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 白羡之却没有使用任何照明工具，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附近的监控，一路往前摸。
控制中心应该就在前面, 白羡之犹豫了一会儿, 还是冒着风险走了过去。
意外地，附近居然并没有巡逻的人，白羡之松了一口气，摸到了控制台前。
陆允城一定会把红色药剂放在这附近。白羡之望了一遍控制台, 最终看向了控制台下方一道铁壁。
他敲了敲, 是空心的。
该怎么打开？白羡之咬了咬牙, 他并不精通机械, 如果此时是秦垢和江灼在这里，一定可以轻易拿到剩下的红色药剂。
突然, 白羡之看到了地上有一道黑色的，明显不属于他的影子。
他愣了愣, 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然后猛地回头, 一拳打向身后的人！
身后之人偏了偏头,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接过了这一拳。
白羡之看见了一双灰色的眼睛：“是你？”
陆潋抱臂看他一会儿：“你是秦垢的人。”秦垢视频通话时，陆潋见过他。
白羡之恍然大悟, 之所以这里没有任何巡逻员，是因为他们全部都被陆潋解决了！
“我用精神海暂时控制了他们, ”陆潋说，“你找到红色药剂了？”
白羡之闻言回头，指了指空心的铁壁。陆潋望了一会儿, 然后从身上拿出一个极小的芯片仪，把它插到了铁壁上。
白羡之张了张嘴：“这不是老大的……”
秦垢通讯器里一直藏着一个芯片仪,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他都能够用通讯器轻易破解各种机关的原因。
铁壁被成功破解打开，里面无数管改造药剂终于露了出来。
“拿过来。”陆潋头也不抬，对白羡之说了一句。
“什……什么？”
陆潋抬头看他一眼：“你来这里，无非是想找到改造药剂，然后把它替换掉，不是吗？”
心思被一语道破，白羡之慢吞吞的从身上拿出了几支红色的仿冒药剂。
陆潋干脆利落地把药剂替换掉，告诉白羡之：“秦垢在我身上放了定位装置，先按兵不动，等机会。”
……
“禁果”药剂大剂量地注入陆允城的体内，他几乎马上就感到了精神海开始巨烈地躁动起来，他面色阴沉得几乎能滴水：“你们居然骗我！”
“骗的就是你，老怪物，”秦垢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谁叫你这么贪得无厌呢？”
陆允城突然看向那支空了的针管，陆潋能够找到母剂，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恢复了记忆！
“什么时候……”
陆潋垂目没说话。陆允城本来只是想用秦垢被伤的录像挑衅白羡之和陆潋，却意外刺激陆潋恢复了记忆。
看到秦垢被撕咬的时候，他的心也奇怪地像要被撕裂开来，过往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恢复记忆的痛苦像针刺一般，他强撑住，没有表现出来。在陆允城的注视下注入了仿冒药剂。
秦垢丝毫不客气地说：“你既然能够想到研制改造药剂控制所有人，我自然也能想到和陆潋联合起来骗你，用定位装置找到你的基地位置。”
陆允城的鼻子里发出沉闷的声音，如同走投无路的野兽一般，他突然极为阴沉地开口：“明明我有……S级的禁核，S级精神海，没有人可以战胜我，没有……任何人！”
“轰”一声，如同决堤的怒潮般的银黑色精神海从陆允城身上爆发出来，无差别地向四周攻击！
注射“禁果”母剂后，精神海会与禁核失去联结，从而彻底地崩溃！
陆允城如同绝境中的赌徒一样，放弃了自己仅存的意识，只为杀了陆潋和秦垢！
轰然爆发的精神海如同千斤的炮弹一样，打在了秦垢身上，让他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单手撑地，费力地看过去。
陆潋几乎是与陆允城同时展开了精神海，与之相对地碾过去。
一瞬间，银黑色与灰色再次形成了对峙。
陆允城的精神海强度几乎与陆潋等同，但对精神海的掌控力显然不足，陆潋冷静地抬头，边与陆允城正面对峙，边操纵一小股精神海从侧边攻过去！
已经彻底失去清醒意识的陆允城不可能能够躲过这一击！
就在精神海即将打中陆允城时，突然，他身下的轮椅展开了防护罩！生生扛住了这一击！
秦垢咬了咬牙，可恶，忘了老怪物还有这一手！
陆潋神色一滞，灰色精神海继续与陆允城对峙起来。
但这一击确实太耗费陆潋的心神了，加上陆潋本身精神海的联结就非常薄弱，无法过度使用精神海，很快与陆允城分庭抗礼的灰色精神海逐渐开始波动。
陆潋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秦垢拿出腰间的氦能脉冲枪，毫不犹豫地向陆允城射出脉冲！
“呯”一声，脉冲再度碰上了陆允城轮椅上的防护罩，消失在空中。
可恶！秦垢咬了咬牙，这破轮椅居然采用了最顶尖的纳米防护系统，脉冲根本没办法击破防护罩！
再这样下去，陆允城死都要拉上他们两个垫背了。
陆潋突然看了一眼秦垢，不顾精神海的压迫，猛地冲了过去！
灰色的精神海萦绕在陆潋身边，强行突破了银黑色的精神海，有冷汗从陆潋额角留下来，他咬牙猛地打了陆允城一拳！
带着精神海力量的一拳几乎把陆允城畸形的面容打成了一滩蠕动的肉层，也就在这一瞬间，陆允城也将精神海收敛在了身边，疯狂地打向了陆潋！
这是纯粹的精神海较量，陆允城不能行走，灵活度远不如陆潋，但胜在精神海几乎无休无止一样爆发，陆潋被逼地忍不住倒退两步，他凝了凝心神，再度一拳打过去！
陆允城愤怒地咆哮，下意识地抬起畸形的手，接过陆潋这一拳。陆潋当机立断，另一只手按向轮椅扶手上的开关！
防护罩被彻底关闭！陆允城无知无觉，趁陆潋分心的时候，精神海命中陆潋，畸形的手掌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扑向了陆潋！
两人扭打在一起。
陆潋为了关闭防护罩，硬生生挨了这一记精神海攻击，灰色的精神海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他强撑着与陆允城撕打，高声示意秦垢：“快！开枪！”
秦垢咬了咬牙，陆潋与陆允城实在是离得太近了，两人几乎完全扭打在一起，脉冲枪又有穿透效果，他并没有把握不伤到陆潋。
陆潋的精神海开始扭曲起来，微弱的联结如同发丝牵扯着千钧的重量，马上就要彻底断裂：“秦垢，快！”
一旦陆潋精神海失控，秦垢要对付的就是两个人，几乎必死无疑，只能放手一搏。
秦垢的脉冲枪指向两人，他努力让自己的手不去颤抖。
“呯——”脉冲发射，陆允城像是对巨大的危机若有所感一样，拼尽全力，用精神海推动身体，躲过了这一击！
“呯——”“呯——”两枚脉冲弹再次以同样的方式被陆允城躲开！
只剩最后一枚脉冲弹了。秦垢手心全是冷汗，再度对准陆允城。
必须命中！
“呯——”一声，脉冲弹再次发射，如同破晓的流光一样，斩碎了精神海，冲向陆允城！
陆允城再度调动精神海想要躲开这一击！陆潋突然发难，一把抓住了陆允城，几乎与陆允城贴在了一起！
秦垢瞪大了眼睛！
“轰！”耀眼的脉冲同时穿透了陆允城与陆潋！
一瞬间，陆允城身上的精神海彻底爆炸开来，几乎将整个空间照耀成了白色，秦垢被巨大的冲击力甩到了墙上。
银色的闪光彻底消失，一切归于平静，陆允城与陆潋都已经倒在了地上。秦垢全身都是冲击造成的伤口，他却像执拗的幼兽一般，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朝陆潋的方向爬：“不……不……”
秦垢费力地想要握住陆潋的手。
指尖相触，秦垢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握紧，与陆潋十指相扣。好累啊……秦垢的眼皮像有千斤重一样……
阿潋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秦垢闭上了眼睛。
……
“嘀——嘀——嘀——”耳旁总是响个不停，秦垢皱了皱眉，能不能别打扰他和阿潋哥哥睡觉。
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关掉这种奇怪的声音。
“看来没死啊，”身旁白羡之揶揄的声音传来，“都三天了，还想睡多久？”
秦垢胡乱挥舞的手停滞了一瞬。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四周是白花花的墙壁和各种大型医疗器械，是陆潋的实验工厂！
陆潋……记忆开始回笼，秦垢一把扯住白羡之：“陆潋呢？陆潋呢！”
白羡之被他摇的不顺其烦：“中了脉冲枪，你说呢？”
秦垢瞪大了眼睛：“陆潋……陆潋不会死的，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说着秦垢就跳下了床，有细长的线连在他的手臂上，秦垢看了看输液的手，回首就要一把扯下了手上的针头。
白羡之连忙阻止他：“哎，把药打完啊！”
秦垢充耳不闻，手碰上针头，突然旁边有人开口：“找我？”
秦垢愣了愣，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
陆潋抱臂站在旁边，有些揶揄地看着他：“秦垢，打针还要哄？”
秦垢张了张嘴：“你……”
“你是想问他为什么没死？”白羡之扶了扶眼镜，把手里的通讯器递给秦垢。
秦垢迟疑了一瞬，接过通讯器。
“嘿老大，这边这些改造人全都不动了！干得漂亮，”江灼笑着挥手，“再多一天我们就坚持不下去了，阿七的薯片都被我们吃完了！”
“……”秦垢看了附近一眼，阿七不在，幸好。
“对了，”江灼朝白羡之也朝了朝手，“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我给你的纳米防弹衣有派上用场吗？”
“有，”白羡之笑了笑，“给陆潋了。”
江灼瞪大眼睛，撇了撇嘴：“千辛万苦给你做好的纳米防弹衣，你居然给别人！”
“算不上别人，”白羡之若有所思地打量秦垢一眼，“总之，也算救了人。”
“行呗，”江灼翘起了二郎腿，“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要用这些改造药剂研制出解药，还需要在这边待一段时间。”
“啊……好吧，反正我这边也有一大堆烂摊子要忙，”江灼耸耸肩，“等你们啊，早点回来。”
通讯结束，白羡之拿回通讯器，看向秦垢：“江灼也算是立了大功。”
“他下一次的机械研究，我会给他多批一点经费。”秦垢看向陆潋，长吁了一口气，“你总让我担心，阿潋哥哥。”
“你自己才值得担心，”陆潋看着秦垢，“你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秦垢抿了一抿唇：“过来。”
陆潋顿了一下，走到了秦垢身边。
秦垢突然发难，一把扑倒陆潋：“陪我睡。”
陆潋无奈地抱住秦垢。
白羡之摇了摇头，实在是吃不下这碗狗粮：“行，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白羡之顿了顿：“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
秦垢从陆潋身上抬起头来。
“算是好消息，”白羡之说，“或许是因为陆允城身体畸变，与常人构造不同的原因，他体内的禁核并没有被脉冲枪完全粉碎，我或许可以尝试修复。”
秦垢无所谓道：“行，你看着来。”
白羡之看他一眼：“如果你可以重新拥有高阶精神海，或许可以多次进行深潜，彻底治好陆潋的病。”
秦垢眼睛亮了：“立刻，马上，我现在就可以移植。”
“我会尝试跟进，但一切都只是未知数。”白羡之无奈地摇摇头，打开门，“祝你们好运。”
门再度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陆潋和秦垢两人。
秦垢抱住陆潋，仍然有些心有余悸：“你真的没事吗？记忆也……”
陆潋把输液管拿开一点，防止被秦垢压到，他突然开口：“记忆？我突然想起某人在我失忆的时候做的事。”
秦垢心虚地把头埋进陆潋怀里：“你本来就是我男朋友。”
亲亲抱抱喊老公都是应该的事。
陆潋不吃这套：“男朋友是一回事，骗我是另一回事。”
“好吧，”秦垢抿唇看着陆潋，“你想怎么办？”
陆潋看他一眼，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发：“当然是，也惩罚你。”
秦垢愣了愣：“怎么惩罚？”
陆潋突然笑了，他轻轻凑近秦垢，歪了歪头：“这样惩罚。”
陆潋吻上了秦垢的唇。
……
星际5095年9月，挪亚-β063易居星展开了一场巨大的变革。
政治，商业，军事格局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禁核再也不是评价人类的唯一标准。才识，能力，品质才是永恒燃烧的火炬。
“陆先生，作为这次变革的发起人，对于财时能力的评判标准到底是什么？您之后还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蜂拥的记者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陆潋皱了皱眉，考虑到这是一次重要的变革发布，他还是尽可能耐心地回答这个问题：“改革署会制定严苛的考核标准。”
“陆先生，作为一位高阶禁核拥有者，这次变革实际上会触动您本身的利益，你为什么还要执意进行这次变革？”
陆潋瞥他一眼：“依靠禁核，人类将彻底失去前行的力量。”
“陆先生，我问一个轻松点的吧，”一个小记者促狭地笑：“您现在还和叶宛在一起吗？”
陆潋冷冷的望了他一眼：“没有，不熟。”
“……”小记者摸摸脑袋，硬着头皮继续问，“那您现在是单身吗？能说说您的择偶标准吗？”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这个小记者简直不要命了。
“择偶标准？”陆潋居然破天荒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黑头发，黑眼睛，长得帅，最重要的是……
会叫我阿潋哥哥。”
躲在不远处咖啡厅的秦垢嘴里的咖啡一口喷了出来。
记着群彻底喧闹起来。
“您说的这么详细，是不是已经有……”
“陆先生，您能再说说……”
陆潋却并不再准备回到任何一个问题，他冷冷望了一眼人群，成功把所有人都镇住，默默看着陆潋转身离开。
秦垢看了看表，估计陆潋的采访差不多结束了，他没急着去找他，而是转头进了一家花店。
再出门时，他手上多了一支鲜艳欲滴的玫瑰，有新鲜的露珠从娇柔的花瓣上滚落。
嗯……今天的花很不错。
秦垢满意地看了玫瑰一眼，远处有灰色的身影慢慢朝他走来。
秦垢笑了笑，把玫瑰藏在了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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