笑眯眯的问道。
房梁上的小童一惊,脚下一滑差点掉下去,他都怀疑他这一身的功夫是不是失灵了,他可是他们那儿掩息功夫最好的。
“这位公子有什么话,就问吧。”身后拔步床内,一男生带着不明的情绪低声说道。
陆晔撩开衣摆坐在那拔步床对面,用扇柄轻敲手心,想了想才道:“你是什么时候成为的珊瑚公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等我捋捋,新坑的文案写好了,到时候给大家放一下
第 37 章
◎重逢◎
“这与你有关吗?”
“那怎么称呼这位公子?”陆晔总觉得能听出对面咬牙切齿的声音。
对面一个动作,房梁上那位就推窗出去了,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陆晔转头看看门,觉得这人有门不走,好生奇怪。
“怎么?知道我不是珊瑚,想走?”
什么奇怪的调调。
屋里没了别人,陆晔也懒得极致拉扯了,她就不信对方没认出自己来。
“兰清越,四年没见了,咱就坐一起说废话吗?”
“你也知道四年没见?”幔帐被人一把掀开,穿着一身珊瑚红的男子,似是刚准备更衣,前襟拉开毫不在意的露出大片的肌肤,长发半束那支金铃步摇还未取下,随着男子大步走出,细碎的脆响。
陆晔莫名有些心虚,她偷瞄了兰清越一眼,心下到想着这人还好没有长残。
不但没有长残,褪去了略带稚嫩的少年气,也没长成满是棱角的阳刚男,模样依旧雌雄难辨,也不知道是不是抽条,人还比之前消瘦了些,个子到比她高出了一个头,尤其是她现在坐着,那男人的目光从上而下,眼尾一抹红居然还能看出三分委屈。
陆晔将之前的记忆顺了顺,她好像没干什么缺德事,怎么搞得她像小说里的负心汉?
“那个……”她想解释,但又觉着他们好像也没那么熟。
“怎么?都睡过我几次了,消失四年的事情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努力掩了掩知晓是她,第一时间爆发出来的愤怒,兰清越走到这个小混蛋丫头面前,故作冷静的说道。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和陆晔从四年前开始,都是他粘着她,他强行加入她的世界,也是他不顾陆晔的想法,将两人捆在一起,若不是陆晔后面出事,他绑也要把她绑到自己的府上。
感受到大腿内侧匕首的寒气,兰清越明知自己内心扭曲,却依旧不愿放手。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从六岁双手沾满鲜血开始,他就落了地狱,哪怕现在看似爬了出来,内里早就烂了。他知道很多人都恨他,都恶心他,甚至都想杀他,但是他不在乎。
他曾经那么渴望有人来救他,可到了今时今日,也唯有陆晔一人在他满身孽障的时候伸出了手。
“青天大老爷啊!四年前我才十二!!”陆晔都要跪了,哪有按头负责的。
“十四就能定亲了。”
“可是是你自己上的床,咱们啥也没发生啊。”
兰清越一笑,妩媚动人,歪着头看向陆晔道:“是不是你的床?”
“那到是……可是……”
看着陆晔抓耳挠腮的样子,兰清越突然又想笑了,想想平常家的姑娘,哪个喜欢扮成男子,哪个又对陌生男子爬床无动于衷的,正常的早就以身相许了,她到完全没想过自己吃亏了。也不知道陆仁义到底怎么教导的姑娘。
陆晔还在纠结负责不负责,在她们那儿,男女这个性别只是个人喜好,孩子都可以培养皿,男人都能生孩子,只要精神力高,当指挥官和单兵机甲师没人考虑你的性别。他们只有按照能力分配工作,而不是按照性别分配资源。所以,感情双方没有弱势,只有陆晔下意识的觉着没有精神力的人更需要得到保护。
但是她真的啥都没干啊。
“那你这四年去哪儿了?怎么不回梅村了?又怎么成了墨记的人。”
见兰清越不纠结那个尴尬的问题,陆晔悄然松了口气,咳嗽一声解释道:“那会儿泥石流发生了崩塌,我掉进地下河了,然后就给我师父捡着了,一开始因为伤势太重,躺了半年,想和纪家联系,又不知道府城纪家的地址,之后又是找了半年,才联系上江管家,后来叔老太爷给我来了信,让我不要回去了。”
还有个事儿陆晔没提,叔老太爷临终前给了她一封信,让她保管那枚琥珀,直到有人拿了信物来找,就全当抵了她与纪家之前定的五年契约,甚至五年的工钱都提前预支了。只是时隔那么久,至今都没人来找。
听得小丫头受了重伤,还躺了半年,兰清越好看的眉头都聚到了一起。
“你知道叔老太爷过世了?”兰清越走了过来,今儿为了不穿帮,他特地用了珊瑚公子一样的香料,夜合花的花香浓郁,可能别的哥儿搔首弄姿的看着艳俗,可那兰清越明艳不可方物的模样,到又有几分贴切。
陆晔被那香气勾的走了一丝神,很快眼神清正道:“知道了,江管家第一时间就给我捎了信。”
可小合并不知道陆晔被找到了,更不知道叔老太爷这些年一直和陆晔有联系,如此看来,叔老太爷并没有将陆晔的行踪透露出去,可是为什么?陆晔不就是个普通的长工吗?
“你今儿是来找珊瑚公子的?”兰清越躬身,伸出双手扶着陆晔身后的圆桌,将人围在自己的领域里。
墨色的长直发就在陆晔的眼前晃悠,馥郁的花香直往鼻子里钻,陆晔想往后退,却又莫名的克制住,她总觉着她要是跑了,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我师兄江屿舟不见了,他与田峥,珊瑚公子相熟,失踪前见过两人。田峥我去找过了,没什么线索,就想约珊瑚公子一谈,看看有没有新的方向。”
这倒是和珊瑚公子说的没错,但珊瑚公子知道的也不多,至于肮脏的交易具体指代什么,兰清越也还没有头绪。
“那你知道小人仙居吗?”
兰清越话音刚落,房门被敲响,之后一人托着一座小房子走了进来。
“主子,东西拿回来了,人还有四个活口,初问了一下,来自不同的雇主。”
兰清越站起身走了过去,用手打开了小楼的门。
“这不是小人仙居。”
兰清越转头看向已经走过来的陆晔,等着后文。
“因为小人仙居是我做的,这个拼接点太粗糙了,而且我做的小人仙居,小人会动,这个不会……”
陆晔看着那个小楼里被打开的门,里头的小人甚至连精致都算不上。
兰清越挥挥手,让人把东西处理了。
等把房门关上,兰清越与陆晔面对面站着,接着软了身子虚抱着陆晔,靠在她耳边轻声道:“四年不见,成了大师傅。”
“我原本手艺就好!”陆晔毫不介意自己的厚脸皮,但是耳边的气痒痒的。
“嗤!既然线索在你这儿,那就麻烦姑娘收留了。”
“啥?!”
别说陆晔完全弄不懂兰清越的想法,他手下那么多下属就没一个明白的,唯一知道这段儿的燕一被留在了京城,身边只有个扮小童的燕十二傻乎乎的真以为主子有什么特别的任务。
陆晔坐在回去的马车上,腰上环着个软趴趴的美男子,她都不愿回想车夫亚伯看自己异样的眼光,更不敢想点翠见她把人带回来后,那脸得拉的多长。
“这么紧张?宅子里养了人?”
兰清越眸光颤颤,好似不在意,手臂却是越来越紧。
“我一个大姑娘后院能有人嘛!”陆晔没好气的回道。
“你回宅子交代一声,然后跟我走。”
“为啥?”
陆晔觉着点翠能做掉她。
“今日稍后全城的人都会知道雅集楼被抢,而我又不能回倌馆,自然要想办法把要杀珊瑚的人引出来,还有什么比珊瑚公子被人赎身更好的法子。至于你嘛……”兰清越起身,圆润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陆晔的朱唇,“恩客,还是夫君?”
眼瞅着这没正行的男人前襟大开,衣衫滑落肩头,陆晔也不知怎么着一把将人的衣襟拢好,心头一阵刺痒,耳朵根都红了。
兰清越抿了抿唇,嘴角勾了起来,像是发现了陆晔那一点点的小弱点。
“不对,珊瑚公子被人追杀了?为什么?”陆晔艰难的挣脱兰清越的温柔乡,脑子清醒一些。
兰清越暂时放过了她,靠在案几上悠哉的倒了两杯茶。
“你那师兄也是能人,为了帮你追查小人仙居的下落,找了很多证据,书信一封给了大理寺,说买了小人仙居的年数是被洛王的人所杀,但可惜寄来的证据只有一半。”
“有人怀疑我师兄的证据在珊瑚公子那里?那岂不是田峥有危险?”陆晔有点不放心,不能因为她连累了田峥。
“放心吧,首先世人知晓你兄长与田峥来往的极少,珊瑚公子也是因为倌馆人多嘴杂,泄漏了风声。其次,我的人在守株待兔,不会让他有事的。”兰清越还能不知道陆晔,再惨只要别让她看到,要死也不能是她牵连的,真不知道是心软还是无情。
小人仙居,死了的年数,莫名其妙有着杀人越货嫌疑的洛王,还有肮脏的交易。陆晔一时没法连在一处。
“其实,可以去查查墨记其他人的孤品,我觉着肯定不止我手上这个,至于购买的名单,我来找人要。”
兰清越笑了,明明比陆晔高,还要故作扭捏的窝在陆晔怀里道:“那就多谢大师傅了。”
作者有话说:
两个都是不拘小节的人
第 38 章
◎大被同眠◎
“什么?你一个女孩子要去一个陌生人的府上?”
点翠尖锐的声音让陆晔耳朵疼。
“不是陌生人,四年前就认识,人家有正经差事,还能帮我们查江师兄的下落。”
陆晔有点理亏,但尽量把这事儿说的有理有据,她自己都要信了。
点翠白了她一眼,转头就开始收拾东西。
陆晔不解,阻止道:“我又不去很久,你带那么多干嘛?”
“不全是姑娘的,还有我的!”点翠伺候了陆晔四年还能不知道自家姑娘的脾气,这决定好的事情,她再怎么劝都没有用,“姑娘一个人过去,我怎么会放心,家里老爷老太太们知晓了,不得扒了我的皮。”
提起师傅师伯师叔还有师姑等等那一帮子老头老太太,陆晔都得摸摸鼻子,表示惹不起,她这一次出来也是受不了他们的过度的疼爱,这要是被知道她在外头闯祸,被抓回去再出去就难了。
“我到要看看,什么人能把姑娘的魂儿勾走。”
收拾了一大包,点翠直接背上身,就跟没有重量似的,她推门而出,准备拿出十二分挑剔的眼光去对付兰清越。
岂料,刚进了前厅,看到那个一身红衣的人,点翠陡然变了脸色,不但不停的和陆晔抖着眉毛,还故作矜持的压着欲要勾起的嘴角。
“这位公子……”点翠规矩的请安。
陆晔要不是见过她把泽彦打的抱头鼠窜,她真要信了点翠是什么乖巧的小婢女。
兰清越看了看点翠,又想起在车上,陆晔提起身边小婢女时那心慌的模样,就猜到两人定是情义不同,当然也能预感到陆晔不可能孤身前往。
“刚刚我家人派了马车过来,这次要麻烦两位姑娘了,江公子的下落我们也会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这个人是谁?陆晔瞪大了眼睛,看那人依旧穿着不正经的衣衫,可举手投足皆是贵气,姣好的面容一脸正气,怎么看怎么都是个为了办案不得不出此下策的官家人。哪里有刚刚的轻浮妖娆妩媚,那根软骨头呢?对面那人比松树都要挺拔。
点翠见状,立生好感,却也留了个心眼,问道:“公子任职是?”
“我任职大理寺,官职不大,此次跟兄弟们一同出来办案。名号不太方便透露,若是姑娘有疑问……”兰清越取了一枚大理寺的腰牌递给点翠。
点翠知晓的也不多,可是大理寺确都是能吏,自从年轻的大理寺少卿上位了之后,大理寺很多冤假错案都被翻了案,民间口碑极佳。
“哎哟,奴婢肯定是相信大人,只是我家姑娘年岁不大,孤男寡女总是不妥,奴婢也不好和家里人交代,奴婢只能跟着姑娘多叨扰大人几日。”
陆晔面无表情,和她就是“我啊我啊”和兰清越就是“奴婢来奴婢去”,果然是她不配。
不过,陆晔才不信兰清越是什么大理寺的捕快,就她见过好几次这家伙的手下人,那样的身手,有大病才会给捕快当打手。
说着话,陆晔就见兰清越冲着她眨眨眼。果然是个骗子。
坐在马车之上,陆晔累得已经想睡了,反而点翠有些亢奋:“这就是江湖吗?那些话本子上说跟着朝廷办案的情节就要出现了吗?”
陆晔觉着兰清越就不像个主角。
“哎,这查案的大人也是不容易,为了查案脸面都可以不要,要不是他解释是为了潜伏,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倌,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陆晔到没想过点翠是个颜控。
“泽彦也好看啊,还不是扣的要死。”
也是,泽彦要不是这个毛病,早嫁出去了。
陆晔已经困的闭上了眼睛。
“这位兰公子看着就大气,而且很有正义感。”
那是因为你没看到他软成一条蛇的模样。
“也不知道薪酬怎么样,差事虽然很有趣,但是危险也不少。”
可不嘛,杀人都论捆的,和他作对的人才是真的很危险。
“也不知道娶妻了没有,看着还很年轻呢……”
陆晔受不了了,抬起眼皮,忍着困意道:“你要了解那么清楚干嘛?”
“傻啊!姑娘,我是为了你好,你也该想想自己的婚事了!”点翠没好气的说道。
“家里好像没几个成亲的,老头老太太们也没管啊?”陆晔都不困了。
点翠嗤笑:“那是不愿意找嘛?那是找不到好看的,老太太老太爷们为啥不催,他们是怕随便找的个顶个的难看!”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陆晔细数了一下庞大的家庭成员,不说自己家生的,就光是他们这些从外头被检回来的,居然没有一个丑鬼,她突然庆幸这张脸还算能看,不然师傅估计路过都当没看见她了。
“这人长得真不错,如果姑娘还想着嫁人,不如考虑考虑?不行,还能离啊……”
陆晔到头就睡,实在不想接话,敢情墨记全员颜控不说,思想更是超前的开放。
兰清越在府城的住宅离着陆晔原先居住的地方并不太远,且面积还要更大,府内亭台楼阁,水榭花园一应俱全,除了不违制,极尽奢华。
点翠这样从小就生活在墨记大宅的人,都忍不住直呼大开眼界,再问,只道是租赁而来,就为了用来做饵,迷惑嫌犯。
陆晔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兰清越给陆晔分配的院落就在水榭附近,已是冬日,水榭虽都是残荷,可依旧有四季常在的绿植包围,数棵冬梅无规律的形成一片梅林,只等着步入深冬,含苞待放。
陆晔从进了墨家就不爱有人守夜,点翠除了陆晔受伤的时候为了方便照顾日夜都守在身旁,等陆晔康复之后,点翠也就去了偏房,不再贴身伺候。
所以一到晚上,陆晔洗漱之后,也就毫不意外的看到床上躺着的美男子,一时恍惚,仿若回到了四年前,那一个个相依相伴的夜晚。
“怎么?是我没有四年前好看了?”兰清越侧躺着,手托着头,好像玩笑的问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份患得患失的感情,他曾听人说,有人就是喜欢稚嫩的少年,貌若好女,肌肤娇嫩,虽说那都是江湖上病态的罪犯,可很难说陆晔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
“就是没那么可爱了……”陆晔掀开被子上了床,只闻到身边的味道,就让一开始还有些生疏的情绪立刻散去,时光如同弹指一挥间,可那人的气息却让她觉着,他们分别也不过就是在昨日,她倒是没有想到,她对他的气息比对他这个人还要记忆犹新。
“是吗……”
兰清越眼里没了笑意,可之后又被陆晔扯了扯脸颊,他看着已然有了女性特征的少女,笑嘻嘻的说道:“但是更好看了,成了长大后的美人。”
“那……那是!”兰清越被人指着鼻子骂阉狗的时候都没脸红,这会儿只那姑娘一笑,脖子都红了,他赶忙避开姑娘的手,缩进被子里。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躺着,双方的气息相互交缠,充满了整个床幔,初冬的夜晚带着寒风,兰清越特意给她换了厚被子,陆晔不喜火盆,与兰清越靠在一处,居然还很暖和。
“府城好奇怪,莫名其妙的禁锢女人,什么贞洁女德,是不是疯了?”安静的让陆晔暂时没了睡意,总觉着要说点什么。
兰清越太久没有这种安稳的感觉,困扰了好久的失眠都要退避三舍了。
“也是洛州那边传来的,一开始还没什么问题,只是想要规劝女子贤良淑德,之后被有心人利用,越来越偏,还要传到京城去。”
“你们这里的男人真无聊。”陆晔在这里这么多年,也算看懂了远古性别之争。
“都是为了利益。”兰清越对男人这个物种更是厌恶,哪怕他自己也是。
“为了资源?”
陆晔的那个时代,只有为了抢夺资源,才会贬低其他的种族,弄那么多的手段。
“贬低女子,困与后院,不过是男人的劣根性,说白了自卑,害怕女子超过他们,抢走他们现有的,甚至做出比他们更多的成就。不过这只是其一,毕竟从父系制度开始以来,都是如此,只是这一次更疯狂而已,至于其二,他们想要剑指太后。”兰清越想到些不好的往事,伸出手圈住陆晔的腰,就像是四年前那样。
“太后?”好陌生的词,那本种田书上甚至没有提过。
“对,十多年前若不是太后,圣上没法那么容易的登上皇位,太后还不是圣上的生母,一直尽心尽力的扶持圣上,哪怕圣上一直身子都不大好。”兰清越只是陈述,没有任何自己的情绪。
陆晔连猜带蒙大概也懂了,圣上身体不好,太后一直辅助,要是乱七八糟的思想污染京城,很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用来攻坚太后,太后不好,圣上怕也危险。这要猜出幕后的主使其实不难,藩王一共也就三个。
可是花那么多时间,用一个恶心的思想荼毒国民,真的值得吗?
“喂,你别睡啊,老实说,你在朝廷到底干嘛的!”
被陆晔的肘击了一下,兰清越滑到了陆晔耳边,靠在她的颈脖处,甚至都能感受到她强劲有力的脉搏。
“我是御前龙甲卫的指挥使……害不害怕?”
被香气喷了一脸,陆晔脑子木了:“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啊,传说指挥使,是个阉人,不男不女,还爬上龙床献媚于圣上。为了往上爬,尸山血海,不择手段,无数亡魂都想将我碎尸万段。”
作者有话说:
存稿又要没有了,奋起多存
第 39 章
◎逃命的少年◎
“阉狗?”陆晔含笑侧头看他。
兰清越没有一丝气恼,反而问她:“你要摸摸看嘛?”
陆晔一哆嗦,闭上了眼睛,她又不是变态。
兰清越见她睡了,居然还有点点失望。
听着身边人的呼吸,兰清越想起燕一那个不着调的难得严肃的问他,他对陆晔到底什么心思。
初时只是觉着好奇,哪家的姑娘扮成小子,居然无一人发现。之后是安心,起码靠着她,他能睡的安稳,不必再陷入梦魇。再之后她护着他,那种安全感延续了很久很久,哪怕他回到京城之后的几个月,只要握着匕首看着那穗子,他就能冷静下来。甚至于四年不见面,对他的影响依旧在。
他知道陆晔对他没什么特别,顶多就像是一个儿时的玩伴,这个小丫头到现在都没开窍,可是怎么办呢?就算他也弄不明白这其中掺杂的感情,又能怎么样呢?
他兰清越想要的人只有这一个,他不会等到小丫头开窍,也不会允许她对着旁人开窍,既然他命中注定内心只能住进这么一个人,说难听点,就算陆晔不是个女的,他们之间连一丁点男女之情都没有,他也不会放手的。
他就像恶心沼泽里的怪物,自己掉进去爬不出来,也要拉着陆晔一同沉下去。
自厌的情绪一旦上来,就遏制不住,兰清越紧紧贴着陆晔,闭上眼,想等着内心的煎熬过去。可陆晔就像感同身受了一般,悄然侧过身,在被子里用手臂搂上了兰清越的后背,默默的轻拍,却比一万句的安慰要有用的多。
兰清越哼唧一声,将自己彻底塞进女子怀中,这是她自己伸出的手,不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就怪不得他了。
冬季的夜刚下过雨,伸手不见五指。一少年穿着薄薄的秋衫跑在路上,眼神里满是恐惧与迷茫,他刚从衙门爬狗洞跑了出来,整个人都在不停的发抖。可他脚步不能停,因为他总觉着身后有带刀的侍卫在追击他,只要他停下,大哥交给他的任务,他身家性命就都要完结了。
慌不择路,少年也不知道要跑去何处,随意找了家院门没有关严实的宅院跑了进去,之后贴在门上,压低呼吸,仔细分辨门口的声音。
“你……是不是迷路了?”
少年大惊,抱紧怀里的东西,转头满脸的惊恐看向来人,只等那人露出恶意,他就再重新跑出去。
田峥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来到他如此偏僻的小院,这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又是慌里慌张,他一向不爱刨人隐私,只倒了杯茶放在院中石桌旁。
少年贴紧了大门,一动不动。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敲门声,一个大嗓门在门外喊道:“有人在家吗?”
田峥看了眼捂住嘴,满眼哀求的少年,回道:“有事吗?”
“我们是府城的捕快,之前有个逃犯从这里过,有见着吗?”
少年拼命的摇头,嘴唇都要咬出血了。
“没有,我刚被叫醒,院门都被门栓顶好,没有人的迹象。”
“知道了,有发现什么记得去报官。”说完,捕快们就离开了。
少年还是没敢动,田峥也是等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倒了杯热水道:“你先别走,我怕他们守在街口。”
少年犹犹豫豫走了过去,接过田峥的水杯。
“如果你不想说,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一早走,我不问,你也不用答。”田峥心性豁达,看待这个世界本就有些离经叛道,但他的好友一向欣赏他做人的分寸,从不过度为别人做决定,也从不探寻旁人的秘密。
合则聚,不合则散,君子相交淡如水。他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自然也不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待旁人。
少年饮了水,干涸了一天的嗓子才能发出声音,他一路过来没有遇见过一个好人,田峥几乎算是在他绝望的时候最后发出善意的人,他决定赌一赌。
“大哥,能不能借我点盘缠,我一定会还的。”
田峥到不觉着这是个骗子,他一眼便知他有难言之隐,可这个年纪的孩子又被人追查,怕是不好出城。
“你可否告知,你要去往何处?若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少年擦了把泪,哽咽道:“我以为县城的官儿不是好人,府城总会有人管,可谁知道都是一丘之貉,我就不信了,我去了京城还没人管!”
这便是有冤屈了。
田峥放下了心,至少没有救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先不着急,我给你烧点水,你洗漱一番好好休息,等度过了今夜再从长计议。”见那少年急着要辩驳,他又道:“你想,这么多人在找你,怎么可能不设关卡,你若是明日一早就走,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怎么办?时间不等人,我哥哥他……他要活不成了。”
看着那张稚嫩的脸,田峥想起了江屿舟的师弟,他走到院门口摆正了门栓,决定道:“你先躲在我这里,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只是那个人我不保证可以帮你,但多个人多个主意,你觉着呢?”
少年早就六神无主了,见对面这人是真心想帮他,自然连连点头。
田峥不敢耽搁,天一亮就送了信给墨记。而守着田峥的龙甲卫更不敢擅作主张,第一时间就传信给了兰清越。
于是两人几乎前后脚知道了田峥的消息。
陆晔是无所谓了解一下情况,但她毕竟住在兰清越的宅院,总要尊重一下主人。
兰清越拿到信息就打算好了,能让衙门找的孩子,必定有什么隐情,说不定就是上门送线索的。
“田峥不知道你是女子?”刚用了午膳,点翠就退了出去,陆晔穿着室内的衣裙半挽着发髻靠在小红炉旁烤着栗子,兰清越自然闻着味儿就来了。
“不知,所以他要是上门,还要扮作男子打扮。”
兰清越依在陆晔肩头,时不时翻着栗子,只穿了中衣,还是那副撩骚的样子。
“你不许一人去见他。”
陆晔应了,大不了带着点翠。
“我陪你一同。”兰清越从身后搂住陆晔,将自己的脑袋贴在陆晔的后颈上。
他怎么可能让陆晔单独面对一个男人,一个还未婚配的男人。
田峥带着人进了兰清越的宅子,差点以为去错了地方,他去过最富贵的地方也就是府城最大的秦楼楚馆,平常人家真没见过如此炫富的,心下不由暗叹果然是墨记,当真财大气粗。
有财一般都少不了权,田峥居然还增添了几分信心。他带来的少年就更应接不暇了,走一路看一路,恨不得再多两双眼睛。
陆晔就站在花厅门口等着,昨儿个还说要与她一同见客的兰清越,一大早就没了踪影,也不知道等一会儿还会不会出现。
再次见着陆晔,田峥抱歉的上前行礼道:“叨扰公子了,实在是这次事情比较棘手。”
陆晔打量了一下跟着田峥的瘦弱少年,并没有在意他的紧张和时刻的戒备。
“请。田公子是我师兄的朋友,不用那么拘束。”
三人落座,陆晔心里嘀咕,昨日说一定要陪着她的人,这会儿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其实事情具体是什么样的,我也不清楚,这小家伙叫简然,是从四贤镇来的,似乎得罪了官府,他想要去京城,陆公子有可有门路。”
简然缩在椅子上,除了田峥谈起他,其余时间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可以问问简家小哥,是怎么得罪的官府吗?”陆晔尽量软了语气,不想去刺激这个一路坎坷的男孩。
简然张张嘴,想把心里要说的话说出来,可两次告官已经严重的破坏了他对旁人的信赖,他想到狱中的长兄,只道:“这事儿只能京城里的大老爷能帮我。”
防心极重,又不能使什么强硬的手段,陆晔和田峥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还是先把人留下来,等官府那边放弃追查再做打算。
“田公子那边已经被盯上了,今儿出门也不知道有没有露了马脚,简小哥可愿意暂时住在我家,等我这边找人试探,再……”
“夫君,可是有客人了?”
陆晔脊背一阵的酥麻,宛若一撮电流从腰椎往头顶上窜,没说完的话含在嘴里,还要庆幸之前没有喝茶。
月白绣雏菊的长裙,外披纯白狐皮披风,墨色顺滑的长发简单盘成出了妇人髻,两支朱钗一支碧玺的步摇,随着主人家的莲步慢慢,微微摇曳。
这是个极美貌的女子,身量比陆晔要矮一个头,弱柳扶风眼眸含春,应是新嫁不久,还带着未出阁的娇憨,想必很得夫家宠爱。
田峥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男的女的都有,可如此尤物生平未见。但他内心清正,只看了一眼就低头起身,拱手行礼。
反而简然懵懂不知,见着好看的姐姐,眼睛都直了,只以为天上仙女下了凡尘。
“你……你……”陆晔看着走到自己近前的兰清越,要不是有人在,她都想扒了这货的衣服,看看怎么把他身高缩下来的,这随便变换的身高在她这个星际土鳖眼里,跟法术没什么区别。
“夫君~”兰清越戏正足,嗔了陆晔一眼。
陆晔只觉着大事不妙。
作者有话说:
兰清越是个变装大佬,他怎么可能不作?
第 40 章
◎田峥被刺◎
温婉娇柔,且看起来极其需要呵护,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女人,哪怕孩子都不成。陆晔就眼看着兰清越将简然带去隔壁吃点心,然后等午膳过后,简然不但安心留了下来,简然的所有故事都放在了陆晔面前。
恐怖如斯啊!!
陆晔抱紧了自己。
“简然就拜托陆公子了,若有什么进展还烦劳告知在下一声。”田峥吃过午膳,又将简然安顿好,就要告辞回去了。
陆晔偷偷瞄了眼身边完全看不出破绽的兰清越,也对着田峥拱手道:“那是当然,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
田峥最后冲着兰清越一礼,转身离去。心里却满是遗憾,没想到陆公子年纪轻轻就有了娘子,还如此花容月貌,面对这番人间绝色,他又不能将此付诸于书画之间,实在是大憾。
“你怎么想到这副打扮?”因有男客,陆晔就没让点翠出来,自己回了卧房就开始拆这一身的行头。
兰清越扮着女子还未过瘾,关了门就站在陆晔身后帮其宽衣卸妆。
“我本是准备男装出来的,可在暗处瞧见简然那个小子,从进门来就如同一只惊弓之鸟,想是他一路告官,那些贪官污吏皆是男子,你们要问他话,很有可能一无所获。”
兰清越用着温柔的女声凑到陆晔跟前道:“我就不同,我娇弱柔和,几乎没有棱角,完全没有一丝攻击力,就和家中的姐妹一样。孩子好哄,一旦信任了,可就什么都能告诉我。”
陆晔恍然,她之前还想,要是真的撬不开嘴,她干脆找个机会用精神力试一试。到没料到,兰清越比她有经验的多,也不知道审问过多少犯人。
“不过你是真的厉害,这个头,这骨架……”陆晔将发冠放与梳妆台上,长发披肩双眸弯弯,看起来比男装的时候小了好几岁,可爱的恨不得让人吃掉。
兰清越扫去了内心阴暗的一角,顺手拿了木梳过来给陆晔理着头发。
“不过内家功夫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轻描淡写,兰清越对此并不愿多提,反而蹲下将头贴在陆晔的大腿上,积极的说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给你安排,保证你日日换新郎,女子我也可以。你要不要看……”
陆晔想了想那个场景,还是摆了摆手,每天身侧的人都有不同,就是海后也扛不住,这都要赶上远古奇书——聊斋了。
“真的不要嘛?”兰清越仰起头,期待的问道。
陆晔忽然心头有一丝酸,她实在不知道兰清越曾经经历过什么,才导致了如今的性格,他男女性别模糊,只要想要讨好,完全没有任何这个时代的大男子作风,他甚至都不关心自己的生命和身体。他就像被强制塑性的宝剑,造出时杀人无数,可一旦主人被反噬,这把宝剑就再难入鞘。
“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陆晔弯腰将兰清越抱住,下巴垫在他肩头,她没有信心可以一直做他的鞘,可眼下她至少可以拥抱他,支持他的随心所欲。
暗藏在陆晔怀中的男人,想要露出得逞的笑意,却又怕她看见,很快就闭眼贴了过去。
“那我还是想做男子。”只有是男子,才能在这个世界保护她,也只有男子,才能正大光明的拥有她。
“也对,兰清越是最好看的男子。”陆晔轻笑,兰清越也笑了,他就是他自己,还能是谁?
兰清越恢复身量又洗漱一番后,发现陆晔已经趴在床上半梦半醒了,他走过去想要给她盖上被子,到被她一把拉住手,他顺势躺在她身边听她含糊道:“简然那个到底怎么回事?”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问了。”
兰清越贴着陆晔,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简然有个哥哥叫简叙,是个秀才,今年考乡试,本来自觉考的很好,岂料正好遇上上头下来监察,被查出附近几个镇上的考试结果有舞弊的嫌疑,于是连带简叙还有几十个考生因此下了狱,更让简然害怕的是,他兄长下狱前曾带回来一个包裹,让简然妥善藏好,若是简叙出了事儿,就让简然找个地方躲好,等遇见像大理寺那样刚正不阿的好官,再把东西交出去。
简叙下狱后,简然不敢回家,躲在外面,之后听说他哥哥要因为考场作弊被判刑服徭役,他慌不择路就去地方的衙门喊冤,谁料根本没人受理,于是他一路往府城来,还遭人追杀,要不是田峥,简然估计昨夜就暴尸荒野了。
“他来府城还以为遇到了一个好官,毕竟对方愿意听他伸冤,也愿意留他当做证人,要不是他留了个心眼,证据没有带在身上,府城那个知府又轻视了一个孩子,他绝对没有机会跑出去的。”
科举舞弊案,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大案子。
陆晔想起在四贤镇看到的一幕,那应该就是在抓逃走的学子。
“周围的镇都在抓人,这些秀才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人太多了,暂时死不了,但是之后获罪去服了徭役可就说不定了。”兰清越没看那包袱里的东西,但也大概猜出来了,牺牲品里总会有硬茬,这帮蛀虫绝对不可能真的抓到什么考场作弊的考生,相反,他们这些操作不过是在掩盖真正作弊的人。
“有意思,这么多证据。”陆晔想起她江师兄给的证据,又想起简然手里的证据,这个国家问题不小啊。
似是看出陆晔大逆不道的想法,兰清越捏了捏陆晔的鼻子道:“别乱想,当今圣上是个明君,只是他体弱当年的辅政大臣还有虎视眈眈的藩王势力太胜,掌控力终归要差一些,现如今原先的辅政大臣已死,后面不过慢慢收紧权利罢了。”
“辅政大臣是不是你宰的?”看出来这小子官职不低了,这些话都敢议,陆晔贼兮兮的问道。
兰清越没回,但那眼睛里的得意,已经告诉陆晔答案了。
又在兰清越的宅子住了小半个月,简然已经彻底适应了,陆晔哄他说已经送信给了京城大理寺,只等大理寺派人过来,不过这其实也不算哄,因为在简然住下的那个晚上,消息就已经到了大理寺。
陆晔一直以为雅集楼出事之后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来,谁知道这小半个月她除了将下个月的孤品制作完成,其余风平浪静,闲的只能和兰清越躲在屋子里避寒,还由于两人不太避讳,点翠都猜透了,没少给她挤眉弄眼。
直到点翠都开始隐晦的询问要不要将兰清越的事情传信给墨家老头老太太的时候,事情终于有了进展,或者说田峥终于遇刺了。
这日陆晔本想去本地的墨记转转,谁料还未出门就听兰清越的属下回话,说他们跟着田峥去了小倌馆刚从里头出来,就遇到一伙人当街杀人,之后又有旁的人参与,几方人争执不下,竟是一同回到兰宅。
陆晔匆忙换了男装,再一去前宅,黑衣人是捆了,田峥也伤了,只是田峥身边却多出一英姿飒爽的女子,正立着刀,端坐在田峥身边。
“这次又多谢陆公子了。”田峥的胳膊被砍了一刀,有些狼狈的介绍身边的女子道:“这位路见不平的姑娘,与要杀我的人并非一路,还麻烦陆公子不要误会。”
陆晔见有外人在,也不好多问,只让田峥去后宅休息,大夫都请好了。
田峥应声,但纠结之下,还是问道:“珊瑚他……可是……”
陆晔对他微微点头,此时人多嘴杂不方便多说,田峥得了信,心也放下了,被兰宅的小厮扶了下去。
陆晔刚想应付那位见义勇为的姑娘,岂料那姑娘二话不说就甩刀过来,刀锋凌厉还暗含内劲,若是一般人恐怕真要被打个正招,陆晔精神力超过常人,只轻巧往后一退,就躲了过去,刚想将腰间的扇子拿出来抵御,只觉身后杀气更重,直奔着那姑娘的面门而去。
那姑娘无奈只得抽回大刀,再用力推出去,金属声刺耳,还在空中高速旋转的飞镖被磕飞了出去,死死钉在了墙上。
“姓兰的,你也忒无耻了,居然偷袭!”姑娘性子火爆,声音也洪亮,可到底不敢再出手。
“你想伤我的人,还说我无耻。”平日常穿的青色长衫,半挽的齐腰长发,兰清越从暗处走了出来,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那姑娘。
“你们都是龙甲卫的一丘之貉,手段脏的很,还想让我礼遇吗?”那姑娘收了刀,重新回到位置上,明显和兰清越认识,且有过节。
“大理寺少卿都没觉着我们手段脏,怎么段巡捕要比少卿大人还要了解我们龙甲位吗?”兰清越说着话还不忘记查看陆晔有没有受伤。
段禾禾看兰清越那个样子,只觉着恶心,好好一个大男子不男不女也就算了,还冲着另外一个男人腻腻歪歪,那担忧的模样连遮掩都不遮掩,要说兰清越不是阉狗她都不信。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只和你们要个人。”
作者有话说:
我又可以了,我又有存稿了~过两天放个新文的预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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